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勋暗想:“原来这厮看中了分光剑在动歪脑筋,却不知他如何看出来分光剑是宝物的?他会不会还看出我的身份呢?”。
他哪里知道,华元朔脖子上挂的那枚八卦铜镜是法宝“通玄龟镜”,这件法宝没有攻击和防御力,唯一的作用就是在一定范围内发现仙器或者法宝一类的宝物,佩戴者功力越高,能搜索的范围越大,能发现的宝物级别越高,当然这件法宝的能力和范围并非无限,最多只能发现凡间中品的仙器或法宝。
其实,以分光剑的品级在凡间绝对远超出品级的范畴,早不在通玄龟钱的探测范围之列,不过装剑的剑鞘却是当时陶勋匆忙之中草草炼就,品级刚好够到中品。
华元朔刚才察觉分光剑的剑鞘是件中品仙器,由此推断鞘中之剑品级至少在中品以上,他在仙道界有个外号叫做“邪拐”,是说他行径邪僻,对看中的东西连骗带拐地非要弄上手不可,是出了名难缠的人物。他看不出陶勋有仙法在身,以为只是个无意中得到宝物的普通凡人,迫于仙道界的戒律不好当众强夺,于是开始设法诓骗。
这时,一个声音洪亮的声音从外围传进来:“和尚愿出两千两买下这位公子的宝剑。”
众人又是一惊,纷纷回过头看,只见一个邋里邋遢的瘦和尚手里托着个铜钵笑嘻嘻地走过来。
和尚手上的铜钵有一尺见方,钵壁厚达三寸,当有几百斤重,搁在他手掌上轻飘飘恍若无物,众人见之都惊讶不已。
陶勋心中叹道:“又来个出窍期的仙道高手,怎么这样的高手随便就能撞上两个,不知他们俩撞到一起是福是祸。”
华元朔跳起来大骂:“你个死秃驴,阴魂不散地跟着我也就罢了,为何要来抢我的生意?你真以为我怕了你不成?”
瘦和尚不嗔不怒地笑着说:“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休要辱我佛门弟子,贫僧法号志兴。你卖你的药,我买我的剑,咱俩河水不犯井水,请施主戒嗔制怒,大家一团和气各发各的财。”
“秃驴,我先一步看中宝剑,说好了以剑抵钱,你倒跑过来横插一杠子,怎么就成井水不犯河水了!”
“那就奇了,以剑抵钱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剑主人还没有同意,我同剑主人商量花钱买他的宝剑难道有错吗?”
华元朔气呼呼地冲陶勋道:“你要是把剑卖给他,我的药就不卖给你了。”
“哈哈,你不卖就不卖吧,张老施主的病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能治。”志兴和尚伸手在铜钵里一捞,变戏法似地抓出一颗蜡丸塞进张老汉手掌,然后单掌施礼对陶勋说:“张老施主的病保证药到病除,出家人慈悲为怀,药钱我不收了,贫僧愿意另出两千两银子买施主腰间的宝剑。”
村民们见两人为陶勋的宝剑当众争执起来,纷纷好奇地将目光投向分光剑,可惜分光剑外表看起来实在朴实无奇,乡下人见识有限也看不出端倪。
华元朔怒道:“秃驴,你三番五次跟我过不去,咱们今天要找个地方一分高下了结恩怨。”
和尚笑眯眯地挖苦道:“善哉,善哉,贫僧没骗没拐,华施主何必大动无明呢?一大把年纪了,脾气应当收敛一点,不要动不动就想打架。”
华元朔气得脸膛黑一阵白一阵,强压下怒火先将盛药的瓷瓶给了张老汉,然后对陶勋道:“小官人,你别信这秃驴的话,他一个出家人哪有那么多钱,分明是想骗你。我也不要张老汉的药钱了,另外出两千五百两银子买你的宝剑。”
志兴和尚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谁说我没有银子?这是京城恒昌隆钱庄开出来的银票两千六百两,我拿它买公子的宝剑。”
“我出两千七!秃驴,你今天非要拆我的台是吧?”
“两千八!拆台不敢,公平竞价,价高者得嘛。”
华元朔眼中杀机闪过,口气放软道:“志兴,你要怎样才不跟我抬杠?”
