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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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姬-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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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拍拍他细瘦的肩膀,“我在想事,皓儿,去阅书。”
  皓儿诧异地看我片刻才乖乖地走开,拿了一卷竹简,坐在床榻上阅览。
  “姑娘,公子请您到前院一趟,公孙大人想见见您。”成管家站在门外通传。
  “我这就来。”看着成管家离去,我吩咐皓儿,“皓儿,你在此阅书,不要到前院去,知道吗?” txt小说上传分享

公主盼兮(5)
“是,母亲。”皓儿撅嘴应道。
  我弄好左脸上的伤疤,戴好丝帛,来到前院,远远地望见赵慕和公孙玄正站在院中笑谈,秋光微蓝,奇花明艳,白衣胜雪,翩翩神采耀人眼目。公子如玉,无论何时何地,那种独有的丰神俊姿总会逼退周遭的光芒,总会散发出一种无形胜似有形的锋芒。
  此种锋芒,潜藏于无形,却又让人觉得它无处不在。
  赵慕,沙场历练十余年,纵横朝堂多年,自然能够收放自如,收敛太过逼人的锋芒与锐气,以温润的玉光示人,或者说,迷惑人。
  而他身旁的青袍男子,公孙玄,身骨瘦削,目隐锋锐,自然比不得赵慕的风华,却也独有风骨,令人难以忽略。
  不知他们在聊什么,面上含笑,气氛融洽得有如自家兄弟。
  公孙玄目光一瞥,看见我走近,便道:“公子,扶疏姑娘来了。”
  赵慕转身,眉宇间的笑意清浅如水。
  “扶疏见过公子、见过公孙大人。”我淡淡行礼。
  “不敢不敢。”公孙玄箭步上前,双手扶起我,“怎能让扶疏姑娘行礼?”
  “扶疏一介草民,向公子和大人行礼是应当的。”我笑道,对于他的言行心知肚明——我给他行礼,他配吗?他有胆量、有资格受礼吗?
  赵慕笑问:“公孙大人,不知你有何疑问要问扶疏?”
  公孙玄退开一步,状似随意道:“公子,那日在金殿上匆匆一瞥,未及看清扶疏姑娘,是以今日特来公子府仔细瞧瞧扶疏姑娘,公子不会介意吧。”
  赵慕道:“不介意,大人尽管瞧。”
  我略略垂眸,复又抬眸,直视公孙玄。他这么做,无非是想让我不安、让我胡思乱想,若我回避,他的奸计便得逞了。
  他站定在我面前,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公子小玄算不得英俊,年少时候却也面目清俊。此时此刻,他静静地看着我,浓眉黑眼,目光静止,好似河水已经干涸,又似原野再无大风。
  这张脸,年轻,抑或衰老,我都会记得,记得清清楚楚。只因十余年前的羞辱,只因我的不甘与愤恨。十五岁,年少懵懂,情窦未开,可是我被他温和的一句话伤得五脏翻腾。从此,我记住了他的名字——公孙玄,记住了他对我的伤害。
  当年,他从未认真地看过我一眼;十三年前,我和他在秦王宫相遇,他也未曾仔细地看我;如今,赵慕公子府,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神色平静得一如冰封的雪原。在他的眼底深处,我看不见任何的思绪,是他藏得太深,还是他对我已无愧疚?
  他此举,有何用意?
  我问:“公孙大人可否将寐姬的画像给我瞧瞧?”
  公孙玄从怀中取出一方丝帛放在我手心,“扶疏姑娘慢慢看。”
  展开丝帛,看着画像的瞬间,我呆了。
  先前我已猜到他笔下的我该是秦王宫中的寐姬,却没想到,丝帛上的人竟栩栩如生,相较十五岁的我,画中人更加艳丽出尘、姿容绝世。一颦一笑,灵眉慧目,无不是精心描绘。
  卫国公孙氏,善画,得祖传画技衣钵者,成名后至百年入土,画作不得超过三幅,因为,所作之画必是呕心沥血之作,灌注所有的情感与神思。
  那年在秦王宫相遇,公孙玄为何将我入画?秦王知道吗?
