“为什么这样……”为首的那个人瞪着胡子,含糊地问道,话还没有说完就死了。
那些刺杀者们在每一具尸体上补了一刀,然后扔下尸体朝着后门定去。
穿过弯弯曲曲的小巷,到了大路上,巷口就停着一排马车,四只空箱子被随意地抛弃在巷口边上。
胡子登上最前面的那辆马车,车里塞着两个麻袋,麻袋的口紧紧扎着。
“出发,出发。”胡子敲打着前壁喊道。
随手把两边的窗帘拉上,胡子兴奋地搓了搓手,他麻利地解开其中的一个袋子,里面放着的东西,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些花花绿绿的纸头,每一张都有摊开的信纸那样大,上面满是密密麻麻的花体字,底下都有签名。
虽然没见过这东西,不过胡子知道,这东西就相当于钱,而且不是普通的钱,每一张纸都代表很多钱。
胡子随手拿了一叠,塞进了上衣内侧的口袋,他不知道这到底有多少,他很想再多拿一些,但是拿得太多,会给头看出来。
虽然密斯康仍旧笼罩在大雾之中,这几辆马车却跑得很快,远处仍旧传来稀稀落落的枪声,似乎战斗仍在继续。
突然问拐角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胡子从枪套拔出手枪,自己则尽可能地往下缩。
“砰”的一声枪响,胡子听到前壁传来“咚”的一声,车夫给打死了。
“操,果然有鬼!”胡子暗自咒骂,因为双方原本说好的,对准马车随便开几枪,装装样子,现在对方却击毙车夫,显然是想要控制马车。
“这些黑心的梵塞人!”胡子从旁边的凳子上,抓起一把双管霰弹枪,他一脚踢开车门,随手就是两枪。
后面传来的惨叫声,告诉他那两枪肯定打中了,按照原来的计划,这一枪也应该是装装样子,但是现在,他却真的杀了人。
“活该!你不仁我不义!”
胡子咒骂了一句,不过他马上看到一个黯淡的黑影,正迫近过来。他连忙举起手枪,对准黑影扣动扳机。
又是一声惨叫传来。
就在这个时候,前面传来三声枪响,胡子探头往外张望,只见前面是一排灯光,那是约定好的信号。
胡子从里面拎出一个麻袋抛了出去,后面的人虽然追得很紧,但是因为大雾迷蒙,根本就看不到。
胡子看了另外一个袋子一眼,他犹豫了一下,对方既然不守信用,那么他也就可以不照着原订的计划进行,但是转念间,他放弃了这个念头。
就算拿了另外那个袋子又怎么样呢?难道他敢私吞?别说那些梵塞人,就是头也会把他抓回来,然后一片一片撕碎。
想到这里,胡子蹬开另外一边的车门猛地跳了下去,刚一着地他就连忙滚到一边,然后迅速从地上爬起来,穿进旁边的小巷。
听着那急速掠过的马蹄声,以及那此起彼伏的枪响,胡子暗自庆幸自己能够活着,他轻轻拍了拍口袋,那几张纸片还在那儿安稳地放着。
作为一个当地人,胡子对于这里的大街小巷,都相当熟悉,就算是在大雾之中,他也仍旧能够认得方向,现在他得去见头。
胡子打定注意,见到头之后,一定要告诉他,必须提防那些梵塞人,不过胡子转念一想,头好像早就料到了,要不然也不会让他记住那个暗号,半路上把一个麻袋扔下来。
这样一想,胡子立刻明白了,原来头早就知道那些梵塞人不是好东西,所以早有准备,不过从这也看得出来,头有些害怕那些梵塞人。既然是这样,有些事情就用不着多说。
胡子穿过小巷,朝着刚才亮着一片灯的所在走去。
半个小时之后,在那个放满了各种名酒的房间里,夏隆先生和赫尔听到了一个不幸的消息,他们辛苦策划了半天,弄到手的那些证券,被一伙不明来历的人物,给半路劫走了。
