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田一雄松口气,暗中对祝童竖起大拇指。
明显的,井池雪美的步履轻盈了许多,人也活泼一些。
九津内的房间与走廊一样复杂,祝童随井池雪美绕过多个弯角,才来在一所厚实的木门前。
两个彪形大汉不知从什么地方闪出来,看着祝童拦在门前,充满敌意的说着什么。
“他不是外人,是我请来为爷爷治病的医生。”井池雪美冷冷的说。
池田一雄走上去,一把推开他们:“告诉松井正贺,式老爷还没死,他无权干涉小雪美小姐的决定。”
松井正贺从拐角处走出来,冷笑着对池田一雄叫喊着,两个人争执起来,用的是祝童听不明白的日语。井池雪美已经推开木门,引祝童走进去。
这是一间与刚才那间类似的住所,不同的事,整个院落都被玻璃封闭着;房间里雾蒙蒙的,漫溢着药草的味道。
客厅一角,坐着几位西医模样的人,时刻准备操持几台高级仪器用以维持松井式的生命。
天井处温泉内坐着为瘦弱的老人,针灸大师回禾吉正在为他拔除背部的银针。
“式爷爷,来自中国的李先生来看您了。”井池雪美在廊檐下立定,轻声通报;祝童站在她身侧,打量着松井式。
表面上,松井式的状态不是很好,混浊的眼睛里扫一眼,似乎惊讶与祝童的年轻,虚弱的说出一句很意外的话:“池田君说您是为神医。”
祝童上前几步:“池田先生过讲了,我,不过是个中医师。”
“式爷爷,李先生能治好您的病。”井池雪美走到祝童身边,轻轻挽住他的手臂;“我相信李先生。”
“中医师……,李先生很谦虚啊。”松井式吃力的伸出枯瘦的左臂,“先生请。”
祝童按上松井式的脉门,闭目斟酌一会儿,赫然一笑:“松井先生的病是很麻烦。”
“您有办法,是吗?”井池雪美紧张的问。
“试试吧。”祝童抽出龙凤星毫,左右两手各捻一只,刺进松井式顶门百汇穴与背后大椎穴。
这是祝童第一次用两枚神针,松井式的身体太虚弱了,无论是中医西医,治疗这样的病人都要先稳固住病人的根基。
龙凤星毫各引一丝黑雾,缓缓注入松井式体内;龙星毫安抚散乱的生机,凤星毫的温暖,护住他虚弱的心脉。
针灸大师回禾吉注意的看着祝童运针,手搭上松井式的脉门。
“前辈,我治病时不希望有外人打扰;相信您也一样。”祝童抽出龙凤星毫,微笑着对针灸大师回禾吉说。
虽然大家都是中医,但是在别人治疗时动手动脚,谁都会不高兴的。况且,祝童还知道回禾吉是个练家子,看到龙凤星毫,他眼里有一点掩饰不住的贪婪。
六、药石之力
回禾吉尴尬的收回手,正想要解释。
松井式忽然从温泉内站起来,虽然依旧虚弱,却把**的身体整个暴露在空气中,兴奋的翘指称赞:“池田君没说错,您真的是神医。”
“式爷爷,您能站起来了!”井池雪美惊喜的叫道。
回禾吉也惊异的看着松井式,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年多来,松井式的生命一直靠现代化仪器和他的针灸药薰之术维持,早以没有任何行动能力,连说话都很吃力,更别提站起来了。
客厅里响起几声争吵声,松井正贺与池田一雄板着脸走进来,看到松井式站在温泉内舒展手臂,都愣住了。
祝童伸指点向松井式胸前膻中穴,把他又按回温泉。
“松井先生,您不能太激动。”
事实上,松井式现在的情况是暂时,那是祝童以自己的真气引导蝶神的黑雾作用的结果,一旦黑雾散去真气消耗完结,松井式立马会被打回原形。他在安静的状态下,真气才能维持的时间长一些。
“请退下去,我要为松井先生仔细检查一下。”祝童环视一圈,“如果不放心,雪美小姐可以留下。”
祝童这句话主要是对那个针灸大师回禾吉说的,刚才,他能察觉到回禾吉也向松井式身体内注入一丝真气,虽然很微弱。祝童本能的警觉到,回禾吉这个人不简单,他修炼的不是中医系统的**,也不是池田一雄的养身功,与金佛门的功夫有点类似。
佛门内功千变万化,却脱不了一个根本:内敛隐锋;实在不是治病的好功夫。针灸大师这个称号,八成是回禾吉用来掩饰身份的。
果然,井池雪美的话证实了祝童的判断。
“回禾吉大师是濑清寺主持,他也许能帮到先生?”
