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僵尸似乎早有防备,突然双手向下猛振。
“嗤!”左长袖滑出了秋岚的右手。
这瞬间,秋岚飞撞而至,左掌下拍,扭身、上步、右肘吐出。
“嘭!”活僵尸的右手,顶着秋岚拍来的左掌。
“晚辈初入江湖,被老前辈迫急了,不得已才用来保命,这次还是第一遭用上。”他恭敬地答。
活僵尸点头微笑,笑容令人毛骨悚然,伸手轻拉横在前面的树枝,树应手而折,略一审视折断的部位,说:“璞玉归真上乘气功,你已可发于体外了,但火候仍差,遇上象我这种高手,自保不易。
唉!大概你师父伯你在外惹事生非,所以未将神髓传给你。”
“晚辈不想在江湖流浪,所以不想学。而非家师不传。”
活僵尸不住向他打量,久久方摇头苦笑。
秋岚猜不出活僵尸的心事,问:“老前辈,据家师说,江湖中知道璞玉归真奇学与崩云三式的人,为数极少极少,而老前辈却了如指掌,请教……”
“且慢请教,我会告诉你。唉!说来话长,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你不将两种奇学练好,将有大麻烦,令师也休想安逸。你将矮干撵走,我在左侧山崖下等你,告诉你其中原故。我先走。”
说定便走,向左面山崖冉冉而去。秋岚放了心,因为看活僵尸的神情,显然无恶意,而且弟弟秋雷逃走的方向是右面的山崖,不怕再遇上了啦!他向右侧山崖看去,在树木的空隙中,他看到二十余丈外有一个青影正在躲躲藏藏。借木石隐身,从远处向山崖接近。
“唔!是那可恶的恶道。”他心中暗骂,一面向昏迷不醒的矮方朔走去,一面自语:“他又来引诱我弟弟为非作歹,这不安份的牛鼻子恶道。”
矮方朔修为浑厚,活僵尸可摧山碎碑的奇功仅将他击昏而已,肩伤不重,在秋岚推拿片刻之后,倏然苏醒,抽着冷气坐起,喃喃地说:“这凶魔重行出世,江湖不幸,江湖不幸。咦!你还没……”
秋岚在一旁搓手而立,接口道:“前辈还能走动么?”
矮方朔一蹦而起,讶然问:“你还没走?活僵尸呢?我这人除了砍下脑袋,不然死不了。”
“活僵尸走了,要小可请前辈早早离开这儿。”
“他没找你?”
“不!他轻易放过了小可。”
矮方朔拍掉衣裤的灰土,摇头好笑道:“异数,异数。看来,这家伙说二十年的被虚云和尚所度化是真的了,可惜我不知道虚云和尚是谁,他有何能耐度化这个已无人性的凶魔?真是不可思议。小友,你贵姓大名?”
“小可姓秋名岚……”
“咦!刚才在下面扬名称雄的飞龙秋雷。相貌与你相同……”
“那是小心的弟弟。”
“令弟的身法,与终南狂客的鱼龙变化术有点相似,莫非两位……”
“舍弟的恩师正是终南崔老爷子门人。至于小可,好教前辈见笑,只略通拳脚而已。”
矮方朔笑眯眯地盯着他,笑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目朗鬓丰,神情气朗。满脸祥和的,与令弟大为个同,相貌神似而气质迥异,我敢武断地说,你比令弟修为要深厚精纯得很多呢!”
“前辈走眼了,小可只是一个在江畔救援落水客的平凡人。”
“如果我矮子走了眼,你可以挖出我的眼珠子来。也好,深藏不露,不求闻达的人,大多是些不由热衷名利的山野隐逸,你是对的,谦虚是一种美德,我反而庸俗得盘根究底起来了,呵呵呵!我想,我们会有再见之期,珍重。”说完,向下走了。
“前辈珍重。”秋岚躬身相送,由衷的向这位风尘奇人祝福。
他向右面山崖用目光搜九华羽士的踪迹,但一无所见,恶道不知躲到那儿去了。空山寂寂,更没有弟弟秋雷踪迹。
秋岚想:“弟弟不是傻子,可能已经走掉了。”
他向左面山崖树影中走去,经过一处崖根,突听树根近山壁的暗影中,传来活僵尸的声音:“小伙子,进来说话。”
他分开矮树从往里钻,在一座深约丈余的石窟中,活僵尸坐在里面等着他。
如果他事先不知道活僵尸在里面,乍一发现不吓得跳起来才怪,而且活僵尸的相貌确实是可怕极了。
他钻入石窟,活僵尸用手一指身侧,说:“坐下,你姓什么?叫什么?”
