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知道这个世界确实有神存在。它们没有善恶没有是非,有自己的需要与生存方式;很大程度上,它们与我们身处的自然一样,也在经受人类发展带来的挤压和干扰。平志君,您能理解我说的是什么吗?”
“你是说‘它们’?”松井平志变得冷静了,迟疑着。
“是它们,松井式老先生的病,就是一个‘神’治好的。您看到那只紫蝶,就是一个‘神’。现在,它走了,因为松井式老先生不再需要它。”
“它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也许很快就会消失,也许会找到个适合自己的地方。”
“你刚才说‘这个世界’?”
“是啊,这个世界。宇宙浩瀚,有太多的未知。”
“还有别的世界吗?”
“应该有吧,至少,我知道有一个人就去了,再也没有回来。”
松井平志是有智慧的,他不再问什么,静静的消化思索着;只是,不断端起杯子喝水。
祝童看出他在压抑自己,就说:“平志君,不如找个地方喝酒?这里是日本,你应该请客。”
于是,两个人就走出酒店寻找喝酒的地方。
松井平志对广岛也不甚熟悉,此次他是一个人跑来见祝童,没有属下的打点,两人在嘈杂的市区转了好久才走进河边一座安静的典型的日式小酒馆。
走进格子门,柜台后不太年轻的老板娘飞快的用沙哑的嗓音打招呼。
祝童听不懂日语,松井平志不惯于出入如此简陋的地方,所以,老板娘的极力卖弄的风情变成自找没趣。两个客人需要的是她背后摆放的各色美酒。
已经十点多了,酒馆的客人不多;他们找个临街的位置坐下,随便要上几个小菜,要起酒来却很大方。松井平志一连说出几个牌子,老板娘都显出吃惊的神色。最后,也只有随便了;反正清酒的度数都不高。
喝下三壶酒,松井平志又打开话匣子,明显有点醉了;不是酒醉而是心醉。
“爷爷临走前对我说:‘平志啊,你有权选择自己认为对的道路,我老了,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先生,我现在好后悔啊,爷爷是被我逼死的。如果不因为我执意离开家族,爷爷就……。”
他伏在桌上抽泣起来,祝童不好说什么,他现在的任务是扮演一个善解人意的听众。
等松井平志平志发泄完了,祝童才说:“老人的话都是人生经验的浓缩,他们可能提不出什么好建议,在他们那个年纪,是非对错的概念已经很模糊了。但是,他们至少能让我们少走弯路。”
“很有道理。”松井平志呆看着手里的酒壶;“在先生看来,我此次离开家族是否在走弯路?爷爷似乎也不太同意。我现在有两亿美元现金,有福井船舶研究所,为什么爷爷还会担心呢?”
“我不知道,我不了解日本也不了解井池家族内部的情况,不可能提出任何建议。但是,我认为井池家族能延续这么久,一定有他内在的东西。一株根深叶茂的大树,只把根扎的足够深还不足以抗拒外界的侵袭;它必须有特别的东西……我说不好,只是个模糊的感觉。平志君去年在上海,见到过一株神树,就是那样。”
“先生的意思是,我离开了家族就等于离开了根?”
