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扬看了一眼他的手,眉头一皱,挡在了陶林的身前。
这工作人员虽然人小小的,但眼睛一瞪也是相当有气势的,陶林虚退了半步,没想到自己开玩笑的话,这人这么大反应。眼前一黑,自己的半个身子都被萧扬挡住了,陶林看不见萧扬的表情,也看不清楚对面工作人员的反应。
“行,就要你家的。现在能送来吗?”
“好好好,可以。我马上打电话回去。”工作人员一听立马乐了,跑到一边去打电话了。
萧扬回头看了一眼陶林,也走开了,没有继续和陶林贫嘴。
“你长点心吧!”季席拍了拍陶林的胳膊。
“啊?”
萧扬和季席都站在侧面,看得自然比陶林真切。
“刚才那人口袋里有东西,想掏出来。”
陶林看了一眼那个工作人员的背影,然后看了一眼在工作人员身后靠墙站着的萧扬。
默默地没再说话。
季席有点诧异萧扬的反应,他本来是打算在陶林身边站着,如果那个工作人员敢有什么动作,直接制服。但萧扬似乎想都没想就挡在陶林身前了。
两个人都没说话,各自看了一会儿,陶林把钱都塞到季席手里。
“行了,我上楼了啊。”季席没留他。
“滚回去玩你的游戏去吧。”
季席一语惊醒梦中人,“卧槽,我消失快一个小时了,我的BOSS啊。”说完,陶林就往楼上跑。
“晚两秒又不会死!慢点!”季席扯着嗓子喊,楼上的人听没听见就不一定了。
季席看着陶林没影了,回头看向萧扬。没想到萧扬正看向这边,明显目光不是落在他身上,而是些不可说的地方。季席深深的为萧扬摆了一排蜡烛。
门安好以后,已经过了十一点。季席进了俞钦的寝室,萧扬和工作人员往宿舍楼下走。
俞钦的烧已经退下去了,睡得有点沉。季席把灯关掉,穿着衣服在床上躺了下来,听着不远处俞钦的呼吸有点恍然。
手机突然亮了,萧扬发来的短信。
你寝室是哪个?——萧扬。
季席想了一会儿,还是回复了。
329,怎么了?
行,我知道了。——萧扬。
萧扬的回答,相当的驴唇不对马嘴。很难看出他是什么意思,季席现在也没有什么心思去猜了,躺在床上有点昏昏欲睡。
但这回可惨了楼上打BOSS的那位。
329的寝室门被敲开了,陶林的头发被自己抓得乱乱的,穿着睡衣,脚上连拖鞋都没穿,“谁……”啊字在嘴里还没出来。
看着眼前的人就生生的憋了回去,惊异道:“你来这儿干什么?”
萧扬把他从头到脚像盆花一样观赏了一遍,伸手把他推到一边,然后大剌剌的进了屋子,充分的围观了一下。
陶林爆炸着头发跟着萧扬后面,“我说我也没请你进来,你怎么就进来了。”
萧扬穿着黑色的风衣,他个子很高,模样好,天生的衣服架子,穿上什么都好看,大长腿迈出了一半听到陶林的话就转了过来,“你这是对救命恩人的态度?”
说到救命恩人,陶林还真是有点底气不足,装作打死不知道就好了,“什么救命恩人?”
“还装?”萧扬抿着嘴笑了一下。
“谁装了。”陶林嘴硬到底,陶林突然觉得自己被岔开了话题,立马挪了回去,“别扯别的,你来这儿做什么?”
