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见到了神明。
祝童的手指刚捏住龙星毫,凛冽的寒流顺龙星毫涌进来,迅速传遍全身;他一时被定在那里,手不能动口不能言,连眨下眼睛也办不到。
寒流是从老榕树的根部传来,那里,有一个土黄色的活物,缓缓蠕动着。
也就在这个时刻,蝶神从印堂穴瞬间移动到肩井穴,就在那里抵挡住寒流的侵袭;祝童感觉好一点,蝶神已瞬移到龙星毫中部黑晶体,威风凛凛如将军样守在那里,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原来如此。”祝童抽出龙星毫,退后几步;忽然看到田公子、松井平志并传素老和尚都站在自己身边;“怎么了?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
陈依颐走进两步:“主任还好吧?”
“很好啊,怎么了?”祝童的感觉确实很好,自从受伤以来,如今是他感觉最好的时刻;肺部最沉重的地方,痒痒的,麻麻的。他知道,这是伤势好转的迹象。
“刚才你好吓人啊,浑身发抖,就象触电一样。无情大师上来拉你,一下变成那样了。”沙盈盈指指地下,空木大师脸色青紫双目紧闭,好在尚能勉力打坐。
“他是中邪了,没什么。”祝童蹲下身搬住空木大师的头,抽出凤星毫刺进他眉心印堂穴;引一丝黑雾在晶石内练化,感觉手指温热时,小心的度进去。
空木大师脸上的青紫色消退,身体慢慢松弛开,睁开眼看到救自己的是祝童,长出口气:“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没事就好。谢施主慈悲。”
田公子哈哈笑道:“李主任果然是神医,高明。”
祝童笑笑没说话,把空木大师扶起来,叮嘱道:“大师是被我拖累了,该感谢的是我啊。只是,一会不要喝香灰水,先喝三两烈酒,再饮一碗干姜甘草汤,蒙头大睡出两身透汗,明天早晨应该就没事了。”
“就这么简单?”空木大师还有点冷,事关生死再不摆大师的架子。
“是啊,有一点要注意;如果大师平时饮酒的话,烈酒的份量要自己斟酌,大概需要半醉的量才好。也就是说,如果大师平时饮一斤才醉,这次要喝下半斤才够。”
“阿弥陀佛,谢施主赐神方。请问,这个药方能救别人吗?”
祝童点点头,斟酌着说:“只要是由这株树引发的病症,都可以用此药方。如果是秋冬季节发病,可以加一味人参。咦,不用了,那季节不可能有人发病。”
空木大师要问为什么秋冬季节不会发病,看周围几双眼睛注视着自己,想到自己发病本来就不是威风的事;向外人请教的多了,有自堕名声的嫌疑;合十念声佛,在烟子扶持下去喝酒煎药了。
毕竟,这株老榕树在紫霞庵内,一群僧尼守着它已好多年。
十二、惊雷
偏院外传来嘈杂声,祝童听到缘寂师太与鸿佳欣的声音。
他围着榕树转几周,蹲在墙角处摸索片刻摘下眼镜凑近仔细看一会儿,说:“这里应该还有座古井。”
烟子举灯蹲在他身边,果然看到墙角处露出半截石碑,青苔遮住了碑上文字,即使没遮住,那些奇怪的文字也没几个人能看懂。
“此处以前应该叫落霞宫,古井有个好听的名字,女儿泉。井水冷冽甘甜,常饮有美肤养颜的奇效。”
“祝施主,你如今过得好安逸。”烟子以微不可闻的声音说。
“过去的事情已经结束,纠缠起来对大家都没好处。江晓烟,我做好人很久了,但你或你哥哥都没本钱做我的生意;不信的话大可试试看。”
烟子的身体微颤,祝童起身戴好眼镜,不再理会烟子,抬头正遇到缘寂师太阴冷的目光。
“施主,紫霞庵传承几百年,从不知道什么落霞宫。”
“我只是实话实说。”祝童心里一禀,老尼姑的修为已恢复大半!