回禾吉大师是个和尚,怪不得他的头发比较短。寺庙的主持代表什么?这个和尚比较聪明,不能证明他人品高尚或是有一付慈悲心肠。
祝童可不吃这一套,更大的和尚他也见识过,虽然那是在中国,这里是日本。
“对不起,我看病就这个规矩,池田先生应该知道。还有,请把我的两位同事找来,他们是我最好的帮手。”
池田一雄连连点头,在上海海洋医院,祝童为他治疗时,确实不允许外人在场。
说到日本和尚,与中国的概念完全不一样,他们平时可以不穿袈裟不剃光头,可以喝酒吃肉也可以结婚生子,甚至寺庙也可以作为遗产传给儿子,更象一种职业。相同的是,日本和尚也不事劳作,主要靠香火钱度日,做生意可以免税。
回禾吉大师的濑清寺远离闹市,且庙小而简陋,所以香火钱不旺;历来以开医官用针灸之术替人治病,挣些钱贴补生计。时代变迁发展,西医渐渐风行,会针灸的人少了。随着年龄与经验的增加,回禾吉针灸术渐渐显得珍贵而神奇。
至于对松井式用的药薰术,是回禾吉十几年前从一本中国古老的医书上学到的,那些书还是松井家族送给他的。
如今见到一位具备神奇针灸术的中国医生,回禾吉正想好好观摩学习一番,却被告知不能旁观,心情当然十分沮丧;碍于身份、年纪,却也不好耍赖,只好随松井正贺与池田一雄退出房间。
“可以开始了吗?”井池雪美带上门,十分好奇的看着祝童。
“您感觉怎么样?”祝童再次抽出凤星毫,施展鬼门十三针在松井式肩、背部穴道点刺;不是为了治病,是为了平衡病人身体内的气机。
松井式也曾修炼过简单的内功,无奈,长期的疾病折磨早已将他体内的真气消耗得干干净净,鬼门十三针也不过能激发出隐藏在脏腑内的残余真气,让他看起来好一些。小骗子可没心情消耗自己的修为以术字替人续命,对于这样的病人,他也实在不知道如何下手。
“好很多,好多了。”松井式舒服的叹息着,沉浸在久违的松弛中。
“式爷爷,您一定能恢复健康,我到清水寺为您求过签,是上上签。”井池雪美高兴的说;“李医生是真正的中医,他是贵人,能治好您的病。”
“雪美小姐,谢谢您的好心,我只要活着一天,就不会让那小子瞎胡闹。”松井式在祝童的针灸下,感觉越来越好,原本消沉的雄心,渐渐复苏。
“您一定能治好式爷爷的。”井池雪美挽起衣袖,开始为祝童打下手。
能吗?祝童心里苦笑,如果自己的针灸术真的能治好一个晚期癌症病人,那可就真是奇迹了。祝童面对井池雪美充满期待的目光,才开始认真的思索:如何让松井式多活几天?
