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行宫守卫森严,我们如何能不被发现?”瑞王不安地搓着手。
“哈哈哈,瑞王殿下勿忧,有我华元朔在此,包你安全脱险。”突如其来的笑声在四壁同时起响,并不见人影出现。
李幡提掌护在瑞王身前,警惕地四下观察。
陶勋作势欲拔剑喝问道:“什么人?装神弄鬼,还不快快现形。”
三人面前闪过绿光,华元朔带出阵阵香风现出身来,他收拾打扮了一番,换上干劲整洁的长衫,一扫原先的委琐惹厌换上一副亲切的相貌,显得十分的容光焕发。
他手里还提着一个人,笑嘻嘻地道:“化外山民华元朔见过瑞王殿下,闻知殿下受厄,特地前来相救。”
瑞王先被他花哨的现身方式吸引,再仔细一看隐约认出来,知道他是个修道的神仙,虽然这个神仙的本事在于滇面前如同儿戏,但是此刻却不啻救命稻草,忙不迭地许愿道:“上仙果真救了本王,回去后一定上奏父皇,将你请进皇宫供奉,为你上封号立祀,令天下各处为上仙建祠,四时享祭不绝。”
华元朔露出开心的表情:“哈哈,只要将来能荣封真人,吾愿足矣。”
“真人哪够,要封真君、封天师才相配,我一定奏请父皇封你做护国天师。”
李幡劝道:“殿下,我们身在险境,这人来路不明,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还是小心为好,不可轻信。”
“李大人说得对,还是小心些好。”陶勋一边暗叹瑞王的幼稚,一边问:“你说是来救王爷的,有何凭证?”
华元朔把手中的人扔到地上:“这个人你们认识吧?”
三人齐惊呼:“是慕容焙。”
“我来的路上见他鬼鬼祟祟地从一个大宅子里出来,便顺手将他拿下,一问才知道是白莲教匪首余显儒内封的后将军,特地带过来作为我的进献之礼。”
瑞王高兴地道:“华天师勇擒贼将,首功一件。”
李幡心中疑窦丛生,张口欲详加盘问,这时陶勋拦住他轻声说道:“我们身处死地,就算被他出卖也不会有更大损失,不如静观其变,只要小心提防就是。”
“除了这个贼将之外,我还知道有条秘密通往山洞外,你们随我来,我保你们平安脱险。”他的确知道秘道的位置,不过那是陶勋以搜天索地仙术查到的,按照约定转给他做人情。
华元朔大摇大摆地提着慕容焙走在最前面,路上出乎寻常的顺利没有遇到半个巡逻士卒、行宫守卫或各类明岗暗哨。这落在瑞王眼中自然是神仙下凡的效应,殊不知白莲教的人事先早被华、陶二人暗中放倒。
行宫里的建筑半似庙宇半似宫殿,大殿里供着巨大的弥勒佛金像,金像前的莲台上摆放的却是一张雕刻着九龙、镶满金玉珠宝的座椅,在四面梁檩墙柱上白莲图案和佛主救苦救难的宗教故事图案的背景下显得不伦不类。
华元朔让三人退到大殿门口,扔下慕容焙,从百宝囊里拿出一支金笔放到口里舔舔,迎风一晃变做一丈高的巨笔飘浮在空中,然后口念咒语,右手虚抓如握笔状凌空疾书,巨笔随着他手腕动作在大殿正中地面画下符篆,每落一笔,字迹化成鲜红的光迹再沉进地面,符篆画完地面上反而什么都没留下。
他收回玉笔,换上一把七星宝剑,右手把剑剑尖向上,左手捏剑指贴住右边“尺泽穴”向上移动,同时闭上眼睛念念有词。
对这熟悉的一幕,李幡和瑞王不约而同地看向陶勋。
陶勋干笑道:“嘿嘿嘿,天下道法都是源出一家嘛,就算神仙也须用这样的解锁法术。”
不过华元朔嘴里念了老半天,连跺了四、五脚,手中的剑似被巨力扯住始终挥不下去,他的神色越来越凝重,念咒的声音越来越大,咒语也越来越长。
瑞王和李幡看不出什么,陶勋却知道他遇到了麻烦,看来余显儒施的禁制比预计的更厉害。
过了一柱香功夫,华元朔忽然咬破舌尖喷出血雾到剑身上,蓦地猛一跺大喝一声:“解!”