他若有所思的看一眼老榕树;“石碑和古树总不会骗人。这块石碑上刻的是符文,我只是把这些符文的意思念出来罢了。师太信不信无所谓,反正这块地方现在是你们的,好象也没谁来争,用不到对我发飙吧?”
田公子上来打哈哈,拉住祝童:“李主任酒喝多了。”
松井平志和传素大师过来蹲下去仔细查看;石碑被砌在墙内,不蹲下根本看不到;也只有祝童这样的眼力才能看清楚。况且符文属于变形文字,不会画符的人就是看到也认不出来。
符文毕竟是汉字的一种,有人说破就简单了,传素大师先站起来,张张嘴不好说什么,念声佛拉着缘寂到偏殿说话。
松井平志对祝童翘翘手指:“李先生果然博学。”
夜渐深,气氛好象有点尴尬;田公子与松井平志没了听佛参禅的兴致,向传素大师告辞,六个人乘三辆车离开紫霞庵。
与来时一样,陈依颐与祝童坐在最后那辆车后座,她轻轻靠近一点抓住祝童的手:“主任,树上有什么古怪?”
“是有些古怪,但是没什么,只要不去伤害榕树,就不会有危险。”小骗子轻咳两声,借着拿纸巾抽出手。
老榕树内的古怪不是因为什么神明,而是因为那只树瘤内有一只蛊神,与蝶神类似。祝童说的也是实话,那只蛊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但是伤害老榕树就等于威胁到蛊神的生存。与蝶神会主动保护祝童一样,它会对任何一个接近大榕树的生物展开无差别反击。只是这蛊神性冷木寒,放出的蛊气对男性的阳刚之体有很大损害;女子被蛊气洗礼却滋阴养颜的效果,对纯阴之体的少女也许还有更大的好处。比如现在的陈依颐,肌肤嫩滑隐约透出光泽,比刚出温泉时更迷人;宋小姐和沙盈盈的效果就有限。奇怪,她还是处女?
祝童想不明白,它怎么会在那个地方,树瘤等于是个囚笼,把它牢牢的禁锢着。
“我就那么让人讨厌?黄警官最近忙的很,连电话也很少打;主任又躲着我,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陈依颐幽怨的声音,让不明白的人听了定会起爱怜之心。
“是啊,可怜的依颐想嫁人了。”
“你才想嫁人了呢,我这辈子……。”说了半句,陈依颐看一眼前面的司机忽然住口了。
祝童嘿嘿笑两声,没问下去,也不好问下去。
小骗子久经江湖,对陈依颐这样的自怜自爱一点也不同情;比起兰花的姐妹们,她那点可怜简直是自寻烦恼。
祝童有更重要的事要考虑,那只蛊发出的寒流对他的伤很有好处;只是它太厉害了,蝶神没那家伙厉害,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小心。现在,蝶神就很安静,好像刚才的那次交锋还吃了点亏。
祝童有心再去实验一下,又怕真的出什么意外,他身负蝶神,稍有不慎就可能演变为两只神蛊之间的比拼。
想到那颗大榕树,小骗子就更失望了。蝉蛊的寄主是历经千年的大榕树,自己才活了几天?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也两个寄主之间的较量。如果不是蝶神够机灵,榕树没有攻击性,刚才就可能把这条命玩完。
空木大师的木鱼神功对蝶神就有压制的功效,如果有他的帮助,是不是能……。算了吧,蝶神那次吃了大亏,空木老和尚身上一定另有古怪。
祝童思来想去,越想越头疼,最后决定找机会请师叔祝黄与索翁达活佛与自己一起到紫霞庵试试;有那两个高手在,应该能把危险降到最低;不过怎么说都是有玩命的嫌疑。
还有,要抓紧通知二师兄,一品金佛寺引进四面佛的迹象,这可是个新品种,效益明显比别的佛高。为了宣传这个新佛,金佛想必会发起一场为大梵天王造势的运动。