他听得出活僵尸的语气中有善意,毫不思索地告罪坐下,恭敬地说:“晚辈姓秋,名岚。”
活僵尸龇牙咧嘴笑,说:“你胆子不小,竟敢和我这世人畏如洪水猛兽的凶人在一起坐地相处,不愧是玉狡猊的衣钵门人。”
“玉狡猊?老前辈……”秋岚讶然问。
“你听我说,那是令师俗家的绰号,大概三十岁以前成名的名宿,对这绰号不会陌生,这绰号在三十年前方在江湖消失,我的绰呈晚消失二年,本来我该请你带我去见令师,这世间除了令师之外,没有我活僵尸认为值得心悦诚服的人,但我不想走,我必须去找独角天魔那王八蛋该死的猪狗,只好请你替我带口信给令师了。”
“老前辈但请吩咐。晚辈将面禀家师。”
“好,你告诉他,一月前我碰上了独角天魔,一时伤感老友凋零,感慨甚深,几斤老酒下肚了,竞被那畜生所乘,几乎送命。”
“在那老狗口中,我知道金神金祥已经不甘寂寞,逃匿三十余年之后重出江湖了,是否仍找令师妄想斩草除根不得而知,但令师必须小心才是。”
“谁是金神金祥?”秋岚插口问。
“那是你师父的仇人,但我却不知你师父为何毫不介意的原因所在。那家伙毁了令师的家,而令师……唉!果真是一言难
我与令师是死对头,但却成为好友;金神金祥原是令师的好友,不但毁了令师的家,更多方加害令师,不置之死地似乎不会罢手,岂不可怪?你是否想听听有关令师的故事?”
“晚辈极愿老前辈详告。”
“本朝开国迄今,已有八十多年,前五十年中,字内出了四个令人变色的人物,称为宇内四大凶人。这四人是玉狡猊白云、金神金祥、活僵尸罗方、独角天魔候瑞。四人中有我,也有令师……”
秋岚吃了一惊,抗议地叫:“不!家师决不是四大凶人,他老人家十余年来,亲手救起的落水客不知凡几,医道通玄活人无算,奇…书…网嘉定州的人尊称他老人家为活佛而不名……”
“小伙子,少安毋躁。”活僵尸笑,似乎很开心,笑完说:“不错,他果然在用他的有生之年,从事救人赎罪的功德了,比我强多了啦!告诉你。我老人家的话不会假,你师父的璞玉归真奇学天下无双,不会有人偷学得到他的崩云三式武林绝学。
想当年,令师横行天下一甲子岁月,无敌于天下,亦正亦邪亦侠亦盗,任性而为,不知造了多少杀孽。直至有一天,令师的好友金神金祥终于做出了使令师痛心的事。令师万里迢迢从西北返回原故里,只看到一片瓦砾场,你师母一家大小二十余口死的死,逃的逃,白家一门老小大多死在火海中,活着的人下落不明,那就是金神做得好事。
令师在瓦砾场中,尝到了杀人与被人所杀的辛酸滋味,所以大彻大悟放下了屠刀,跳出红尘披上了袈裟。十年后,我在西岳华山遇上他,我两人虽名列四大凶人,但水火不相容,见面不拼个百来招两败俱伤不会罢手。
四大凶人中,令师与金神是知交,我和独角天魔是好友,两人的遭遇是差不多,但我幸运些了。令师的家被金神毁了,我也几乎被独角天魔活葬在铁棺。那次我俩在华山见面,他苦劝我回头是岸,放下屠刀,你猜我怎样?”