这一次七星剑终于顺利地疾指向地面,地面现出巨大的鲜红色符篆光迹,红光飞快地融成一片并形成漩涡,漩涡里不时有黑气现没,电光闪动、隆隆有声,相持了一会他握剑的手开始不由自主地地抖动,似乎快要把握不住,脑门上的汗珠叭嗒叭嗒地流淌下来。
这时连瑞王和李幡也看出来不妥,瑞王双手拉住陶勋的手臂几乎哭出声来:“亭渊,华天师好象……万一……这可如何是好?你不是也懂得解锁的法术吗?快快想法帮帮他呀。”
陶勋也是暗暗心惊:余显儒下的是禁咒中的神灵咒,所借的神灵的力量超乎寻常地强大,纵以华元朔出窍后期的道基也无法跟那神灵硬抗,弄得不好还要元气大伤。
他安慰瑞王道:“殿下勿忧,依我看华天师多半要用符咒术攻击弥勒佛像,所以机关的总枢应当在佛像上面,且看我助他一臂之力。”
他拔出分光仙剑奋力投向大殿正中的弥勒佛像,剑身“叮”的一声插进金像的眉心没进去一半,剑柄兀自颤动不已。
金像的眼睛突然间变成血红,从嘴里发出了一声让人毛骨悚然的惨叫,随后七窍里各泄出一团黑气,一直束缚地面符篆红光的黑气和闪电倏忽间尽数消失,符咒凝出的红光乘机飞起冲进金像体内,它的全身随即泛出微微红光。
华元朔终于克服阻力,抬起七星剑向左转三下、向右转四下再插到地面上,金像轧轧作响,不一会儿以七星剑为中心的地面如冰雪般融化开,露出下方的地道入口。
他长吁一口气,跌坐地上手掐仙诀闭目调息。
瑞王一声欢呼,高兴得抱住李幡的胳膊蹦起来:“有救了,本王有救了。”
陶勋运轻功飞去取回分光剑,对李幡道:“烦请大人保护殿下先进地道,由我断后。”
瑞王担心地问:“地道里不会有机关吧?”
华元朔睁开眼道:“殿下不必担心,我调息完毕马上前来护驾,你尽管放心先走便了,我担保你没事。”
李幡解释道:“这是用来逃命的秘道,一般来说不会设置机关,否则出了意外反而阻拦住自己;就算真有机关也是在逃命的人经过之后才能发动,所以断后的人最危险。”
瑞王十分感动:“亭渊的忠心堪比日月,回宫后我要奏请父皇重重封赏,绝不食言。”所谓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他如今也只剩空口许白诺的份了。
待李幡护着瑞王进了地道,陶勋乘华元朔打坐调息的功夫,从宝盒里取出笔迅速地在佛像额头的伤口周围和殿中地面画下符篆,这些符篆启动后将会自动修补好佛像的伤口并掩盖地面刚才强行破禁咒后留下的痕迹。
华元朔调息完毕起身向陶勋道:“没想到余显儒懂得乾坤借法的道术,请来的应该是白莲教的护教韦陀天神,天下白莲教教徒众多,香火鼎盛,故而护教神灵的法力十分高强。我一时大意被缠住,刚才差点不敌,后来以元婴相抗就占到了上风,就算你不出手我最终还是会取胜的,况且我帮你做事,你出手帮忙份属应当,所以我可不算你的人情。
嘿嘿,你的这把分光剑果真厉害,那个狗屁天神仗金身之利也算厉害不过的,仍挡不住此剑的轻轻一击,这一剑下去至少要折损它两成法力吧。现在秘道已经打开,瑞王脱险也不成问题,约定的事我办成了,你该实现诺言将宝剑借给我吧。”
“急什么,虽说瑞王从秘道逃离了虎穴,可是出去之后是深山老林,不动用仙术肯定要迷路,没吃没喝的你难道想让我们饿死在山里吗?就算没饿死,遇到虎豹豺狼怎么对付?况且白莲教发现我们逃脱后肯定会派人追捕,我们地理、人事都不熟,无依无助,多半会被抓回去。所以只要我们没有离开凤屏山,就算不得脱困,你至少应该先送我们回池屏州城。”
“什么?你……”华元朔咬了咬牙,提起地上的慕容焙率先跃进地道,恨恨地道:“哼,算你狠,快走吧,别磨蹭了。”
陶勋笑了笑,发动完符篆转身走进地道,在地道口合拢的那一刻他回头看了一下,眼睛里闪过一抹深深的忧色。
第一章 白莲教首(上)
池屏州已乱,倡乱之人就是西部白莲教教首余显儒。
余显儒从十二年前用血腥手段当上西部三省白莲教掌教的那刻开始就做起君临天下的美梦,今年他四十五岁,似乎这是个吉利的数字,预示着他登上九五之尊的步伐终于可以迈出关键的第一步。
是年西部三省春季大雨,接着夏季大旱,秋收时收成只及往常两成。逢此大灾朝廷按例免去重灾区粮赋并拨钱粮赈灾,可是朝廷赋税免了,豪强地主家的租没减免,官府的杂税不减反增。
以池屏州为例,知州张臻新开征一项“告赈钱”,要求灾民按照人数每口每次交足一百文钱,才能在官府的赈灾局领取一升赈灾粮,这等于就是公然的强卖赈灾粮食,朝廷赈灾的粮食几曾要收钱来着?