二师兄如果能跟上这个势头一定能大发一笔。
只是如果在改造大殿竖起四面佛又是一笔不小的投入,二师兄最近的状况大约拿不出这笔投资。唉!难道就放过这次搭车挣钱的机会?也许能申请投资,比如向那个什么东海投资。听柳曼湘的意思,自己的面子够大。
还是不要了,那样的事少沾,好像也有玩命的意思。
胡思乱想着,祝童发现自己的手又被陈依颐握住了;随她去吧,握握手而已,在日本最绝望的时候,这只手侵犯过她身体最隐秘的部分。
想到这里,祝童感到有点冲动,偷看陈依颐一眼,却发现她也在看着自己,窗外的灯光照进来,陈依颐脸上浮起红晕,掌心温热。
好在海洋医院到了,祝童连忙开门下车;陈依颐也没纠缠。
小骗子暗叫侥幸,与陈依颐这样的大小姐玩暧昧,危险性还小些。
第二天晚上,松井平志约祝童到漫江花雨,两人这才有机会安静的说几句话。
松井平志转达井池雪美小姐的问候,并说与田公子的会谈很顺利,一旦双方的律师、技术顾问把所有的细节都理顺并形成文字,井池雪美小姐会亲自到上海来出席正式签字仪式。
松井平志估计,大致的时间应该是十月底十一月初。田公子需要完成立项审批和厂区征地等一系列手续,井池财团也需要打通所有关节;双方都需要为此次合作准备一笔巨额启动资金。
松井平志转交给祝童一件雪美小姐送的小礼物:一只白金仙鹤胸针,顶部镶嵌红宝石;寓意健康长寿。
祝童当时身边没什么合适的东西,又想到松井平志名义上是井池雪美的未婚夫,就笑着说声感谢,没回赠礼物的意思。
两人还是第一次单独交谈,松井平志很放松,他确实是个很聪明的人,对井池雪美与祝童之间的暧昧没表现出丝毫不满。说起与沙盈盈的交往也很大方,似乎这在他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
松井平志对夜兰昙境的艳舞很感兴趣,由于没有预定,下面已经有客人了。祝童问侍酒的花仙子能否现在定,花仙子说夜兰昙境内每晚只演一场。
祝童不好意思麻烦兰花姐妹,想定下明晚的夜兰昙境,松井平志说他明天就要回日本,两人只能遗憾的碰杯。
好在漫江花雨的节目很丰富,也很吸引人;松井平志酒喝了不少,分别时对祝童说:“此次中国之行很好,田先生很好,李先生也很好。太热情了,特别是田先生,我本以为要用更多的时间才能说服他。哈哈,和中国人合作就是痛快,田先生很豪爽。”
后来的某个时刻,当祝童再想起这段的经历时,才发觉自己实在是个傻瓜。松井平志分明在暗示什么,他的微笑和话语有很深的意涵裹在里面;他在借机提醒祝童什么,而小骗子却只当成醉话。
所有的一切都明明白白的展示在他面前,祝童自以为已经很小心了,却没想到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在面对巨大的利益时,有些话不能随便听,有些地方不能随便去,有些饭不能随便吃,有些酒不能随便喝,有些人不能随便见。
四个月的时间,对如此重大的合作项目来说已经算很短了,就是算上前期池田一雄和田公子之间的过沟通、考察和协商,也不过八个月;根据后来公布的资料,田公子在八个月前对池田一雄提出的建议根本就没有多少兴趣。
老骗子认为这也怪不得他,人家是看准他没有经验才把他拉进来。况且,这场骗局针对的根本就不是他,祝童的作用只是一件辅助工具而已。
真正的骗术基本上不怕什么聪明人,怕的是有经验的人。任何高明骗术都有自身的规律和期限,使用过若干次后就必须变招。而且,越是大的骗局越不怕被识破,在巨大的利益面前,第一批变成白痴的往往是最聪明的那批人,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帮助行骗者把更多人拉下水。