“不全是。”祝童打起精神,也许现在是个机会;虽然仅凭几句话改变不了什么,但有机会不上就太憨厚了。
“上海的一个朋友不久前对我说过这么句话:西方人比我们亚洲人更要面子,如果他们让你感觉到很有面子,陷阱就在你脚下。”
“很有道理。”松井平志想了想,淡淡的说。
立场不同,话题涉及敏感,两人之间忽然又没什么好说的了;相对喝酒,间或交换一个尴尬的微笑。
“关于‘这个世界’,先生能多说一些吗?”松井平志感兴趣的话题祝童不太想说,可是两人之间话题匮乏,只好挑能说的,把竹道士的事对松井平志说了一些。
元月十八日,祝童一行抵达韩国。
造船业是韩国五大出口支柱产业之一,如今,韩国造船业订单数已经超过过去的日本,连续多年位居世界第一。由于中国进来年来造船业发展速度加快,对韩国的造船业形成一定的威胁;在政府的主导下,韩国的造船业已提前开始产业整合。
此次向祝童摇动橄榄枝的三家船厂就是没被列入整合名单的造船厂。
与日本人不同,这三家公司都拒绝祝童一行到船厂实地考察,会面的地点就被安排到了首都首尔。
钱鼎到现在为止一直没有表态,他是最负责任也是最认真的一位,每到一地都会尽量多与对方交流。祝童每次询问他的意见,都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看来,蒋亿尘的事对他触动很大。
祝童想,也许事先应该与老先生沟通一下?这是没办法的事,利弊从来就没有平衡的时候。
程震疆对没能进入天夜牧场一直耿耿于怀,他一直对天夜牧场的骏马很有兴趣,一路考察下来只对福井造船印象不错,自嘲的说余下的行程是“收破烂之旅”,让萧萧好一顿嘲笑。
祝童能感觉到两人之间微妙的变化,以前,萧萧在黄海和程震疆面前小心翼翼的卖弄风情;现在,也许是祝童刻意栽培和过往的经历,萧萧表现地有分寸而自信。程震疆到筹备处的前两天在萧萧面前碰了软钉子,后来就越来越小心了。如果萧萧不主动与说笑,程震疆甚至都不敢和她多说一句话。
住下后,萧萧首先联系韩海船舶公司,这是与福华筹备处接触最早,也是最大的一家韩国造船厂。韩方对祝童的行程表示很吃惊,确认后表示一小时内就来见面。
为了表示诚意,祝童租下了酒店这一层的小会议室。但他们在会议室等了整整两个小时,韩海船舶的代表,两位衣衫光鲜的中年人才推开这扇门。
他们连声表示歉意,说路上堵车之类的理由,并热情的邀请祝童四人出席一个专为他们举办的宴会。
外面灯火阑珊,正是吃饭的时候了;祝童稍作推辞就带着萧萧和钱鼎随着他们走出酒店。程震疆虚要留下保持与上海的联系,韩海船舶派来了两辆奔驰房车,驶出酒店后萧萧就笑了,路上的车辆根本没有拥堵的迹象;与上海比起来算是小儿科。张雪丹和向墨一小时前分别打电话来说,韩海船舶曾要求确认福华造船筹备处主任李想的身份,以及行程。
宴会地点位于首尔市郊的一处私人会所,一般来说亚洲有钱有身份的人的习惯都差不多,这间会所里的布局装饰也就与祝童见过的类似场所的大同小异。
这样的宴会大多不会直接上餐桌吃饭,要给客人熟悉主人和适应环境的时间。
韩海船舶出面接待的李正勋是位副董事长,一个很骄傲的胖子,他带着三位助手在一间会客室内候着,与祝童交换名片时很有点趾高气扬的样子。他说的是韩语祝童听不懂,身边的漂亮女秘书翻译出来的却是英语。
祝童心里有点不痛快,对方应该知道来自上海,是中国人。
双方坐好好,祝童笑着用英语恭维了李正勋两句,转身用汉语对钱鼎说:“钱老,他们明显没有与我们深入接触的诚意。”
“李主任?”钱鼎刚正翻看对方秘书送来的韩海船舶的文宣资料,不解的问。
“他们应该准备汉语翻译,如果韩海船舶连这点也做不到,我很怀疑他们的实力和诚意。”小骗子推推眼镜,继续用汉语对钱鼎说。脸上却带着真诚的微笑,与正在讲话的李正勋对视着。
哈!原来这个人听得懂汉语!李正勋忽然停下韩语,尴尬的用汉语说:“对不起,是我们失礼了。”
祝童表现的更尴尬,搓着手说:“这……李董事长真是太让人感动了。既然……呵呵,是我失礼了。请多多包涵,您比我年长……。”
李正勋对祝童称他董事长很惬意,大度的挥挥手:“是我们考虑不周啊,李主任年轻有为,冒失点是可以理解的。”
还真给面子啊!年轻有为和冒失联系起来怪怪的,小骗子心气一向颇高,现在还没进入正经谈生意阶段,初步接触而已,万不肯落这个面子。
“李董事长姓李,正好,我也姓李。如果在中国我也许会认为我们五百年前是一家。”
“我这个李与中国的李是不一样的。”李正勋正色道;“我们韩国李姓是贵族。记住,人要学会谦虚。”
“哦!失敬失敬,李董事长原来出身名门。”祝童有点失望,这个李正勋是真傻还是装傻?