  脸颊发热,我将丝帛还给他,“寐姬确是天人之姿,扶疏三生三世也比不上。”
  “若我没有猜错,公孙大人应该出身于卫国公孙氏。”赵慕颇有兴味地看了我一眼,接着道,“公孙氏所作之画,无论是人,或是物,皆是心中所爱、所倾慕,如此看来,公孙大人对寐姬似有别情。”。 最好的txt下载网

公主盼兮(6)
“公子说笑了,其实这只是世人的牵强附会,玄此生此世画作无数,寐姬的画像,只是应我国王上之命而作。”公孙玄坦荡荡地应道,并无丝毫不安。
  我惊愕,想不到赵慕也瞧出公孙玄对我的“别情”,更想不到他当面道出。
  赵慕勾唇一笑,“原来如此,寐姬貌美倾城,假若扶疏左脸没有伤疤,必定貌若天仙。”
  我不语,思忖着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公孙玄笑道:“公子所言极是,对了,玄听闻扶疏姑娘有一子,可否让玄一见?”
  我歉意道:“真不巧,犬子一早就在练剑,现下正沐浴更衣呢。”
  公孙玄果然有备而来,想见皓儿,没那么容易。
  赵慕顺口客气道:“公孙大人不如在舍下……”
  “公子……公子……”
  赵慕话未说完,成管家便焦急地喊着,疾步奔过来,“公子,王上口谕,让公子立即进宫。”
  公孙玄抱拳道:“既然公子有要事在身,玄告辞。”
  他冷淡的目光扫过我,之后迈步而去。那一瞥,似乎含着无尽的意味,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赵慕吩咐成管家道:“去跟通传的内侍说,我更衣后就进宫。”
  我忧心忡忡道:“好像是紧急的要事。”
  他微挑剑眉,拉过我的手,往前走去,“我在赵国一日,赵国的天就不会塌下来。”
  第三章  北疆之夜
  北疆告急,军情堪忧。
  正值肥美秋季,匈奴呼衍部南下秋掠,铁蹄犹如旋风长驱直入,扫荡了雁门郡数城,掳掠牛羊、粮食与各类财物,肆意射杀平民妇孺,骑兵所到之处,无不是伤亡惨重、血腥冲天。
  一夜之间,数城陷落,雁门郡易主,匈奴呼衍部坐镇郡所,而驻守雁门郡的赵国将士,守城兵力共计二十万,竟无丝毫抵抗,任匈奴人管辖与驱使。
  雁门郡失陷,匈奴铁蹄便可刀锋剖腹般直插赵国脏腹,邯郸危矣。
  消息传来,邯郸城一片哗然,上至赵王,下至百姓,无不惊恐愤怒。
  如果雁门郡守将没有和匈奴暗中勾结,二十万驻军不会毫无抵御。
  如果各城守将有所戒备,便不会让匈奴有机可乘。
  赵慕断定,定是雁门郡守将叛变。
  赵慕长年驻守雁门郡,想不到此次在邯郸多待一些时日,北疆就发生了如此变故。
  邯郸城风声鹤唳,人心惶惶,朝堂叫嚣声此起彼伏。当日,赵慕从王宫回府,召集家臣到议事房议事,几个时辰后才出来。
  月上中天,秋夜寒凉。
  他来到我的卧房,站在门扉处,望着我。
  皓儿已经歇下,我掩上门,随他来到庭苑。
  冷意袭身,遍体寒凉。
  “明日一早,我便启程北上。”赵慕面色阴郁,静无波澜的俊脸隐藏下,实则风起云涌。
  我可以理解他现下的心情,雁门郡驻军是他一手调教、整治的亲军,各城守将是他亲手提拔、委以重任,想不到他离开仅仅数月,便有下属变节降敌、通敌卖国,致使整个北疆落入匈奴之手,他能不痛心疾首吗?能不怒火焚心吗?
  我宽慰道:“不用担心我,我和皓儿很好。”
  他抚着我的脸颊,眸光深若汪洋,“我想要你在我身旁,可是,沙场凶险,我不愿你涉险。”
  “我会照顾好自己、照顾好皓儿,我同你一道去雁门郡,好不好?”我也不想离开他,此番离别,何时是再见之期?