是骗局就早晚有收场的时候,那时将会面临巨大的责难和不可收拾的残酷局面。不管结果如何,都要有人付出沉重的代价。
祝门有严苛的传统,不允许做孤注一掷且伤天害理的事;这样的限制是为了祝门能长久发展。
十二、惊雷(下)
周五下午,祝童接王向帧的电话,问他忙不忙,如果有时间过去喝杯茶。
祝童有点犹豫,外面阴云密布,正是雷阵雨来临的前兆。这样的时候,他的肺部会感觉很压抑,蝶神也很惊慌,不适合出门。
一小时后,祝童在医院门前坐上那辆熟悉的奥迪车,没看到小于,开车那位的竟然是黄海。
“意外吗?”黄海心情不错,他今天穿的是便装,嘿嘿笑着拍祝童一掌,这一下让他又咳出两声;“我很意外。没想到你就是首长嘴里的神医,他可是总夸你呢,说李主任是真正的中医师,向老说小李是中医界的希望之星。”
没想到的更多,你如果知道王向帧是朵花的父亲,是不是更该高兴呢?祝童揉着胸口苦笑着:“我只是个普通医生,不是什么希望之星。看样子,黄警官做得很开心。”
“比在市局开心;有人说我以前太顺,如果不充实自己会走火入魔;跟着首长能学到很多东西。”奥迪驶入快车道,黄海回头看一眼祝童,别有深意的说:“但是,也有不开心的地方。”
“能让黄警官不开心的不会是小事。”祝童听出他话里有话;只是,现在的黄海与以往不同,更自信也更沉稳。面对他,小骗子有点心慌。
“本来我有机会到下面,但是,我不想被别人说闲话就拒绝了。这让妈妈很不满意,对叶儿也有看法。李医生,我认为你太自私,只考虑自己,没为叶儿的未来考虑。”
“我不明白。”祝童根本没想到黄海会说起这个话题。
黄海自顾自说话,丝毫不顾忌祝童的感觉:“首长主要关注金融领域的问题,他指派我组建一个行动组配合工作。叶儿的专业是财会,她为人正直、严谨,责任心强能坚持自己的信念;是这个行动组最适合的人选。但是,她拒绝了。李想,自从你们在一起后,叶儿变了很多。她以前也喜欢画画,喜欢听音乐,喜欢美丽的风景;但没像现在这样沉迷。基地的教官说,叶儿每天都要抽出时间画画,即使训练再累也要坚持。李医生,她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集训结束后,叶儿很可能会被分配到基层派出所做户籍警或内勤,那样,她这辈子将平淡而辛苦的过下去。我怀疑,她早晚会为了你放弃这份职业。
“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叶儿选择的是你,我希望你们能幸福。看得出来,你们都在努力去适应对方。只是叶儿付出的比你多,做出的牺牲更大。你应该替她考虑考虑,不要因为某种不必要的担心放弃机会。我知道你交往的都是大人物,也许不看重叶儿的那点薪水。只是,如果你们之间出什么问题,叶儿的将来会如何?”
夏天的雨说来就来,远处传来雷声,风吹树摇,路上的行人加快脚步匆忙躲避。
祝童思索着黄海的真正意思,不可否认的是他确实是为叶儿考虑;半年多来,叶儿刻意疏远与黄家的关系,虽然她从不在祝童面前说,作为恋人自能感的到她身上的压力。
如果只为叶儿拒绝黄海的邀请,加入所谓的行动组;这件事很简单,那是祝童和叶儿的事,也许人家想过平淡的生活,根本轮不着外人说三道四。
但是,黄海的话里还有另一层含义:他本能的不看好祝童与叶儿的未来,也许,黄海真正不放心的是李想这个人。
祝童回想着来到上海后与黄海的接触,发现,他们之间一直有一层隔阂;即使他曾经救过黄海的命,治好过黄海的伤,这种隔阂也只是暂时减轻,却从未彻底消除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