此举自然激起百姓公愤,人们自发地聚集到各县衙门前跪求哀告官府免去杂税钱无条件放赈。张臻强硬地下文,饬令辖县主官动用武力弹压驱散,并以倡乱民变的罪名抓捕一百三十七人号枷示众,五天下来尽数枷死,由是舆情大哗,百姓恨之入骨。
白莲教抓住机会在灾民中大肆活动,宣扬极乐世界即将降临、余显儒是弥勒佛降世,竭力鼓动灾民抢粮自救。
十五天前,灾民和流民在白莲教的精心组织下汇集成滔滔洪流席卷全州近半数的官仓和地主大户家粮仓,将存粮分抢一空。
抢粮风潮令张臻勃然大怒,立即调集军队下乡大肆镇压,搜捕参加抢粮的灾民百姓,凡家中有余粮者都被他以乱匪论处当场格杀,直杀得州境内血流成河。
十天前,窑原县突然天降陨石,其白如玉,形似莲花,上刻“白莲降世,改天换地,极乐世界,法主为帝”十六字。
消息传开人心浮动,余显儒乘机在老窑岭设“天命坛”开坛烧香,称入教者可按日支领口粮。白莲教在之前的抢粮风潮中出尽风头,深得灾民拥护,此举更令声势壮大,每天归附就食者数以万计。
余显儒觉得时机已经成熟,遂正式拉起造反大旗,设计阵斩张臻,击灭池屏州守军,就在他志得意满地打算大干一场的时候,从老巢传来的急信往他头上浇了盆凉水,他当天下午勿忙赶回莲台寨。
余显儒回到山寨,第一件事是带领香坛主以上的头目到曲灵风家中哭灵,大业已举,极需收服人心。他在灵床前抚尸大哭,音容凄切,临走时依依不舍地踏遍曲府每个角落,每到一处都指点着说出一段与曲灵风之间的往事,让人不由陪之落泪。
探视谌巨舟时,他亲自把脉、验伤、开药方极尽亲和之能事。
唯有最后一站到慕容焙家只随便看看便离开了。
回到议事厅,手下人开始依次汇报情况,他在此过程中一直一言不发,谁也看不出他是喜是怒。
轮到负责曲府卧房安全的卫兵张五时,此人忽然道:“法主,属下有秘事禀告,求您摒退左右。”
余显儒眼睛眨也不眨地道:“有何事你尽管说出来,大家都是教中兄弟,毋须隐瞒,一切有我做主。”
张五哽咽着说:“昨夜约子时初刻,属下突遭袭击,幸亏听到破风声时避开要害才没有遇害,在晕厥倒地前侥幸看见刺客的模样,正是慕容焙。”
大厅一片哗动,不少人的脸色已经变了,慕容焙是靖侑堂的亲信党羽,军师与曲长老不和也是尽人皆知,这个情况难免让人产生某些联想。
“军师问你时你为什么隐瞒不说?”余显儒不动声色地问。
“因为属下昏迷前隐约听见慕容焙对曲长老说,他奉军师的命令行刺。”
大厅此刻如雷鸣过后般安静。
过了片刻脸色苍白的靖侑堂扑腾一下跪到地上:“法主,臣冤枉,这事一定有人嫁祸,臣对法主、对圣教绝无二心。”
余显儒温言道:“如亮(靖侑堂的表字)的忠心我是知道的,你毋须忧心。”
张五叩头泣言:“属下字字属实,如有一字不实,愿立下阿鼻地狱。”
“张五兄弟说的每个字我都相信。不知你想过没有,曲长老无论武功还是法术在本教中都是顶尖拔萃,手中的吴月钩和巨灵盾是举世无双的宝器,慕容焙大家都熟悉,以他的本事有无可能当面刺杀用双宝护身的曲长老?”
