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足够了。”赵恩实丝毫不为曲老亿的神情、语气所动;“祝童不是个好孩子,可他出了大部分的好孩子都想做却做不来的时。看到他这几年的所作所为,我真的觉得自己老了。事实上,我这次本可以称病不出。那尊佛实在是太过分了,祝童这孩子在我们部里很有人缘,不少年轻人都在暗地里支持他。有些事,都知道做了将来要得报应的,可偏偏还有人做;比如我就接受了刑组长的邀请。想当年,我在他这个年纪做了太多太多没有意义的傻事,最傻的一件事就是……”赵恩实说到这里指指隔壁;“他知道。”
“他?”曲老亿真的疑惑了,隔壁房间里只有一个人,老骗子祝蓝。
“如果不是看夫人的面子,他二十年前就进监狱了。”赵恩实道。
曲老亿这才动容了,莫非,赵恩实与祝红之间真的有什么关系。
老骗子带着祝童lang迹天涯那几年他正与宁无冬纠缠不休,知道他做过不少招摇撞骗见不得人的丑事。以当时的社会环境与治安环境,他很有被抓住的可能。如果说赵恩实在暗中帮助过他……曲老亿觉得赵恩实或许有几分可信度。
“我需要问问夫人的意思。”想到这里,撕下一片地图递过去。
赵恩实在上面写了几个字,折叠好很郑重地送到曲老亿手里。
纸片被送进逍遥谷,曲老亿顺便把祝蓝从隔壁叫过来。
老骗子现在也是身家数亿的有钱人了,看到赵恩实,神情怪怪的,有点向耗子看到了猫。
“老骗子,坐。”赵恩实指着对面的椅子淡淡地道。
祝蓝果然坐下了,可他马上又跳起来,故作镇静地问曲老亿:“请问这位先生是你的朋友?”他可说是国内最早的一批赴韩国整容的人之一,现在的身份是韩国华侨,投资者。
“与你的弟子们比起来,你差远了。”赵恩实失望地摇摇头;“你就是去欧洲弄层白皮,我也能一眼看出你你骨子里的龌龊味道。”
“赵公安……这些年一向可好?”老骗子尴尬地缩缩身子,不好意思地说。
“你们认识?”曲老亿问道。
“都是陈年往事了。”老骗子恢复了一些,在赵恩实对面坐下;“赵公安,您这次来是要抓我还是抓我徒弟?抓我的话现在就跟你走,抓我徒弟,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都过去二十年了,我就是想抓你也没用啊。况且,你都快进火葬场了,抓不抓没多少分别。那边,有一群红小鬼等着你呢。”
“鬼啊……”老骗子可算是祝门内最信鬼神那一套的,听到赵恩实这番话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二十多年前,他可是毒杀了一小队害死他师父的红卫兵。现在想来,那些孩子其实并非罪大恶极,他们只是被狂热所控制,不由自主的作出那些近乎疯狂的事来。
这件事已成了老骗子的一块心病,谁也触碰不得。每每想起,都会忍不住作出一些不可理解举动。他那些年神情大变、行事乖张,最主要的原因也在于此。
赵恩实也就是从那时候起盯上他和祝红,整整追了他们三年。
可奇怪的是,有几次明明近在咫尺了,赵恩实却都有意无意地任凭他们在眼皮子地下溜走。最危险的那次是在巴东,祝红在山城摆了个药摊卖药治病,老骗子每天到附近的山里采药。赵恩实一连三天光顾祝红的药摊,不仅没有抓他们,还出重手将几个对祝红图谋不轨的地头蛇狠狠地整治了一番。
后来,赵恩实消失了,再次出现已经是十二年后。那时,祝红留下与玉影子的孩子远赴国外,老骗子带着祝童漂流江湖。在长沙,老骗子因为行骗被抓进了看守所,就是在那里,老骗子又一次见到了赵恩实。那次以后,赵恩实又一次从他们身边消失了。