萧扬已经在他电脑前面坐好了,拿着鼠标正研究着什么,“你别乱动。”
萧扬看着陶林一脸的紧张兮兮,把鼠标放下了,特别懒散的说了一句,“我今儿在这儿住了,环境不错,还满意。”
“在这儿住?”陶林拔高了声音重复了一遍。
“你不是听见了吗?”萧扬扬了扬下巴,特别倨傲,“楼下的大爷偏说我是大学生,已经关寝室不让我进出。修门的那个倒是出去了,没办法年轻。”
萧扬眯起了眼睛,陶林觉得他屁股在凳子上坐的更实了。
“你可以去俞学长寝室住。”陶林打出最后一张牌。
“他不是正和你室友在一起吗。”萧扬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也不管陶林是否‘意会’了这在一起这三个字。
陶林一听这句话立马投降了。对于室友季席幸福的事情,虽然无法神助攻,他一定不能成为路途上的阻碍。必须坚定。
“行,那你住季席那张床。卫生间可以洗澡,换洗衣服没有。”
陶林有点不情不愿,但也都说了一遍。萧扬看着陶林满脸的不愿意,不由得嘴角弯了一下。
“你发型挺好看的。”然后他伸手又在上面揉了揉,彻底揉成了鸡窝。
然后笑着进了卫生间,陶林瞄了一眼,“卧槽,还真洗澡啊。”那你就穿着脏衣服出来吧!陶林坐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还是在柜子里不情愿的掏出来自己的没开封的内裤还有刚洗过的睡衣,敲了敲卫生间的门。
萧扬打开了卫生间的门,上身已经脱光了,加上卫生间灯光十足,整个人和在台上走秀差不多,陶林觉得自己快被亮瞎了双眼,“衣服。”
萧扬就着陶林的怀,看了看他抱着的衣服,“不是说没有吗,哪儿来的。”
“我的。内裤没穿过,睡衣前几天刚洗过。”萧扬盯着看了一会儿,没接,“爱穿不穿。”
陶林觉着自己真的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敢情他还不领情,说完就想走,但怀里的衣服已经被抢先一步拿走了,然后卫生间的门就被关上了,陶林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长手长脚长臂猿啊!真是够了!
好在后来萧扬出来,那张破嘴没有说什么话,陶林特别愉快的把他当成了一团空气。
但很快陶林就发现自己大错特错,因为萧扬在十二点刚过的时候,‘不小心’的拔掉了他的网线。
……
“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个大头鬼,“好了,我关灯了。睡觉吧。”
然后啪的一声,灯关了。
陶林自己一个人在书桌旁边磨牙霍霍了好久,才狠狠的爬上了床,心塞的躺在床上挺尸。
旁边的萧扬已经均匀的呼吸,显然已经陷入的睡眠。陶林起先很烦躁,都想用枕头闷死他,后来眼皮居然打起架来,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过去。
季席醒的时候才五点,心里一直担心着俞钦,一夜都睡得不太好。季席起身挪了过去,把手贴在俞钦的额头上,还是有点热。
“真是……”季席下了床,出门买吃得。买了一份送到楼上,拿着钥匙小心翼翼的开了门,果然陶林还没醒,睡得蛮香的。
季席把早餐放在保温盒里,又拿着水卡打了两杯热水。等他端着热水回来的时候,就感觉屋里有点不对劲。他床上正坐着一个人,穿着陶林的睡衣。
“萧……”声音有点高,季席压低了声音,“学长,你怎么在这儿!”
到底被他发现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啊。
萧扬看了陶林一眼,然后爬下了床,“你学长怎么样了?”
