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见猕猴血光迸现时,她心里其实也万分疑惑:猕猴连仙剑都伤不了,怎么反而伤在卢回风的暗器下?
仙道之中修炼等级越往后之间的实力差距越悬殊,合体期比元婴期的道行不知要高出多少倍,两者间的差距不亚于壮年汉子同未足月的婴儿间的差距,不过如果有超出对手一等的仙器或法宝助阵,低阶者往往能与高阶者战个难分高下。要命的是那两团蓝光至少是中品以上的仙器,比之卢回风的仍要高出一截,是以卢回风的青色剑光只被蓝光猛击一下原本三尺的剑光缩得只余半尺,他如玉般的面色涌上潮红。
蓝光仍不依不饶,暴风骤雨般攻个不停。三只猕猴化成黑风跳到左前方半空中,一晃没了踪影。
褚小蝶不敢再出手,急收回燕翅翎,向半空施礼:“请前辈手下留情,刚才是一场误会。”
半空中现出一个清癯的老者,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手中剑诀微动,蓝光的攻击明显减缓了,但仍将卢回风吃得死死的,半点也不给喘息的机会。他从空中飞落到褚小蝶面前,不悦地道:“你是峨嵋橙眉真人的弟子吧?想你堂堂玄门正道弟子怎么和妖人混在一起?”
“弟子乃峨嵋门橙眉真人门下清怡,请教前辈尊讳,不知妖人缘何之说?”
“老夫乃星玄宗钱汜。”他指着蹲在身边的三猴道:“你难道认不出这是灵兽玄猴么?”
玄猴是天生灵兽的一种,最擅辨识妖魔之气。
褚小蝶惑道:“难道令宠攻击卢回风,是将他当作妖魔之辈了?会不会哪里出错了?”
“老夫闭关百年间,朝夕调教玄猴,岂能出错?”钱汜面色已不善。
褚小蝶忙解释道:“晚辈并无质疑前辈之意,这位卢回风道友曾师从崆峒门下,晚辈受困于五绝阴阳壶中,也是卢兄相救才脱困,故以此度之当非奸邪妖魔之徒。况且今日隆庆庄范围内天地元气气息混乱,出现了误会也是有的,请前辈明鉴。”
“呃,你说得似也有几分道理,此地将有仙器出世,灵气异常或许便是其征兆。”钱汜的脸色和缓了些,当眼光扫到颈脖间尚淌血的爱宠时,气便又不打一处来,恨恨地道:“它们陪伴我近百年,情同父子,亏得卢回风还出自名门,下手竟如此阴狠,不给点教训恐怕不久真要坠入魔道。”
褚小蝶颇为不屑:你的玄猴攻击卢回风时也没见手下留情,现在却反过来责怪别人下手狠了,这是什么道理?
她不敢得罪钱汜,只得赔笑道:“钱老前辈德高望重,何必跟后生晚辈一般见识,口头训斥不更显您爱惜后进的慈悲心么?”
钱汜被她哄得开心,气已消了大半,收起三分攻势,摊开手掌,卢回风的三枚金镖出现在掌心,掂了掂道:“这火云镖上有三足乌乾离仙阵,赤阳之火正是玄猴玄精灵气的克星,可见一饮一啄莫非天意,此镖既然沾了我灵猴的血,也该染染他自己的血,不然便不叫血债血偿了。”
“前辈且慢,卢兄对晚辈有恩,晚辈愿以身相代。若老前辈慈允,晚辈以鄙门自制的外伤药散和三枚九转元气丹作为赔偿如何?”
“罢了,老夫也非小器之辈。”钱汜仍没收回仙剑,手指四下指点着问道:“这些遇害的凡人是怎么回事?你又怎么被困在五绝阴阳壶中?”
褚小蝶当下将自己的经历讲述一遍。
“好个郁长权,居然敢修魔道,造下如此无边罪孽,被我撞上定将他挫骨扬灰,教他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钱汜义愤填膺地道,接着皱起眉头:“我观贤侄气色不佳,似有大厄相随,最好马上回仙云宫暂避为妙。这是老夫的金玉良言,并非贪图仙器急着将你打发回去。”
褚小蝶第二次听到他提到“仙器”二字,不由得问他:“请问老前辈所讲的仙器是怎么回事?”
