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神色极为友善,脸上挂着诚恳而爽朗的笑容,任何人看了他的神态,也决不会误会他的诚意中会隐藏了任何可怕的念头,也决不会怀疑他心中会有阴谋诡计。
许钦回了一礼,低声向银凤说:“孩子,你再往西搜搜看,发现白夫人或者白姑娘时,用啸声知会。注意,切不可和金神冲突。”
原来他追赶琬君,想阻止琬君追金神,他料定金神决追不上白夫人的。可是,追到半途,遇上了几个龙形剑埋伏在山区中的人,两下里一打岔,便失去了琬君的踪迹。
而金神和白夫人,早已不知去向了。恰好在搜寻中碰上赶来的笑孟尝和爱女银凤,三人分道寻找。笑孟尝走在右首另一座山脊上,看不见这儿的景况。
许钦说完,转向秋雷淡淡一笑,说:“老弟台客气了,在下虽虚长几岁,却不敢当前辈之誉呢。”
银凤并无离开的意思,接口道:“去岁在天门峡,多蒙秋爷援手,本待登门拜谢大德,但返家后贱躯沾恙,始终末克成行,深感歉疚。”
许钦接口道:“小女上次多蒙老弟台临危援手,兄弟铭感五衷,本待登府致谢,无奈老弟台极少在家,而兄弟因俗务羁身,十余年来未履江湖,因此无法至江湖寻觅老弟台面致谢意,尚请海涵。”说完,长揖为礼。
蓦地,左面十余丈外下坡处的松林前,九华羽士去而复来,怪笑似鸟啼,传入耳中,直震耳膜。
秋雷心中一懔,暗叫不好,老杂毛如果在这时将天门峡之事说出,岂不完了?
已用不看考虑,他一声长啸,急掠而去。
银凤娇叱,急起狂追,要将九华羽士留下。
许钦也不假思索,急忙纵出。
九华羽士不是傻瓜,岂敢逗留?闪电似的退入林中,一闪不见。
所有的人都走了,绿凤的双手开始动了,吃力地解开百宝囊,取出三颗心丹吞下,然后坐起,取出胸两侧近肋旁的两枝钢松针,拔出腹侧的第三枝,咬紧牙关敷上金创药,用手按住创口。
她额上冷汗直流,脸色泛灰,趴肉不住抽搐,用怨毒无比的眼神,向秋雷追人的方向死死地狠盯了一跟,喃喃地说:“你别得意,我会尽一切力量要你的命,除非我死了,我会办得到的。”
绿凤身受重伤,居然未死,秋雷小看了她,以为制了她的璇玑穴,再如上九华羽士的三枚钢松针,她还能不死?
其实,绿凤见秋雷突然刺杀了镇三山,虽大吃一惊,似也无形中提高了警觉,对秋雷深怀戒心,暗中运功戒备。
秋雷下手太快,她来不及反击,但璇玑穴来被制死,只是肩并穴被扣难以反抗而已,等到挨了钢松针,秋雷松手,肩井穴便回复原状,她已别无抉择,只有加死以保全自己,她成功了。
三枚钢松针已令她内腑受到重创,如换了旁人,内腑受伤出血,而且又无法排出,那还了得。但她志切报仇,刻骨铭心的复仇意念支持着她,她心中不住向她自己呼唤:“你不能死,你要报仇!报仇!”
十八
她强忍彻骨的痛楚,一步步向密林中逃命,眼前金星乱舞,浑身脱力,双腿沉重得象山,每走一步,脚一动,便感道胸膜中,有千万把钢刀在刺扎,痛得她浑身的肌肉都在抽搐,银牙铿得吱嘎嘎地怪响,尽管快下西出的斜阳光芒耀目,但她的眼前却是一片灰蒙蒙地,所看到的物体影象都是些怪影,已看不真切
走不动了,她爬,手脚吃力地移动,口中不住低叫:“蛇蝎心肠,蛇蝎……心……肠……”
爬着爬着,她感到手脚愈来愈沉重,挡路的草她也无法推动了,手脚一软,她只感到眼前一阵黑,爬伏在地。
“我不能死!不!不能死!”她在心中狂叫。
不死不行,痛楚征服了她,她无法再移动了。依稀,一朵乌云向她罩来,依稀,秋雷的可怕面目在乌云中出现,无情地向她扑来。
“畜生!你……你好……好狠!”她发狂地,拼全力地大叫。
叫声她自以为很大,其实却细如蚊蚋。接着,秋雷的狰狞面目肖失了,绯衣三娘的身影取而代之,依稀,绯衣三娘正向她冷笑,绯衣三娘的语音象巨雷般在她的耳际轰鸣:“小妹,我……我不怨你,只……只是,他……他豺狼成性,蛇……蝎心……肠,你……你会后……后悔无及,离……离开他!”
