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丁柔着实累得够呛,为了避免出意外,绝大部分粮食都由他们用仙术随身携带,这样每天就须奔走于各个粥场之间,还要想办法负责现场的秩序,缉拿乘乱偷抢的盗贼,治疗染上疾疫的百姓,分发采购来的棉布,组织和监督制作寒衣,忙得不亦乐乎,平时的修炼功课只能挤出一丁点时间出来做。
收到陶勋的讯号后,丁柔很高兴,面色隐隐疲惫,声音略带嘶哑地问:“有什么好消息吗?”
“棉布我都已经采购好了,第二批压阵仙器也已经出鼎安装好,秋垣县这方面的物资准备大体上差不多。”
“药材呢?”
“按你开的方子另外有人到附近府县采购,反正这批药材主要是本县需要,晚一点运回来也不打紧。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粮食、棉布够不够?”
“够是够了,这边的官府也已经开始施赈,我们正在慢慢减少施粥量,将灾民引向官府的粥场。但官府粥场比我们这里可要差上许多,煮出来的粥稀得胜似清汤,吃下去不到一个时辰便又开始饥饿,那些吏役们手黑心也黑。还有,这么多灾民没有容身之所,冬天麻烦就大了。”
“你让野明安插已经领了通灵玉坠的精干人手混在灾民里,如果发现官员、书吏、差役里面有贪没粮食和物资的,不要客气,将首恶者项上人头取下,并且留柬警告其他污吏,如果碰上棘手之辈即刻用通灵玉坠通知你们,由远江兄长前往对付。另外,你让野明多留点心眼,如果遇到根骨比较好的孤儿务必收留下来送回寨里细心培养。
你可令孙思正带上大部分粮食和棉布到灾区附近,凡是回乡的灾民就发给粮食和棉布,帮忙的人手不能再用自己的人,从灾民里招募一些。你们施粥的时候也在要灾民中多做宣传,尽可能多地吸引他们回乡越冬,组织他们修复道路和受损房屋,这样来春的农时也不致耽误。
褚师姐不是已经返回峨嵋求援了吗,只要峨嵋派加派三两个师兄弟来援手,你们就可以撤回来,秋垣县这边的事也很压头呀。”
“好吧,我知道了,不和你说了,我要去给人看病。”
“柔柔,这些天辛苦你了,快些回来,等你回来后我好好慰劳你。”
“大色狼,没安好心,不跟你说了,我去了啊。”
陶勋回到县衙,秦佻将近两天的事向他汇报,他也记起再过些天就是虞撼川的寿辰,自己肯定要亲自前去祝寿。上门拜寿不能空手而去,礼品还没有准备,于是他告罪重新回到道缘仙府。
对于象虞撼川这样的武林豪客和朝廷武官家眷,大寿之际送金银珠宝什么的没多大意义,送古玩字画呢又有明珠暗投之嫌,陶勋从竹云谷的经历中找到了灵感,决定送兵器。对大多数武林人来讲,对一件好的兵器爱逾性命,虞撼川外号一剑寒三省,剑法最精,人传他平生最爱宝剑,投其所好正是送礼的不二法诀。
事实上送宝剑也最省事,金庐真人留下的宝盒兵库里有许多人间极品宝剑,随便拿出一柄都能令武林为之疯狂,他只需要稍稍加工就行。
再次回到县衙,秦佻已离开,夜深人静之际袁道宗突然求见。
袁道宗向他报告发现了异常情况。当晚他练习正玄道经休息之时,忽然听见有人从外面翻墙进来,他立即起身潜到屋外,看见有个人影借着院墙阴影的掩饰飞快地摸二堂。
入夜之后,衙门内的一百多间大小屋子基本上人去屋空,比较起白天的人来人往,难免让人有点觉得阴森森,年深日久,再加上里面曾经发生过种种惨酷之事,历来有不少衙门闹鬼的传说,众口相传夜晚衙门里有无数的冤鬼到处游荡。人和鬼的区别在于人有影子而鬼没有,所以袁道宗很肯定那个偷偷摸摸从后院潜进来的黑影是人而不是鬼。
他悄无声息地跟在那个黑影后面,十分心惊地看见他熟练地避过巡更更夫,三两下找到抄案房。抄案房是衙门审讯口供证词的办公用房,这里晚上应当没有人才对。
“有古怪!”袁道宗的心头一沉。
第七章 商号规划(下)
黑影躲在暗处发出两声夜枭的叫声,房门很快打开一条窄缝,黑影从暗处飞快地闪进房内。