“老前辈,晚辈愚昧,猜不着。”秋岚答。
“呵呵!我把令师两掌劈翻,打得他遍体鳞伤,他除了光念我佛慈悲之外,死不反抗。后来我出潼关,在关东与死对头白道第一高手冷剑许中州狭路相逢,拼个你死我活,激斗了三个时辰的,两人功力悉敌,他内腑离位,我经脉嵌绝,两人气息奄奄两败俱伤,躺在林中等死。
岂知令师恰好赶来,他身上的伤还没好,虚弱得连抱一个人也抱不动,但他却留下了,请来当地村民,将我两人拾至村中疗伤,一住两月,我两人才能起床。之后,我只记得令师临别时所说的几句话。
他说:‘孽海无边,回头是岸;如果你再杀人放火,老衲的罪孽更为深重。但老衲是佛弟子不能见死不救。天哪!老钠不知如何是好,我佛为何不早些接引老衲早日归西?’他脸上痛苦的神色,至今我犹未忘怀。
我和冷剑许中州只互相看了一眼,目送令师老迈的身影消失在烟火滚滚的官道尽头,然后互道一声珍重,各奔前程。后来,令师的行踪我始终不明,听说冷剑结束了中州镖局的业务,归隐林泉。
而我,却跑到小熊山遁世,与草木同腐。想不到二十年后,竟被好友所卖。独角天魔那王八蛋的,这二十余年来不知躲到那儿挺去,他比我先退出江湖两年,四大凶人中,我是最后一个退出江湖的人。
万没料到他竟和雷音尊者小辈攀上了交情,替那秃驴向我索回割左耳的债,可恶极了。我练的是僵尸功,是佛门苦行术的旁支,行起功来不但刀枪不入,入也无妨,而且不畏任何奇毒侵体的,十天半月水米不沾小事一件,但末运功时,仍与常人无异。二十年来,我已练至近乎不生不灭的境地,但万没料到他在把酒叙旧时捣鬼。骤不及防便着了道儿,召来潜伏在近的雷音秃驴,将我放入事先准备好的铁棺中。
总算他们走运,如果稍慢片刻盖棺,我便会以将迷毒排出体外了。他们也未想到我二十年中进境惊人。还以为我最多十天半月便便会变成真的僵尸哩!在和独角天魔叙旧时,他说金神金祥已经在最近决定重出江湖,认为令师可能未死,也许正在找他算帐,他必须除去令师方能安枕。
但除了我和冷剑许中州之外,没有人知道令师已经出家了,更没有人知道令师的佛号叫虚云了。我听到这消息十分焦急,替令师担心。你尽快进回嘉定州,禀明经过,要他小心些儿。同时请替我带个口信,说我活僵尸为他祝福,也许我会找独角天魔算帐,也许再回小熊山遁隐。
二十年睽违江湖,江湖对我陌生,也不需要我这种人现世,请他放心,我活僵尸决不会替他增加罪孽。对他,我活僵尸永远欠他一份无法报答的恩情。”
活僵尸说到最后,语气有点黯然,稍顿又说:“这一生,只有在与令师分手那一瞬间,我体会到人生竟是那么复杂,并非打打杀杀强存弱亡那么简单。那一刹那,我体会到令师在家破人亡下,落发出家的痛苦是如何的深沉。
也许冥冥中自有主宰,报应的来早与来迟确有其事,不能不信。俗语说,瓦罐不离井上破;我这种人早晚会不得善终,造孽太多,逃不过天理循环。能过一天算一天,我在等候那天的到来。”
他吁了一口长气,挥挥手,象在赶开心中的烦恼,注视着秋岚,转过话题道:“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这一身邪门奇学,可能要带进坟墓!也许别人早已替我挖好了墓坑,在等我的臭皮囊下土哩!令师在晚年破例收你做承受衣钵的传人,你定然是个可造就的好弟子。除非你象你师父一般出家遁世,永远不谈武学,能受得了委屈打掉牙和血吞也不行,人家会要你的命。
想不过问尘俗是非,是非自会光临你的头上。为非作夕也许无愁无苦,行侠仗义却多灾多难的,你年青,还有走不完的生命旅程,前途多艰,苦难重重。令师传给你的奇学全身保命固然管用,但万一遇上金神和独角天魔那些高手,你无法自全。
你可以告诉令师,说我为了一已私心,为免将正宗的苦行术带进坟墓,要你替我在世间找一两个心地善良的人传流后世。
僵尸功是一种苦行术。
苦行术在佛门弟子来说,称为瑜珈,另一旁支称为寂灭术,僵尸功不太人道,而且要改头换面做活僵尸,不好,瑜珈太苦,迹近自虐;你不是佛门中人,不学也罢,我传你至高无上的寂灭术,送给你保命全身。
这种功对你很适宜,尤其对不屑名利的人最管用,不怕打击,不畏水火,不虞饥寒,基至可以假死自全,除非能找到千古神刃砍下你的脑袋,不然死不了。
听着,我将心法和练术传给你,再以百载修为助你速成,百日之后,你便可以练至五成境界了,在半个时辰之内可以不用呼吸。当然啦!不呼吸是假,这种呼吸等于玄门弟子的龟息,不是行家决难发觉。
诚心,正心,凝神:听我说:所谓寂灭,非云死亡,而是解脱,生死之念,存在于意识之间的,意识可主宰生死……”
他的语言细如蚊蚋,但在秋岚的耳中却如同雷声,石窟中死寂,两人相对而坐象是入睡一般了。(??????)