一小时后,池田一雄陪着白家树与郑书榕进入松井式的病房时,看到一副奇怪的场景。
李想李主任与本该奄奄一息的松井式坐在天井内饮茶,两个艺妓在廊下奏乐,惠子轻舞在温泉旁;井池雪美小姐挽起衣袖,微笑着为他们布茶。
“池田君,快快来,老夫要感谢你请来的神医。他们是李医生的同伴吗?招待不周,辛苦了。”
松井式高兴的要池田一雄过去,拍手让人在茶几旁加几张垫子,端起茶杯叹息道:“现在才知道生命的可贵,没想到,我还能享受到雪美小姐调制的香茶。啊,多亏李医生,我才有心情欣赏九津的樱花。”
天井中间,一树樱花彩云般灿烂,以前松井式也能看到,却没现在的好兴致。
“您不能太兴奋,松井先生,让我的同事为您检查一下好吗?”祝童把插在松井式额头的金针取下,示意白家树和郑书榕,可以为病人检查了。
白家树以中医的方法,不外是望、闻、问、切那一套;郑书榕学的书骨科与外科,跟着祝童来,主要是想学习;好在他涉猎的知识繁杂,看着那一叠病历资料也能明白个大概。
十几分钟后,白家树与郑书榕先后停下来,向祝童摇摇头;意思是:这个老人早就该死,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松井式能看出来他们的意思,不在意的劝道:“没关系没关系,我能见到你们已经知足了。李医生说你们是专家,我相信你们已经尽力了。李医生,现在我还有精神做些一直想做的事,我能知道还有多少时间吗?雪美小姐,不用隐瞒,我只需要三天时间,保持这样的状态三天总可以吧?正贺他太过分了,我要剥夺他的一切权利,包括继承权。雪美小姐再不用受他的气,对不起,松井家让您受委屈了。”
“式爷爷,您一定能好起来,李医生是神医,他会创造奇迹。”井池雪美挽住松井式的手臂轻轻摇摆,焦急的看着祝童。
“雪美小姐不用劝我,池田君,我希望能得到你的支持。”松井式枯瘦的手抚摸着井池雪美白嫩的手腕,让祝童背后起了层鸡皮疙瘩。
“式先生要做的事,池田一定支持。”池田一雄低头恭谨的回答。
“只怕不容易哦。”松井式端起茶杯饮半口,陶醉的品味半晌,又说:“雪美小姐的茶道已是大成,能享受到这样的好茶,我们都该知足了。池田君,我们两家本是井池家的家臣,一百一十三年来,承蒙主人信任,才有我们两家的今天。人要知足啊,我想废除一百一十三年前的那个条约,把井池财团的管理权,交还给雪美小姐。”
“啊!式先生您……。”池田一雄吃惊的看着松井式和池田雪美。
“不错,年前我和雪美小姐商量过,家族过去的那一套太死板,适应不了现在的局势。雪美小姐也认为,如果遇到一个不安分的管理人,可能会葬送井池财团的一切。所以,雪美小姐建议成立董事局,承蒙老夫人厚爱,松井家和池田家都将得到家族24%的股份,池田君认为这个建议可以吗?”