听到这个消息,夏隆先生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反应,只是沉默了片刻之后,对传信的人说道:“告诉比尔,我一刻钟之后到他那里去,让他在后面的仓库等着,并且把参与这次行动的人全都带来,行动的后半部分由他负责,他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等到传信的人离开之后,夏隆先生对身后的赫尔说道:“你也准备一下,我们一起过去,需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赫尔微笑着站了起来,他摊开了右手,手掌心里放着两样东西,一个是施展臭云术的圆球,另一个是块巴掌大的金属片。
几分钟后,一辆马车停在了夏隆别墅的门前,和夏隆先生一起登上马车的,还有赫尔。
马车跑得很快,这让赫尔有些怀疑,那个车夫是否也和他一样拥有盲感。
和往常不同,密斯康的这个清晨,到处都充满了混乱,每一个十字路口,几乎都可以看到厮杀的人群,迷雾之下笼罩着的不再是往日的寂静,而是无尽的暴力和血腥。
疯狂就像是一种瘟疫一般,迅速蔓延到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这让赫尔感到非常意外,在他们的计划之中,不应出现这样的场面。
“局势好像失控了。”赫尔沉吟道。
坐在他旁边的夏隆先生看了看窗外,随着一声尖利的鞭梢发出的厉啸,几个正打算冲向马车的人影,同时倒了下去。
“局势对你来说或许已经失去控制,但是对我来说,仍旧在控制之中。”
夏隆一边看着街上的激战,一边缓缓说道:“这就是你和我看待事情的不同,你是作为一个策划者看待眼前的混乱,这种混乱的程度,超出了你原本预计的范围,所以你觉得局势失控了。
“但是如果你作为一群人的老大,根本就无法预料到什么时候,麻烦会找上你,你就会发现,机会和危险,总是伴随着混乱一起存在;十个老大里面有九个,是在某场混乱之中出现的。”
“您也是同样如此?”赫尔问道,他对于这个话题倒是非常有兴趣。
夏隆微微一愣,他想了想,摇摇头说道:“我属于那个例外,不过我此刻所拥有的一切,其中至少有三分之二,是从历次混乱之中得来。就拿眼前的混乱来说,你没有料到,但是我却认为理所当然。
“贝鲁当局严密看守之下的二十几亿证券,难道那么容易弄到手?恐怕大多数以这个名义到密斯康来的人,根本就没有想到过有可能那么幸运,乘火打劫抢一些商铺和富户,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我没有看到几个人在抢劫,大部分人都在互相厮杀。”赫尔说道。
他并没有朝窗外看,就已经知道大街之上,到底是怎么一副模样,拥有盲感的他,可以穿透迷雾和车厢,看到外面的景象。
“密斯康除了我之外,还有另外三个老大,我们不可能坐视自己的城市,遭到抢劫。”夏隆说道。
赫尔并不是笨蛋,他稍微想了想,就明白了这些地头蛇们的想法,说穿了这只不过是一场黑吃黑的游戏。
正说话间,远处传来了一连串爆炸声,紧接着,便是托蒙内尔四十九管排枪发出的,那密集而又独特的声音。
赫尔知道,针对红公爵的那部分行动已经开始了,因为据他所知,这座城市只有一架托蒙内尔式排枪,那定他们通过桑昆,偷偷走水路运来的。
几秒钟后,又是一阵密集如同爆豆般的枪响,听着那枪声,赫尔的脑子里甚至勾勒出一幅惨烈的景象:在某条大街上,一个用沙包临时堆垒的障碍后面,架着一挺有许多管子,看上去像小型火炮的东西,这件奇形怪状的武器前面横着一地的尸体。
还没有等到想像之中出现,红公爵被枪弹射成马蜂窝的景象,一阵沉闷的炮声,让赫尔微微一惊,那是小型霞弹炮正在发射。
