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足够了,谢谢你,伊兰姐。”
身后的江湖谈判结束了,祝童挂上电话。
送百里宵与玉夫人离开后,祝童正要和秦可强离开,江小鱼叫住他:“祝掌门留步,小鱼有两个问题请教。”
“请教?不敢,江大哥请说。”
看在烟子面上,这声大哥叫的也很合适,江小鱼露出笑容,脸颊上细长的刀疤也温柔了。
“先向祝掌门说句抱歉,以前的种种都是误会,大家江湖一脉不应该互为敌手,我这样说祝掌门同意吗?”
“好说,误会就是误会,说开就没什么了;嘿嘿,不打不相识,我其实对江大哥的交游广阔很佩服啊。”
小骗子说佩服,江小鱼的笑容更温柔了。
“都是朋友们捧场,不值一提;倒是祝兄如此年轻就成为祝门掌门,才当真了不起。”
祝童明白,江小鱼是想在自己这里得到点消息,不久前,两个人还斗得你死我活,此刻的一团和气,全为那个子虚乌有的宝藏。
呵呵笑着道:“江大哥想问什么?我到上海时间短,还没摸到门路就被江大哥捷足先登,把钥匙拿到手了。看来,财运有眼,来的早不如来的巧。有个问题我一直没搞明白:江大哥是怎么知道赵永兵有玉印的消息?我用炒卖古印的办法似乎太笨了些?抛砖引玉很失败啊。”
八、谈判(下)
江小鱼在谈判中得了便宜自然心情不错,想问祝童掌握的宝藏信息与炒卖古印的情况;猛然被被小骗子拿话一套,分寸微乱,故作神秘的一笑:“这个宝藏我也关注很久了,不是运气,找上赵永兵之前,我就调查过;他曾经干过拆迁,人又贪婪狠毒……。”
海边码头上,当着无聊大师和秦可强的面,在八位江湖高人的监听下,江小鱼被祝童诱导,讲述出一个荒唐的故事。祝童心里暗笑,这番话一说,今后就是出什么纰漏,与祝门也没多少关系了。
大家都会知道一个事实:早在七品祝门来上海之前,五品清洋也在惦记这个宝藏,江小鱼今天的话就是证明。
财富能蒙蔽人的头脑,说谎话会上瘾的,更会让人兴奋;一直到祝童和秦可强离开,江小鱼也没想起来,他刚才想问祝童什么问题?他也不得不如此,如果说他得到宝藏的线索纯属偶然,是在跟踪祝门掌门事的意外收获,以目前的局势,势必会被别人轻视。
柳伊兰眼看着祝童离去,嘴角泛起一丝神秘的微笑。
蓝湛江端一杯酒走出来,递给她:“三妹,你好像很欣赏祝童。”
“谁不是呢?大哥,一个月前,祝童似乎到处都是对手;现在你瞧,空寂大师、四品红火且不说,江小鱼对他也很客气啊。嘻嘻,你想到了吗?我看啊,他根本用不着我们帮忙,自己能把事情处理的很好。奇怪啊,真有宝藏吗?看空寂大师的意思,一品金佛是势在必得。”
“是很奇怪,如果真有这个宝藏的话,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露出风声?祝童以前和祝槐之间关系很冷淡,他……。三妹,你能确定这个最初消息是从祝槐身边传出来吗?”
两枚古印的出现,使蓝湛江也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判断了。
“祝槐一直在文物圈子里混,也许他真的找到什么线索?据说那笔财宝价值十亿美金,谁会不动心呢?你也听到空寂大师的话了,他对七叶莲很上心啊。还有阴阳鼓,竹道宗如果知道这件宝贝的消息,道宗如果知道宝藏内有阴阳鼓,会怎么想?”柳伊兰轻抿一口酒,回头灿然笑道:“明天我也要去湘西,大哥,陪我走一趟好吗?”
