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修缮,再带我去衙门更名上档子。”
谢氏更是惊讶万分,却不曾想还有更大的惊喜在后面——老太爷竟然叫女儿领着两个管事研制砖茶!这、这是将女儿当成儿子养了不成!
娘儿俩将这个男装之事说开了之后,见谢氏神色彻底轻松起来,陆清宁不由发问道:“我听高妈妈她们说,您是收了方家的信才不高兴的,难道方家舅母不大好?”
她若是不提,谢氏几乎都要将这事儿抛诸脑后了,听她一问,方才的欣喜立刻杳无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说不清的表情;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那封信拿出来递给陆清宁:“娘也没什么背着你的,你自个儿看吧。”
老太爷都将闺女当男孩儿看待了,她还说什么呢,这孩子自己有自己的主意,她讲什么都是白搭,不如叫这孩子自己看罢信琢磨去。
陆清宁接过那封信,心头难免有些忐忑。谢氏这是怎么了,要知道方夫人可是跟谢氏商量过要结儿女亲家的,两人之间的悄悄话儿却叫她自己看,难道看完了能叫她自己拿主意不成?
待她将两三页纸看完,心头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了。
方夫人的病似乎并不见好,还有愈来愈严重的趋势了,可这话里话外,却不再催着谢氏给她一个承诺,反而说,方可谦说了,宁儿妹妹还小,总不能因为母亲身体不好,就将人家女孩儿早早定下,原因却仅仅是他们方家怕儿子三年后娶不到媳妇,那样做太自私……
陆清宁一直恶作剧的想,方可谦都十八大九了,却尚未娶妻,连个亲事都不曾定下,不是心中有所爱却求不得,就是性取向有问题。
看了方夫人的信她才知道,原来方可谦曾经订过亲,那女子……却在十五岁及笄前夜得了暴病而亡,外加现如今方夫人病入膏肓,外面都风传方可谦是个克妻克母的命呢。
“她……方家舅母这么说,是不是欲擒故纵啊?”陆清宁这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她总习惯将事情往最坏了想,却忘了谢氏与方夫人的交情了。
谢氏却不糊涂,知道闺女跟自己个儿最亲,手帕交再好也是外人儿,不免笑道:“你这个孩子,心眼儿恁多。你方家舅母与我相交多年,怎么会不知我的性子,我从不是个死打烂缠的人,跟我欲擒故纵又有何用?”
“那您收了这封信后为何不高兴?”陆清宁难免有些糊涂。
谢氏并不太愿意跟方家结亲,如今方夫人信里已经说了不强求,谢氏为何还哭得一塌糊涂,莫不是担心方夫人的病?不是都说生死有命么,哭出多少眼泪,还能救命不成?
谢氏长叹一声:“人就是这样儿啊,被迫之时不论心底怎么想,总是觉得不快活,觉得像是被人要挟一样,理所应当的便想反抗拒绝;可一旦人家不逼迫了,静下心一想,其实自己也不是多反对那事儿……”
若不是方夫人在她临产前来过那封信,谢氏始终不敢想,自己的女儿竟然还有知府家求娶,毕竟自家只是商户;可方夫人那封信就像软硬兼施,令谢氏心底登时结了个大疙瘩。
而现如今方夫人松了口,她却突然觉得很失落——若女儿不嫁给方可谦,以后怕是不好再找比方家还好的亲事了!可谦那孩子也算她看着长大的,论人才论品貌,都是挺好的,唯独是年纪太大了!
陆清宁听了谢氏一番言论,既有些好笑又有些着恼。谢氏多大的人了,竟然还有逆反心理!不过这话倒是大实话,人大多数都是这样不是么?
