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宁微微叹气摇头。石妈妈厉害归厉害,有时未免粗糙鲁莽了些,高妈妈可是笑吟吟的倾听着,并不曾出言反对呢——若等明年,高妈妈被侄儿接回去养老,石妈妈可担得起太太这里的管事大责?
“石妈妈稍安勿躁。”陆清宁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我的话还没说完,您听完了再帮我出主意也不迟。”
石妈妈说罢那话便也觉出自己有些逾越了,本就有些尴尬,闻言立刻点头称是,随即便紧紧闭上了嘴。
陆清宁这才转头笑对那产婆道:“妈妈也许会跟我说,主使你对我们家太太下黑手的人究竟是谁,你也不知道,你只管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可现如今你明显是收了人家好处,又没给人家办事,就算我这里放过你,人家可能对你高抬贵手?”
“你若是聪明人,不如老老实实与我合作罢!你说的越清楚,我心里越有底,也许就越愿意饶过你,还可以送你些银子,甚至明早便差人将你一家老少接来,再送你们远远的离开,自去过逍遥的日子。”
“反之呢,我也就得听我们这位石妈妈的劝,将你直接送去官府了;待到那时,你的一家老少不但要应付托你办事的人,还得应付我们家,你觉得舒服不舒服呢?”
“恐怕就算你一头撞死在官府的大牢里,也解不了他们的困顿罢!”
陆清宁从没有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概念。之所以跟这产婆说,若是老老实实交代便能放她一条生路,只是不想为这种小爪牙平白浪费精力——放着后面的大怪不去打,跟这种狗腿子耍什么威风?
当然了,若是这种狗腿子也令她吃了亏,她的想法和手段又不一样了;眼下谢氏母子平安,放了这人就放了罢!
高妈妈旁听到这里,心里便彻底有了谱儿,连声告退都不曾说,便笑眯眯的悄悄退下,直奔两位小少爷的东厢房而去了。
石妈妈却是一脸的懊恼外加后悔。三姑娘明明极应付得来这种局面,想得比她这个老婆子深远多了,她方才那般冒昧的插嘴作甚!
“太太进了耳房后不久,外祖母身边的胡妈妈又找了我,特地跟我说……这个婆子在禹州的风评不大好呢,得专门看着些……”陆清宁看出石妈妈的面色不好看,便走到她身边对她耳语起来。
“否则我哪儿能想到叫汤妈妈留在厨房里等着捉人,又哪里想得到我外祖母这根本便是引君入瓮?”
陆清宁最怕的事儿不是别的,而是叫人看出她比真正的十二岁女孩聪明——虽然这想法或许有些自恋?可稳妥些总是好的,何况胡妈妈也当真交代过那几句话,她与她外祖母不过是不谋而合了。
石妈妈顿时失笑。原来是谢家老太太设的局,三姑娘只是知情之后顺水推舟?这组孙俩配合得还真好!还真是有什么样的外祖母便有什么样的外孙女!
