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到吃晚饭才醒,李怀打了个哈欠,眼睛还没睁开,便听见秋秋说:“爷,主子等会儿才醒,这药可要先熬着?”
太医开了不少药,太后还赏了不少补书,看份量,估计得吃个小半月,想着那苦不堪言的中药汤,李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真不想喝那汤药。但是她装病在先,想要不喝,貌似还真说不过去。
四爷没急着开口,过了好会儿才听他说道“不用了,你去把那些药和补书收起来。”
秋秋半天没反映过来,也是过了好会儿,方才应了句,“是!”
李怀心惊了惊,不知四爷这是何意?不用吃药?可太医明明说这药每日早晚各一副,当时四爷也在场,难道他没听到?
正想着,便听四爷放下书本,向她床边走来。
李怀刚才没能睁开眼,这会儿因为心里没底,更不敢睁眼了。四爷坐到床边,久未说话,李怀被他的目光紧紧盯着,直觉寒毛直竖。
就在她被盯得要投降的时候,四爷终于开口了,他说:“不用吃药了,还不打算醒?”
李怀猛地睁开眼睛,她红着脸对着四爷直挠头,脑袋险些被挠出朵花儿出来,支支她吾吾地说“阿玛……你你你怎么……”
四爷没有言语,他拉下李怀不停挠头的爪子,又给她顺了顺蓬乱的头发,轻勾了下嘴角道:“赶紧起身,阿玛带你出府喝莲子炖鸡汤。”
四爷那双眸子少了从前的云淡风清,多了些光亮,脸上焕发的神采,是李怀从来没见过的,她不禁看得痴了。这样的四爷看在她眼里,让她觉得一切都值了。
“阿玛,我不喜欢那个会作诗词的姐姐,她没阿娘好。”李怀下意识说了这么句,竟然也没发现对李氏的称呼不对。其实,若乌雅氏能有真李氏半点好,即便四爷不爱,她都能接受,毕竟能有个人像真李氏那样爱四爷,也算是种幸福。
四爷摸在李怀脑袋上的手轻微顿了下,但很快恢复正常,“哦?和你娘亲有何不同?”
李怀总算意识到叫错了称呼,想改正,又怕越描越黑,她在心中惦念着四爷这话里的意思,不知四爷是不是有所察觉?低下头沉思了会儿,她突然伸手抱住四爷哽咽道:“阿玛,你……是不是觉得那个姐姐比娘好,不要我们了。”
说着,她还抖了抖身子,好似真怕四爷会因为别的女人不要她们了。四爷的身子微微一僵,倒也忘了先前的问题,他伸手往女儿的脑袋上敲了下,没好气地道:“休要乱说……快起身,我们出府喝莲子炖鸡汤,阿玛陪你喝。”
李怀摸着被他打的脑袋,眼眶里含着点点泪水,模样可怜兮兮的。
这幕正好落在刚走到门口的弘晖眼里,他见四爷打李怀,而李怀一副欲哭模样,想都没想便跑了过去,一把推开还举着手的四爷,横身挡在李怀前面,然后面带不满的叫道:“阿玛,你作甚打姐姐,你不准打姐姐……”
望着护犊子似的儿子,四爷下意识眯眯眼,又好笑又小气,不由伸手在小人儿饱满的天庭上打了个蹦,算是对儿子误解他的惩罚。
弘晖捂着红彤彤的脑袋瓜子,目光自始至终没因为被四爷打而退缩,反倒是让他的袒护更加坚定,“阿玛,你不准打姐姐。”
李怀看着身前这个形象足以令她仰视的弟弟,心中有说不出的感动,比起一个娘胎出来的弘昐,有时候李怀觉得弘晖更像她亲弟弟,这个不过才三四岁的孩子,总是这般袒护着自己,就好像这样做是天经地义似得!
四爷望着弘晖半天没言语,而弘晖也由他看,无论四爷眼神多严肃,多冷厉,他都受着,不退缩就是不退缩!