“又发烧了。”一提这个季席就感觉一阵头疼,“怎么搞得,这么严重。”
“他在河里待了两天晚上,三月份河里的温度啊。”萧扬开始往身上套衣服,“行了,你先给他吃点饭。等会把他绑去医院就是了。”
“行。学长吃点早餐,我刚买的。”季席把保温盒递了递。
萧扬摇了摇头,“不夺人所爱。”他看了一眼还昏睡不醒的陶林。
“呃,陶林他……”季席支支吾吾说了半天,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出来。
“你去吧。”
“嗯。”季席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带着早餐往楼下走。俞钦烧着根本不能阻挡他的倔强,勉强吃完早饭以后,萧扬和季席两个人,特别艰难的把他端到了路虎车上。
再这么烧下去可就是烧傻了。
到了医院输上液,俞钦才渐渐的淡定了下来,发现事实已经无法更改,干脆闭着眼睛,谁也不搭理。
真是高贵冷艳。
俞钦在医院待了两天,打了两天针,后来面色渐渐的好了起来,就被人一通电话召唤回了剧组。
季席听到电话那头时许的声音,气不打一处来。
两天一通关心的电话都没有,好不容易来了一通,居然是催着进剧组的,不作死人不偿命。
作者有话要说:
☆、片段
当天下午,时许就敲开了俞钦寝室的门。
“怎么样了?”时许看季席开了门,笑了一下,没理会季席,直接往里面走和俞钦搭话道。
俞钦坐在床上,看到时许,把手中的书放在腿上,“没什么事。”
季席站在门边,还没关门,就听见俞钦风轻云淡的说自己没什么事,顿时一股火就烧了上来,挑了挑声调,“没事?”
“那行,”时许对俞钦的回答很满意,四处打量着,又一次把季席完完全全的忽略掉,继续说道:“我的车在楼下,我刚好要进剧组送你一程。”
季席咬了咬牙,一句话都没吭。他现在不能说一句话。他颤颤巍巍的往前走,前有狼后有虎,为了一时的痛快,说错一句做错一件事,都不知道局面会变成什么样。
“那我先下楼在车上等你。”时许淡淡的看了季席一眼,转身出门去了。
门被关上,屋子里的两个人陷入了古怪的沉默之中,季席站在那里看着俞钦往身上套衣服。
俞钦的嘴唇还有些发白,精神不太好。身体没好就打算去剧组里拍戏,也是作得一手好死。
季席心里气闷得很,强忍着不说话,说一句也只不过让两个人都不爽而已。俞钦看季席一脸的不愉快,轻轻的笑了一下,揉了揉他的头发。
被揉的有点抑郁,季席只好叹了口气屈服,“我送你下去。”虽然心里千千万万的不愿意,但还是退了一步。
最后季席没送成俞钦,只在二楼的窗户旁边目送载着俞钦的车子走了。看着车子远远的没了影子,然后又把俞钦的寝室从里到外收拾了一遍,才慢悠悠的回到了329。
刚进寝室门就听到里面一声卧槽。陶林坐在电脑前面,高举鼠标,一脸的悲愤对着电脑。下一秒感觉陶林就会怒火中烧把鼠标砸在电脑屏幕上,然后来个机毁人亡。
“你最近果然大姨夫来了。”季席关上门,对着陶林的暴躁评价了一句。
陶林愤慨的放下鼠标,扭过头来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新练的小号居然被新手给秒了!更坑爹的是这新手居然嘲讽我。”
“你怎么就知道这不是大神的小号。”季席挑了挑眉,快速的脱掉外套换上睡衣,边说话边爬上了床。
“我第一次玩这个游戏,感觉很无聊不过还凑合,最后恭喜你,成为我的首杀。”陶林对着屏幕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念道,“这货嘲讽我!!!贱人!”