“去是要去,但是要想好再去,索翁达活佛一直在梵净山飞云寺静修,他的弟子,布天寺新一代高手洛迦哥仁也在那里;竹道宗身上有伤……。”
“我去找半翁。”听说索翁达活佛还在湘西附近,柳伊兰神色剧变,转身就要进船舱。
“三妹别着急,听我把话说完。”蓝湛江拉住她,却被轻轻柳伊兰闪开:
“大哥,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是不是因为竹道士不接受山水道观,你故意把他要去红云金顶的消息告诉空寂大师,想让他和索翁达再斗一场?帮祝童把秦渺送出去是祝红前辈同意的,大哥,我认为你最近很奇怪;江湖在你眼里,究竟是什么?”
“三妹,你错怪我了。”蓝湛江苦笑着摇摇头;“竹道宗的行踪不是我告诉空寂的,道宗内部有人对竹道士不满意,我刚才那样说是提醒空寂,不要借这个机会对道宗不利。”
原来如此,蓝湛江当面对空寂大师说出竹道士的事,在这个场合,一品金佛为了自己的羽毛也要收拾起些微的野心。
“那我更该去了,我一定要让半翁跟我走一趟。”柳伊兰更着急着要去找半翁,在她眼里,周半翁是神仙一样的人。
“千万不要那样。”蓝湛江始终拦着她,神情凝重:“半翁多大年纪了?他已经好多年未动过手。前几天在平湖小筑,你没看出来吗?半翁的功夫已经散了,他和竹道宗都那场切磋很吃力,晚上一直在叹息。”
柳伊兰默然,才想到半翁已经是百岁老人。
“怎么办?竹君的脾气我知道,他是不会拒绝索翁达活佛的再次挑战的。”
“初五之前,秦老伯会赶去帮忙,还有祝童。三妹,春节时,空寂大师要在普贤寺做佛七,我和肯不能离开上海。以祝童的机变,只要他在场,不会让竹道宗吃亏的。”
蓝湛江说起祝童,柳伊兰感觉明显不够分量,江湖上,很多时候是不讲道理的。
午夜十二时,雷诺车开出上海,驶上通往湘西的高速公路。
留给上海的,是一团毫无头绪的乱麻;江小鱼与田旭洋的争斗,随着爆竹声声正式拉开序幕。
长途旅行,人多比较热闹;但雷诺车上的气氛却不很融洽。
但这款雷诺轿车并不适合长途旅行,座位偏软,轴距短,内部空间不够大;偏偏里面塞了四个人,一条狗。
梅兰亭开着车,固然是一声不吭;叶儿坐在后座,祝童坐在副驾驶席,在叶儿温柔的按摩下,昏昏入睡。意外的是,萧萧也要去凤凰城,她坐在叶儿身边,怀里抱着小狗阴阳。
小白领心情很好,身上的装备也焕然一新,一派小富婆气势;比一身中性休闲装的梅兰亭看起来都有钱。
“叶儿,你们家的狗是不是有病?”
“乌鸦嘴。”叶儿不满意的抱过阴阳,低声安慰道:“毛头,别听她瞎说,你是最棒的。”
“奇怪,它怎么长不大?”萧萧不甘心的嘟囔着。
是啊,阴阳已经被收养将近三个月,却还是初来时大小,平时,它吃的也不少啊。
“李想,它……。”叶儿这才醒悟。
“没什么,也许它不想长大。”
小骗子瞧一眼阴阳的眼睛,那里,有淡淡的蝶影。不是阴阳长不大,是它体内的蝶蛹已经破茧化蝶,阴阳,也许只能长这么大了。
这一路计划要二十个小时左右,经过南京、合肥、武汉到张家界,沿途都是高速公路。
祝童本来要求先开车,等天亮了休整用餐后才让梅兰亭开车;但梅兰亭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也不说话,上车就抢下方向盘,不由分说开起来就走。
叶儿刚低声对祝童说一句:“梅小姐……。”
“别对他说。”梅兰亭生气的制止叶儿,小骗子心有愧疚,只好装睡,没想到这一睡就是好久。
清晨,车已经进入安徽山区,天色阴沉,时常会遇到一团团的浓雾。
祝童醒来时,吸入的第一口空气中,全是女孩子身上的体香;瞬间整个人内外上下完全精神了。
叶儿和萧萧在后座互相依偎着沉睡,梅兰亭把着方向盘两眼通红;雾里行车,最耗费精神和眼神。祝童坐起来:“梅小姐,在服务站停车,休息,放水,吃饭;后面的路我来开。”
梅兰亭没看祝童也没说话,十几公里后,把雷诺拐进一家高速服务站。
车刚停稳,叶儿和萧萧就从睡梦中醒来,欢叫一声,跑下车冲向卫生间。
“怎么了?”祝童拉住梅兰亭的手,他能感觉到这个女孩心事重重。
“你管不着。”梅兰亭挣脱开,打开车门。
“梅小姐,无论什么事,只要我能帮忙,我一定尽力帮助你。”
“谢谢,这件事你帮不上的。”梅兰亭低声说完,下车去了。
外面下起绵绵细雨,潮湿包裹着所有的一切,看着她落寞的背影,祝童心中微叹:本来是个快乐洒脱江湖女孩,什么事会使她如此消沉?