“阿玛……弘晖你你错……”许是看他们父子两的眼神斗的太猛,李怀叫了声四爷后,便急着去拉弘晖的袖子,张嘴就要为四爷辩解。
谁知道弘晖当她是怕四爷发火,反手握着她的手,信誓旦旦地道:“姐姐不怕,我不会让阿玛打你的。”他很执着,纵使人小,那份气势却也不容人小看。
李怀被他这气势怔住,辩解的话竟忘了如何说,等回过神的时候,两父子又用眼神较劲起来,弘晖的眼神很严肃,也很认真,但四爷的眼神却带了少许戏谑的味道,不过他掩饰的极好,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单手扶额,李怀顿时觉得头疼,阿玛不带这样耍小孩子的。
“可知人生有多长,你能袒护她一次,难道还能护她一生不成?”四爷轻挑了下剑眉,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今儿他护了,明日就难说了。
弘晖并不知人生到底有多长,他还小,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想过,但是他想过要保护李怀不受欺负,这个想法的亘古在心,不仅是因为李怀是府上的唯一的女娃娃,更多的是,他觉得弟弟保护姐姐那是天经地义之事。
他觉得自己算是个男人,即便小,那也是个能保护姐姐的男人。
“我看见一次,便要护一次。”面对四爷像是带有威胁的话语,弘晖挺挺小胸脯,犹如骑士般道:“阿玛曾经说过,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顶天立地,光明磊落,一身正气,决不向任何邪恶势力低头……”
其实弘晖说前半句的时候,四爷挺欣慰的,谁知道这小子说到后面,直接把老子比作恶势力了,惹得四爷不等他将话说完,伸手便又在他光亮的脑门上打了个大大的响蹦,“没大没小的,规矩都学哪里去了!”
听着那响声,李怀连忙将弘晖拉过来,看见那两个红红的印子,再望了眼逗儿子不亦乐乎的四爷,她忍不住嘴角直抽起来,您老人家,适可而止哈!
“阿玛不打姐姐,就不是恶势力!”弘晖疼得捂着脑袋龇牙哀叫,嘴里却依然没妥协的意思,不过他也意识到刚才的比喻有点过,说话的声音自动小了不少。
许是弘晖的坚持太过执着,引得四爷动容,他慢慢收起了逗儿子的想法,一脸正色的问:“晖儿可想保护姐姐?”
弘晖望望李怀,心中不觉想起某日清早他误进佛堂,听到额娘向佛主说的那番话,那时候他并不能理解,但是他知道自己有责任护姐姐不受欺负。
“儿子想保护姐姐,儿子想保护额娘,儿子想保护阿玛,儿子也想保护弟弟……儿子希望自己能保护府上所有人。”
他的希望像太阳,暖人心的时候,更让知晓未来的人感到心疼。
李怀莫名想哭,她突然很希望时间就此定格,最好……那一日永远都不会到来!
35 初春过后,乌雅氏还是进了四爷府,听说是她自己去求德妃恩赐的。德妃其实并不乐见此事,只是架不住乌雅氏的苦苦哀求,加情深意中,最终还是允了。
乌雅氏进府那日,李怀正和弘晖弘昐在四爷书房习字,听路过的两个小丫头在议论这事,她跳下椅子便往前厅跑去,弘晖见状,也连忙搁下笔,紧跟去了。
京城大雪初霁,满地银白,李怀跑去,便看见乌雅氏身着一袭桃红色披风,亭亭玉立地站在雪地上,她面容略带羞射,看着四爷的眼神竟是说不出的情意绵绵。
一时间,李怀觉得好不牙酸,忙止步不前。身后的弘晖没想到她突然停下来,一头撞在她背后,只听两人齐齐‘啊’的一声,竟然都倒在了雪地里。
“怀儿,晖儿?”听到叫声,四爷回身,也不管边上那太监还在传德妃的话,疾步走了过去,将两个小家伙从雪地里拉起来,又连忙给他们两人拍掉衣衫上的雪花,就怕等雪融化掉,会冻着他们“外面这么冷,出来怎么也不搭个披风。”
说着,便让闻讯赶过来的秋秋赶紧去找披风过来。
李怀伸手挥开脸上被寒风吹乱的发丝,便见乌雅氏踏着积雪缓缓走来,锦绣织缎裹素腰,身姿摇曳,簪花扶髻,脚步从容,真有点青狐妖的味道,李怀想,撇去乌雅氏出身不高,这个女人其实很有资本当祸水。
其实仔细想想,乌雅一族能出个贤德的德妃娘娘,乌雅氏这个当侄女的定也不差,李怀想过乌雅氏坚持进四爷府的原因,迷恋是肯定的,不过怕死、吃苦的成分也是不能否定的。
乌雅氏身为穿越女,自是知晓未来之事,康熙帝归天后,那些个皇子阿哥除了十三爷无愧于心地立于朝堂不败,几乎没一个能在朝堂上兴风作浪太久,多是被圈禁至死。
这般凄苦结果,看过芒果台的人都知道,乌雅氏定也不例外,所以李怀觉得选择和失败者共存亡,那很需要勇气,但是,恰巧乌雅氏没有。
“阿玛,这个姐姐是上次梅花宴上那个很会作诗词的姐姐耶!”李怀瞪着大眼睛,不等乌雅氏开口,继续又道:“她很会作诗词?阿玛是想让姐姐来给我当授业师傅么?”