“我要杀死他!”她大叫,声音比先前稍大些。
幻影消失了,无边的痛苦无情地袭来,她喷出一口血,吃力地想将头抬起,但昏眩的感觉已接着袭来。
昏沉中,她听到一声惊呼,接着隐约地听到有人走近,苍老而刺耳的声音入耳:“咦!那不是绿凤孟娥么?”
“正是她,也许还有救哪!”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这两人的口音她都不陌生,前者是豹面乞婆,后者是三菩萨中的矮方朔。她与豹面乞婆只是点头之交,谈不上交情。而矮方朔老怪物.却是她的死对头。
“我看是没有救了。”老乞婆说。
“我得试试。”矮方朔道。
“不许动她,你想乘人之危么?”老乞婆怪叫,又道:“谁不知你这老不死嫉恶如仇,你大概连死人也不放过了。”
矮方朔怪叫道:“废话,老乞婆,你给我滚开些。这贼女人虽然作恶多端,活该横死,但还不至于人性已失,比起你二狂人来说,她还算是好的,至少她不象你一样乱杀人,更未滥杀武林人物以外的平民百姓,所以老夫一再放过她……”
豹面乞婆一声长啸,飞扑而上。
接着,“砰”一声大震,劲气四荡,显然两人硬接了一掌。
“滚!”是矮方朔的暴吼。
“砰!拍拍!”暴响震耳,罡风振衣。
“哎……老不死,咱们拼了!”豹面乞婆怪叫。
绿凤感到身躯被人急急抱起,耳听矮方朔一声长笑,身躯急动,耳畔风声呼呼。
“以后再拼吧,老夫要救人,恕不奉陪,哈哈!”矮方朔的声音,发处似乎就在耳畔。
接着,她感到身躯一震,痛得她受不了,脑中嗡一声响,便人事不省。
且说金神这老凶魔功臻化境,艺业超凡入圣,可是,他却追不上白夫人的御气神行术。向北追了两座山头,到了怪石如林、密林棋布的第三座峰头,白夫人的身影,却在他的视线内消失了,因为峰头上的怪石如林极易藏身。
他愈追愈火,愈追愈心惊,连玉狡猊的老婆他也追不上,如果遇上玉狡猊本人,他岂不是只有干瞪眼的份儿?假使玉狡猊夫妇同在,他岂不完蛋?
他愈想愈惊,迫杀白夫人的心念更切,便在山头上站在高处向四周打量。
居高临下看得真切,不见白天人的踪迹,只看到北面山坡上,有一个穿直裰戴遮阳帽的人向上走。
“泼妇定然躲在这附近!哼!我看你往那儿躲。”他自语,定下神向各处穷搜。
戴遮阳帽的人是秋岚,他来晚了,起初,他向旗花和胡哨声传来的方向急走,但不久他又心中一转,认为刚才盯梢的人已发觉他的行踪,发出了信号,前面的人定然是发讯召集人手要搜寻他了,从木板传信的事猜想,对方既然误认他为乃弟秋雷,显然乃弟并未到来,他大为放心,因此,他不想走了,便藏在一处密林中,静观变化。
许久,他心中大疑,怎么不见有人现身,听不到任何动静?