两人对视笑了一笑,却听得身边地上砰砰作响;垂头看时,那产婆正跪在当间儿磕头呢,一边磕还一边唠叨道:“谢谢陆三姑娘!三姑娘叫婆子怎么做,婆子我就怎么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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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打发奶娘
谢氏出了满月,陆家大排筵宴热闹了三五天,两位新降生的小少爷也都得了老太爷赐名,日子一晃之间也就进了腊月。不论是陆家还是别的人家,抑或是天颖府的大街小巷,处处都洋溢着年关的味道。
陆家的大少奶奶蔡明芬,已经在冬至月里过了门儿,如今已然上手协助二太太和姑奶奶管家了——就为这个,四太太不止一次笑话二太太说,这才真是娶个媳妇好过年。
几位姑娘的学里也放了假,只管日日扎在一堆儿,凑在不管谁的暖阁里,或是下下棋,或是绣绣花,再不便是围着陆清宁,连威逼带利诱的叫她讲故事。
眼下这不是,五姑娘陆清许正抱着陆清宁的胳膊,晃来晃去磨个不停呢;老太爷大书房里的各种古籍孤本只借给她看,陆清许不磨她磨谁!就算不能看书,听人讲几句也是好的。
可陆清宁哪有心思哄五娘这个孩子,还有个烂摊子等她呢……
谢氏新生的那一对双胞男孩儿,小九陆文尧虽是弟弟,却很结实强壮,莫说吃起奶来“食欲大好”,就连哭声也是震天响,换个尿布都要踢腾一阵子方才消停;可是那小八陆文逍……两兄弟的襁褓摆在一处,总显得小八像只无力又瘦弱的小猫儿。
就是担忧小八这孩子恐怕会不好养活,谢氏根本不像个好吃好喝养罢月子的妇人,脸颊上和身体不但不见圆润,反而更为清减了。
尤其是这几日,谢氏几乎都有些茶饭不思的架势了,令陆清宁每每想起都暗自心惊;方才黄芩来了一趟清宁园,虽是为了告辞回去住两天。过几日再进来,提起谢氏和八少爷来,却也是满脸的担忧。
要不先打发陆清许回二房,她和陆清妩再去千叠园劝劝谢氏去?之前她们姐妹俩也没少劝慰,可并不曾起过什么大成效——陆清宁最不擅长的便是劝慰人了,她只会软硬兼施啊!
陆清许见缠磨了她半晌她都不开口,只在那里坐着发呆,先是有些不快,可随即想起自己奶娘说过的话来:三姑娘可与姑娘你不一样,大房里那么多糟心事儿。处处都要三姑娘操心……
“三姐姐你别只管发呆呀!”陆清许有些着急的推了推陆清宁:“不讲故事就不讲,你若有什么烦心事。莫如说出来,我和大姐姐也帮你想想辙!再不行不是还有我娘和姑母么!”
陆清许这话无疑是提醒了陆清宁——她在谢氏的眼中不过是个小孩子,谢氏又是她的亲娘,令她很多话都不好说出口,一旦说出来。也许会影响母女情分,二太太和陆婷姝却不一样!
听她说了缘故。陆清许不禁笑起来:“就这么点事儿,便令三姐姐憋成这样儿?若是早说,我不是早告诉我娘,叫她来劝劝大伯娘了?”
“三姐姐且先和大姐姐去千叠园,我这便回我娘那里找她,然后陪她一同去瞧大伯娘和小八小九。”
从打八月底一同进了学,这姐妹几个处久了。陆清许如同迎风长的小树,用二太太的话说,那是眼见着懂事不少;只说方才这几句话说的,哪里还像个十岁孩子,分明也是个极懂事的大姑娘了。
既是这么说了。姐妹三人便一同出了屋,在清宁园门口分了手。一个向西两个向东而去。
谁知陆清宁姐妹俩这边才进了千叠园,便听得东厢房那边一阵大呼小叫,令陆清宁不禁皱紧眉头,立刻快步往东厢房走去,陆清妩快走几步都几乎追不上她。
才打开门口厚重的棉门帘子,就听得小八微弱的哭声时断时续从南里间传来,小八的奶娘管嫂子那哭声更大,还一边哭一边唠叨:“我与徐嫂子都是吃同一锅的饭,喝同一锅的汤,怎么就单单是我的奶有毛病,施红姐姐未免太冤枉了人些!”
陆清宁站在外间清了清嗓子,只听管嫂子的哭诉声立刻戛然而止,随即便见施红咬着唇走出来,先给她与陆清妩施了礼,便垂头立在一边不说话。
“是小八又吐奶了?还是又拉肚子了?”管嫂子的话陆清宁听得清楚,可那人在南里间也不出屋,她也只好问施红了——小八小九出生后,高妈妈和施红便暂时先到东厢房来服侍,只怕忍冬那几个二等丫头带着小丫头们不妥帖。
陆清宁不问这个还好,才一问出口,施红的眼泪珠子顿时成双成对往下掉:“从打中午到现在,也不过才两个时辰的事儿,都吐了三回了!这般吃了吐吐了吃的,八少爷那么小,哪里受得住!”