三、这个世界(下)
祝童伸出食指沾着杯中的茶水,在茶几明净的漆面上写下个大大“李”字。
然后看着对方认真的说:“我这个的李始于两千五百年前。史书云:周之前未见有李氏,自从有老子姓李,名耳,李姓方始为人所闻。所以说,中国的李氏是始于李耳称姓的。老子您知道吧?他是道家始祖,著有《道德经》。惭愧惭愧,写书的人历来不算什么,老子不是什么贵族。请问,您这个李,来自何方?”
李正勋张张嘴,无言以对。
他如果是个傻瓜,也坐不到韩海船舶的副董事长的高位。李正勋避开历史,开始夸赞祝童写的字很好很漂亮。
宴会开始,韩海船舶为祝童准备的是正宗的韩国大餐。祝童素来吃饭就很简单,萧萧很主意保持身材,吃得也不多;钱鼎年纪大了,饭量也不大。如果程震疆来了,这一桌根本就不够他一人吃的。
酒倒是不错,李正勋喝下几杯酒好像忘了刚才的不快,不停的说韩国造船业是世界第一,日本的造船业已经十分落后了,说任何一个国家要发展造船业,都必须与韩国造船企业合作。
钱鼎老先生有不同意见,认为韩国造船业虽然近几年市场份额世界第一,但与欧美和日本比起来,技术领域还有一定差距;他认为,韩国造船企业在新技术的研发和应用方面还需要加强。
钱鼎在造船业资历颇深,说出的话有理有据,李正勋脸色难看却无可辩驳。闷了一会儿就转换话题,说起中韩友谊。
这是个很受欢迎的话题,合作前赞美环境才是王道。
只是,李正勋被祝童的敷衍得越来越高兴,说着说着就又不着调了,开始赞美韩国的悠久历史和璀璨文化;最后,站起来举起酒杯,大声的用韩语说着怎么。
秘书小姐有点为难,还是对祝童说:“我们李副董事长听说您被成为‘神医李想’,他想知道您擅长什么?”