在场的人皆愣住,谁都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李怀昂着脑袋,笑得一脸天真,她对着四爷笑道:“阿玛你真好,有这个会作诗词的姐姐教我,以后我作诗词肯定会比弘晖厉害。”
弘晖抬眼望天,全然没将挑衅放在心上。
对于这个前天还极其讨厌背诵、抄写诗词,今儿就大言不惭说以后诗词会比他厉害的姐姐,他选择性无视。
弘晖能选着无视,但乌雅氏却不能,她好不容易进了心心念念的四爷府,就等妾侍的身份正名,却没想到突然变成一个小女娃的授业师傅,望了眼那小女娃,她认出是当日梅花宴上突然昏倒,导致她话没说完的元凶,心中些微不快,以至看李怀的眼神都不温暖。
不过因为是四爷的女儿,府上的小格格,乌雅氏没敢多作不满的反映,她抬首看了眼并未言语的四爷,微红着脸对李怀解释道“小格格识错了,奴婢…奴婢是爷……”
没等她话说完,便听见四爷语气冷淡的说:“怀儿的授业师傅未能请到,你既入府,又是额娘赞誉的有才女子,今后怀儿的授业师傅便由你来当。”
这话说得很明白,乌雅氏进了四爷府,便由四爷支配,是当妾,还是当别的,那都是四爷一句话的问题,她没自主权,也没选择权。
乌雅氏盯着李怀,就好似要从她身上盯出朵火花来,她对这个小女娃很不满。
其实她很想和四爷说,她不是来给他女儿当女夫子的,她是……眼前这个男人的眼神很冷,那种温度冷得乌雅氏嘴张了半天,除了‘是’,竟是半句辩驳没敢说。
看着四爷毫无留恋地领着儿女离开,那个背影不宽大,但却能遮天,这犹如天人般的形象顿时在乌雅氏心里开了盏光明灯,她觉得自己不该放弃,毕竟两人才见过第二次见面,四爷对她没感觉也属正常。都说感情是慢慢培养的,只要她还在四爷府,她相信总有一天四爷会喜欢上自己的。
虽然出谋划策她不会,但是预防些不好的发生,她还是很有把握的。
这个想法让乌雅氏顿时自信满满,脸上的阴霾迅速散去,很快便换上了张灿烂如花的笑脸。突如其来的变脸,她没觉得如何,倒吓着了身边的丫头云云,小丫头一副很受惊吓的问道“小姐,你你你……没事吧?”