“高妈妈呢,高妈妈怎么说,是去回禀太太去了,还是去请郎中了?”陆清宁问道。
“现如今太太那副样子,日日夜夜都为八少爷担惊受怕的,高妈妈哪里还敢叫太太知道,说是先请郎中瞧过了再说。”施红的泪流得更狠了。
这几天郎中也没少请,陈老爷子都来过两回了,可八少爷该吐还是吐;本来出生时就比九少爷小一圈,如今更是瘦的皮包骨了,再这么下去,这孩子恐怕……恐怕就保不住了!
陆清宁和陆清妩两人进屋也有一会儿了,身上的凉气也已散得差不多,听施红这么说,皆有些心惊,立刻对视一眼,便一同往南里间走去;施红忙抹了把泪,快步上前撩帘子。
“既是高妈妈不敢叫太太知道,施红姐姐也明白这个道理,我方才怎么才进院门,便听得这边很是吵嚷?”
陆清宁擦身从施红身边进了门,不冷不热的扔下了这么一句,施红立刻便红了脸;正站在小八摇篮边默默流泪的管嫂子,一张脸也顿时胀成了大红布,就连上前施礼的事儿都忘了。
“我听黄芩说,小八每次吃奶的时候都会尿湿,管嫂子是喂好他立刻便给他换尿布啊,还是等他打了奶嗝儿再说?”陆清宁哪里懂得小婴儿该如何喂养,只是想起黄芩去清宁园告辞时说的话。
“奴婢的师傅活着时,曾经跟奴婢讲过,吃奶的孩子才吃饱后,绝不能抖搂来抖搂去的;可那管嫂子毕竟养过两个孩子了,奴婢也不敢质疑,不如三姑娘抽空儿问问她,也许八少爷并没有别的毛病,只是她……换尿布和襁褓的时候太不经意了。”黄芩当时这么说。
不等管嫂子回话,施红似乎听出了三姑娘话里有话,立刻垂头回道:“管嫂子不舍得叫八少爷睡湿窝子,都是尿了立刻就换,即便刚吃完奶也一样。”
管嫂子也附和道:“回三姑娘的话,正是施红姐姐说的这样……”
心头却颇有些不以为然——若她喂了奶不给八少爷换襁褓,岂不是早被撵出去了!
陆清宁立刻皱眉笑道:“如何喂养孩子的事儿我可不懂,按说也不该问管嫂子这些话;可我听有的郎中说,才吃了奶的孩子不好挪动来挪动去的,尤其是小八,底子本就薄……”
管嫂子立刻低呼冤枉:“奴婢对八少爷只能比养自己个儿的孩子更精心,哪会将他挪来挪去的?莫说是八少爷,就连奴婢自己,整日整日都不出屋的,只怕喝了冷风,再令八少爷拉肚子呢!”
“管嫂子没听懂我的意思吧?”陆清宁似笑非笑道:“我不是说你故意将八少爷挪来挪去,而是说……你能不能想个什么好主意,给他喂了奶之后拍出奶嗝儿,便叫他老老实实躺一阵子再说?”
古代的襁褓太束缚了,尿湿了便得翻来覆去解开,再翻来覆去换干净的,有时还得连着上身的衣裳都一起换掉,就算好孩子也早就折腾吐了!
“比如喂奶前便将小八脱光了,只拿小被子包着他,待尿湿了便弃了湿包被,直接躺回干净被窝儿去不就成了?”陆清宁提议道,“这屋里足够暖和,就算先脱光他,也不怕他着凉。”
管嫂子闻言便愣了——这位三姑娘懂得倒不少,不过这倒是个招儿,要么就试试?只要她听了主家的话,八少爷再吐个不停,也就不怨她了不是?
