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得洄淆一哆嗦,青炼诛心火是专门对付天地五仙中神仙的夺命咒火,往往应一事而下,只要被下咒者回答时有违心不实之言,立刻被此火烧得魂飞魄散、万劫不复。他显然没料到陶勋知道青炼诛心火咒,更没料到他能施展此咒术,见熬不过了只吓得磕头如捣蒜般道:“上仙饶命,小神还有下情陈述。”
陶勋冷冷地道:“讲吧。”
“上仙所料不错,小神的确不是巡山神将,而是驭鳞神将,天地间的水族皆归鳞部统属,所以我才能控制得住这一片凤椤水桬林水域的鳞鱼。小神因求返天界心切,不合一时起了贪念才想霸占凤椤水桬林供自己修炼。欹於生性残忍好斗,湖底的这些骸骨都是他们自相残杀留下来的,小神只初来之时为了止住它们自相残杀,不得已杀了最凶悍的几个罢了,此后便再没有杀过他们,请上仙明鉴。”
洄淆正说得惨兮兮,却觑见陶勋铁青着脸伸手虚空画出个符咒图形,指尖上泛出萤寞青光,可不正是青炼诛心火咒么?
他吓得赶忙连声大叫:“上仙饶命,饶命啊!”
“哼,贼子安敢欺我?你指使欹於袭击我们,哪里只是想要霸占凤椤水桬林怕我们染指,分明是想乘机夺取我们的内丹、生魂给你炼化。易戴之山有女娲娘娘的禁制,凡杀生者都受天殛之刑,你要真动手杀了欹於此刻哪还有命在?看来不给你下咒你是不肯说实话的。”陶勋一边说一边将指点下去,青光一沾洄淆的身体便不见,倏尔又出现在他的三个丹田位置。
洄淆哆嗦了一下,气色更显灰败,痛哭流涕道:“上仙明鉴,洞烛秋毫,小神的机巧心思都瞒不过您,只盼上仙怜我修行数世不易,千万饶我一遭。小神自落入栎泽后,日夜苦思返回天界。我们修神的最可怜不过,一旦被拘下凡界便是应了一劫,想要回天界只有三途,一是将拘神之人吩咐办的事办个功德圆满才算消劫,否则便只能偷偷寻个天地灵气充沛的所在重新修炼神功渡劫飞升回天界,这是两个正途,还有一个别途是做道行高深的修真的力役,跟随他渡劫飞升。
小神流落到此,只有重新修炼一途可走,易戴之山固然是个修炼仙术的上佳所在,然小神求成心切,不耐千年苦功,见此处遍布凤椤水桬才生起了走捷径的念头。小神是没有肉身的灵体,不能直接食用凤椤水桬果,便借用驭鳞神术先驱使欹於食一枚凤椤水桬林果,待仙果效力散入血液中,令其吞食其它鱼类,则其必受女娲娘娘的禁制而遭殄灭,小神乘机血食,每月一次,至今约有五千之数。”
陶勋厌恶地道:“你为了一己之私,残害无数生命,其心可诛,天道昭昭,报应不爽,岂能留你!”
洄淆辩解道:“请上仙暂息雷霆之怒,欹於纵是灵种,夙非人灵,天地不仁,所生万物本自任供人取用,神之取牲譬如人之取食,小神之过在于杀伤过重,微伤天和,然亦罪不至死。”
陶勋更加愤怒:“你还要狡辩,欺我不知太上老君之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取的是众生平等、一视同仁的意思么?你为一己私欲害死这么多性命,方才我要是道行浅一点便也要着你的道,可见你性恶嗜杀,将来不是一尊凶神,就是流落丹界祸乱于凡间,我岂能轻易饶你!”