“把你骗去的毗卢佛珠还给我,以后再不行拐骗之事,从今往后自然没有人跟你纠缠不休。”
“你不要不讲理,毗卢佛珠是你自己亲手让给我的,我又没逼你那么做。”
“要不是你设局,要不是你乘人之危,我怎会将它让给你?”
“说我设局?你有什么证据?我不怕你把官司打到天上去。”
“欺人欺心天不可欺,是不是你设的局,你瞎子吃汤圆心里有数。你不还我毗卢佛珠也行,但你休想在我鼻子底下再拐到半件宝物。”
“谁说我拐人宝物了?我明明是花钱买,公平交易。”
“那好呀,我跟你竞价,难不成你想强买强卖做独家生意?”
华元朔忽笑道:“志兴,你别装作这副正义凛然的模样,我还不知道你的底细?终究不过是眼热想伴我弄些好处罢了。”他转头正色对陶勋道:“小官人,不要被他的假模样骗了,其实他是个声名狼藉的花和尚,不值得信任。你的宝剑还是卖给我吧,我出三千两。”
陶勋好笑地道:“两位争来争去好象都忘了一件事,我并没有打算出售这柄家传的宝剑呀。”
华元朔先是一愕,马上语带威胁地说:“不卖?我的药都已经送出去了,你怎么能不卖?价钱好说,但不能不卖,否则公道正义何在?”
这一次志兴和尚没有出来主持公道,只在一旁笑嘻嘻地看热闹。
陶勋眉头大皱,严厉地驳斥道:“药是你自己送出手的,买剑一事也是你一厢情愿,我从始至终都没答应过要卖剑,难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还敢用强的不成?你要是觉得没公道没正义,我愿意陪你到衙门打场官司。”
“好,算你厉害!”华元朔似乎很害怕官府,收敛起气焰,灰溜溜地回转身收拾起自己的药摊。
志兴在旁拍着手嘲笑:“妙啊,妙啊,不卖好呀,一拍两散,谁也得不着。”
围观的人以为事情到此结束便纷纷散了,只剩几个闲人继续在一旁指指点点,陶勋捱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转身牵着马缰绳回驿道。
华元朔收拾完药摊,乘人不注意的时候右手箕张对分光剑遥相一抓,他这下念咒、掐诀,施术一气呵成,快得肉眼难辨,却瞒不过志兴和尚。
志兴见华元朔突然不计后果地用移形换物法术公然抢夺凡人的东西,先是一惊,接着一阵懊悔自己动手晚了。他和华元朔都是散修的剑仙,骨子里都是一路货色,因为臭味相投曾经一度结伴行骗,后来因为毗卢佛珠的归属闹翻,他知道华元朔有探知宝物的本事,所以一直跟着想乘机捞到好处。
华元朔出手之际陶勋已发现,碍于不愿暴露底细而假作不知,更没有运功抵抗,不过剑鞘本身也是件不错的仙器,遇到变故自然应激反应,便在他腰间猛跳两下令对方出手落空。
第八章 恶狗咬狗(下)
志兴和华元朔看见剑鞘表面漾起一圈白色波纹,正好将移形换物法术挡在外面,大吃一惊:“难道连剑鞘都是法宝?”随即露出贪婪之色:连剑鞘都是法宝,那么里面的剑岂不更加宝贵?