袁道宗极小心地施展轻功伏到门外,凝神听屋里的动静,但出乎意料的是,凭他的内力竟然听不清楚里面的人具体说了什么,只到最后才依稀听到了“乌桥镇”三个字。
进来的人很快离开了,不一会儿另一个人影从房内闪出,飞快地穿堂过廊回到高墙下的班房。
袁道宗认出来这个人正是今晚值班的衙役李有德,此人年纪不大却聪明精干,是他打算重点培养的对象之一,没料到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听完袁道宗的汇报,陶勋讶道:“乌桥镇!不就在邓宏景的宁园附近么?”沉思了一会儿吩咐道:“这事你不要声张,暗中盯紧一点就行,乌桥镇那边没有公事不要过去,你的目标太大。我明晚将野明接回来,这件事交给他办最合适。虞撼川的寿辰就要到了,估计来贺寿的武林豪杰会比较多,你在明,野明在暗,互相配合,应当能保本县平安。”
陶骥派来的人在陶勋焦急地等待了二十多天后终于到达。
门房传报古述求见,陶勋高兴得跳起来,立即从签押房快步跑出去,一进门房便看见古述熟悉的身影,冲过去拉起他的双臂喜道:“古大叔,父亲的信上说要给我一个惊喜,没想到竟是你来了。”
古述先挣扎着给他行完礼,这才笑道:“大老爷,小民现在是到你治下讨生活来了。”
陶勋意识到自己高兴得过头有些儿失仪,忙掩饰道:“古大叔千万不要这么说,我当年赶考之时蒙你照顾,当年的情义我一直铭记于心,来,来,来,我们到内衙去说话吧。”
到了内衙奉上茶,陶勋命服侍的人全部退下,掩饰不住高兴之情地道:“父亲深知我心才派你来。古叔也是秋垣县人氏吗?我怎么不知道?”
“内子是秋垣县乌桥镇人,她坐车慢一些,我怕耽误少东主的大事,骑马先行一步。”
“还是古叔了解我。”陶勋旋即歉然地道:“为了我的事要害古叔和大婶千里奔波,我实在过意不去呀。”
“少东主千万不要这样说,折杀古述了。东主将我匆匆忙忙召回景云府,却是命我到秋垣自立门户,我当时被好生吓一跳,后来东主拿出您的信给我看我才松口气。除了做本钱的银票外,东主还让我从商行挑选懂行的掌柜、帐房、朝奉总共七个人一块儿过来,他们也要稍晚一两天才到。”
“嗯,很好。不过现在事情会有一点变化了,你要多一个合伙人了。”陶勋将邓宏景参股的前因后果讲给他听。
古述皱眉道:“既然这人是少东家的对头,怎么还要拉他入股?”
“他在这里的势力非常大,不如干脆将他拉到我们的车上来,免得他暗中使绊子。”
“少东主想做哪些方面的生意?”
“我暂时想到的是玉器、成药、米行、布坊、酒坊这几样。”
“珠宝玉器是个赚钱的行当,我在京城就是做的这一行,问题是矿源和玉工不好找。少东主讲的成药是指的药堂还是其他别的什么?还有,布坊和酒坊我们都没有接触过,风险可能不小。”
“我有个朋友在城西边一百多里的藜龙山里找到一个天然玉矿,那处玉脉埋得浅,开采容易,矿脉又长,成色极好,我将地图给你,你明天到衙门提交开矿的文书凭证,早点将这件事定下来。至于玉工方面,还请古叔想想办法请来有一点名气的匠师过来,不必怕花大价钱,再在本地招一批少年做他们的学徒,我们要借助这些匠师的名气将新商号玉器的名气打出去。
成药的生意是两个方面,一个是普通的药房,藜龙山的天然药材有不少,品质上乘;另外一个是由商行制作几种上品伤药作招牌,方子由我提供,我想江湖上的朋友肯定会感兴趣的;酒坊也是一个很赚钱的行当,酿酒的法子我提供,你只管做好销售渠道就行,成与不成毋须强求;至于米行和布庄其实是应急用的。照我的计划,咱们的商行刚开张的时候会要大亏一阵子。”
“呵呵,老古我一辈子只做赚钱的买卖,没想到第一次单干就要赔钱。”
“古叔放心,钱肯定有赚,不过办这个商行的目的不完全是为赚大钱,首要之务乃是为我施政提供方便,是要花钱帮助穷苦人家。”
“少东主善良仁受,古述一定全力以赴助您成就一番事业。”
“有古叔此话我更有信心。对了,商行的名字你想好没有?”