“咦?你不知道?你此行真的只为诛除郁长权?”钱汜颇觉意外,见她不似作伪,便道:“前天清晨兖州天降异象,下应千年仙器出世,老夫玉柱神术推算仙器出世之地就在附近,特意过来寻访。这么大的事仙道各派应当都已知道,难道你们峨嵋反不知晓?”
“晚辈奉命入世历练,最近尚未与师门联系上。”兖州城天降异象的原因褚小蝶是知道的,她不能说出来,否则暴露陶勋的底细事小,令钱汜误会她进而误会峨嵋派别有所图事大。
“哦,原来如此。”钱汜一捋银白的长须,笑道:“这趟仙器出世,又是仙道界的一桩盛事,想必许多老朋友会来,我要去准备准备,不陪你说话了。”他将身一纵,两团蓝光回转过去跟他身影化为一体,眨眼间消失不见,半空里留下他悠扬的声音:“仙途漫漫,勿为情扰,双目灼灼,须辨善良。”
褚小蝶知钱汜误会她跟卢回风之间有情,不由得脸上一红,掉过头看见卢回风大汗淋淋地跌坐在地上正要运气行功。
他以弱敌强,生死只悬一线,自是竭尽了全力,真元耗费甚大,已顾不上院中尚遍地尸骸。
褚小蝶眉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走近前道:“卢兄何不到地下室静修?此间污血遍地,怨气四溢,实非上佳炼气场所。容我将这里收拾一下,将这些可怜的妇孺入土为安。”
卢回风愕道:“姑娘不想诱杀郁长权了么?要是他回来时发现有变化逃走怎么办?茫茫人海却到哪里去寻?”
“若为一己之便而罔顾无辜亡者魂魄不宁,岂非悖了天道人伦?”
“清怡姑娘说得对,卢某的想法落了下乘,修道一途你高我多矣。”
褚小蝶面色微酡:“卢兄谬赞,你快去静修,我在此护法,若郁长权来了,少不得请你出来助阵。”
卢回风目光炯炯地看着她:“若不来呢?可否允我陪你天涯海角追杀他?”
褚小蝶没料到他忽然间如此直白地说出口来,一时有些慌乱,心头扑腾乱跳起来,目光不敢与他对视,恍惚间感觉到他温柔的目光落在她脖颈、耳垂的肌肤上,所过之处令她一阵阵酥麻。她好不容易聚起气力轻声回答:“我……我师门还有事,不好耽搁卢兄的时间。”
“不要紧,你师门的事便也是我的事,我陪你一块儿办好它。”
褚小蝶已面红耳热,她毕竟没有遇到过一个男子如此热烈而执着地向她示好,往常都是她用含糊而略带暧mei的话语戏弄陶勋,这样的事落到自己身上反而不知所措。
好在她道心坚定,道基扎实,最初的慌乱只出现了一会就克制住,她定了定神后郑重地道:“多谢卢兄好意,师门之事不敢劳动他人。追杀郁魔头或许是我修道途上的一个心劫,如人饮水不可假之于外,卢兄道行比我高,应当经历过此境,必能体谅我的立场。清怡自小向道之志诚坚,亦自由一身惯了,卢兄的美意只能心领了。”
卢回风俊美的面上挂满了失望,神色惨然地道:“我方才情不自禁一时失态,姑娘莫要笑话才好。”
第四章 合破魔阵(上)
褚小蝶被他伤心的模样弄得心儿一软,几乎就要冲口说出改变主意的话,此时头发上的欹碧簪猛地发热,温度不低且又来得突然,着实烫痛她一下。
这下变化好似一朵火花掉进火yao堆中,她一身的护身法宝立时作出反应,同时自动张开一张一歙放出威势,已经收起的燕翅翎重新化成两只玄钢翅膀出现在她的背上,但见她全身霞光灿灿,瑞彩纤纤,强大的气势横扫出去几乎将附近的房屋摧垮。
燕翅翎可攻可守,最坚固的防守状态便是象这样化成翅膀出现在背部,每当出现这种状态时就说明敌人肯定已在附近。
褚小蝶心中悚惕,赶紧跳起来飞到半空中警惕地四下观察,敌人来得太过突然,且毫无征兆,差点令她再次着道,这一切令她再次冒出一身冷汗。