就像她前世曾经遇上追求者一样,那一方越是迫切,她越讨厌,等对方死了心,对她的心思转淡,她也会有些失落……
谢氏见她不再答话,也就认为她害了羞。方夫人虽是不曾催促定亲之事,却也没曾说就此拉倒了,恐怕还有后续,到时见招拆招也就是了;这么一来,就又想起早上时候宋姨娘来说的那些话。
“那宋姨娘……宁儿你说该如何处置她?”若不是女儿最近大半年强硬起来,在她怀胎生产这一段,将大房打理得越来越清净,谢氏也许就乐得眼不见为净,只叫宋姨娘闭门不出,请安也免了。
过去的谢氏,若是讨厌一个人,一定会冷着她,姨娘们似乎也早就习惯了她这个行事方法;可现如今,宋姨娘那些话可全是对着女儿来的,她若是不惩罚这个小妾,岂不是助长了胡言乱语的风气,叫女儿过去的努力都白搭了?
陆清宁当然明白谢氏的苦心,立刻笑道:“虽说马上就要过年了,可这大年底的,正是评论功过的好时候儿,莫如明儿一早女儿早些来,趁势给娘这千叠园也做个总结,该奖赏的奖赏,该罚的……也便一起罚了吧。”
千叠园的仆妇们真没有偷奸耍滑之流,就连新来的小铜钱都很招人稀罕;她这主张其实就是为了叫宋姨娘瞧瞧,小妾与婆子丫头一般都是奴才,谁也不比谁强,奖励了一大批,偏要罚她,看她往后还有什么脸!
“是个好主意,就这么着。”谢氏一边叫点翠服侍着洗脸,一边笑着点头。
第一百四十三章 趁机要挟
第二日一早,陆清宁早早收拾好自己,便带着水晶和碧玺来了千叠园。
到了千叠园后,高妈妈将早就准备好的仆妇花名册交给她,陆清宁却一眼就瞧见了高妈妈双眼有些红肿,不知是没睡好,还是为什么哭过一场。
“妈妈是哪里不舒服?”陆清宁关切的问道,“可是小八小九夜里又闹人了?”
高妈妈是太太的奶娘,又比石妈妈为人柔和圆滑,只要一日不回家养老去,太太就一日还得依仗她,怎么能叫她心里不痛快呢,该开解时必须得开解呀。
说什么小八小九夜里闹人,也不过是借着幌子提个头儿;那俩孩子的奶娘都挺精心,再怎么闹也不用高妈妈彻夜看护,若是又吐了奶或是别的不好,也早该请郎中了,哪用高妈妈熬夜伺候。
高妈妈一下子就听出了三姑娘话音里的关切,眼圈又是一红,却还是强忍住摇头;陆清宁不免半沉了脸微嗔:“您是把我当外人了!”
“您若是不跟我说,我就找别人问了,石妈妈和施红姐姐她们总该知道些底细。”她越发的相信,高妈妈这是遇上什么难处了。
听她要找别人打听,高妈妈也没办法了,左右太太还没收拾利索,她也有空跟三姑娘唠叨两句,三姑娘聪颖,能给她出些有用的主意也说不准。
待听得高妈妈学说罢,陆清宁的眉头越拧越紧。高妈妈这个侄子是不是不大可靠啊?若叫高妈妈随他就去了,那可不一定是养老,那是将高妈妈当成钱匣子了!
原来是高妈妈的侄子来信了,说是冬至月里,他那媳妇做活儿跌断了腰。到底没治好撒手西去了;他信里的话里话外一边跟高妈妈打听,能不能早些回家去,回家能带着多少银子,可够再给他娶个续弦,一边问高妈妈,太太这里可有要放出去的丫头……
这分明是想人财两得呀!陆清宁这么想罢,却不好搀和人家的家事,只得换了方式劝慰高妈妈道:“若是令侄想续弦,也在理儿上,毕竟孩子还小。家里没个女人总是不像样儿。”
“不如叫人给他捎些银子回去,叫他重新把日子过起来。您还是留在咱们家罢!太太很乐意给您养老,您何苦去跟着他们过苦日子……您若真走了,太太日日想您,您也不心疼?”
高妈妈也是人精儿一个,如何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
她最近这一年里可没少唠叨。说是要跟侄儿回家去,也是不想叫人看低她。奶娘比别人高贵多少呢。无论如何也是奴才,做不动活儿了还要主家养老,这得是多厚的面皮儿,何况叶落总得归根。
可现如今侄儿家却是那种状况,她回去能养老?不要命就是好事!