“东主说叫做景祥商行,你看怎样?”
“就按照父亲大人的意思办吧,你下午就到县衙来办手续,我会关照下面提供方便的,你的任务就是让商行尽快运转起来,越早越好。”
“谨遵少东主之命。”古述又笑道:“你大婚的时候我没回来祝贺,现在能否请少夫人出来让我拜见?听说少夫人美若天仙,少东主真是好福气呀。”
陶勋脸微微发红,道:“呃,今日不便,明天吧,明天你来申报采矿执照的时候将其他的伙计都请过来,我在内堂设宴为你们接风,同时也庆贺景祥商行正式成立,到时候我请夫人出来给你们敬酒。”
袁道宗从外面走进来,脸上有些焦急,对陶勋道:“老爷,城里出了命案,一大早西街陈记酒铺的后院发现了两具尸首。”
陶勋腾地站起来:“你去叫上忤作,召集捕班的人,我们马上到现场去。”又对古述道:“古叔先去找潘师爷,我已经做了安排。”
勘查盗案、命案的现场,并且亲自主持验尸,合称“勘验”,是州县长官的一大重任。按照朝廷刑律规定“事主(盗案的受害人)呈报强、劫盗案到官,该管印官不论远近、无分风雨,立即会同营汛武弁,赴事主家查验前后出入情形,有无撞门、毁户,遗下器械、油捻之类,及事主有无拷镣捆扎伤痕。并讯地邻、更夫、救护人等有无见闻影响,当场讯取确供,填注通报文内,详明该管各上司。倘印官不亲诣查验、捏饰填报,照溺职例议处。”也就是说在接报人命案件时,知县必须当天动身前往现场验尸。按律,州县长官如若迟延一日即降一级调用,迟延两日降三级调用,迟延三日或捏报亲临者,革职罢官。
这虽然不是陶勋接到的第一起人命案子,但发生的时间十分敏感,正是虞撼川生日前两天。按照刑律,勘验的一般作法是带上捕快衙役到现场搜索,并盘问事主及附近邻居,本省还要求画出勘查现场图;勘查结束后要立即填写“通报文”申详上司,简称“通详”。“通详”一般的写法是力求简洁,牵涉到的人和事越少越好,因为在以后结案时的“申详”里可以结合口供再次报告勘验情况,如果原先的通详过于详细,和后来破案的情况不符,就会遭到上级的驳诘。
陶勋带队在现场勘验的过程中,陈记酒铺的老板一直哭丧着脸,一大早后院出现尸体不但晦气,而且要破财。按规矩,尸体出现在他家,官府一准检尸,地方上搭厂(覆盖尸体的简易木棚)的就要搭厂钱,跟官、门皂、轿夫、吹手多要酒饭钱,仵作人要开手钱、洗手钱,另外还要烧香钱、朱墨钱、笔砚钱、摆案酒、折盘盏,各项名色甚多,不可尽述,就算检出来的结果跟他没有关系,这些钱仍统统都要由他出。
但是这一次不但酒铺老板大出意外,连围观百姓也大跌眼镜,勘验结果表明陈记家的后院只是抛尸场所,知县大人只将屋主人叫过去问了一些问题后就带人走了,没有人向他收那些陋规常例钱。
等衙门的大队人马走远了之后,老板这才回过神来,马上将早已点好的鞭炮点起来朝县衙的方向叩头,连呼“青大大老爷”。
第八章 天视地听(上)
回衙门的路上,陶勋掀开轿帘将袁道宗唤近前问道:“你是武学高手,用剑的大行家,你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老爷,以小人观之,遇害者全部都是被人以极薄、极窄的利刃从后背穿刺心脏致死,留下的伤口细窄几乎没有血迹。江湖上这类利刃都很难使,盖因太薄了则刃软、太窄了则刃身易断,想要用这种兵器杀人须内力强、速度快,尤其是力度、角度必须把握得恰到好处,还须下手之人十分熟悉人体的结构,一般这类人必定是精于刺杀之术之人,应当是专业杀手所为。”
“嗯,很有道理,拿一件凶器给寻常武林高手他们也未必能做到这般干净利落呀,除非是精擅此道、久经训练的杀手。只不过遇害的两个人都是小角色,能有如此手段的杀手为何要杀他们?凶手做得十分利落,但是他将尸体抛到城里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掩藏得更好呢?难道是故意示威、警告某人?”
