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素卿得到消息,心如火烧,一怒之下,将关在牢狱中的聂家斩杀了将尽一半,许多无辜老幼便惨死刀下。
倒是萧让又出了一条妙计,让剩余的聂家人充当诱饵,押送至这铁芒山上,布下这天罗地网,等聂长风自己送上门来。于是他心中暗暗盘算,或许可以重新谋划一下恩人的那个布局。
天空里飘着许多云,彩霞渐渐变成白云,天空清澈湛蓝。清风吹过,在刀枪之间徘徊,鼓动着山顶众人的衣衫,带着几分萧杀之感。
严素卿深深吸了一口空气,感觉到这真是杀人的好天气。然后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的囚车,嘴角泛起阵阵冷笑,浓密的胡须下露出森森的白牙,虽整齐无锋,却仿佛噬人。
商易涵、聂长风的大哥、二哥、子侄等还剩下三十余人,统统被押解在这三十余辆囚车里。
如果他不来,自己会亲手将这些人杀死,想必他聂长风远远看着,也必失心疯狂,方寸大乱,而愤怒失去理智,便是对他十分的不利,擒到愤怒的公牛,正是自己的拿手好戏。
如果他来了,自己仍会亲手将这些人杀死,不过却要待到他聂长风乖乖就范,束手就擒之后,让他看着自己的霸王回龙枪将这些人高高挑离地面,然后抛落山下。
这是何等刺激的场面,定会将其身心摧垮,碾碎!
想着这残酷血腥的场面,严素卿的黝黑瘦削的脸上竟微微的有些因激动而发红。
他用舌头舔了舔稍稍干涸的嘴唇,然后轻轻嘘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却又稍微感到有些遗憾,霸王回龙枪和逐浪刀最终不能畅快一战。
天空中飘荡的云渐渐散开,已经是日上三竿,聂家劳役铁芒山的消息早已在城中散开,以聂长风多年在江湖中的经验和那些还没有完全消灭掉的爪牙隐藏在暗处,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个消息,如果现在还没有到,那他也肯定会在暗处窥探。
那好,便让他窥探到内心挣扎抗争到自我疯狂的地步吧。严素卿轻抬手臂,身边裨将马上会意的躬身领命,显然是早就已经准备好的预案。
囚车旁的精壮甲兵打开锁链,将就近的一名聂家囚犯拖拽了下来。
当这名囚犯被拖行到队伍的面前时,严素卿斜斜的看了一眼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原来是聂老大的儿子聂成。他本已经是遍体鳞伤,此刻却硬挺挣扎着爬了起来,未哼一声。
而此刻,囚车里的聂家人已经猜到这魔头要干什么了,顿时骂声、哭声一片。
唯有聂成用尽全身力气,对着远方嘶吼道:“三叔,你千万不要上贼人的当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严素卿闻言,双眼眯成一条缝,嘿嘿冷笑两声,左手再次挥了挥,有数十号手开始吹起军中的监斩号,这意味着,号声一结束,刀斧手就会开斩囚犯。
当然,在这空旷的铁芒山及草原上吹监斩号并非要举行什么隆重的仪式给春风和嫩草听的,而是给那仍未露面的聂长风听的。
严素卿随意的坐在紫檀木椅上,手里轻轻拨弄着那颗血红的小石头。显得信心十足,因为他知道,聂长风是什么人,那些血性男儿的弱点,是多么的愚蠢可笑。
果不其然,当监斩号刺耳的声音还未维持多久,远处的草原上便见到一个黑点快速飞驰而来,那是一匹黑色的骏马。
那匹黑马极其亢奋,奔驰的极快,好像一瞬间便进入了人们的视线并迅速放大。