已故的侄儿媳妇倒是个好的,可侄儿本是大男人,还叫媳妇冒着大雪上房苫房顶。终于将命都交待了;她不过是那小子的姑母,银子被搜刮干净了之后,哪有善始善终。
侄儿来信这事儿,她只跟三姑娘说了,还不曾跟太太讲。可她明白,就算太太知晓了。必也是跟三姑娘一样的话,诚心诚意的留她。也许她真该给侄儿捎些银子回去,人就留在陆家算了!
听高妈妈话语中有了些松动,陆清宁立刻笑道:“这就是了!妈妈还是留下来的好,否则太太也得被人指着脊梁骨骂,说太太没情意呢……妈妈奶大了太太,又服侍太太这么些年,老了老了给打发回家了,根本就说不过去不是?”
高妈妈大惊。可不是怎么着,太太最在乎面子了,她怎么就没替太太想过这个!
这么想罢,高妈妈立刻埋头欲跪,一是感谢三姑娘提点,二也是告个罪,却被陆清宁一把拦下:“太太这便洗漱好了,出来正遇上您这模样,倒以为我欺负您。”
话音没落,外头报进来,宋姨娘和沁玉姨娘来了。
“太太还没梳洗好,叫她们回廊下略等一等。”高妈妈立刻恢复了常态,拿出了管事妈妈的威风。
就算是腊月里又如何,天颖府本就不是那么冷的地方,在回廊下多站片刻也死不了人;宋姨娘有能耐乱嚼舌头,就该受这站着等的罪!
谢氏似乎也是想替陆清宁长长威风,因此在内室里梳洗完毕,还是又坐了片刻方才来了厅堂。
陆清妩这时也来了,姐妹俩笑着上去问了安,便左右扶着谢氏坐下,高妈妈已经吩咐厨房送早饭来,只等着两位姨娘进来服侍太太用饭了。
沁玉自打被抬了房,后来又陪着陆廷轩在这东跨院里养过病,对谢氏这个正室太太越发恭谨,而她越是恭谨、日子便越发好过,这么一来二去的,再怎么笨拙的心思也已经通透了——于姨娘看来是回不来了,宋姨娘也是个傻的,她何苦跟她们学?
因此一说太太已经起了,请姨娘们进去服侍,沁玉进门就洗了手,又将手搓得温热干爽,这才到东次间里施礼问安,站在桌子边摆箸铺巾,一来二去便显得请了安就站着不动的宋姨娘像个傻子了……
宋姨娘从打进了门,见到三姑娘跟太太有说有笑的,就有些愣神儿,心底那说不清的滋味又一次朝上涌来。
再看大姑娘陆清妩,也与太太情同亲母女,宋姨娘立刻明白那说不清的滋味是什么了——凭什么一个两个都锦衣玉食的,她的女儿却在家庵里受苦!
正想抬头说些什么,却见几个丫头全都嘲笑般看她;再看沁玉那蹄子已然站在太太身后服侍着用饭了,宋姨娘这叫一个恼怒啊,若不是当着太太的面儿,她真想将这小蹄子骂一通才解气!
她宋婉灵可是良妾,做不来这伺候人的差事!哪像这蹄子就是个通房丫头出身,跟于姨娘一样的下流货色!可偏偏……于姨娘在时,她被于姨娘压了一头,如今那人被送走了,这沁玉小蹄子还要压她一头!
老爷好久没来她的吟风苑了……今晚要不要早早打发个小丫头、替她去老爷书房请人?