洄淆悚然拜道:“小神被邪魔迷了心窍以致伤了上仙仙体,幸上仙法力无边又有苍天垂青才未蒙难,小神自知罪孽深重,万死不足以赎其罪,有道是蝼蚁尚且偷生,求上仙看在小神修炼不易的份上饶我性命吧。”
陶勋有点奇怪,他对自己受伤一事并没太放在心上,生气的是洄淆害死了数千欹於,没想到在洄淆眼中恰恰相反,根本没将这事当作罪过。他哪里知道,天凡有别,天界和凡界的观念并不太一致。
神居天界之中地位最是低下不过,常被该界的天仙役使,天界天仙灭一个小神比凡人碾死只蚂蚁还要容易,神灵得罪了天仙基本上死定了。凡界中能用拘神咒拘神的要么是五仙中的地仙,要么是已到渡劫期的准天仙,而这两类仙人的实力早已凌驾于神之上,亦是万万不可得罪的。
第十章 拷神索物(下)
其实这一次也是合该洄淆倒霉,陶勋一出现在栎泽就被他发现,他以神眼暗中探查后发现陶勋的道行至少在渡劫或者未渡劫之间,对于这样的高手如果能成功夺舍便可占据其功力,只差一步之遥就可以肉身飞升成天仙。
面对如此诱惑,尽管洄淆从陶勋身上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味,但暗中反复试探之下确定了陶勋身上尚没有渡劫期的征候,反复权衡之后贪念终于压倒了理智,再加上他手头有秘炼的法宝欹於齿,于是决定行险一搏。只是他万万也没料到陶勋是一个论道行早应该渡劫飞升却偏偏没有丝毫渡劫迹象的修仙异类,他这下栽到了家,连性命也快不保。
洄淆见陶勋面色仍旧不豫,便道:“栎泽的水下多宝物,凤椤水桬果更是一绝,小神自居此间来搜罗到不少,愿尽献于驾前。”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反应,见陶勋嘴角露出嘲笑,恍然大悟:陶勋本就为凤椤水桬果而下水,只是被受他控制的欹於袭击而没有成功,如今连他这个幕后的指使者都已经降伏,阖泽的凤椤水桬果自然是任他采取,哪轮得到他再做主了?
他赶紧补充道:“小神糊涂,以上仙的道行哪里看得上区区凤椤水桬果。栎泽之下有一个巨型铜矿脉,小神为了炼制金身,每日驱使欹於采集,暇时炼取精铜,已经积存了一百余万斤,请上仙笑纳。”
五仙中神、鬼二仙可以炼制金身,一则借金身享受人间的诸般祭祀、供奉以增加修为、积累外功,二则战斗时附着在金身上后法力增大数倍至十数倍,就象以前在竹云谷曾遇见过的凶神髡首,附在剑身后神通无边。
陶勋闻言暗暗心惊,真要被洄淆用上千万斤精铜做成金身他亦没把握取胜。此外,他对一百万斤精铜的礼物颇为心动,铜钱是民间最主要的流通货币,但天下极度缺铜,铜的价格很高,许多不法商贾利用朝廷钱法的混乱将铜钱熔掉铸成铜器,或者铸造成色不足的劣质铜钱投机倒把获取巨利,这些行径搅得民间流通的铜钱数量远远不够,铜钱的质地越来越差,普通百姓备受其害。
他面上不露声色,心里盘算起如何用得到的一百万斤精铜为百姓做善事。
洄淆哪里知道陶勋的心思,只以为他仍不满意,便又道:“瞧我这记性,上仙的仙剑不小心被小神的破仙钉毁损,小神理应赔偿,只是急切间没有现成的仙剑,小神愿将多年来收集到的十七斤血燔石奉上,请上仙不要嫌弃。”
陶勋心头又是一乐,据《天册》记载,血燔石是天界最常用的炼剑材料之一,凡间几乎没有这种材料,用它炼成的剑称为“天剑”。他有心试试洄淆还有哪些宝贝,装作不满意的样子,作势欲拍掌发动赤狱业火。
洄淆果然上当,急叫道:“小神该死,在栎泽深处的七岢渊之下有一条青瑡玉脉,可惜那里太深,水中压力巨大,便是欹於等闲也到不了,小神法力有限,这些年来想尽办法也只采集到总共三尺见方的青瑡玉石,情愿全部尽献给上仙作为赔偿。有了此物,只等上仙到辟离洞天取到九龙木和枬犀石,再觅到一只极品仙鼎,炼成出九龙神火桩亦不是件难事。”
陶勋暗暗狂喜不已,九龙神火桩是跟传说中的太乙真人的九龙神火罩同一系列的无上法宝,只是威力稍差一些,放在天界也算厉害的法宝,如果被他炼制出来,相信凡间没有人能抵挡得住,更何况这种用天界材料、天界制法炼制的法宝不但可以用来辅助抗击天劫,还能渡劫飞升进直接带入天界。想一想,要是他早有九龙神火桩,哪里还会在通天教的剑阵下吃亏,被他们狼狈地撵得昏头黑脑地误入易戴之山。他压下心头狂喜,不动声色地继续做出拍掌的动作。
洄淆惨嚎道:“除了几十块墨水晶外,小神便一无所有了。”
陶勋见他似乎不象作假,停手问他:“你的那几枚欹於齿钉是怎么回事?”