法宝和仙器之间很难区分得清,一般来讲从威力上说,至少要有相当于一个出窍后期剑仙倾力一击时的威力才能算得上法宝,仙器的威力大小没有固定概念,两者这方面的交集甚多,不过绝大多数仙器的威力都低于同阶法宝,最强的仙器绝对远远逊于最强的法宝。
两者间的第二个区别是仙器需要用器人以元神炼合到人器一体后才能发挥出威力,使用过程中还得不断地消耗御器人的法力,法宝无须炼合,只要能发动咒诀就能用,也不主动消耗使用人的功力,故而就算凡人也能祭法宝,只不过凡人用时威力上远逊。
第三个区别是仙器通灵,而法宝本身有灵,许多法宝内封存着灵物精魂。分光剑的剑鞘只是件仙器,当初炼制它的唯一目的就是防止宝剑意外丢失,里面布置下许多特殊阵法,只要有外力进入一定范围内就会自行启动隔阻试图进入的外力,从这一点上来说颇似件有灵的法宝,难怪两人会产生误会。
陶勋假作浑然不觉地牵马回头往驿道上走,他身后的华元朔和志兴和尚象两条看见了肉骨头的饿狗一般贪婪地盯着分光宝剑,志兴和尚甚至变戏法似地将手里的大铜钵变没了。
既然法术取不到宝剑,只剩下抢夺一途,志兴和尚这次不愿落在人后,于是率先发难,似鬼魅般闪向陶勋。华元朔毫不含糊地疾追而上。他的速度比志兴稍快,有后发先至之势。和尚岂能容他又抢先一步,乘他靠近时放出黄色的剑光斩过去,刚好华元朔也动了同样的念头放出绿色的剑光,两把仙剑在陶勋身后一丈处猛烈地撞在一起,恰似平地放出个霹雳。
好在两人互相间知根知底,都不敢在凡间大开杀戒,出手之际不约而同地对力道有所控制,仙剑相撞的巨大冲击力绝大部分冲向天空,但仍有很小一部分向周围十丈扩散出去,在这个范围之内的陶勋被震得似断了线的风筝般飞跌出去一丈多远,所幸他附近没有其他凡人,否则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后果。
他没想到两人真敢明目张胆地在凡间动武,因为不愿在人多的地方暴露自己的底细,他强忍着没有运功抵抗,否则这股冲击力哪能撼得动他。
没等他从地上爬起来,两根拇指粗细的锦绦同时飞过来把他捆成粽子一般,这是两人生怕对方抢先得手,又怕他乘乱跑了,不约而同地祭出缚仙索。
华元朔和志兴和尚既然撕破了脸便再没顾忌,两人相交多年,彼此之间知根知底,闹翻后交手更不是一次两次,哪一次不是以命相搏斗到两败俱伤才罢手,眼下无不恶狠狠地各自使出看家的本事,拿出压箱底的仙器法宝,你来我往地激斗起来。
两人都是散修的剑仙,为人做事偏邪一些,修炼的仙功法诀倒还以玄门正道为主,玄门正道的功法最忌无故在凡间伤人种下恶业,是以两人搏斗之时不约而同地飞到百丈高空。
然而,他们彼此间实在太熟悉,一上来就打算用自己最拿手的仙术、最强大的仙器法宝在最短的时间内奠定胜局。两人都是道行精深、法力强大的出窍期高手,手里拿出来用的都是威力巨大的仙器或法宝,一个个强大的法术施展出来,一件件强横的仙器、法宝用出去,你来我往斗得酣畅淋漓。
斗到凶险处,他们对法术和仙器破坏力的约束就顾不上,战场虽然在半空,底下的村庄、农田却遭了池鱼之殃。但见天空乌云密布、雷电交加、狂风大作、雹雨如注,时不时一道道闪电劈到地面,动不动团团烈火铺头盖下,或者大团大团土块突然腾空而去,或者大块大块的石头从天而降,田里就要收割的庄稼被砸得东倒西歪,村里的草房柴扉被吹得满天飞舞,露天的人被天上掉下来的东西砸得头破血流,牲畜、家禽死伤枕藉,高拔的大树无一不燃起熊熊烈火……
陶勋现在好一阵懊恼,深悔自己大意,华元朔和志兴的缚仙索自是困不住他的,但是若要想无声无息地解开却非短促可就,而迅速强行毁坏缚仙索脱困必定闹出不小的动静,如此自己仙道的身份也难以保全。他犹豫间看到恶斗造成的灾害中还没有伤及人命,终于还是选择前者暂时观望。
这场无妄之灾算是因他而起,他一边暗暗地解绳,一边许愿事后须偷偷施些银子补偿当地百姓的损失。
缚仙索刚好被解开时,一片七彩霞光从东边飞过来,霞光足有百丈上下,里面七色流转煞是好看。它来得太快,眨眼间包裹住空中激斗的两个剑仙和他们的一应仙器、法宝。
只听空中响起三声云板,瞬时云收雨住露出朗朗晴空,华元朔和志兴和尚从半空里掉落到田里砸出两个大坑,灰尘飞扬中两人灰头土脸爬出来,惊惧交加地看向七彩霞光落地处。
霞光落地处,于滇面色不善地双手背立,大蒲团和上面载着的人停在一旁。他转过身展开拳头,二十几件器物叮哩哐当地洒落一地,没好气地冲二人大骂:“两个孽障竟敢在凡间大打出手,看看你们做的好事,也不怕现世报应?小心我现在就替天行道!”
