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家杰的灵堂就布置在一号别墅,这套位置与规格都相当讲究的别墅是他送给父亲马格权的。只是现在,白发人送黑发人,马格权坐在一号别墅二楼的休息室里,情绪相当的低落。
他有一子一女,女儿还在国外留学,马家杰可谓是他们夫妻俩的心肝宝贝。接到消息的当天,夫人的就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住院了。
昨天是头七,马格权抛开一切公务从北京赶来,亲自为儿子送行。他昨晚一夜都好好休息,今天又迎来送往的忙了大半天,身心相当疲惫。
去年九月份,王向帧曾透过巴常务隐晦地提醒过他,马家杰在天轮寺开枪的事可能会有麻烦,那些人不是普通的牧民或小贼,马家杰或许会遭遇对方的报复。
马格权相信王向帧不会传播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这半年多来,马家杰被严格限制在省委大院马家的老宅里,那里的安保措置能最大程度的保证他的人身安全。
可马家杰到底还年轻,根本适应不了那近乎坐牢的隐居生活。前一段接到宋理的邀请就迫不及待的带着辛云来散心了。
却没想到,来到黄山的第二天,惨剧就发生了。
马家杰的尸体如今还躺在医院的冰库里,马格权万万没想到的是,“杀害”马家杰的凶手竟然是著名画家梅夜。今年春节回西京的时候,已经离开交通厅厅长的宝座就任高速发展股份公司董事长的马格飞,在西京最高档最有文化格调的酒店宴请梅夜。马格权在北京的书房里,还挂着梅夜当时送给他的那张鹰花图。
细细想来,梅夜与马格飞的交往颇有痕迹可循,他的目的正是接近马家杰。想到这里,马格权捏紧拳头:这次,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也要把这件看似意外的“突发事件”办成蓄意谋杀的铁案,一定要让梅夜给儿子偿命。
在他的努力下,梅夜已经被警方收押,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了。
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半,马格权的秘书轻手轻脚地走进来:“部长,楼下有位客人要求进来祭拜。”
“是谁?”马格权抑制住内心不满,和蔼地问道。
省里的几位主要领导昨天都来过了,屯溪本地官员更是跑前跑后的,伺候的别提多周到了。马格权很少出面与下级官员应酬,一直都是马家老三马格飞与他的秘书代为出面。作为一位实权副部长,马格权手里掌握着相当多的财物资源与人迈资源,这些都是依仗与筹码。
“他说他叫祝童,这是名片。”秘书将一张深蓝色名片放到马格权面前的茶几上。
“祝童……”马格权暗暗念叨着这个名字,过了一会儿才拿起那张名片。
名片的材质相当一般,应该是在街头小店里匆忙印制的。深蓝色的显得十分庄重,表示名片的主人对逝者的尊敬。马格权盯着“祝童”这两个字足足看了有三分钟,长长地呼出口气,沉声道:“请他上来吧。”
秘书应一声,轻轻退下。
马格权站起来来走了两步,又回到原处坐下。
他当然知道祝童是何许人也,“神医李想”掀起的滔天巨lang的余波现在还没有平息。就在刚结束不久的**上,那尊佛正式退出了政坛。虽然各方面都表现的相当礼貌而克制,给予他评价也不可谓不崇高,可谁都知道,接下来的几个月才是关键。
上海那边不必细说,一大批上次侥幸躲过一劫的官员落马。而在北京,也有相当一批人受到牵连。
马格权也可算是一位间接受益者,他的顶头上司,部长大人三月份就因病住院了。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他将在两个月内被扶正,或者交流到另外一个部委做一把手。可是,马格权更希望能走出北京,到省里做一任地方大员。这对他培养马家的子弟兵、接班人与自己的资历的完整性都十分重要。
处于他的位置,能看到不少一般人无法接触到的东西,祝童的出身与经历是前一段时间政坛高层关注的热点,他在上海、在西京的行踪、与王向帧、周振逊、范西邻等人的交往无不透露着一些模糊而神秘的信息。
马格权刚才忽然想到一条以前没有注意到的信息:与祝童一同出走的苏叶,曾经师从梅夜学习过一段时间的绘画。
苏叶姐妹的经历十分简单,她们本不可能接触到梅夜这样的大师级的任务。那个时候……这代表着,过去的“神医李想”现在的祝童,与梅夜之间有相当亲密的交往。
他是来做说客,替梅夜寻求妥协的!