季席眯了眯眼睛,躺在床上没再搭话,留陶林一个人在书桌上继续与对方骂战。
日子平稳的一天一天的过,上课下课,外加和陶林一起扯淡。三月末,天气暖和起来,U影校园里面的树绿了个遍,季席也就没那么悠闲了。
U影宣传片的剧本已经定下来的,据说这次剧本的撰写人跟组,时刻准备好修改剧本,为了这个宣传片林围他们也是蛮拼的。
“我们先把咱们学校学生的戏份拍出来,”林围翻了翻剧本,用笔在上面勾勾画画,“至于那些明星大腕的片段全部推后。”
众人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林围把笔放在剧本上,手掌拄在桌子上,“行,开工。”
三十多人就一拍手,欢呼着开工了。
就这样忙前忙后,拍完之后,众人又聚在一起挑剔的看一遍,有什么不满意就推掉重来,剧本更是改了又改,算来算去差不多有七八个不一样的版本。
四月末,这个只有短短十三分钟的宣传片终于火热出炉。校方领导加上宣传片工作人员,六十多人聚在阶梯教室里。林围站在讲台上,做了简单的开场,然后按下了播放键。
热水沸腾的声音从音响里传了出来,画面是全黑的,上面用白色的楷体打了一行字,U影宣传片。
当最后一个热气泡破裂的声音消失之后,黑色慢慢的褪去,迎来的是一半的蓝天,还有一半的红色。
季席穿着淡蓝色的外套,水洗牛仔裤再配上一双白色球鞋。头发特意剪短了些,露出耳朵,额头也全部露了出来,干净清爽。
他半蹲在红色的塑胶跑道上,在起点的位置,伸手挽自己的裤脚,露出一小截脚脖。
挽好之后,他的双臂弯曲着摆在一前一后的位置,镜头对着他的侧脸,他的目光直直的向前落在远方。他的发丝轻轻动了一下,嘴角一抿,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塑胶跑道上只有他一个人咬着牙在奔跑,画面里有无数的幻影,在操场的周围,他们或欢呼或喜悦,但确实假的无声的。
季席跑着,一圈两圈三圈……
有旁白长呼了一口气,轻轻的笑了一声,“十五六岁的时候,现实对我们来说就是一个画在纸上的饼。我们知道它的存在,但它却只不过是一张薄纸,完全干扰不到我们的肆意和张狂。”
季席的身影被下落的夕阳拉得越来越长,天上的红云还有塑胶的红色,他的脚下一颤,失了重心跌倒在跑道上,他抱着扭到的脚踝,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没动。
“后来,我们渐渐明白。画这张饼的人其实是神笔马良吧?这‘纸老虎’也和我们一样在成长在不知不觉中强大,然后它就会跳出阻碍它的薄纸,跳出来把我们全部吞到肚子里。”
话音刚落,画面充满了黑白的条纹,像是老旧的电影一样,虚幻。
季席拎着书包,像是所有失魂落魄的人一样,只有一只手指勾着他,神色勉强幼稚的做着不知所谓,但眼中的恐慌却是暴露无疑。
他慢慢的走着,这是一条悠长的巷弄,窄窄长长的,只有两道高墙,是这个城市里太过渺小的一条细缝,微不足道。他的书包带,时不时得刮蹭着石板路,发出的声响充斥了整个多媒体教室。
这种沉默,说不清是反抗还是屈服。他慢慢的走,走到了天黑,然后停在一个院落的门口,推开了门。
这院落方方正正,住了四户人家。这时候人们都刚吃完饭,在院落里坐着唠唠家常。
季席刚进门就被拽到一边,书包掉在地上,然后是一声高过一声的质问声,“这么晚又去哪儿混了?”
“姐,别这么说孩子。”邻居看不过眼,凑了一句过来。
季妈妈没有搭话,把季席往自己家里推。本来热闹的四合院,瞬间被另一种气氛取代了。
季席吃着桌子上给他留的菜,眼圈有点红,耳边全都是爸妈房间里吵架的声音。
——你就不要逼他。
——逼他?他这是在逼咱们啊。眼看着高考了,你看看他都在干些什么,书架里塞着的全是电影碟。
季爸爸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
——就随他吧。
——随他?十八年你什么时候管过他了,小学初中高中,全是我一个人在拉扯。这回高考了,他这么混日子,想报什么艺术院校,你又可以说随便了……
——你爱怎么想怎么想!
季爸爸套上外套甩上了里屋的门,怒气冲冲的往外走,路过餐桌的时候连一眼都没看季席。
季席默默地放下筷子,回屋锁上了门,用手抚摸着暑假上的电影碟片,垂下了头。
他只脱掉了外套就躺在了床上,逼上了眼睛。屋子里很静,每天都这样静,他却总是心脏不安的跳动,随着那个所有人都在意的日子越来越近。
他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时间是倒扣过来的沙漏,时间一点一点的收缩,回到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