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的马车自然是舒适得很,这贵人出门讲究的是脸面,就算是再怎么入不敷出,车驾却都是极好的,再加上一大清早,路人也不是很好,只一盏茶功夫,马车便风驰电掣到了迎春坊码头,柳乘风与两个国舅落车,随即朝向靠近码头的一处正在修葺的大宅院指点过去,道:“咱们的生意就是这个。”
这大宅子占地数百亩,却也是不小,靠着大宅子就是运河和码头,对面则是林立的商铺,紧靠着的是码头南岸的一片片货栈,地段不错,这宅子经过一番修葺,如今也有了几分大气和雅致,比京师中的那些豪门的宅院都是不遑多让。
可是张鹤龄和张延龄二人却都是面面相觑,就靠这么个宅子挣钱?这种宅子也能日进金斗?这柳乘风莫不是想糊弄咱们哥俩吧?
张鹤龄不由问道:“敢问柳百户,这宅子做什么用途?”
柳乘风也不隐瞒他们,道:“茶肆。”
“茶肆……”
张鹤龄和张延龄惊呆了,茶肆……还花费五千两的本金,这么大的价钱,只会给人喝茶用?真真是岂有此理,这茶肆能挣几个钱?
柳乘风见他们脸色不太好看,便呵呵笑道:“怎么,二位有什么要说的?”
张延龄苦笑道:“柳百户,这京师最好的茶肆,一个月也未必能挣下一千两银子,柳百户办茶肆,是不是……”
柳乘风不由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张鹤龄抖擞精神,很是内行地道:“依我看,茶肆要办,可不如在这茶肆里添置一些姑娘,这事儿倒是好办,我在江南认识些人,可以叫当地的镇守太监请些姑娘来,保准儿姿色俱佳,一个个如花似玉,柔情似水。”
柳乘风脸色有点儿变了,你丫的哥玩的是高雅,你却是玩低俗,茶肆被你弄成了窑子,你还说得这么得瑟,真真是三观不正。
柳乘风便道:“我玩的就是茶肆,走,随我进去走走,让你们开开眼界。”
张鹤龄、张延龄一对兄弟只好带着一点儿狐疑,跟着柳乘风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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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皇帝出宫
依着热闹街道靠着运河的大宅,单这围墙便可显出主人的气势,一丈高的白墙巍峨矗立,让人在这围墙之下显得有些压抑,正门是个牌楼,上书:“聚宝楼”三字。
这名儿虽然俗气,可是认真去看,却发现这金漆大字却有些不凡,很有气势。
正门边儿则是两座偏楼,里头已有不少伙计在忙活了,见了柳乘风来,一个个过来招呼,柳乘风没有理会,只叫他们各行其事,带着一对国舅继续往深处走,里头的设施其实并不奢华,甚至因为院墙里的建筑太多,导致连寻常庭院的假石、小溪、花园都无容身之地,入目眼帘的只是一排排刷了漆的房屋,每一排房屋都有数十个小间,小间里并不宽敞,可是笔墨纸砚俱全,居然连算盘珠子也有,除了梨木椅子和屏风,一张八仙桌倒是显得格外的显眼。
张鹤龄看到不断皱眉,心里说,这儿也叫茶肆?这地方有谁肯来?简直就是荒唐!原道这姓柳的还会做生意,谁知道原来也是徒有虚名,难为我还巴结着他。
他心里虽是这样想,可是却没有表露,其实何止是他,连张延龄也觉得不对劲儿,若说是茶肆,这茶肆既无丝竹乐妓,装饰得也不典雅,甚至……还有几分俗气,这茶房里的陈设也过于简单了一些,说舒适是有点儿,可是要说能有什么好处,却实在是想不出来。
就比如那门脸儿明明做得还是不错,可是抬腿进来的时候,却发现这两边的门楼墙壁上悬着两块黑色的板子,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还有,这大院子占地不小,原本可以弄个园子,种些盆栽,建几个凉亭,可是偏偏这柳乘风的居然将地儿全部拿去修房子了,倒像是生怕这茶室不够一样。