  

北疆之夜(1)
“不行。”他决然拒绝,“你待在府里,我会命人保护你,你和皓儿会很安全。”
  “你我已浪费了十二年,时日无多,你忍心再浪费吗?”他走了,我留在公子府还有什么意思?我的心很乱,想与他在一起,可是又不想成为他的绊脚石。
  “我恨不得你时时刻刻在我身旁。”赵慕猛地揽紧我,“可是,生而为人,就有许多无奈。我会尽快结束战事,尽快回来。”
  事已至此,再浪费唇舌也无用。我颔首,靠在他的肩窝,“明日我不去送你了。”
  他推开我,淡笑魅人,“那今晚陪我。”
  这一夜,我们互诉衷肠,相拥入眠,依依离别之情化为暖香耳语。
  天色微亮,我为他穿戴,甲胄、钢盔、战袍、佩剑,一一上身。眼前的赵慕,不再是俊雅行云的公子慕,而是纵横沙场的战将,满身杀戮,满目杀伐,冰冷的铁甲光芒落在他的眼里,幻化成凛冽的戾气。
  铁与血,冷与热,交相辉映,不可分离。
  我仿佛感受到漠北刮面而过的朔风,感受到草原铁蹄的无情,更感受到生死相搏的残酷。
  “寐兮,无论如何,要等我回来。”赵慕沉沉道,眸光温柔得几乎溺毙我。
  “我等你回来。”我点头,泪水在眼中打转,“我不想看到你的身上有新的伤痕,不想看见你的发少了几根,慕,你要为我保重。”
  蓦然间,他伸臂揽住我,吻下来,极其霸道,极其狂肆,就像草原的铁蹄,长驱直入,所向披靡,瞬间攻占了所有——我沦陷于他狂烈的躁动情念里,搂住他的脖颈,回应他的爱。
  甲胄冰凉,透过单薄的衣裳印在我身上,我感觉到甲胄的坚硬与寒气。
  他放开我,迈步离去,没有回头。
  脚步声渐渐消失,甲胄的轻响声也不复再闻。
  赵慕挥军十万,能够与雁门郡的二十万守军和匈奴铁骑相抗衡吗?
  我不知道,可是我宁愿相信,以赵慕用兵如神的才智与谋略,定当能够平定叛乱,将匈奴赶出雁门郡,重建睿侯在将士眼中、在赵国的威望与名誉。
  皓儿跟着千夙等人去看他的赵叔叔点兵出发,回来后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通,仰慕、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高台下,将士列阵,黑甲如潮,黑压压的犹如乌云滚滚,气势震天,一股无形的杀伐气笼罩在上空,令人心神震动。
  高台上,赵慕盔甲在身,俯瞰众将士,睥睨之气油然而生,战袍迎风飞扬,如鹰展翅。
  皓儿满目钦羡,一脸神往,口沫横飞地描述着他的赵叔叔,“母亲,赵叔叔一定可以打败那些坏人,赵叔叔站在高台上,面对十万将士,就像天神,笑傲苍生,很有气概。”
  我静静听着,淡淡一笑。
  两日后,我带着皓儿北上雁门郡。
  我知道是我任性,可是,赵慕不在邯郸,我也不想待在公子府。这两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他,对他的思念与一种奇异的无力感闹得我寝食难安,什么事也不想做,烦躁不已。皓儿瞧出我心绪不安,煽动我去雁门郡找赵叔叔,于是,我终于下定决心。
  临行前,我向千夙告辞,他挽留不住我,便嘱咐我一路小心。
  魅影乃千里名驹,飞驰神速。我与皓儿共乘一骑,魅影也不见疲累。
  在马氏牧场的时候,我已驯服了这匹烈马,寻剑一事了结后,赵慕命人去马氏牧场购来魅影,给我当坐骑。此次独上北疆,倒是派上了用场。
  暮色降临,我打算寻一户农家过夜。魅影缓缓溜达,我举目四望,忽闻一道凄厉的喊声:“救命啊……滚开……救命……”

北疆之夜(2)
“母亲,谁在喊救命?”皓儿竖起耳朵,接着手指左侧的树林,“喊叫声是从那里传来的。”
  我循着喊声驱马过去,那女子呼救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惊恐,绝望,带着哭腔。
  皓儿猜测道:“母亲,这女子是不是被人欺负、凌辱?”