骑在马上的人身着黑衣,蒙着面,头发有些散乱,一只手姿势有些奇怪的抬举着控制着缰绳,另一只手紧紧伏在在胸前,护着一面旗子,旗子上面有字,但看不太真切。
严素卿再次一挥手,早已待命的百名弓箭手立刻排好队形,弯弓搭箭,箭队百夫长眺望着来人来马,估算着最佳的距离。再次确认标示,并非自己人后,开始估数倒数。
那匹黑马的马蹄踏进射程后的一瞬间,百夫长将指令旗一挥,大喝一声:“破”。
然后乱箭便如雨般飞向了天空,伴着呼啸之声,划过优美的弧线,嗖嗖向着一个方向落下。
严素卿看着漫天的箭雨,就像在欣赏一首动人的旋律,那恐怖的旋律之后,便会有一具被扎成刺猬的尸体。
也许他有什么护身甲金刚甲的玩意儿,那又怎样呢!还有第二轮的齐射,第三轮的齐射,然后便是面对百人阵、千人阵。
就算是先天高手,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更何况整个大陆还没有听说过后天巅峰能独自一人挑战后天中期百人阵队和千人铁骑队的。
以聂长风的实力,能在高速进击中躲过一轮箭簇齐射,也许是可以办到的事情。能躲过两轮齐射,也是可以被接受,但近在咫尺的第三轮齐射,他无论如何也会受伤。而那黑马没有护甲,又怎么可能躲过第一轮的攻击,然后聂长风便会弃马。
徒步攻击,一个人便是瞬间挥刀几十次,又怎么能冒着密乱如麻的箭雨前行呢?
结局只能有一个,严素卿身边亲信裨将都目光冷峻的看着眼前的局面,就像看着一只垂死的猎物。
大帅稳稳地坐在椅子上,看着远处而来的战马,再次眯起了双眼,只是,因为功力更深,视力更好的原因,看到了别人还没有看清楚的,所以这次表情更严肃了些,好像有些意外和惊讶。
随着严素卿的眼光望去,众将没有看到令自己惊讶的地方,而是不约而同的欢呼一声,满是惊喜!
原来,没有所谓的第一轮,第二轮和第三轮齐射,也没有什么徒步进击,甚至没有任何反抗,那连人带马瞬间便被射成了筛子,倒在了血泊之中。
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让原本有些紧张的从上次草原突袭战中侥幸存活的总兵府精兵们顿时松了一口气,但似乎又觉得隐隐有些不妥。那人会是聂长风吗?
随着那人是倒地,一动不动,有两个精壮甲兵飞奔下了山坡。快速的来到了那黑衣人的面前,见死的不能再死了,便各拽一只手臂,一溜烟的将尸体拖回山上来。
待到严素卿的面前,有侍卫将那人的面纱揭开,众人顿时脸色大变,惊讶万分,因为这人不是聂长风,而是大家都熟悉,昨日还在大帅面前点头哈腰的总兵府的严管事。
于是人们一阵骚动,有人窃窃私语分析局势变化,有人破口大骂聂长风奸诈,而远处囚车里的聂家人则是欢呼庆幸起来。
“是不是多提几个一起杀了?”严素卿身边的裨将躬身请示道。
仍然稳坐椅子上的严素卿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指了指随同尸体一起拿回来的旗子。于是众人望去,只见上面工整遒劲的写道:吾家人与尔等家人同命!奸孽之道,吾不如你,杀伐之道,吾不输与你!。
现在已经很明白了,在严素卿率领兵马离开汜水关后,聂长风便率人轻而易举的掠走了他的家人,或许还有其他将官的家人,如此快速的有计划的出手,他肯定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或者说,背后还有一股势力在支持。
严管事只不过是一条看门狗而已,但既然他被人点了穴,硬绑在马上前来送死,便是对方给出了一个信号,即我也有人质在手,我们之间需要谈判。你杀聂家人便是等同于杀自己家人。