这倒也罢了,若是茶室装饰得典雅一些,总还能寻出点闪光之处来,偏偏这茶室却和帐房没什么两样,这……这……
张鹤龄、张延龄两兄弟虽然不是什么雅人,可是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在心里狠狠地对柳乘风这所谓的茶肆腹诽了一番。
柳乘风却显得很得意,走马观花似地看着,便有个掌柜模样的人来了,这掌柜叫温封,是温家的远亲,这种生意,柳乘风当然不能交给别人,这温封的妻子是温晨曦幼时的奶娘,为人还算老实,循规蹈矩,做事从不出差错,只因为这一点,柳乘风便决定用他。毕竟找人做事,聪不聪明是其次,最紧要的是老实厚道,若是碰到个不厚道的,纵是生意再好,只怕也是给人做嫁衣的份。
再说,这温封的妻子儿子如今还在温府里做事,知根知底,用得放心。
温封给柳乘风行了礼,道:“姑爷,按着您的吩咐,外派出去的人都早已上路了,这几日就都会有消息,天下各大省也都联络了车马行,若是传递消息,这速度只怕不比朝廷的驿站要慢。”
柳乘风微微一笑道:“其他的人手呢?”
温封道:“都在练着,这几日就能开业。”
柳乘风点点头,道:“你按着我说的法子去做就是,其余的事,自有我来处置。”
打发走了温封,张鹤龄、张延龄一头雾水,张鹤龄不禁问:“柳百户,你这生意怎么还要联络车马航,还要派人去各省?如此一来,这得雇多少人?”…;
柳乘风淡淡道:“不多,不多,总共下来,也才三四百个而已,先将就着用,将来若要扩大,少不得还要再招募些人手。好啦,我的时间不多,待会儿还要回值房去,你们若是肯入股,明日把钱直接送到温家来吧。”
柳乘风什么也没说,便独自走了。
这一对兄弟面面相觑,才追上去,想再问什么,可是人家摆明了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样子,让张鹤龄和张延龄二人想问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二人只好灰心丧气地回到寿宁侯府,叫人斟了茶,便开始商量起来。
“我觉得这个柳乘风怎么瞧怎么也不像是个能做生意的,你看看他的那个茶肆,哼,简直就是荒唐,街边的茶肆做得也比他好,至少还能图个热闹,他倒好,把茶肆开到码头边上,平白浪费了这么好的地儿,竟是折腾成那个样子,延龄,以我看,咱们还是少和他厮混,这人说话疯疯癫癫的,一看就觉得有点儿问题。”
张鹤龄气不打一处来,喝了口茶,大发牢骚。
他和柳乘风从前的过节虽然抹平,可是柳乘风露出了口风,让他激动了一个晚上,谁知道原来这生意竟是这么回事,靠这茶肆也想日进金斗?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而且茶肆原本就是薄利的生意,也没见哪个开茶肆的能发财的,张鹤龄觉得这个柳乘风不太靠谱。
张延龄道:“大兄说的倒也不错,可是只要一千两银子入股,总要试试才好,说不准这个柳乘风当真有办法呢?毕竟人家是办过学而报的,这学而报的生意多好?京师上下谁不知道?”
张鹤龄吹胡子瞪眼,道:“试试?哼,你也不想想,一个茶肆招募了几百个伙计,这卖茶养得起这么多口吗?”
两兄弟正为这事儿争个不休,门房那边来报,道:“侯爷,皇后叫了个公公来吩咐,说是侯爷得闲就进宫里去,娘娘有话要和你说。”
张鹤龄的脸色胀得通红,不过张皇后叫他入宫倒是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在百户所关押了几天,做姐姐的总要安慰一下,他只好道:“知道了,备车吧。”
说罢对张延龄道:“延龄去不去宫里?”