老骗子第二天被莫名其妙地放出来,连夜带着祝童远赴山东,再也不敢出头露面了。
“想抓他,老赵,你老了。”老骗子从赵恩实带来的打击与震动中恢复过来,翘起二郎腿得意地说;“我这个徒弟可比我厉害多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对,这样说十分贴切。”
“只要我想抓,他就跑不了。”赵恩实说到。他的话语很平和,但那自然而然流露出的自信与骄傲,让曲老亿和老骗子心里心里一阵忐忑。
这时候曲奇回来了,他把那个折叠好的纸条递给曲老亿,曲老亿交到赵恩实手上。
赵恩实站起来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缓缓打开纸条。
时间似乎凝固了,赵恩实盯着纸条足足看了十分钟,才仔细地将它折叠好装进胸前口袋里。
他看看曲老亿又看看老骗子,眼睛深处透出一丝掩饰不住的冷光:“如此……如此……曲老板,老骗子,我就在这里再呆一天。你们最好告诉祝童,三天内如果还没有出去,就做好准备,这辈子在监狱里过吧。”
曲老亿缓缓握起拳头,老骗子把他退出房间,哈哈一笑道:“赵公安,你那套已经过时了,这些话吓吓我还可以,对我那徒弟没用。别说你抓不住他,即使抓住了……哈哈!那尊佛已经被推倒了,我徒弟手里还有不少猛料,只怕那个时候,没人敢替你撑腰啊。”
“那就走着瞧吧。他如果拒捕,我有权开枪。那样就没有回说什么了。我已经老了,他还年轻。”赵恩实拉拉衣襟,露出腰里的枪套。
老骗子气急败坏,这次轮到曲老亿进来劝架,把他推出房间。
赵恩实掂掂身边的热水瓶;“曲老板,我想喝茶,没有热水了。”
“没有热水,你现在就可以走了。”曲老亿指着窗外简易码头方向;“那里有只三六舟,逍遥谷不接待你这样的客人。”
“你会后悔的,曲老板。”赵恩实阴恻恻地说。
“夫人说,赵公安如果不高兴的话,告诉他两句话。”曲老亿道。
“什么话?她……”赵恩实激动地问。
“您是个好人,希望您能善始善终,做一辈子好人。”
入夜,蔓溪水流淙淙。
庄建秋撑着一只三六舟离开了码头,船头挂起风灯,舟上只坐着一个人,赵恩实。
夜里的蔓溪甚少行舟,人家出了大价钱,还是曲老板亲自出面介绍,可茶棚里没人肯出船。
庄建秋这个“最年轻的船把式”被曲奇暗示,只好接下这单“大生意”。
三六舟还没有离开谷口村,下游驶来一艘军用快艇,接住赵恩实掉头走了。
四、秋雨
逍遥谷内,祝童结束了东海投资的会议回到石楼。
以如今的局面,东海投资牢牢地掌握在祝童与蓝湛江手里,所有的投资决策都由他们决定。这种会议根本就是lang费时间,可又不得不开。
蓝宇先生现在有钱了,通过这次股市动荡,蓝家利用u。g石油以及相关公司的股票攫取了将近三亿美金的利润。这笔钱如今还在股市上,变现需要个过程。
蓝宇先生希望将这些股票的所有权转让给一品金佛和二品道宗,以冲抵之前约定的补偿金。
无聊大师是股市大玩家,当即说服空寂大师点头同意了。羽玄真人身边可没这样的人才,他小心地咨询了祝童以及一些朋友,也表示同意。
这些事纠缠了几十年,终于画上个尚属圆满的句号。
老一辈轻松,下一代的麻烦却来了。
一品金佛与二品道宗都要求将这些股票的所有权投入东海投资,祝童与蓝湛江稍加算计就拒绝了。无他,如果答应了,按照现在的市值计算,一品金佛与二品道宗在东海投资中占据的股权比例就太大了。
今天扯了半天皮,在祝童与蓝湛江的强势坚持下勉强达成个由东海投资托管的协议。将来卖出后,扣除一品金佛与二品道宗应缴纳的份额,其余全部返还。