马格权认为自己在短时间内就作出的判断,应该有相当的准确性。
休息室的门再次被推来,秘书引着一位身着黑色西服的年轻人走进来。
“马先生,谢谢您能见我。请务必节哀,对令公子的遭遇,我很难过。”祝童远远地伸出双手,握住马格权略显勉强的右手神情沉重地说。
“谢谢祝先生,请坐。”马格权示意秘书退下,隔着茶几坐到祝童对面。
休息室的门关上了,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十分沉闷。
“请问祝先生,您与家杰……”作为主人,马格权首先打破了沉默。
“我与马家杰先生素不相识,但是,我与‘小马哥’马格非有过一面之缘。算来,应该是去年的这个时候。”祝童拿出香烟,自顾自地点上,徐徐道;“对不起,我不该在这个时候提起那件事。”
“没什么。”马格权挥挥手,阴沉着脸故作大度地说。
他想起来了,马格非出事之前,曾与这个人喝过酒。对于那个小杂种的死,马格权并不认为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那件事毕竟与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个人有关。
“或许,您现在还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死在谁的手里?”祝童又道。
“谁……”马格权身子一僵,一时有点恍惚:这个人,怎么在这个时候提起那件事了。
“不错,杀死小马哥的正是您的儿子。”祝童摘下插在西装口袋里的**花,随手丢到茶几上。
马格非究竟死在谁的手里,在西京是一桩神秘的悬案。虽然,西京市局作出了“酒后情绪失控自杀”的结论,但并未得到一些人的认可。
马格权站起身向门口走去。他不想再lang费时间了,也是被祝童的胆大妄为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要马上出去,把这个人抓起来,送给当地警方。
“万丈高楼平地起,需要很很多人用很长的时间认真地一砖一瓦地去经营建设。可是想要毁掉它就太容易了,也许只是一阵风,也许,只要一个传言就足够了。”祝童漫不经心地说。
马格权的手刚握住门把手,却没有去扭开了。他回过身,盯着祝童深深的看了十秒钟,问道:“祝先生,不要逼人太甚。”
他不敢冒险,开始冷静地思考。祝童可是个凶名远播敏感人物,他曾经亲手搬倒了那尊佛,起因只是因为一个叫赵永兵的混子私自录下的一些东西。具专业人士们事后分析,祝童本无意与那尊佛为敌,只是那些东西牵扯到包括“桃花潭水”在内的一些黑幕,就惹得那尊佛身边一些人的不满。
后来,祝童也只是掀翻了田旭阳,利用那些东西掀起了一点lang花。
在任何人看来,祝童与那尊佛都不可能成为一个层级的对手,他们甚至没有见过面。可是那尊佛并不甘心在祝童手里吃瘪,这才有了去年那起“云峰寺台风”。
“马家杰的命是命,马格非的命就不是命!那些被死在他枪口下的人的命就不是命!他有今天,最主要的原因是什么?我想,马先生应该冷静地想想。我以为,马家杰的死,对你们西京马家未尝不是件好事。留着他这样纨绔子弟,早晚会是个祸害。”祝童走到马格权对面,嘴角浮起笑纹;又道“一些看似偶然的小事,很可能会演变为一场不可控制的灾难。马先生,我刚从国外回来,不想在招惹任何麻烦。听说,马先生就要高升了,这个时候……”
“好吧,你需要什么?”马格权咬着牙根,低声道。
“三天之内,放梅老出来。”祝童将一只优盘塞进马格权上亿口袋;“请不要有任何幻想,看看里面的东西吧,它能让您看清自己这个父亲做的是多么的失败!如果想毁掉西京马家,用不着等到现在,机会有的是。”
“嘭!”的一声,休息室的门被重重地关上了。
马格权的秘书守在楼梯口,听到声音连忙跑过来。
“部长需要安静,请勿打扰。”祝童拦住他,很认真地说。
可马格权毕竟是一位很有希望转正的部长,别墅内外有严密的安保措施,祝童被四个人拦住了。
秘书轻轻推推休息室的门,里面传来马格权的声音:“不要为难祝先生。”
祝童从四个人中穿过,瞄一眼他们腰间,道:“千万小心点,我很害怕。”
下到别墅一楼,正与个身材苗条、体态婀娜的女子走个对面。
祝童放慢脚步,轻声道:“辛小姐,我的承诺依然有效。如果在西京呆不下去了,可以去上海。我给你介绍个很好的老师。”
七、纨绔(下)
七月时候,凤凰老城的人们逐渐习惯并接纳了一位时常出入陈家客栈的女孩。
她穿一身在此地极其普通的的衣服,鼻梁上架副宽边眼睛,在柜台前后、客栈内外迎来送往的,俨然一副客栈女少东的模样。
左近邻居开始以为老夫妻年纪大了,要卖掉客栈搬到别处养老,这样的事近几年在凤凰城是为平常,没什么大不了的。陈家客栈一直没请帮手,只老两口经营,转让出去是迟早的事。
陈老伯夫妇也不多解释,只说那是他们的女儿。谁不知道陈老伯的女儿们都在外地,据说日子过得不错,逢年过节的时候也很少回来。这般年纪的女孩,说是他们的孙女还可信些。
那女孩也奇怪,自从六月中旬到来之后,每周都会失踪个三四天。周一出去,周四周五回来,帮陈老伯夫妇应付相对繁忙的周末。从外表看,女孩的容貌并不甚出色,夏日衣衫单薄,那遮掩不住的窈窕腰身与匀润修长的双腿却相当的引人注目。
七月十一日下午三点十分,一辆堪称豪华的旅行车驶进凤凰城,稳稳地停在虹桥旁。
车上下来几个外国人,这也算常见。可是他们并非旅行者,而是打开后车门抬下一副担架。
虹桥周围向来有帮客栈介绍生意的,他们没等车停稳就吆喝着“哈喽!哈喽!”围了上去。
看到担架以及担架上的那个憔悴的外国男子,不禁后退几步。这些人一看就是来看病的,医院在县城,虹桥周围只有几家药店。
陈家客栈的女孩也在虹桥旁,她迎上去,用英语与那几个老外交谈几句,担架就随着她去了。
包括担架上病人,陈家客栈住进了六个老外,女孩很快挂出客满的招牌。
晚上九点,一个衣衫简朴的年轻人走进陈家客栈,笑问:“老板,有房吗?”