“这也正是小人疑惑不解的地方。从下手的痕迹判断,我本来怀疑是乌衣门的杀手所为,可是按照乌衣门习惯他们杀人从来不会留下尸首,被他们暗害者往往彻底消失宛如人间蒸发一般,这次同他们的风格不相符。”
“不管谁动的手这桩案子都要尽快破案,一下子死了两个人,要是不能尽速破案老爷我的考绩就要受到影响。既然你认为乌衣门的杀手嫌疑最大,那也不必轻易将他们排除,他们这个敏感的时间出现在本地总归不是好路数,我们绝不可掉以轻心呀。嗯,对了,野明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给你?”
“我一大早就问过野明,他说昨天在乌桥镇那里发现了异常,还守了一个晚上,不过他没详细说怎么回事,只道等一有消息便立即传讯于我。”
“他发现异常却又不肯细说,那是怎么回事?会不会遇到麻烦了?”
“野明是个极谨慎的人,行事很讲分寸,老爷毋须为他担忧。对了,方才在查勘现场的时候我好象听到旁人说死者中有一个是金剑门的人。”
“这桩案子牵涉到金剑门?你去找全综打听一下情况。野明那边的事就由我来处理吧。”陶勋说到这里,忽然高兴地说:“夫人他们回来了。”
衙门内院,丁柔正在教薄梅儿识字,见陶勋闯进来便将薄梅儿打发出去。
陶勋反手将手关上。
丁柔见他急不可耐地关门,脸蛋儿羞得通红,跺脚啐道:“要死呀,你想让他们笑话我么?快将门打开。”
陶勋无奈,只得打开了门,果然看见几个仆妇不怀好意地看着这边笑,他狠狠地瞪眼用杀人的眼神吓退仆妇,再回转身深情地看着她,一会儿,轻轻地道:“柔柔,你瘦了。”
“哪有的事,别人都看不出来,就你能看出来,我才不信。”丁柔话是如此说,面上流露出幸福的神态,道:“那边的事基本上办妥了,三十万灾民里有近十万已经启程返乡,闻讯后打算回去的人还有几万,粥场减少了不少,峨嵋派加派了几位师兄弟前来协助,所以我才能抽身回来,褚师姐和王师弟稍晚一点,要明天才能回。”
“故土难离,只要有粮、有衣,灾民们当然不愿意飘泊外乡。这些天忙坏你了,你还是到道缘仙府休养休养吧。”
“不用了,在你身边也是一样啊。”她的脸儿上升起了红晕,无双娇容刹那展露出动人的风情。
陶勋一时瞧得眼睛发直,偷偷地狠掐自己一把才将魂儿拉回身体。见她嘴角有笑意,情知自己失态,忙拿别的事来掩饰:“不行,我们到道缘仙府去,这几天我一直在琢磨着一个办法,或许可以帮助你迅速提高功力。我已理出些头绪,我们马上去试验一下,如果能成便算是我能给你的最大慰劳。”
丁柔听说有这样的好事,自然来了兴趣。
两人瞬移到道缘仙府,在练功室里面面对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