事实上,蓝湛江曾私下与祝童商量,由东海投资筹措一笔资金收购这些股票。他以为,斯内尔先生的健康没有问题了,东海投资持有这些股票也算个不错的投资项目。特别是u。g石油,每年的分红都相当可观。
可祝童不同意,一品金佛与二品道宗实力雄厚,无聊大师马上就要进入东海投资董事会了,这些股票将来就由他去折腾。站在从长远的角度,这种便宜还算不占为妙。
八品江湖前三品的当家掌门人空寂大师、羽玄真人、蓝宇先生皆长出口气,上午就离开了逍遥谷。蓝宇先生邀请空寂大师、道宗水长老、梅夜长老、秦桐山结伴重走江湖路,用一个月的时间到江湖各派曾经门派所在地的以及有历史意义的地方走走、看看。这未尝没有开解梅夜长老的意思,以他们的年纪,这也许是一次最后的缅怀。
推开石楼院门,就看到母亲祝红站在院子当中,叶儿在旁边撑一把伞遮挡绵绵细雨。她早穿好冲锋衣,脚下登山靴,一副远行的模样。
“回来了?喝酒了?”祝红微笑着问。
“没喝几杯。妈妈,进屋吧。”祝童从叶儿手里接过雨伞,投去个询问的眼神。
“你们进去吧,我想在这里站一会儿。”祝红看着石楼牌匾上的“曲石”二字,悠然道。
“曲叔叔在里面。”叶儿挽住祝红的胳膊,轻声道。
祝童几步走进石楼堂屋坐到曲老亿对面:“曲叔叔,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他想干什么?”曲老亿把赵恩实的事说一遍,祝童心里腾地涌起一阵怒火。
曲老亿继续解释,某相关单位下面有个一个低调而神秘的组织,从赵恩实今天的表现看,他应该就是该组织的成员之一。
那个组织掌握着江湖道大部分人的资料,其中当然包括回归的祝红。母亲祝红说,这赵恩实曾经帮过祝门。
那个时候,她虽然经过简单的易容,去难掩天生丽质。赵恩实当时还是个朝气蓬勃的有为青年,对生活对人生充满希望。他与祝红交谈了两天后悄然离开了。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赵恩实已经把一切都看破了,他又一次看到仪容不改更富魅力的祝红,心里压抑已久的邪念爆发了。
在他这个年纪,上升无望,做些以前不敢做、不屑做的事,很好理解。赵恩实能得到地方驻军的协助,手里掌握的资源可算是相当惊人了。
“曲叔叔,让母亲在这里住些日子,别的事,你们别管了。”祝童站起身,背上早准备好的行李走出石楼。
他来到祝红面前,拉着叶儿跪在被雨水浸湿的青石板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妈,您进去休息吧。外面的事,有孩子们呢。”
祝红急忙拉起叶儿,抚着祝童的头顶道:“我知道你的能耐,可这是你们的蜜月。凡事三思谨行,多与叶儿商量,别太委屈她了。”
“不会的。”祝童顺着祝红的力道站起来,任凭她温暖的手拭去眼角的泪花,转过身,与叶儿走入似乎无穷无尽的雨雾中。
路过仙女湖,祝童与叶儿进去向柳依兰与苏娟告别。姐妹见面少不得又耽搁一会儿,祝童也没催促,站在道观外拿出只手机发短信。这是只真正的全球通,价格不菲使用费也相当昂贵。
十几分钟后,祝童走进道观。叶儿知道该走了与姐姐告别,在苏娟的千叮咛万嘱咐声中,两人携手跨过蔓溪,正式步入江湖道。
苏娟久久地站在道观门前,直到代表祝童与叶儿的两只手灯的亮光消失在山那边,才叹息一声转身进入道观。
不出赵恩实所料,他们确是翻过两座山来到湍河岸边。
曲奇早撑着一只幺六舟等着了,他们坐上幺六舟,顺流直下,前方十几里就是朝顾家沟。幺六舟上还有个年轻人,他就是那个谷口村“最年轻的船把式”庄建秋。