“没房,睡大街上吧。”女孩正与陈大妈说话,抬眼看他一眼说到,眼睛里却闪烁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年轻人正是祝童,不用问,女孩就是叶儿了。只不过,她现在的面貌还与那“林嘉舞”有几分相似。
祝童随着叶儿上楼,陈大妈是知道他们的,也不多问什么,起身关上客栈大门。
客栈二楼最大的房间里,博尼。斯内尔先生躺在稍显局促的大床上。
祝童在床头坐下,左手搭住博尼的脉搏,朝站在大床另一侧的汉密尔顿勋爵笑笑,道:“勋爵辛苦了,这一路还顺利吧。”
汉密尔顿勋爵摆摆手,连说不辛苦。
“告诉我,哪天都发生了什么?”祝童问道。
“我想,这封信上写的很清楚了。”汉密尔顿勋爵拿出个密封着的信封,那是斯内尔先生的亲笔信。
祝童接过来捏捏,信封里不只有信,还有一只优盘。他并没有马上打开,而是看着汉密尔顿。“勋爵,我想听您说。”
博尼五月份遇刺,第二天就被送到斯内尔医学研究中心。斯内尔夫人听到的枪声都打在那辆跑车上了,博尼身上没有枪伤,他是从山上滚落,身体特别是头部受到多次撞击。
博尼身上的伤处已经被治好了,可他一直处于昏迷当中。两个月来,博尼接受了多次检查,病因早已确定:颅脑淤血压迫神经。医学专家也给出了治疗方案,打开颅骨引出淤血。
可是,斯内尔先生并不认可这个方案,因为博尼脑部淤血部位十分敏感,接受开颅手术后博尼能否苏醒?是否能不留后遗症完全康复?这些问题,最顶尖的专家只给出百分之三十的成功率,至于那些宣称有百分之八十、九十甚至百分之百把握的医生,根本就不再斯内尔先生考虑范围之内。他们是赌徒,想借助博尼这位亿万富豪继承人一举成名。
迈克。斯内尔多次在非正式场合表示,他只相信祝先生。
祝童离开美国的时候很是有点狼狈,航班抵达上海三个小时,纽约地方法院限制离境令开始生效,布雷斯顿。威达扑瑞斯律师事务所的两位合伙人正在法院与起诉方大打口水官司。在这种情况下,祝童不可能去美国给博尼治病。
由于一些只可意会的现实因素,斯内尔先生不能亲自送博尼去中国;同样因为一些只可意会的历史原因,斯内尔夫人也不是个合适的人选。
范加斯特先生与罗贝尔、斯内尔都表示很乐意担负起这个重要的使命,还有安东尼,他十分希望能有个机会去修补与祝先生之间的关系。
可是,斯内尔先生最终选择了一位似乎不怎么乐意与祝先生打交道的人,博尼的教父汉密尔顿勋爵。
他们已经到上海一周了,望海医院的郑书榕与马八两位金牌医生检查过博尼的病情后,认为只有祝童亲自出手才有万全的把握。
郑书榕医生说,祝先生近期没有返回上海的计划。所以,汉密尔顿勋爵治好又带着博尼赶到凤凰城,还有斯内尔夫人特别交代一定要交给祝童的两只箱子。
祝童听完,闭上眼思索了一会儿,笑道:“勋爵不觉得奇怪吗?我们之间的关系一直不是那么融洽。斯内尔先生为什么把如此重要的事委托给您?仔细想想,一定有什么被您忽视的原因。那天在十月庄园里,您都看到了什么?或者,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在博尼周围?”
汉密尔顿勋爵心里一惊,呆呆地看着祝童。
几天的时间过去了,陈家客栈的大门一直没有打开,附近的人能闻到从客栈里传出的熬制中药的味道。
七月十五日,博尼开始对外界的刺激有所反应;七月十七日,博尼睁开的双眼,他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恢复,目光空茫而无须;七月十九日,博尼开始说话了。
汉密尔顿勋爵长长地出了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了。这些日子,陈家客栈里除了祝童之外,最辛苦的当属他了。汉密尔顿勋爵已经想明白了,博尼能否醒过来对他来说意义重大,斯内尔先生之所以请他护送博尼,不是没有原因的。
七月二十日,汉密尔顿勋爵离开凤凰城返回上海。七月二十二日,汉密尔顿勋爵回到巴黎。七月二十三日,外界传出斯内尔家族最有希望的继承人博尼。斯内尔先生病情不容乐观的消息,斯内尔家族所属公司的股票应声大跌。
七月二十四日,斯内尔先生的次子罗贝尔。斯内尔抵达伦敦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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