宋姨娘这么想着,脸上就露出了略带娇媚的笑容,陆清宁将她这神色瞧在眼里,喝到嘴里的牛乳险些就吐了出来。
眼下还不是时候发飙!陆清宁一遍遍在心里告诫自己,便只当做没瞧见什么,只管低头吃饭,却见谢氏缓缓放下手中的碗:“我吃好了,沁玉去洗洗手,不用管我了。”
之所以并不说你们两个也去耳房用饭吧,谢氏是早打定了主意,叫这两个小妾空着肚子,跟仆妇们一起接受女儿的训话——有些人就是这样,你越对她好她就越上脸,既如此还不如时不时给些苦头吃。
只是可怜了沁玉,今儿要给宋婉灵作陪绑的那个……
陆清宁和陆清妩也放下碗,说是吃好了。沁玉愈加会来事儿,又是服侍太太漱口,又是服侍太太擦手擦嘴的,难免又惹得宋姨娘嘴角翘起明显的嘲讽。
“宋姨娘今儿很高兴啊,从打站在这里笑容就不断?”陆清宁放下擦嘴的布巾,立刻微笑着发难,人却与陆清妩一起,扶着谢氏离开这东次间,直往厅堂走去。
宋姨娘一愣,正想寻思个话茬儿回三姑娘,抬头却只瞧见几人的背影。再瞧沁玉,只扔给她一个挑衅的笑容就随了去,她也只好跟在后面往厅堂走去,心里却砰砰砰打起了鼓。
三姑娘这是要将昨儿那事还回来了!
可她……也没什么好怕的不是?凭什么她的四姑娘犯了一点点错就要被送进家庵,三姑娘院子里青天白日走出男人来,却还像个没事儿人一样,难道只因为嫡庶之分?
三姑娘不说什么也就罢了,若非得要旧事重提,她宋婉灵就要跟太太好好掰扯掰扯;那么下贱的事儿,三姑娘都做得出,是不是也该被送出去,这辈子都叫她自生自灭去!
“太太,婢妾有事相求!”宋姨娘这么想着,便紧走了几步,跟进厅堂里也不等谢氏落座,便扑通跪倒在地。
谢氏皱眉。昨儿还来乱嚼舌的人,今儿有事相求?这前倨后恭的模样也太下作了些吧!
“你说。”谢氏缓缓开口。
“求太太派两个妈妈将四姑娘接回来吧?”宋姨娘柔柔弱弱的抬头说道,神色间却带了股子你不答应就不行的毅然决然:“眼下马上就是年了,家庵里既清冷又清苦,只怕四姑娘日子难过。”
“她又被送去了这么些日子,早晚儿都跟着师傅们念经抄经文,也早知晓了过去的错,回来定会好好儿的,再也不惹太太生气了……太太就饶了她罢?”
陆清宁扑哧笑出声来:“宋姨娘你是怎么想的呀?四妹妹被送进家庵一不是惹了太太,二也不是太太下的令,你求太太有什么用?你该去求老太爷呀!”
她还不曾发难,宋姨娘就主动送上门了,这样也好!
恐怕这是宋姨娘以为抓了她的把柄,要趁机拿着昨儿那事做借口,要挟谢氏呢;若想叫宋姨娘守口如瓶,不将清宁园走出男人的事儿乱说去,就得将四姑娘接回来——这主意打得还不错呢。
宋姨娘果然神色复杂的看了看她:“三姑娘是说不叫太太帮这个忙?四姑娘也是太太的女儿呀……”
第一百四十四章 飞蛾扑火
陆清宁微微一笑,并不像平日里那般锋芒毕露:“宋姨娘这话说得好,四姑娘也得称呼太太一声母亲的;可谁家有过说法儿,说身为母亲,就要骄纵儿女?并不管儿女犯了多大错,都要老母鸡般护着,那还有规矩了?”
“其实太太很宽厚了,这几个月并不曾少了四妹妹一点供给,每半个月还会派石妈妈去家庵瞧瞧,生怕四妹妹受了委屈,宋姨娘你却说四妹妹过得清苦,这是将太太置于何处呀?”
“不过你毕竟是四妹妹的生母,心疼她也是情理之中,不如你求到老太爷那里去,若老太爷也有些松口,再叫太太帮你铺垫些好话可好?”
宋姨娘一时被她这番话挤兑的哑口无言,泪珠儿险险就掉落出来,可转念又想到她还抓着三姑娘的把柄,立刻忍住眼泪,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