“怎么了?郁魔头来了吗?”卢回风飞到她身边四下里张望。
“那边!”话音未毕,燕翅翎扑扇起来,褚小蝶身形快逾闪电已飞向镇外。
“我保护你!”卢回风驾剑光跟上去后发先至,反将她护在身侧后方。
镇外约五里处有一道黑气冲上云霄,此时刚刚过正午,正是一天中阳气最盛之时,黑气弥空的景象自然十分扎眼。
两人快追到近前,黑气忽然又不见了踪影,但见下方遍地坟包、荒凉不堪,原来是片乱葬岗。
褚小蝶催动寻仙石并放出神识全力四下搜索,其实寻仙石能否察觉到魔气尚是未知,有这样一件宝器在手不用白不用。她原没有抱多大希望,哪知寻仙石给了她一个惊喜,当它在百丈处坟场最中央探测到一团极淡的古怪气息时发出了冰寒的警告讯号。
寻仙石对仙道气息的检测用发热的强弱来表现,并没有冰寒的反应一说,但既然能被它探测到便证明这道气息绝对不平凡。
褚小蝶发出一声叱喝,身形化成玄电抢先一步飞向可疑之处,半空中双手掐出破魔诀劈手发出一道法雷。
这道法雷经过她护身的雷光镜放大后威力大上数倍,蓝紫色的电柱足有水缸粗细,声威赫赫,地动山摇,所过之处的空气因高温而变得扭曲起来。
乱葬岗的正中位置是一块一丈见方的低洼地,积了半尺深的水,法雷到时满洼浊水尽数哧哧地化成水汽,迅速地将方圆三十丈的范围笼罩住。白色的水汽当中另外还不着痕迹地夹杂着丝丝黑气,它周边的空气飞速地被冷却,眨眼间连在那范围之外的杂树、灌木和草叶上都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花。
褚小蝶直到投进汽雾当中方才发觉里面的古怪,汽雾中的一切都被冻上了一层冰,然而她却如同钻入火焰当中瞬间被惨绿色的火光紧紧裹住,火焰极具腐蚀性和穿透力,雷光镜的护身光罩哧哧地被烧掉一分多厚,只这一下此器的防护力就被削弱掉半成。
在五绝阴阳壶中时她的雷光镜法力便已被磨掉三成,这一下大意竟又被烧掉半成,直教她心痛不已。好在雷光镜到底是仿制于峨嵋派无上法宝昊天镜,又经过橙眉真人和陶勋多次改进,现在已达到中品仙器的水准,应变和自我修复的能力不弱,镜中马上白光连闪将古怪的火焰逼退三分,她不敢继续强攻,顺势退出到汽雾范围外。
“清怡姑娘,看来这里被魔头布置下魔阵,布阵之人心机极深,或许他法力不够,便故意引我们前来,然后借用你的法雷将阵法激发。我们不可硬闯,先看看能不能瞧出些许端倪。”
“这里本是死地,阴气很重,正午是太阳阳气最盛时,魔阵突破常规将至阳之气一半作为阵眼驱动的灵力,一半转为无明之火,这般机巧倒也新奇。”褚小蝶刚刚从阵中出来,最有体会。
她仔细观察半晌,笑道:“此为复合阵法,阵眼处别设一阵以魔气为原力借用太阳精气为助,只除了这核心魔阵外其他部分倒也稀疏平常。我们可先剪其羽翼,待其核心暴露时再寻良法破之。”
“阵法非我所长,峨嵋精擅此道天下闻名,于公于私我但凭姑娘驱使。”
“我便僭越了。请卢兄从离位攻入,左七右五,奇以火攻,偶以土覆,待其碧火稍褪,转巽位以水淹之,转坤位待乾位法雷响时强攻阵眼位置即可。卢兄要小心这层魔雾,看似水汽,实则内藏幽篁冰炎,腐蚀力最强。”
“必不辱命。”卢回风俊朗的脸上露出刚毅之色,转身迈出两步停下,并不转身,只柔声叮嘱:“清怡,你自己要小心。”言毕驭剑而去。
“要是此时此地换作他,他是叫我小蝶还是师姐呢?”褚小蝶的心神一阵恍惚,眼睛里满是迷离。听见对面传来一声巨响,这才惊醒过来:“要死,这个时候了怎么倒想这些小儿女的事情。”