张延龄道:“自然去一趟。”
二人又出府上车,过了午门,接着步行到坤宁宫,张皇后见了张鹤龄,自然露出和蔼笑容,好好地安慰一番,随即道:“那个柳乘风太不懂事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一次也是你有错在先,这件事,从今往后就这么算了,不过你也吃了苦,过几日叫皇上从内库中寻些东西赏赐给你,你们这一对兄弟也是老大不小了,成日没有正事儿做,就是叫本宫这做姐姐的操心,连厚照这几日都安生了,偏偏你们不安生。”
说罢,张皇后吁了口气,继续道:“爹爹走得早,本宫自然要看顾你们,可是你们也要有点儿国舅的样子,以后再不许这般胡闹了。”
张延龄笑嘻嘻地道:“娘娘,大兄和那个柳乘风早就言好了,不劳娘娘操心的。”
张鹤龄则是苦着脸,道:“叫皇上赏赐什么宝贝?倒不如索性赏赐些银子更实在。”他说这句话时,老脸不禁一红,不过话说回来,平时宫里的赏赐不是行书就是珠玉,这东西是钦赐之物,不能卖不能吃,只能堆放在库房里发霉,现在自个儿打麻将又是欠了柳乘风一身的债,张鹤龄虽然做人不太厚道,可是欠债还钱却是自觉的天经地义,这时候便琢磨着自个儿这姐姐能赏赐点真金白银来,给他花用一下。…;
张皇后听了,不禁愕然道:“怎么?鹤龄缺钱花了?你这么多的田庄,怎么还不够开销?”
张鹤龄苦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若说不够,张皇后肯定训斥他铺张奢侈,可要是说够,这话儿又圆不了,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倒是张延龄为他解了围,笑呵呵地道:“是这样的,那个柳乘风不是得罪了大兄吗?现在大家言归于好了,不过嘛,这柳乘风说是想做点儿生意,其实做生意是贱业,这个事,我们也知道,不过入点股进去,倒也不错,只是这本金……”
张皇后不禁惊讶地道:“柳乘风又要做生意?不过做生意也没什么不好,自食其力嘛。就如他从前开设的学而报一样,本宫就看着挺好,都说做生意是贱业,可是看那些报纸的,给报纸撰文的,哪个不是读书人?这不但不俗气,反而雅致得很,既能赚银子,又能得名望,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你们呢,是皇亲,按道理朝廷是不能给你们差事做的,所以也为难了你们,让你们平时无所事事,现在既然想和柳乘风去做点儿生意,那就去做吧,若是本金不够,尽管向本宫这儿来拿。”
张鹤龄和张延龄听了,大喜过望,这一下子,两个人两千两银子的本金就解决了,方才二人还在争吵入不入股的事,现在既然姐姐肯掏银子,这争论就没有必要了。
张延龄笑嘻嘻地道:“姐姐,若是真赚了钱,我们一准儿还钱你。”
“借钱?谁要借钱……”
正在这时候,坤宁宫外传出朱佑樘的声音,朱佑樘刚刚午朝回来,精神倒也还好,张皇后被他吓了一跳,随即失笑,连忙过去给朱佑樘下了冕服,摘下了通天冠,这一对兄弟对朱佑樘还是有几分畏惧的,连忙行礼:“微臣见过陛下。”
朱佑樘笑呵呵地摆摆手,道:“都是自己人,不必多礼,对了,方才说什么借钱?是鹤龄要借银子吗?鹤龄,朕赐给你的田庄数百倾,难道还不够你开销吗?你的用度也太大了。”
张鹤龄吓得大气不敢出,倒是张皇后为他解围,笑吟吟地道:“他不是不够开销,是听说柳乘风又想做什么生意,所以想入股进去,本宫就想,他们这一对兄弟成天在家里干坐着,倒不如跟着柳乘风学一学,说不准也能像厚照一样懂事些,只是做这生意本金不小,本宫身为姐姐的,自然要帮衬一下。”
朱佑樘的脸色才是缓和下来,淡淡笑道:“哦?柳乘风要做的是什么生意。”
张鹤龄期期艾艾地道:“茶……茶肆……”
说出这个答案时,连张鹤龄都有点儿不太有底气,若是让皇上看了柳乘风的茶肆,多半要笑自个儿跟着那个柳乘风去发疯了。
朱佑樘倒是没有追究茶肆的事,反而是笑笑地道:“茶肆?是不是今儿一早学而报里的那个聚宝楼?是了,多半就是它了,说是三日之后开张,开茶肆没什么不好,你们若是有兴致,就入一股就是,对了,皇后,反正这几日朕也有些空闲,冷落了皇后这么久,倒不如三日之后,咱们一道儿去看看,倒要瞧瞧柳乘风的茶肆是什么个样子,再者说,你们张家兄弟也入了股,说起来也算是咱们自家的产业,权且是出去散散心,顺道儿看看生意如何。”
张皇后惊喜地道:“只怕到时候圣驾过去,惊扰了百姓。”
朱佑樘却是道:“自然不能带着銮驾去,便衣去就是,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到时候多带几个侍卫就是,这寻常百姓日夜在宫外头行走也不见出事,朕带着这么多侍卫又有什么打紧?”