他身不由己,在小姑娘身后紧跟,小姑娘一身天青色劲装。曲线玲珑背影,在他眼前轻轻款摆,阵阵少女特有的肌香中人欲醉,背系长剑,胁下有百宝革囊,弓鞋轻点,脚下无声无息,光看背影,他已经醉了。
蓦地眼前一黑,她转头微笑,轻声说:“壮士,请留心脚步,洞中伸手不见五指,只消转几个弯,活僵尸便无法找到我们了。”
他什么也没听进耳朵,只隐约地欣赏在眼前朦胧映出的美丽脸蛋。
走着走着,不知经过了多久,反正他在冥想,时间对他毫不重要了。
“小心呀!要侧身挤过去才行呢。”是姑娘的声音。
他感到潮湿的石壁冷冰冰地,摸索着也不易举步,他个儿粗壮,挤的相当吃力,但他挤过了一段三丈余长的夹缝,两转折之后,眼前出现微光了,秋雷可以清晰地看到姑娘的背影了。
再转了两个弯,光源渐近。姑娘扭头灿然一笑,说:“快到了,壮士,这儿才是刘福通的藏珍箱所在地哩!”
秋雷心中一震,小说:“难道说,藏珍箱还有两个不成?”
美丽的小姑娘在眼前,藏珍箱即将出现,而青云客和九华羽士已不知逃到何处去了,合该他秋雷人财两得,妙极了。
他却不知,九华羽士早就发觉海天一叟的藏珍箱有问题,所以示意要他往山崖走,如果他早依九华羽士的指示离开天生石桥,也不至于被活僵尸打下溪底,而且落得如此狼狈啦!
九华羽士正躲躲藏藏,老鼠似的向洞口掩近。
青云客已带着妻妹,没命地逃回青泉山庄报信去了,活僵尸过了一月居然未死,不逃回去报信怎成?他这次不但未能搬回活僵尸的尸体回报,还白丢了一把屠蛟匕。
眼前大放光明,出现了一个宽约两丈长方的石室。看光景,并未经人工开凿,而是天然形成的石窟,顶端石壁挤合,有两条三寸宽尺余长的石缝透入光线,由石缝中可以看到一些摇功的草影。
壁根下,一只三尺见方,比铁棺小了一倍的铁箱,静静地躺在那儿,箱四周的地面上,锈屑累累,箱是铸铁所造,可能厚度惊人,已锈蚀了二四分厚,用手敲动,仍然坚实无比,沉重非凡的。
洞中还干燥,铁箱对面凸起的石块可以权充坐凳,姑娘向石座伸手虚引,微笑道:“壮士请坐地,活僵尸决找不到这儿,十分安全。”
秋雷含笑告坐。一个目中无人,自命不凡确也不凡的人,在任何人面前也不会拘束,他自不例外。
在这位明艳照人风华绝代的姑娘面前,他毫不怯场。整衣坐下问:“在下姓秋名雷,能请教姑娘贵姓么?”他明如故问。
姑娘微笑着在另一座上侧身坐下,说:“小姓许,名淑真,人称我银凤,贻笑大方。秋壮士的轻功,小女子无比佩服。请教壮士的师门……”
“许姑娘以轻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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