“我没事。”乌雅氏哼着青狐妖的调子,心情甚好,这时那拉氏身边的丫头青芽走了过来,说是为她准备好了房间,请她过去歇息。
乌雅氏没穿之前是学历史的,但她更偏重野史中的小故事,以至到最后,她直接看起小说来,最爱看的便是清穿,她当时就想过,要是穿成秀女,若没嫁人,定要嫁给四爷,若嫁人了,还嫁得是必须不得善终的阿哥或者臣子,她即便选择帮,也要先脱身,不然若到最后还是不得善终,她死都不会甘心。
因为当初妄想过穿越成为胜利者背后的女人,乌雅氏对四爷后院也有所关注,不过这个四爷的嫡福晋那拉氏,她还真没多关注,理由很简单,这女人貌似不受宠,嫡子夭折后,也再没生过孩子。
相比之下,李氏倒生了不少孩子,乌雅氏曾经特意翻了关于李氏的生平,发现这女人前期极为受宠,在四爷那么多女人中,她生的孩子最多,虽然也夭折不少,但她依然是四爷身边唯一一个成功将儿女都养到成年的女人。
光这点,便能说明,这女人够幸运,也够福气!想想四爷后来的那些女人,虽然也有受宠的,也有孩子生几个的,可没有一个女人能养活一双儿女,还能高寿逝去。
乌雅氏一边随着青芽往房里走去,一边在心里惦念着利害关系,等到了那拉氏给她准备的房间,她心中便已经有了打算。
36
府上三个孩子都到了读书识字的年纪,如今李怀的授业师傅已定,四爷想着近来忙,腾不出时间教弘晖兄弟,便着人去请了位很有学识的老师傅进府。
又想着女儿越发大了,不好和弟弟们混在一起读书,四爷又特意为他们收拾出两间房子出来,好作学习之用。
乌雅氏第一日为李怀上课,教得是王维的诗,相思。
当时四爷刚好路过这里,便站在窗口,想看看李怀在新书房可习惯。不巧被乌雅氏看见,便想借由一首情诗来向四爷暗示爱慕的情怀。
四爷眉头微皱,想着女儿不过才五六岁,乌雅氏竟然就教这种诗词,心中对其甚是反感,本来当初也没想要,不过碍于德妃的面子,他不好打发。
李怀顺着乌雅氏时不时看向窗口的目光望去,正好看见四爷隐忍在眉眼的厌烦,知道四爷不喜欢乌雅氏,却又碍于乌雅氏是德妃侄女不便发作,收回目光,见乌雅氏又开始讲解着相思红豆的来历,那声音几乎能柔出水来,听得李怀直起鸡皮疙瘩,她赶紧出声“夫子,红豆不就是巴豆吗?”
乌雅氏讲得正动情,被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半天没缓过神,李怀也不待她言语,转头便和身边伺候的秋秋嘀咕道:“夫子现在一直在讲多采撷这巴豆,估计是最近入厕的时候,出恭不便,我记得上次刘厨子的徒弟说买了不少红色的巴豆,你去讨点来给夫子。”
“主子,需讨多少?”秋秋一本正经的问。
李怀装模作样的瞅了眼乌雅氏的屁股,亦很正经地道:“你问问刘厨子的徒弟,说要是像夫子这样的女子出恭不便,需要多少巴豆才能见效?”
乌雅氏恶狠狠瞪着李怀,眼睛直冒火,又想着四爷还在窗口听着,脸顿时红的快滴出血来,在心仪的男人面前,被人说出恭不便,即使没这回事,她都要羞于见人了。
“奴婢这就去。”秋秋应了声,便往外走。
秋秋经过乌雅氏面前的时候,斜瞄了她一眼。乌雅氏接受到那道目光,便潜意识觉得秋秋好似在说,没想到,这么漂亮的女人,竟然有出恭不便的毛病,也不知吃了巴豆后能不能管用啥的。
看着秋秋竟然真的要去找巴豆,乌雅氏胸腔里的怒火顿时升了半丈高,深感颜面尽失的她在也忍不住了,猛地站起身,气愤的叫道:“怀格格,你太……”
不等她话说完,李怀便跳下椅子,往四爷面前跑去,“阿玛,今儿夫子身体不适,我可以去和弘晖他们学射箭么?”
皇室的孩子多是文武齐学,四爷为弘晖他们找了文师傅进府后,便紧跟着又找了武师傅进府,今儿正好是弘晖他们第一次学射箭。李怀也想学,前世的时候,她就对射箭很敢兴趣,只是那个时代弓箭不常见,加之当初住的小区没地方射箭,便一直未能摸过弓箭。
四爷眼中有淡淡的笑意,他伸手对着李怀的鼻子上轻轻刮了下,“晖儿他们今日的射箭课程已完成,这会儿都去书房读书了。”
“怎么这么快!”李怀拉拢着脑袋,表情奄奄的,全然没有刚才的开心。
四爷瞅着她这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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