华、志二人在激斗中被人强行驱散法术,缴走仙器法宝,还被封住元婴,早吓得脸色惨白。他们自知两人的道行加在一起也不及眼前这个老道士的千分之一,高人面前不敢说假话,只管叩头如捣蒜地告饶:“老前辈开恩,晚辈们一时糊涂才犯下这样的大错,下次不敢了,求前辈开恩啊!”
“还有下次?滚吧,别让我再看见。”
两人没有起身,继续磕头求道:“我等知错了,决不再有下回,求老前辈开恩解开我们身上的禁制吧。”
“解开禁制也容易,你俩是哪个门派的?谁的徒弟?真给你们师父长脸了啊,让你们师父来找老夫。”
华元朔哭丧着脸说:“老前辈,晚辈是磨剑山邪散人华佑兴的曾侄孙,先曾叔祖早已经兵解归天,却到哪里去寻得着呀。”
“唔,我记得磨剑山灵轲散人的徒弟名叫华仁安,他是你什么人?”
“是我远祖。”
“哼,没长进的人传的后代依旧是没长进。”于滇挖苦了一句,然后问志兴和尚:“你呢?”
志兴和尚战战兢地回答:“晚辈是卧龙山光照院昭飞法师的徒弟,先师十年前圆寂了。”
“昭飞法师?没听说过,倒是当年和仁心小和尚有过一面之缘。”
“仁心法师是我师祖的师祖的师祖的师祖的师祖。”
“磨剑山和光照院虽是散修旁支,功法毕竟出自玄门正宗一脉,难道你们的师门没有门规戒律吗?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会瞎了眼挑中你们两个。刚才要不是我正好经过,还不知道你们会把这里折腾成什么样子,天道浩荡,报应不爽,你们这样做是取祸之由,速亡之举。”于滇教训了几句,语气和缓些:“磨剑山和光照院历来单脉相传,每代只收一徒,不该被我断了香火。咳,这次就饶了你们,但你们必须在我面前发个毒誓再不如此妄为,此间善后也须由你们做好。”
第九章 郁某面目(上)
华元朔和志兴和尚赶紧对天发下毒誓,于滇方如约解开两人身上的禁制,将他们喝退。
两人转身走出几步停下来,回过头期期艾艾地张望地面,于滇抬脚将地上二十几件器物踢过去,两人在他面前不敢互相争夺,老老实实地各自取回各自的仙器和法宝,头也不回地鼠窜而走,匆忙间都忘记从陶勋身上取回缚仙索。
陶勋顺手把两根缚仙索收起来,眼睛里面精光闪动,于滇方才施展的惊世骇俗的大神通深深震撼了他,他现在才真正明白自己同他的巨大差距,更坚定了一颗证道之心。
等于滇赶走那两个剑仙,他装作认出了瑞王的模样,松开马缰绳疾步走上前去,露出惊喜和讶异的表情大声道:“那不是祥之兄么?你怎么腾云驾雾飞到这里来了?莫非你是神仙?”
没精打采的瑞王看到陶勋,就象溺水的人摸到了救命稻草,泣声高喊:“亭渊快来救我,我被他们绑架了。”
李幡也看见陶勋,眼睛一亮,顾不上伤没好,强撑着身子有气无力地叫喊:“你不要过来,快跑,去报官!”在心里则对瑞王埋怨不止:好容易碰见个报信的,何必暴露对方呢。
于滇身边的刺客齐将注意力转到陶勋身上,刺客为首者手一挥,六名手下飞掠过去,六柄短刀挽起的刀花象雪片般笼罩住他。
陶勋拔出分光剑,运起凡间内功心法,身如游龙,剑走轻灵,长剑在身前幻起一片剑幕。游龙剑法招数本极精妙,陶勋的拿捏又极是精准,剑势所指处恰好是每个刺客的招式中的软肋,剑尖更是透出雄浑内力,迫得六人忙不迭地倒飞两丈开外。
他一剑逼退六人,挽出个剑诀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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