张五摇头:“慕容焙的武功是很高,比曲长老业还差很多。”
“曲长老卧室周围有我亲自画图布置的鱼肠曲阵,刺客不留半点痕迹地穿阵而出,再看看曲长老的伤口,平整光滑不留血迹,刺客的剑法已到出神入化的境界,大家说慕容焙的学识和武功可曾到达如此境界?”
众人先后摇头道:“他没这等本事。”
“所以我敢肯定张兄弟看到的慕容焙是凶手所假扮,真凶另有其人。还有,谌院主的伤口同曲长老的相比尺寸和深浅不一,说明凶器和击刺的角度和力度都不同,应当是另一人所为,凶手至少有两个。”
靖侑堂哽咽道:“法主漏尽通敏,明鉴万里,看破妖雾重重,还三千世界本来面目,洗臣不白之冤,臣唯肝脑涂地以报。”
“贼人有心离间,然伎俩拙劣,不难看破。”余显儒摆摆手示意他站起来:“你说说瑞王逃跑是怎么回事?”
靖侑堂将自己调查的情况讲述一遍,最后沮丧地道“臣等到现在也不知道他们何时、从何处、用何种方法逃走的。”
余显儒传令囚洞看守全数进来,向他们详细询问半晌,似乎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危险气味。他带领众人到囚洞内,掐指默算片刻,脸色有些诧异,命人取来一束香点燃,向火头上吹一口气,袅袅香烟化成几近透明的薄雾先弥漫到整个囚洞,然后凝结出一大串白色人影,惟妙惟肖,跟真人一模一样。
余显儒解释道:“此术能重现一个对时内某个时刻的影像,可惜一日只能用三次,我现在重现的是昨晚子时末刻的情景。”
场景中显示全部看守都已被制住关在囚室里面,囚室外间的影像仍一团迷雾,只偶尔在边缘露出半只胳膊或者两根手指。
余显儒沉着脸来到自己的行宫前再如法炮制,显现出来的影像显示那团迷雾飘进了宫门。他的脸色微变,抛下众人独自进入行宫,半晌后他面沉似水地出来领众回到议事厅。
外来进来一个士卒呈进纸条,余显儒看完后折起来,端起茶杯轻轻抿一口,脸上恢复了从容不迫的笑容:“诸位,刚刚收到秘报,池屏州同知陶勋于巳时末进入池屏城,同行三人,其中一名少年的年貌与瑞王相符,应当是他们。我们派出去搜山的弟兄可以撤回来了。”
靖侑堂讶道:“怎么可能!这里离州城有三百多里呀,别人不说,瑞王娇生惯养如何行得这么快、这么远?”
一个中年头目捋起袖子嚷道:“池屏州的官军已经全部完蛋,州城几乎无兵把守,法主一声令下,圣教大军开进去,管他什么鸟王爷、狗官儿还不是搂草逮兔子一抓一个准。”
众人纷纷应和:“不错,正是,请法主立即下令吧!”
靖侑堂慌忙道:“法主明鉴,此策大大不妥。今池屏州内民心在法主,反观州城无兵、无粮绝不可守,随时可传檄而定,何必急于一时?反倒是如若我军占城池、擒瑞王,四方官兵必倾力来救,我大军因城固守与官军拼消耗,非可取;弃城而走,官兵紧追不舍亦有大害。以臣愚见,应当围而不攻。”
第一章 白莲教首(下)
那人反驳道:“我们收了人家的礼,难道答应他们抓瑞王做人质的事就不兑现了?这叫别人怎么看我们?”
“只要不让瑞王逃出城,我们答应人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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