张皇后道:“若是如此,只怕不能和内阁说,否则肯定要闹起来的,说起来臣妾自从随陛下入了这紫禁城,除了每年回家一趟,却从没离开这宫门半步,实在有些无趣,陪陛下出去走走也好。”
他们这对夫妻相谈甚欢,倒是让张鹤龄和张延龄二人吓了一跳,心里都在想:出宫……去看茶肆……我的娘啊,那茶肆也能看吗?到时候让他们瞧了,还不知将来要怎么取笑呢。
两个人都苦着个脸,可是话又说回来,现在就是想劝也是来不及了。
“柳乘风这个家伙,若是到时候把事情办砸了,咱们张家也得陪着跟他丧尽颜面,哎……”
二人心里想着,都不约而同地偷偷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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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不一样的茶楼
其实一大早,这学而报还真报了一篇关于聚宝楼的文章,虽然只有豆腐大大小,可是却也足以吸引人的眼球。
不为其他的,只因这学而报除了上大儒的文章,其次就是一些小故事了。突然一下子,多了这么个聚宝楼三日后开张,更说什么入门十两银子之类的小字,这突然的变化,立即让有心人纷纷猜测起来。
这聚宝楼是什么?是了,好像听人说是个茶肆,一个茶肆,居然入门就要纹银十两,这还不包括点茶水、糕点的费用,这开聚宝楼的人,莫非是有病?
十两银子,相当于一个寻常人家半年的开销,这么一大笔钱,却只是为了进你这茶肆的门儿,真是笑话。
可是明明很好笑,却有不少人笑不出,就比如那从宫里出来的张鹤龄、张延龄两兄弟,他们二人,是真zhende欲哭无泪,这事儿都yijing向皇上和姐姐说了,皇上和姐姐还兴匆匆的要去瞧瞧热闹,现在就是想和那姓柳的撇清现在也已迟了。
他们几乎可以想象出那日的场景,偌大的茶肆开张,外头却是门可罗雀,几百个伙计猫着腰在茶肆里闲聊,清闲自在,至于他们这一对国舅,则是傻乎乎的站在这空旷的茶肆里,被皇上和家姐取笑。
“这柳乘风真是可恨,这一次你我兄弟的清名算是栽在他的手里了。”张鹤龄几乎要哭出来,从前皇上看他们,至多也只是说一句胡闹,可是三日之后,多半会给皇上留一个蠢货的印象。
张家混到这一步田地,靠的是皇后的功劳,可是另一方面,也是皇上的关照,若是张家的子侄这么蠢,这皇上往后还愿意搭理吗?只怕连家姐,将来也抬不起头来。
张延龄也是叹气,只是觉得这在学而报里刊出这么个广告的人,实在是让人无话可说。若说是什么销金库,十两银子入个门也就罢了,公子哥儿、纨绔子弟总还是找得到的。可是一个茶肆,而且这茶肆他们哥俩还曾去见识过,居然敢要价十两银子,这还了得,这柳乘风果然是锦衣卫出身,真和强盗没什么分别。
“大兄,咱们索性去给皇上和家姐认个错吧,这生意咱们不入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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