“紧张吗?”祝童握着叶儿的手,问道。
“有点。”叶儿拿出手帕,擦去两人脸上的雨水。
舟上搭着雨棚,到顾家沟之前的一个多小时,他们是安全的。
瑞河最宽处有七八米,最窄的地方只有两米多。庄建秋头戴顶灯、手把竹竿在前面探路,曲奇在后面掌握方向。因为下雨,河水大了些方便行舟,可周围伸手不见五指,安全起见,幺六舟走的很慢。
过了一个多小时,庄建秋熄灭了头灯。转过一道山崖看到了几点闪烁的灯光,顾家沟到了。
庄建秋冲山崖上学了声鸟叫,过了一会儿,上面垂下条绳索。他脱下外衣抓抓住绳索爬了上去。
“我们也上去吗?”叶儿抬头看着山崖,怎么看也看不到顶。
“不用,我们在这里等。”祝童拿起庄建秋留下的竹竿,撑着幺六舟向后退去。
这道山崖他和曲奇都能上去,叶儿就有点困难了。
刑贵金带着三个人站在顾家沟外的一处山崖下,湍河在这里被山势收拢,不足五米宽。度假村兴建的时候,将地势人为抬高,成为一人造瀑布,他们就站在瀑布的坝顶。
小马在山崖上的观景平台上,他操持着一套军用远红外望远镜不停地朝湍河上游扫描。据赵恩实赵老师判断,祝童与叶儿将在十一点到十一点半之间到达这附近。
赵恩实坐在顾家沟外五公里的湍河桥上,这里是出入顾家沟的必经之路。他身边有一个班的荷枪实弹的军人,即使祝童能闯出顾家沟,这一关也过不去。
十一点过去,十二点也过去了,一直到凌晨两点,小马也没看到湍河上游有任何动静,湍河桥旁的赵恩实也坐不住了。
山里的夜晚温度本就不高,外面下雨,又是凌晨,气温已不足十度。这样的鬼天气,蹲点守候是最难熬的了。
赵恩实坐在一辆越野车里静静地抽着烟,他虽然很有耐心也很有把握,可现在已经三点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忐忑。
对讲机里又一次传来小马的声音,祝童还没有出现。
赵恩实有点后悔了,也许,对曲老亿说的太多了。祝童……他脑子里飞快地回想着刑贵金、李颂汉的两次抓捕行动,心里不禁有了个不好的感觉:那个小骗子,不会真的去闯北洛公路吧?
赵恩实抓起对讲机呼叫,前面,顾家沟与嵩南公路交汇处还有一个小组,他们已经发现了那辆接应祝童的越野车。赵恩实要求他们去核对一下,车上有没有人?
两分钟后,对讲机里传来核对结果,车上有人,可是那个人没有驾照。据他说,这辆车坏了,司机去十几里外的镇上找人修车了。
“那个人的姓名。”赵恩实问道。
“庄建秋。”
听到这个名字,赵恩实楞住了。他嘴角浮起一丝苦笑,拿起对讲机道:“收队吧,刑组长带人去洛阳,其余的人跟我去南阳。”
他还记得那个逍遥谷“最年轻的船把式”,两人分开的时候是傍晚六点。从逍遥谷到嵩南公路之间不是没有路,而是需要经北洛公路绕行五十公里。现在,逍遥谷外已经被封锁了,庄建秋既然出现在那里,就证明还有一条不通过瑞河不经顾家沟的通道,而祝童已经顺这条通道离开了。
小马离开观景平台十分钟后,一只幺六舟出现在瑞河上游。
祝童与叶儿在上岸时,刑贵金一行人的车队刚刚驶出顾家沟大门。
第二天上午十点,南阳市郊某招待所。
赵恩实坐在宾馆四楼四0五房间的窗口,这里是嵩南公路的尽头,所有从那个方向进出南阳的车辆,都必须从这里经过。路口装有监控,他已经调看了从昨天晚上十二点到现在的所有监控资料,被确定的几辆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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