半小时后,雷诺再次上路,车内的气氛轻松了,互相之间的座位也换了。
祝童开车,叶儿当然要坐在副驾驶席;梅兰亭倒在后座,用衣服蒙着头睡觉,萧萧原位没动。
车里的人都明白,萧萧非要挤进这次旅行,主要是为了讨好海洋医院的李主任。
所以,叶儿对自己的好友也心存芥蒂,生怕自己的爱人被她腐蚀掉,小白领就比较尴尬。
十点开始,祝童的电话就响个不停,医院里的主任副主任们拜年、邀请聚会还罢了,还有不少祝童根本不认识的人来电话,问了两家,都是与海洋医院有这样那样联系的公司经理。
“幸亏今天出来了。”祝童关闭了黑色三星,给叶儿一个苦笑。
今天是腊月三十,他估计,如果还坐在办公室,至少还要收到十几万不可拒绝的“礼物”。
下午,太阳出现在前方,雷诺驶出安徽,高速公路两边的奇峰异石渐少,车速加快,萧萧在后座睡去。
祝童开启定速巡航,左手把着方向盘,右手握住过叶儿软软的手,两人相视甜蜜的一笑,静静享受冬日阳光的沐浴。
江汉平原风光平淡,绵延的高速公路不断延伸,长时间的驾驶单调而枯燥,但是祝童却感觉很惬意。此时无声,能和亲爱的女孩一起长途旅行,本身就是件心旷神怡的乐事。
“你们俩别那么肉麻好不好?车上还有两个没伴的呢。”梅兰亭醒来,恢复到以往什么也不在意的洒脱状态,把刚喝了两口的水,洒到祝童与叶儿紧握的手上。
叶儿微红着脸收回手,祝童不满的回头看一眼:“梅小姐,我是这辆车的主人啊,当心把你丢下去。”
“你倒是丢下试试?”梅兰亭对于类似的威胁,根本就不在意。
“该吃饭了吧?”萧萧也醒了,她的身体丰满,饿了。
“前面马上到荆州,下车吃饭,休息半小时,争取九点之前赶到凤凰。”
祝童抬腕看看ck表,估算出大致的到达时间。
叶儿欢呼一声,取出手机拨打陈阿伯家的电话,迅速定下一桌丰盛的晚餐。
“想吃血粑鸭了。”
九、凤凰之夜
任何一趟旅行都不会一帆风顺,另一方面来说,没有插曲的路途是单调的。
雷诺进入湘西以后,气候就变得怪异起来;时而阴雨时而迷雾,从吉首驶下高速后,忽忽的雪花落下来,通往凤凰城的道路,笼罩在迷离的雪世界内。
如果只是雪,车开得慢点也就是了;雷诺转过最后一道山口,凤凰城的灯光在不远处召唤着客人,路却不通了,一场车祸把道路堵死。
一辆是黑色公务车,一辆是湘西常见的小巴,以货车改装的那种,只用蓬布遮盖着,四处漏风,坐这种车的都是没钱些本地人和苗人。
今天是大年三十,很多远归的游子,赶最后一班车回家过春节,小巴上超载了,上下前后挤满了人。
车祸的起因一目了然,雪天,公务车的司机开的比较稳重;小巴也是下坡,速度快刹车不及,为躲避一对背篓的苗人父子,撞上公务车的尾巴。
小巴上横在路上,车上两个人被甩出去,伤势看来颇重。
祝童停下车,本不想管这样的闲事,但是叶儿先跑下去查看伤者,只有也跟着过去。
“别怕啊,伤在哪里?医生马上就到。”
医生,叶儿说的是谁大家都清楚,祝童心里苦笑,又要自己这个职业骗子业余医生出面了;但叶儿心肠软,他也不好多说,挽起袖子对伤者进行检查。