严素卿继续推测着,双眼中渐渐开始透着一些狠辣的味道。因为气愤或者泄愤,他伸出了手,随意将那颗红色的血石弹飞出去,那颗小石头如离弦之箭般破空而去,射向严管事的尸体,一股劲力随着石头瞬间洞穿了那具肉身,将它弹飞了起来。
尸体再次跌落地面,泛起灰蒙蒙的尘埃,小人物的人生,还没有被提起,便匆匆落下。
有侍卫将一件紫檀木长匣抬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打开木匣,由两人将一杆黑黝黝的兵器取出,送到了严素卿的手上。
这是一杆重约百十斤的黑金重玄枪,在汜水关排名第一的铁血兵器:霸王回龙枪。
在大西北的江湖中,在凡人修行的世界里,有两件兵器曾被先天境界的高人认可,其中之一便是这杆曾经在沙场上摧肝裂胆的杀伐利器。
也许还有其他的利器隐匿于山水江湖之间,可能与之媲美,但就杀人而言,绝对没有什么武器比这杆枪饮过的人血多。饮过的血多了,它便隐隐拥有了凶灵之气。
严素卿将枪拿起,那略微闪着血丝的枪杆仿佛有一股燥热透过掌心传来,激起一股邪热血气沸腾。
此枪嗜血,是一杆能激发人性凶恶的猛器。他站起身来,横枪在手,黑衫衣袂在微风中轻摆,双眼瞳孔越发黑暗深邃,恍若随枪入魔。
远处地平线的尽头,渐渐的出现了几个小黑点,但见一个马队缓缓而来,没有冲锋,没有攻势,由于天气好视野开阔的原因,远远看见一些马匹的后面,还牵着一些人。
一些双手被捆缚住的人!
显然,对方不是来打架的,或者说,不是为了打架而来的。今天的双方首先将会是谈判!劫法场、夺囚车,不过是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博弈的双方都不想落入对方事先设计好的圈套。与其悲壮的落入陷阱,不如谈判吧!
谈判需要筹码,有时这筹码是利益,有时是威胁。当生死关头时,更多的是威胁!
所以威胁是一种手段,也是一把双刃剑,当你威胁别人的时候,别人也会想办法威胁你,世间多得是以其人之道还至彼身的事情。
萧让也在被绑之列,而且身上的几处大穴被控,无法运行真气挣脱绳索,显得气机憋闷。更让他气血不顺郁闷于胸的,是他身旁马上的那人。
他不时地望向旁边,眼光里充满着愤恨,不甘,却又时时变换,甚至还带着些乞求。尽管依旧风度翩翩,但被马上的人牵着走,仍然有些狼狈。
身旁的那人不是聂长风,也不是王进或王四,而是眉眼清婉靓丽的聂娇娇。
此时的聂娇娇骑在一匹白马上,时不时有意无意的瞥着萧让,偶尔叹气。白皙的脸庞在愁眉苦脸的状态下仍然显得美丽动人,却掩饰不住的倦怠踌躇。
要不是聂三叔通过萧府中的清贫者内线找到自己,将事情原委真相告诉自己,恐怕真的会像戏里那样认贼作父或者认贼作夫。于是她横下一条心,按照聂长风的吩咐,将萧让哄骗道一隐匿处,将他绑了过来。
过程没有想象中复杂,当聂长风的指力透过萧让轻薄的衣衫直达背部纾奇穴时,萧让便彻底失去了抵抗能力。要不是聂娇娇苦苦哀求,聂长风一定会将此子的经脉尽数废了去,以报弑子之仇。
事情虽然进展的顺利,但聂娇娇内心痛苦挣扎如同刀扎。原本在她心中,早已经将萧让当成自己的未来夫婿,当萧让将自己救出牢房时,她的心里竟然生出生死相许之感。
不想这一切都瞬间被残酷的现实碾碎。原来自己心目中的英雄竟是自己家族灭亡沦落的罪恶帮凶,聂云弟弟竟是被他一棍打死。
要说从此断了对萧让的感情那是假的,女人的情感脆弱而强大。当她为爱而付出时,她会异常强大,当她被爱而伤时,她又是如此的弱不禁风。
如此巨大的打击,几乎让聂娇娇崩溃,甚至有了轻生的想法。但为了救出家人,自己必须坚强下去,只有自己快速成熟起来,才能分担三叔的重担。