按照祝童得到的信息,以往的池田家族和松井家族只有管理权,没有财产的所有权;他们的角色与管家类似。
这是个对三方都有利的建议,井池雪美等于拿回了财产的管理权,松井家族和池田家族,也名正言顺的得到了一大笔财产。如果这个提议真是井池雪美的意思的话,看似柔弱的女孩子不简单啊。
池田一雄还在低头犹豫,松井式的手微微颤抖着,想要再喝一口茶,却怎么也端不起茶杯。
“李医生……。”井池雪美用力支撑着松井式,老人的身体正慢慢滑落。
祝童又抽出凤星毫刺入松井式膻中穴,度一丝真气进去,勉强维持住那股支撑着他的内息。
松井式喘息着半躺在软垫上,困倦的半闭双眼;老人刚才太激动了,消耗大于补充,所以才会差点又昏迷过去。
“我同意。“池田一雄终于拿定主张。
松井式微笑着点点头,他们的交谈一直在用汉语,祝童本来还有些奇怪;直到井池雪美挥手让奏乐的艺妓退下,才稍微明白一点:他们怕的是这样重大的决定,被别人偷听去;而自己和两位同伴,被认为是即使听到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六、药石之力(下)
“李医生,我需要三天时间。只要能让我撑到把事情办完,你们就能得到十万美元。”松井式又开始诱惑祝童,无论谋划的如何好,身体能支撑的住才有用。
小骗子正在脑子想的是:这个消息究竟值多少钱?被松井式问得不知如何回答,让这个老人保持正常状态三天,对他来说难度不小,要消耗很多内力和蝶神的黑雾,还要随时守在他身边。
祝童撇一眼井池雪美满含期待的目光,点点头:“钱的事不用提,我能得到这对神针,还要感谢池田先生。松井先生,您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我能做到的是,保证您每天工作时间在四个小时以内,但是,每次不能超过半小时。”
“我需要三天,您一定有办法。”松井式不满意这个限制,想必,他说三天应该是高强度的连续性工作时间。
“我办不到。”祝童抽出凤星毫;“医生不是上帝,没办法……咦?”
祝童说话时,不敢接触井池雪美和池田一雄的眼光,正好看到郑书榕拿着的一张图片。
“这个,就是松井先生身体内的肿瘤?”
“是,胰腺癌是很难缠的,位置隐秘不好动手术;这个肿瘤靠近肝脏,您看,上次手术后,肿瘤已经转移到胃部和肝区了。”郑书榕为祝童细细解说着。
“郑医生的意思是,如果能把这些红点全消去,松井先生的病就好了。”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不过,即使以日本现在的医学条件,也不可能做得到。病灶太多了。”郑书榕指点着几个微小的红点;说:“这里根本就不可能下刀。”
“不可能吗?”祝童揉着鼻子,此时此刻,他太想打个喷嚏了;常规手术做不到的事情,也许对蛊虫来说是很简单的事。
只是,祝童已经很久没有打喷嚏了,不是他不想打,是蝶神已经很久没有产出蝶蛹的迹象;黑雾笼罩的印堂穴内,对于祝童来说,几乎是一个不可控制的世界。
“李医生,您想到什么了?”井池雪美心思灵动,看出祝童有想法;“只要您需要,我们可以为您提供任何条件。”
任何条件?三天内把蝶姨弄到这里,也许松井式还有的救;不过,可能吗?只护照、手续那一套,没半个月就别想办完。祝童曾经和蝶姨讨论过蝶蛹的事,蝶姨也搞不清楚祝童体内的状况;她现在释放蝶蛹也比较困难,每一、两个月才能放一次;比以前少多了。
另一方面来说,蝶姨从蝶神处修炼来的练心炎,祝童也无从修炼;只因为祝童体内的蝶神分泌出的是黑雾,而不是蝶姨体内的绿色气雾。
“没什么,我们回去仔细商量一下,尽量让让各位满意。”祝童站起来告辞,池田一雄似乎看到了希望,殷勤的把他们送回祝童的住处。
“实在对不起,刚才让两位受委屈了,雪美小姐已经为两位准备好了房间,下人正在收拾,晚饭后,两位就能好好休息了。”池田一雄交代完,鞠躬退下。
门被拉上,祝童才翻身平躺到地板上,闭着眼问白家树:“师兄,您有什么建议吗?”
“以中医来说,松井先生也等于病入膏肓,回天乏术啊。”
“郑医生如何看?”祝童又问郑书榕。
“没办法,他如今的状况,不可能接受任何一个手术。癌变已经扩散,如果严格的按照西医理论治疗,可能要把他松井先生身体内的器官摘除完。”郑书榕说得很残酷,祝童睁眼看看他:“那样,他还是人吗?”
“李主任想怎么做?”白家树年纪大些,想的也全面,知道年轻的李主任在想着什么方案,只是不能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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