好在车祸刚刚发生,两伤者摔在雪地里,一个是肩关节脱臼,虽然疼却好治;祝童把他的关节复位后,才开始面对另一个头疼的伤员。
这是个衣着单薄的少年,脸色惨白嘴角渗血,脉搏微弱呼吸停止,已经休克了。
右上臂骨折还好办,肋骨骨折才是要命的,应该有一根已经伤了肺部。
祝童摸出银针封住他胸前几处穴位,才小心的以内息按压他的心脏;他是被剧烈的疼痛疼昏过去了,造成心脏骤停。
“咳咳!咳咳……。”
少年的心脏开始跳动,胸腔里传来“嘶嘶”的杂音;祝童长出一口气:总算没有生命危险了,但他需要马上接受手术。看少年过时的衣服,接下来的巨额医药费应该是负担不起的;开小巴的司机,应该也很难一下子拿出这么一大笔钱。
雪依旧未停,游客眼中诗意落到少年身上就是寒凉的颤抖;叶儿从车下拿出自己的大衣给少年披上,用面巾纸为他擦拭嘴角的血迹;梅兰亭也走过来,把手里的果汁瓶凑进少年嘴边。
祝童看到,梅兰亭把一颗小药丸送进少年的嘴里。抬头对她一笑,梅兰亭的药丸一定是好东西。
那边,小巴司机正被公务车的司机训斥的狗血喷头;其实两辆车都没什么大的损失,公务车的保险杠被撞裂,小巴前灯碎了。
司机看来也是极老实的,只会说:“总不能往人身上撞,我赔你保险杠好吧?”
“人怎么样?有生命危险吗?”祝童抬起头,看到一张不算陌生的面孔。
“暂时没危险,但是他需要马上手术。”
“李医生,他的伤重吗,凤凰城的医院能不能进行这样的手术。”对方也认出他,微笑着点点头:“你好,人生何处不相逢,没想到又见面了。”
祝童站起身,怪不得听声音耳熟,两个月前,在凤凰城天王庙,自己给这个气度雍容的中年人算过卦,他姓王。
“你好。”祝童站起来,握住中年人伸过来的手;担忧的说:“他需要专业的胸外医生做手术,这个时候,我怕医生都回家过年了。”
“凤凰城的医院可以还是不可以?吉首的医院可以不可以?”
如今讨论的是人命攸关的事,中年人的话里表现出几许威严,能感觉到他是个很有力量的人;祝童迟疑一下,说:“最好去吉首,那里的医院应该能做这样的手术。”
“谢谢你。”中年紧握一下祝童的手,松开,回头道:“马上联系一下,让他们马上准备手术。”
中年身后站着的年轻人拿出手机,拨通号码后没有客套,边询问祝童伤者的情况边对那边说话,两分钟后收起手机,对中年人说:“袁书记正在联系医院,一小时后可以手术。”
“你一会儿跟着他去医院;该过年了,千万不要出什么意外。”
“是,但是首长……。”
中年人皱起眉头,年轻人腼腆笑着捂住嘴。
“不管怎么说,他的受伤和我们有点关系,去告诉司机师父,别再吵了,把车挪开;今天是年三十,让大家早些回家过年。一年只有一个春节啊。”
年轻人转身去劝架,中年人又转身面对祝童:“李医生,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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