看看时光不早,他想:“我还是走吧,找地方落脚再说。”
他才想往回走,知道往南走,必定可以到达伊河,龙门两山沿伊河两岸都有村落和庙宇,他必须找地方落脚,至少得找地方弄些吃食,晚上才可到龙门镇找弟弟秋雷,便提了酒葫芦向南走去。
他戴遮阳帽,而且是上山,所以没注意前面山顶上站在高处的金神,从容地向上攀升,如果他早看到金神,也不至于如此大意了。
上次在青城与师父分手,他已在心中定下了主意,决定找到乃弟之后,便踏遍天涯找寻师母下落,同时,他也准备和金神见面,假使金神仍不放过他的师父,那么,他愿意斗一斗这个老凶魔,希望能替师父分忧。
年来,他知道自己的进境十分惊人,活僵尸的寂灭术确有大用,帮助他将璞玉归真奇学练至化境,他有和老凶魔一拼的把握。两次斗独角天魔,他的信心倍增,虽然第一次几乎送命,但不是他不行,而是在仓促见面之际,心中有点虚而生恐惧的缘故,第二次他击中独角天魔一剑,得心应手,他已没有恐惧金神的理由,对独角天魔他更不放在心上了。
虽说他不怕金神,但不能说完全无俱,所以如果让他早早发现金神,少不了要紧张,怎会如此从容?
到了山额,踏入第二座怪石,蓦地,他倏然站住了,千锤百炼的机警敏捷头脑向他发出了警告:此地凶险。
不错,确是凶险,超人的听觉分明告诉了他,附近有人正鬼鬼祟祟地在附近出没,这人脚下轻得象伺鼠的猫,但仍逃不过他的神耳,他本能地料定,这人是一个功力极强的高手。
危险的电流迅速通过他的全身,奇异的感觉令他有点汗毛竖立,他本能地想到,危机来了,有人伺伏计算他。
他的反应似乎未经大脑,奇快地贴在身旁的石角上,轻轻摘下了遮阳帽,左手抓紧了酒葫芦的挂绳,护体神功随警兆而发动,他象一头发觉猎物的金钱大豹。
定下神,视觉和听觉变得极为锐利敏感,不错,附近确是有人。
“沙……”是草茎擦拂硬物的声音,轻得令人难觉,但他听到了,似乎是从右方另一座怪石传来的,只是声音太轻。他无法判定正确的方向和距离。
“得!”是小石擦动的声音,也轻得几乎难以分辨,可是,他仍然听到了,似乎是从左方不远处传来的。
没有风,斜阳的炎热威力未减,草梢和树梢有时轻轻拂动,也有声响发出,但这种声音是不同,也只有极高明的名家方可以从中分辨出来。
“唔!可能我已落入他们的陷阱或埋伏了。”他想,
他必须商开,他不愿和不招关的人胡缠,最糟的是,他在虚云大师的十数载熏陶下,认为杀生是罪恶,杀人更是罪大恶极。但交手时生死在须臾间,不杀人便被人杀,虽说功力高足以自卫,但也难保在混乱中失手,何必和这些人拼命?
不等他有任何举动,蓦地,似乎有一阵微风从左右飘到,尽管连脚下的草梢也未摇动,但他仍然感觉到了。不等他有任何举动.左眼角剑影突现。
他左手的遮阳帽猛地挥出,人向下一挫,闪电似的贴石根有窜,闪到另一座怪石去了:
“咳!”怪声乍起,遮阳帽裂了一条缝。
他只看到一个淡淡青影,没看清来人的脸貌。
闪得轻灵敏捷,反应超尘拔俗。但附近地面野草丛生,碎石密布,再轻灵的身手,也不可能使脚下不发任何声响,枯草摇摇,所发的声响足以让一流高手提高警觉了;
刚贴近怪石,老天,左方金光耀目,一个金衣人从石后转出,剑气已压体,金虹射到。
真糟,这一剑来得太快了,危极险极,生死一发,金芒入目,他便知来者是谁了,天下间除了金神金祥,任何人也不敢穿金色的衣裤,也只有金神手中有一把无坚不摧的金剑,金子性软,不可能用来做兵刃,但金神这把金剑并非纯金、只不过外表看去金光闪闪而已。平时,金神用一袭罩袍掩住身上的金色衣衫,如果脱掉罩袍,那么,他必定要杀人了。
秋岚看清了金色的人影和递来的金剑,便知来人必定是金神金祥,大吃一惊.想躲已不可能了。
死中求生,他只好拼命,右手的破遮阳帽脱手掷出,左手的洒葫芦接着出手自救,人向侧倒滚出两丈外,滚至另一座怪石下,宛若鬼魅幻形,闪到石后去了。
“嗤嗤!”裂巨声刺耳,遮阳帽化为三块,飞散而坠,接着,“啪”一声爆响,酒葫芦炸裂,酒香扑鼻,酒珠飞溅。
金神吃了一惊,大出意外,被酒溅得一头一脸的,仓淬间弄不清是啥玩意,一怔之下,被秋岚逃出剑下,他自己吃惊地往石角一贴,抹些酒放在鼻下猛嗅;等判明是酒不是毒汁,方才放心也勃然大怒、
秋岚藏身在另一座怪石后,伸手在左胁下一摸,摸到胁衣上的剑孔,倒抽了一口凉气,暗叫侥幸,假使稍慢些,这一剑不刺入胸膛才怪。
由金剑触体时,护体神功几乎进散瓦解的光景看来,金神这一剑势在必得,而且必定是行全力一击,显然老凶魔志在必得。
他取出一条黑巾,迅速包住了口鼻,只露出一双大眼,掩去本来面目,他知道金神的潜势力极大,在未有把握制伏老凶魔之前,不宜将真面目落在对方眼中。
同事,他心中暗叫不好,如果金神是冲着乃弟而来的,岂不可怕,乃弟曾和金神的孙女儿结伴同行,难道说,乃弟与金四娘之间,曾经发生了意外么?