四十毫米口径的小型霞弹炮,重四十公斤,可以用小炮架拖拽,射程是六百公尺左右,这东西和托蒙内尔排枪各有所长。
“你的对手气魄也不小。”夏隆赞叹道。
远处两队人马,正在以令人惊诧的效率互相绞杀,因为迷雾的关系,他们靠得很近,以至于托蒙内尔排枪和小型霰弹炮所发射的弹丸,没有一颗被浪费。
虽然全都拥有威力强劲的进攻利器,但是双方的防御力,却有着绝对的高下之别,那个用沙包堆起的简易障碍,成功地阻挡住了大部分霰弹,而他们的对手,只能够躲在一辆马车后面开炮,所以又是一阵密集的枪响之后,炮手就被打成了马蜂窝。
可是,很快霰弹炮的炮声再一次响起,这样的对射持续了十几分钟,最终一个幸运的炮手,击中了托蒙内尔排枪,不够结实的托蒙内尔排枪被打成了一堆废铁。
虽然密集的枪声再也没有响起,不过被排枪阻挡住的那些人,仍旧不敢往前闯,那密集的火力和数十具尸体,让其他人失去了勇气,这里可没有英勇的士兵,只有一群为了利益而厮杀的匪徒,所以没有人愿意牺牲。
但是这些人又不敢撤下去,那个装证券的大麻袋,早被一串子弹打碎了,价值亿万的证券洒落一地。
这些人是听到枪声,知道事情不妙,才前来增援的,没有想到情况会变得如此糟糕。
没有把握从正面突破,这些人就只有期望绕到对手背后去的同伴,能够得手,但是前面传来的爆炸声和连续的枪响,说明对手也不是毫无准备。
激烈的枪战不仅在地面上进行,甚至屋顶上也枪声大作,双方全都想到了争夺对高度的控制。
屋顶上的枪声没有那么密集,却同样残酷,被击中的人几乎就只有死路一条,密斯康的房屋平均都有四、五层楼,掉下去肯定粉身碎骨。
正当红公爵的那些手下犹豫不决的时候,增援的人马终于到了,不仅有人有枪,甚至还拖来了两门小炮,随着隆隆的炮声,漫天飞散的霰弹,把大街两边的店铺打得木片横飞,砖石四溅。
胜利的天平因为这两门小炮,开始向红公爵那面倾斜,他的手下在炮火的掩护之下,终于冲了上去。
接下来的场面比战场更加惨烈,这些正在厮杀的人并非士兵,缺乏战斗的勇气和牺牲精神,但是这些混黑道的人,同样也没有投降的概念,他们很清楚,如果活着落到对头手里,将会有多么凄惨,所以要么逃出去,要么就和对头同归于尽。
几分钟后,赫尔知道了派去对付红公爵的那些人全军覆没的消息,他沉默下来。
事实上,他原本以为自己高估了红公爵的实力,所以不但派去了四十几个人,并且花大钱雇佣了一群枪手,还千方百计运了一架托蒙内尔排枪进来,没有想到,居然仍旧不够。
那个红公爵是客场作战,而他和夏隆先生则占据地利的优势,现在打成这样,只能够证明一件事情,那就是红公爵所拥有的实力,确实远比夏隆先生要大得多。
不过现在他可没有空间管这件事情,赫尔将头转向了观察孔。
所谓的观察孔,其实只是墙头上少了一排砖,所以多出了这样一条两公尺长三寸高的罅隙。
通过这条缝隙可以看到底下的情景,这里是一座仓库,不过除了角落堆着一些东西,其他地方显得很空旷。
此刻底下正站着十几个人,其中的五个人站在正中央,为首的是个满脸麻子的家伙,此人一脸狰狞,人称恶鬼比尔,是夏隆手底下的头号杀将。
这五个人里面,最不起眼的便是那个胡子,他只是恶鬼比尔手下的一个小喽罗;站在恶鬼比尔身旁的,是个戴着金边眼镜,大学教授模样的中年人。
除了这五个人之外,其他人靠着墙壁,围拢在仓库四周,这些人有的显露出幸灾乐祸的眼神,有的若有所思,有的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放闸关门。”夏隆先生凑到那道缝隙前说道,低沉的声音在仓库之中回荡着。