“此物名唤破仙钉,是小神用欹於的利齿所炼制,欹於齿是辟易错的一种,它还有一个别名叫做‘破仙’,辟易错取千军辟易之意,是因为此类天材性质殊异,专克五行,举凡仙器法宝莫不以五行为根本,故而遇上这类法宝无不立碎,欹於齿在辟易错中只能算下品材料,亦威力非凡,别说凡界的仙器法宝就算天界下品仙器法宝也当不住它全力一击。
可惜欹於齿极难得到,只有活了一千年以上的欹於两颗獠牙才能用来炼器,而欹於生性好斗,时时自相残杀,能活这么长的已经极少。取齿时也有许多讲究,最重要的一条是必须从活着的欹於嘴中生生拔下来,千年欹於凶悍异常,根本不受五行器物伤害,它的牙齿又是天然的专破仙器法宝的异物,等闲的天界散仙也不是对手。栎泽的欹於有不下十万之数,长到千年以上的只有二十四个,这些年我想尽办法也才取到十六枚,炼器的时候损毁七枚,只剩下九枚,方才已经尽数被上仙……”说到这里,洄淆拿眼偷瞄陶勋,再也说不下去。
“哼,你那九枚破玩意儿已经被我用太离元火烧成了灰。”
洄淆闻言惨哼了一声,叩首道:“原来上仙竟是从天界中三天下来的,难怪那十六个仅存的欹於也伤不到您,小神有眼无珠冒犯于您,实在死有余辜矣。”太离元火就算在三十六层天界也不是普通天仙能使用的,他对陶勋的实力又看高了一层。
陶勋也没说破,只淡淡地道:“欹於被拔掉了獠牙会不会死?”
“那倒不会,不过没有了獠牙的欹於多半会被同类咬死。”
陶勋微微皱皱眉头,被拔掉牙的三个欹於不好安置,放回栎泽多半是个死,宝盒内的须弥世界不适合活物长期生存,若带回凡界多半要被仙道中人捕杀。他收起双掌背在身后:“看来你对易戴之山很熟悉?”
“不敢当熟悉两字,凡界的大荒仙山和海外仙山对天界而言也很神秘,不过这些仙山再好,到底比不过天界,天界天仙都不敢下凡,只有一些仙兽偶尔才会在凡界仙山出没。小神只是因职责的关系对凡界诸仙山的水境知道得多一点,要是想了角易戴之山详细的情况,上仙可以找出没于此山的仙兽雚疏打听。”
陶勋对洄淆话中那句“天界天仙都不敢下凡”很是纳闷,他知道被拘下凡的神将不能透露天界的秘密,所以也没追问,只就自己很感兴趣的问题问道:“你对雚疏熟不熟悉?怎样才能找到它?如何才能取下它头上的角?”
“雚疏是陆上仙兽,小神掌驭水族,分所有别,不太清楚它的情况,只知道它们常到易戴之山辟离洞玩耍。呃……小神劝上仙放弃取它头上独角的打算。”
“为什么?”