  以我们的能力,不宜多管闲事,不过掉头离去又觉得良心不安。终究,我们看见了那不堪的一幕:一个淫邪狂徒正对一个柔弱女子施暴。狂徒坐在她的身上,撕扯着她的衣裳,抽着她的脸颊,口中还骂个不停。那女子衣裳破损,一边呼救一边恳求他放过自己,可怜兮兮的样子令人心生恻隐。
  “是公主!”皓儿震惊道,看我一眼,气愤地喊道,“住手!”
  正是公主赵盼兮。
  她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她也北上雁门郡?
  那狂徒听闻皓儿的吼声,回首望来,见是一个柔弱女子和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便不屑地起身,死死地拽着花容失色的赵盼兮,“怎么?你们要管本大爷的闲事?”
  赵盼兮的身上沾满了草屑灰尘,脸颊肿胀,双眸含泪,再不是当日那个金贵骄横的赵国公主。
  她认出我们,目露祈求,却又碍于高傲的心气而不肯出言求救。
  “放开她!”皓儿怒吼,跃下马背,右手扣着银剑剑柄。
  “哟,这小子很俊哪。”狂徒轻蔑地大笑,面目银荡。
  皓儿大怒,猛地抽剑,箭步上前刺向他的面门。
  狂徒大惊失色,慌忙丢下赵盼兮,仓皇逃奔。
  皓儿哈哈大笑,“无能之徒,竟敢欺负人。”
  赵盼兮傲然起身,整着破烂的衣裳,单薄的身子在晚风中摇摇欲坠。
  我从包袱里取出一套简便衣裳递给她,她瞥我一眼,默然接过。
  她的坐骑就在不远处,只是一匹很普通的马。她该是昨日从邯郸出发,今日傍晚在此遇上狂徒,敌不过狂徒施暴,只能呼救了。假若我与皓儿不是恰巧赶到,不知她是何下场。
  我们三个夜宿附近的一户农家,晚食的时候,她仍是一声不吭,想来是被那狂徒的暴行吓得不轻。
  她睡得很不安稳,动来动去,叽叽咕咕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翌日一早,她面色不佳,眼睑发青,估计是夜里噩梦频频。我们一道上路,她寡言少语,不过不再像在公子府那日那样敌对我们,目光柔和些许。再歇一晚,她的气色有所恢复,所受的惊吓也缓过来了,偶尔与我们言谈几句,只是仍然是那种高高在上的神态。
  终于抵达赵慕大军驻扎之城,沃阳。
  皓儿欢呼雀跃,赵盼兮也兴奋得直冲我笑。
  我们在路上的几日里,赵慕周密部署,用兵诡秘莫测,一夜间策反三城将士,营救被俘及扣押的三城守将,斩杀三名叛变副将,收编驻军四万余。如今,大军扎营沃阳,与匈奴呼衍部掌控下的雁门郡正好相对。
  士兵引我们前往行辕,远远地,我看见赵慕翘首遥望,北疆的狂风荡起他的衣袂和袍角,猎猎飞扬。
  赵盼兮飞奔过去,扑入他的怀抱。他抱住妹子,怜爱地摸摸她的头,脸上笑意分明。
  良久,他放开她,我看见他的眼眶红红的。皓儿也上前抱住他,“赵叔叔,皓儿好想你。”
  赵慕也摸摸他的头,望住我,目光绵绵而来。
  用过晚食,四人围坐,赵盼兮和皓儿说着路上的见闻,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
  时辰不早,赵慕让我们早点儿歇息。赵盼兮依依不舍地离开,似是有话想跟兄长说,然而赵慕并未察觉妹子的异样。
  雁门郡数城叛变,着实诡异。

北疆之夜(3)
据密探查知,叛变的不是守将就是副将,且叛变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掌控全局,胁迫驻守将士归附匈奴。也有忠心耿直的将士不服,顽强抵抗,被叛变者斩杀了。高压之下,部分将士依附匈奴,部分将士忍辱偷生,以期在日后睿侯挥军平叛时倒戈相向。
  为什么每座城都有将领叛变?
  这绝非巧合,而是蓄谋。
  难道是匈奴策反?可是匈奴并不擅长此道,而且赵慕治军极严,有过必罚,有功必赏,并不亏待将士,可谓军心稳固、士气高昂,怎会发生叛变之事?更何况是整个雁门郡叛变!
  雁门郡叛变,是赵慕经略北疆十余年的污点与耻辱,是对他如山军威的极大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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