想着自己的家人族人都还在对方手中随时可能被害,聂娇娇鼓起了勇气,跟着三叔,押着萧让,朝着铁芒山而来。
聂长风率领着清贫者和自己残余部下的马队,带着从严府和萧府绑来的两位大人的至亲之人前来,双眼望着铁芒山,无比坚毅决绝。如果不能同生,便同死,和自己的家人同死,也和敌人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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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生死赌局
铁芒山远远的矗立在那里,虽然不高,却像铁塔般静静等待向它走来的众人,带着黑暗憋闷的气息。偶有几只野羚仓惶奔跑,几只燕雀匆忙掠过低矮的灌木枝头。
当聂长风看到远处的铁芒山时,仿佛看见了一个黑大的牢笼,里面有自己至亲的人,他们正在那里受苦,有的,甚至即将死去。背上的逐浪刀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思绪,又或许受到了聂长风体内逐渐激荡的气息的震动,迎着风发出阵阵低沉的嗡鸣。
有猎犬急速的向前奔去,擦着荒草发出刺刺的响声,队伍默默的走在草原上,蹄踏杂草的声音清晰入耳,人们神情凝重,毕竟不到一百人的队伍虽然战力不弱,但要硬抗数千人的铁骑,固然悲壮热血,想要全身而退,却谈何容易。不过没有人想要退出,来到此地的人,有信仰,也有信心。
外围的旧部兄弟小心谨慎的留意着周遭的情况和可能出现的陷阱和埋伏。跟随多年的过命兄弟可能修为不够高深,但战场经验毕竟丰富,于是一队人等沉稳前行,渐渐来到了山下。
仰望黑芒山,聂长风的原本黝黑的头发显得有些花白,散乱的在风中微摆,清矍的面庞如刀削一般。他看着不算太高的山顶,看到了日夜思念的家人,看到了严素卿,看到了那些甲兵和囚车,于是双眼间的寒意渐渐更加冷凝了起来。
聂长风纵马上山,山坡平缓,又有人常年踩踏,所以片刻间便来到了山顶。身后众人也相继到来,纷纷亮出兵器。
他翻身下马,望了望囚车里的妻子和兄长族人,来到了严素卿的面前。早有侍卫甲兵和总兵府的亲信高手一拥而上,将众人团团围住。
钢刀长剑在阳光下闪烁,弓箭手拉满弓弦。清贫者也将手中利器紧紧的抵在总兵家人的颈脖咽喉上。双方紧张对峙着互不相让,空气仿佛被压缩的让人窒息。
聂长风没有再往前行,解下背上的长刀,横抱于胸前。严素卿一手倒提长枪,矗立在那里,两人隔着无数的人墙,互相凝视,驻足沉默了一会儿。
随后,严素卿挥了挥手手,示意兵卒侍卫后撤了数十丈,两人之间空出了大片的杂草地。两人相互走到了面前,两边的众人在远处观望。
“我很欣赏你的做法,没有将我的至亲拿来做替死鬼,而是将我园子里的一条狗做挡箭牌,为谈判留下了一些余地。那年你刚出道,率领几十个武卒,偷袭西凉大营,烧了敌军的粮仓,杀了对方先锋主将,还毫发无损,我就看出,你将来定是个能成事的人!”
严素卿微眯着眼,仿佛回味咀嚼着风干如老腊肉般的往事,缓缓说道:“后来你每战必胜,大都是以少胜多,更是让我对你另眼相看。你勇中有谋,在军中又重情义,是真性情的汉子!我当年初出道时,便象你一样,怒挑西凉十三鹰。所以,曾几何时,我欣赏你到了极致,甚至想与你结拜为兄弟,你我联手,将来干上一番大事。”
“我却很不欣赏你的做法,将我的至亲斩尽杀绝,让我发誓要将你杀死。我一定会完成我的誓言。何为大事,难道就是如你所做的,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