他愈想愈心惊,替弟弟担上了心事。
他必须先解决目前的困境,在这附近,至少也有两个可怕的高手伺伏,一个是金神,另一个的功力也令他心惊,遮阳帽未能将先前青影袭来的长剑震开,帽子反而被割裂,可知那人不会比金神差多少,以一敌二,他有自知之明,必定凶多吉少。
“我得走!”他想。
说走便走,立即向后急退,捷逾电闪,闪到后面三丈外的另一座怪石下。
真不巧,刚退抵石下,突觉顶门上掉下几星石屑,不用猜,石顶上有人,是敌非友。身形再闪,他又移到另一座石下藏身,离开的刹那间,他感到剑气掠顶而过,间不容发,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座怪石的右方,是三株古松,野草及膝,正是藏身的好地方。
只消瞥上一眼,他便看清了所处的环境,任何人到了这儿,也会起入古松的草丛中,或者径自穿过野草古松,到达对面五丈外的怪石丛林,便可摆脱眼前险恶的处境。
他不假思索地绕过石后,幽灵似的翻上了怪石顶端,百忙中还不忘将一块小石向古松茂草中投去。
这怪石相当大,又相当高,先前金神就是站在这块怪石的顶端向四周搜视白夫人,可知必定是峰顶的最高点。
这瞬间,金影疾闪,从右角的另一面转出,飞扑松树下草丛。
那是金神,身法之快,真配用闪电二字来形容。
“好快!”爬伏在石顶上的秋岚暗叫。
他感到相当糟糕,目前手中空空,遮阳帽洒葫芦全丢了,赤手空拳,而对方却有可怕的金剑,怎能拼?他得走。
金神飞跃扑上,扑了个空,火速贴在最近的一栋松树下,向四周的草丛中用目光搜索,但他失望了,连兔子也没发现一个。
金神心中暗凛,经过酒葫芦的猝然袭击.他不敢不将秋岚估为超尘拔俗的高手,怎敢不谨慎从事,所以不敢大意,先看清树顶,再向四周茂密的野草搜视。
已经是夏末,山上的野草相当丰茂,但草的根部有不少枯萎的干叶,虬缠错结密密麻麻,人如果伏在草中藏身,是不容易瞒人的。
金神的目光从北转向西面,正待转向东首,突然有所发现,火速向下一伏。
石角射出一个青影,出现在东面。
金神倏然站起,狂笑道:“大嫂,不用捉迷藏了。来来来。你难道自甘菲薄,这儿四下无人,正是放手一拼的太好机会。”
青影是白夫人,她从容仗剑走近,冷冷地说:“当然,老身不会自甘菲薄,会和你放手一拼,但在生死一次之前,你必须将外子的下落说出。”
金神一怔,随即狂笑道:“你不必问了,一句话,我也不知你公母俩搞的什么鬼,正要问你呢?”
自夫人立下门户,说:“那就不必说了,你上吧!”
金神徐徐迫进,说:“二十年来你毫无进境,活该你倒霉,你上吧,前三招是你的,让你死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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