可若说是换襁褓换的吐了奶,北里间那边的徐嫂子也这样,九少爷怎么就好好的!这么想着,管嫂子的眼角眉梢便又带出了少许的不以为然。
“按说太太如今已然出了月子,我也该将我管了一阵子的琐事交回去了;可太太她忧心小八的身子,外加自个儿虽出了月子,身体也是需要慢慢将养的,为免叫太太费心费神,坏人只好我来做了。”陆清宁从打进门那一刻起,便瞧出了这个奶娘眼里的不大服气。
“从管嫂子进府来给小八做奶娘那日起,便该知道,小八好,嫂子便好,反之也是如此……这道理不用我多说了吧?可我瞧着,你始终不大懂呢?”
“我们陆家别的没有,下人却是论百计数的,管嫂子可莫以为我们小八非你不可呀!”
话说到这儿,陆清宁已经冷了神色:“我才来东厢时,在外头便听见小八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管嫂子不说哄哄他,却忙着诉自己的委屈;待我进了屋,他更是已经哭得没了力气,你却还站在一边抹泪,哪里还有一点做奶娘的自觉!”
之前的所有话,全是在试探这人的为人,待听得这人不停地辩解,全然没有一丝悔意也没有一丝虚心,陆清宁立刻便忍不住了——不过就是个奶妈子,奶水再好,人品不行,这人也留不得了!
“你这样的奶娘,我们小八用不起,还请管嫂子哪里来的回到那里去罢!”
第一百三十四章 也讲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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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管嫂子听了陆清宁这一番话,一张嘴张得几乎能塞下个大鸭蛋——这位三姑娘才进来时,还是满脸笑盈盈的,还帮着她出各种主意,怎么翻脸就不认人了,还要将她打发出去!
当初太太定下她,说只要生产了便叫她进来伺候小主子,她心里也曾有过颇多犹豫……
虽说她们一家子都在外面帮太太打理陪嫁,并没有哪个是在府里当差的,可这陆宅里的事儿也不少听说,不说别人只说这位三姑娘,据说翻脸就比翻书还快!
可在府外头呢,庄子上最大的就是庄头和管事了,除此外都是一般儿大的奴才,没有谁压制谁挤兑谁那一说儿,有那力气全都用在好好过日子上了,那种生活多悠闲。
若离开庄子进府里服侍,又是做小少爷的奶娘,虽说听来更有前程,可也要在各个主子身边打转,处处都要看人脸色,哪有那么轻松的。
再者说,她的二妞儿也还没断奶呢,叫她扔下自己的孩子不管,反而去奶小少爷,她多少也有些不甘不愿;要不是她丈夫把将来的前景描述得天花乱坠,说什么大妞儿二妞儿都成了小少爷的奶姐姐,一生不愁……她才不来呢!
可如今她既然来了,就没想过要走,三姑娘却劈头盖脸将她一顿训斥,然后便撵她出去!这不是丢了大脸了,等回到庄子上,那些碎嘴婆子岂不是得笑话死她!
再说……仅仅是撵出去便成了?谁知道还有多少可怕的事儿等着她!
“三姑娘饶了奴婢吧!”管嫂子噗通便跪在地上:“三姑娘怎么说,奴婢便怎么做还不成么。奴婢往后定当好好照顾八少爷,再也不敢毛手毛脚了!”
陆清宁冷笑。敢情她自己都承认毛手毛脚了?小八从中午到眼下,吃的奶全都吐掉了,若这人真是悔不当初,也不该求她饶恕,先照顾小八才显得心诚,否则都是白搭嘴上功夫不是么!
她想是这么想,却只是不说话冷脸站着;陆清妩只好上前将人扶起来,极力的压低声音道:“八少爷那里才消停下来,管嫂子莫不是想将他再闹哭了?”
又转头问陆清宁:“三妹妹真的已经决定了。要打发管嫂子回庄子上?眼下可有妥当人来接替?没有的话……岂不是得饿坏了小八?”
陆清宁很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大姐姐宅心仁厚,正随了太太的好性子。我却是只能羡慕羡慕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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