“雚疏乃上古仙兽,其远祖曾被女娲娘娘拘为力役采取五色石炼化补天,有功德于天下,它们在天界备受天仙爱护。况且雚疏角是上等辟易错,胜过欹於齿千倍,发起怒来以角抵人百里之内能取普通天仙性命,据说只有第二十五界皓庭霄度天以上的天仙才能抵挡。而且据我所知,雚疏出行必有第九界赤明和阳天二等以上神将相伴,上仙若要强取恐怕……”
第十一章 木实谷中(上)
陶勋心头一懔,忽然想到:如果以雚疏角炼制成的仙器流入凡间,不知会带来怎样一番灾祸,阚智钊诓我替他取宝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他轻笑一声掩饰道:“炼制九龙神火桩尚需离火神将为灵,正好拘雚疏的护法神将充任。”
洄淆陪笑道:“上仙法力无边,小神多嘴了。小神听说要捉住雚疏最紧要的一条是别让它离开你的视线,否则一切休提,至于如何取角便不得而知。”
陶勋点了点头,绷起脸冲洄淆道:“你在此境杀生太多,本当灭了你以祭天道,念在你修行不易的份上暂且饶你一次。”
洄淆狂喜,感恩戴德地磕头道谢不止。
哪知道陶勋的语气一变:“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要拘你为力役,免得你继续荼毒栎泽水族,你损毁我的仙剑,就罚你做我新炼仙剑中的神灵。”
洄淆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也不敢反对,苦着脸说:“求上仙发发慈悲,千万要炼一把能带入天界的天剑才好。”凡间的仙剑、仙器、法宝因为品质差飞升时不能带入天界,洄淆返回天界的希望全牵在陶勋身上。
“哼,那就要看你能不能将功折罪了。”陶勋忍住笑继续板着脸对忐忑不安的倒霉神将喝道:“想要我炼出天界仙剑么?你说的青瑡玉、血燔石、墨水晶、精铜在哪?对了,还有凤椤水桬果。”
陶勋回到水面上,阚智钊立即迎上前来,只管紧张地他问是否拿到凤椤水桬果,对他手臂上的伤口恍若未见。
陶勋不快地道:“道友好轻闲呀,学生幸不辱命,早着性命威胁总共共采集到一百三十枚果实。”
阚智钊意识到自己的表现有点过分,尴尬地道:“嘿嘿,老弟真是厉害,下去半柱香的时间就拿到了一百三十枚凤椤水桬果,虽然受了点小伤略略受些惊吓,终还是赚了。老弟劳苦功高,我看改按四六分成,你拿六。”
实际上取凤椤水桬果的整个过程中,阚智钊最初出的主意没奏效,后来的争斗全是陶勋一人独当,他没半发功劳而坐享其成,居然还好意思白拿四成,脸皮可谓比城墙还厚。
“一柱香的时间?只有一柱香的时间吗?”陶勋颇觉意外,他与欹於、洄淆缠斗多时,还到洄淆的巢穴走了一趟搜括到许多材料,至少花掉两个时辰?
“是呀,我原以为最少要三五个时辰,老弟法力无边令人高山仰止哪!”阚智钊随口恭维一句,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嗯,那个啥……凤椤水桬果呢?”
飞出栎泽水域,面前呈现出一片广袤的草原,这里似乎没有季节界限,四时花卉一时齐放,绿茵茵的地毯上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朵,扑鼻的郁香让人醺醺如醉,绿野与天际的分界之处黑影隆起,那就是山脉了。
两人飞出两百余里,草原渐渐消失在山脚的树林当中,树林汇聚各色奇珍树木,紫檀、珙桐、榉、水杉、花梨、黄杨、椴、蜡梅、玉兰、柘树、木香、乌桕、银杏、金叶榕等等,粗略数一下不下数百种,还有更多叫不出名字来。
树林顺着山坡越来越茂密,两人沿起伏的山势渐飞渐高,突然间就置身于一片浓厚得无法用神识看穿的云雾当中。
阚智钊带路熟络地在云雾缭绕中穿行,时不时左一弯、右一绕、上一蹿、下一跳,无数次险而又险地避开了突然出现的暗峰突岩,陶勋自分要是没有他带路铁定会撞破无数次头。
进入云雾区一个多时辰后,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无形的巨力,天地间仿佛没有了上下左右之分,令人感觉任何一个方向都是地面,陶勋一时不知所措,只觉得冥冥中四周的景象似乎被人扯着无序地乱转,又好象有无形的手拽着他的脑袋毫无章法甩动。
阚智钊麻利地拿出一颗光灿灿的真珠,毫光射出数丈开外,将两人的身体包在其中,令人晕眩的感觉这才消失。他笑嘻嘻地解释道:“这个地方名叫迷荒谷,六合八荒都颠倒混乱了,我第一次来的时候被困在里面一个多月,后来应急做了这颗经纬分向珠才逃出来。”
“此珠应当跟司南车是同一类器物吧?”
“也不尽然,司南车始终指向南方,我的经纬分向珠只保证效力范围内的方位固定不变。呆会儿出了迷荒谷我们是不是头下脚上还很难说哩。”
“那也很了不起了,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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