“夏隆先生,这是什么意思?”恶鬼比尔大声喊道:“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我丢了到手的东西,可是我相信,任何人在那种情况下,都不可能比我做得更好,在场的各位想必都已经看到,外面乱成了什么样子。”
恶鬼比尔越说越激动,到了最后,他几乎是朝着上面怒吼一般。
“红公爵的势力,确实是我们所比不上的。”站立在一旁的一个干瘦老头随口说道。
赫尔几乎可以确信,这个老家伙是站在恶鬼比尔那边,要不然也不会这时候插嘴帮忙。
“我的手下告诉我,在康丝坦斯大道和叮鲁贝尔广场,我们的人和红公爵的人打得很凶,双方甚至都动用了火炮,最后好像仍旧是红公爵的人赢了,他们居然带着三门火炮,我们的火力和他们根本就没有办法比。”干瘦老头旁边的一个中年人说道。
他看上去文质彬彬,穿着笔挺的礼服,戴着大沿礼帽,手上拄着手杖,嘴上叼着雪茄。
赫尔认识这个人,他叫杰森,是夏隆先生手下的二十四路人马之中,数一数二的人物。
除了正行生意,夏隆先生经营的其他买卖,这个人几乎全都参与,在二十四路人马之中,有将近半数都以这个人马首是瞻,不过据赫尔所知,一直以来这个人总是和恶鬼比尔不太和睦。
这个人居然没有在此刻落井下石,绝对是一件值得玩味的事情,赫尔一边看着,一边思索着。
夏隆先生叫他来的时候,只对他说了一句话:“我要请你看一场好戏,作为你告诉我,我所信任的那个人是叛徒的回报。”
对于那个叛徒,赫尔一直都非常在意,几个星期以来,那个家伙在赫尔的眼里,始终都是随时有可能爆炸的炸弹,但是他又不能拔除这颗炸弹,因为他要将这颗炸弹,放到最后爆炸,让放置这颗炸弹的人自己被炸死。
赫尔对放置炸弹的人有过怀疑,最有可能的怀疑对象,就是恶鬼比尔和此刻站出来的这个人,他们俩一个凶狠而又肆无忌惮,一个阴险同时狡诈多端。最重要的定,只有他们俩,能够威胁和利诱那颗炸弹为他们工作。
随着一阵金属摩擦声响起,那道沉重的仓库闸门缓缓地落下,但是突然间从四面八方涌来很多人,这些人大多数拎着砍刀,拿着棍棒,不过也有人拿着枪和十字弓之类的武器。
“什么人?”守候在暗处的警卫大声喝道,但是回答他的却是一枝弩箭,迅速穿透了他的胸口。
这突如其来的杀戮,让在场的所有人感到震惊,不过在这里的人,哪个没有看到过类似的场面,随着几声呼喝,仓库里的人纷纷拔出藏在身上的武器。
“比尔,这是怎么一回事?外面的全都是你的手下。”最靠近仓库门口的一个人首先喝道。
“你想造反吗?”立刻有人用枪,指着站立在仓库中央的恶魔比尔喝道。
虽然被枪指着,恶魔比尔丝毫看不出害怕的样子,他粗鲁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然后挺起腰板说道:“造反又怎么样,有人要我死,难道我还伸出脖子去让他把绳子勒上?”
他转过身来朝着杰森道:“就拿你来说,虽然你我之间的关系一直不怎么样,不过在我的眼里,你都是一个人物,你比我入行晚一些,但也跟着老大干了十几年了吧,谁都知道,在我们这些人之中,你我两个人做的事情最多。
“大家能够有今天,我们的功劳不小吧,但定你我得到了什么?别人吃肉,我们顶多喝汤,就算这样,这碗汤也不容易喝,看看我现在,就因为一次原本就不可能成功的失败,有人就要我的命,所以我只能自己保护自己。”
“比尔,你要造反,别把我给拉上。”杰森连忙退到一边,摇着头说道。
“你他妈的想置身事外?你如果肯跟着我造反,我发誓等你回去准备好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