这是很失礼的,祝童已经感觉到对方没有什么合作的意思,此刻再也不想忍了,对萧萧说:“萧萧,联系酒店,请他们马上派车来接我们。”
然后霍然起身:“李正勋先生,我是中医,从来不拿自己的职业看玩笑。如果您想知道我能治什么病的话很简单,您如今看起来气色不错,但时常会有晕眩气阻的感觉,这是气虚阴虚的表现,是长期阴阳失调、气血紊乱、脏腑虚耗的结果。发展下去的话就是中风。本医生今天心情不错,免费送你几句话:如果七年内还能见到我的话,您将在轮椅上活到七十岁。谢谢韩海船舶的招待,听说这座城市不久前还被称为汉城,我很想有点时间近距离欣赏一下它的夜景。”
与一位中医开玩笑是浮浅的表现。李正勋被“神医李想”的诊断吓住了,脸上红一下白一下,气得哇哇大叫,祝童冷笑着,带着萧萧和钱老退出宴会厅。
“主任,你不该生气,韩海船舶的条件很好,如果能和他们合作,即使与福井造船谈判破裂也……”钱鼎随着祝童走出私人会所,有点惋惜的说。
“不可能的,您还没看出来吗?人家是在炫耀,根本就是在lang费我们的时间。他们的东西再好也是他们的,钱老,出再大的价钱,韩海船舶也不可能给我们需要的东西。”
萧萧已经联系好酒店客服,还好,至少韩国五星级酒店的服务是值得信赖的。
回到酒店大家心情都不好,祝童作为领导要担负起鼓舞士气的责任,马上布置下一步工作。
第二天上午,萧萧联系重宇造船公司,不到一小时,重宇造船的总经理申宗玄就来到酒店。
申宗玄与两个助手走进来,祝童心里不禁“哇”了一声,好漂亮一个男儿!他不做模特做实业,实在是lang费人才。
申宗玄身材高大气质优雅,最难得是细致的五官和白皙的肌肤,脸上带着迷人的微笑;如果不是黑眼珠黑头发和稍大的脸型,说他是西欧美男也不为过。
萧萧的呼吸变得有点急促,看来,美男的魅力不是一般的大啊。
下午,当另一家韩国造船公司twb造船企业的董事长金智珠走进来时,祝童心里又“哇”了一声。
昨天到首尔时他们也在街上逛了一圈,晚上与申宗玄一起吃饭,也没看到过如此的丽人。
金智珠有双月牙型的眼睛,明亮而妩媚;开始给人的印象是温柔婉约的千金小姐,交谈过程中时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又让人感到亲切而干练。
与韩海船舶李副董事长不同,重宇造船公司与twb造船企业对李想的到来表现的相当积极。
申宗玄和金智珠似乎都知道对方的存在,但他们也都没说什么,只是很认真的与祝童一行交换意见。相同的一点是,两个人都希望尽快进入正式谈判状态。
祝童负责与美人谈判,金智珠很爽快的说,twb造船企业面临很大的压力;韩国政府正在把造船业从东海岸的向西海岸转移,twb造船企业没有足够的资金完成此次转移,迫切的希望寻找合作伙伴。
萧萧自告奋勇与俊男接触,申宗玄虽然表现的很含蓄,对有意无意中还是透露出重宇造船正在面临被人兼并的尴尬局面;他作为总经理,希望为重宇造船寻找一条更合适的发展道路。
因为两位俊男靓女都表现出极大的热情,二十日和二十一日两天,祝童一行只好呆在首尔,与他们逐步进行深层接触。
晚上睡觉前祝童与叶儿通个电话,然后躺在床上把到韩国后发生的一切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得益于从小养成的直觉,祝童逐渐嗅出点阴谋的味道。
二十二日,考察组分为两组,去实地考察twb造船企业和重宇造船。祝童和钱鼎一组,萧萧与程震疆一组。
这一来又要耽搁一天,直到二十三日晚上,祝童一行才拖着疲惫的步伐,带着轻松愉快的心情回到上海虹桥机场。
临近春节,筹备处最迟二十五日就要放假,作为领导,再不回来发红包也太不象话了。
还有一个原因是,井池雪美小姐将在二十五日抵达上海,祝童要陪她去湘西凤凰城,参加朵花二十七日举办的演唱会。
二十四日一整天,福华造船筹备处里都在开会;直到晚上九点才结束。
二十五号的上海,大街上的节日气氛已经很浓了。
祝童一早就去王向帧处汇报工作,他迫切的希望见到叶儿。
金茂大厦的写字间里,吴瞻铭正在给大家发红包,领到红包后就算放假了。
叶儿果然在门前等着,她身穿警服,面色红扑扑的;祝童从车上下来就拉住她的手,低声说:“还好吗?”
叶儿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轻轻挣脱开挣脱的手,低声说:“首长在等你呢。”
“想我吗?我每天都在想你。”
叶儿的脸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