她心念转处,燕翅翎化成的翅膀振动起来,带她再度扑进汽雾当中。
这一次她有了准备,进得其中自有雷光镜的法力以克魔之术驱散幽篁冰炎,她放出仙剑沉心静思掐动连环仙印剑诀,只见红色的剑光在汽雾中飞舞缭绕,碧色火焰附着在剑光之外异常猛烈地燃烧起来,将四周镀上一层明黄色彩。
两相拼斗下红色剑光占上风,近身的碧火迅速地消耗殆尽,于是别处的魔炎疯狂地追逐上去,剑光在她的指挥下似灵蛇般东转西挪,牵引魔炎涌动不休,如此一来汽雾不再均匀,渐渐露出掩藏的部分景象。
她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暴露出来的景象证实了她对外阵的推测,很快便确定了阵点的位置。她清啸声中如一只轻盈的燕子轻巧地穿行于魔雾当中,两只翅膀上橙光闪闪,每闪一下或发飞石、或发冰雹、或发巨木、或发烈火,击得地面和半空中火光闪闪、浓烟弥漫、土石横飞,不消半刻漫天的汽雾消失得七七八八所剩无几,渐渐露出最正中处的阵眼。
阵眼由十三块半透明的黑色十三角盾牌保护着,每块盾牌的内外都刻满了古怪的符号,它们不紧不慢绕着中心位置旋转着并带起薄薄的黑气,旋转的方式既不似圆也不似方,说出不的别扭和怪异,教人见后头晕目眩、心神难宁,那层黑气一涨一缩,好似心脏跳动一般。
阵眼之中郁长权飘浮在离地五尺处,披散的须发和皮肤变成五颜六色,恰似一只被踩破了肚皮的毒毛虫,双瞳变作血色,獠牙长出嘴外三寸,闪着蓝莹莹的光芒,双掌瘦若鸡爪,乌黑锃亮,指甲近尺长,利如匕首。
他双手结出个奇怪的手印,头向下,双脚自颈后交叉盘在百会,口中黑涎如瀑布般淌下,落到地面便化成黑气,然后散到外阵当中,魔阵的腐蚀力之源果不其然正来自于这个魔头的魔功。
褚小蝶好不容易才抑制住心中的烦恶,视线穿过阵眼看向对面的坤位,那里依旧黑云翻滚,内中隆隆响动,显然卢回风尚未破阵而出。
她不禁有些担心,破外阵的关键在于先坎后离,按说她应率先从坎位攻入,然而刚才她的出神耽误了时机,反变成卢回率先发难,要知道攻击次序错后攻入离位的人要承受三倍以上的反噬压力。
对面的景像在她担忧的目光中约半刻钟后方始平静下来,汽雾消散大半,卢回风的身影出现在坤位,嘴角兀自淌出一丝鲜血。
她看得真切,心里头极是歉然,他被钱汜教训过后体力尚未恢复,这下身陷险境受伤全因为她的失误造成。她不敢再耽搁,扬手将法雷轰向半空。
第四章 合破魔阵(下)
看到信号,卢回风双手手臂化成强弩,抬手便是一弩,一黑一白的两道光箭离弦后绞成一束重重地击在阵眼的盾牌上面,顿时火光迸射,弩箭竟一举将黑盾击得粉碎,半空爆出一个夺目的青色火球,盾牌形成的阵势缺了一角,里面的黑气汹涌而出,化成无数利刃刺向他。
褚小蝶喝了声彩,手中早已准备好的“九天炫极焰”诀发动起来,橙色的火焰撞到当面的盾牌之上将它包裹住猛烈地燃烧起来,她募地觉得手上一紧,仿佛有股巨大的力量要掰开她掐印的手指,这是郁长权的魔功和魔阵在反击。
她冷笑一声,护身的雷光镜射出一道光束照在手印上,火势如泼过火油般猛烈了数倍,那块盾牌刹那间灰飞湮灭。她的攻入时机择得非常巧妙,乾位是魔阵最弱之处,卢回风的攻击将魔阵大半力量吸引过去,九天炫极焰批亢捣虚,势如破竹,接二连三奏功,转眼间烧掉五块黑盾。
卢回风的双弩也是一件极难得的仙器,发射出的箭矢如暴雨一般,攻如水银泻地,守则滴水不漏。
在两人的夹击之下整个魔阵再也支撑不住,哧地一声化作黑烟,此烟触着阳光即化成火焰,在正午的阳光照耀之下火焰熊熊燃烧不休。
郁长权发出一串撕心裂肺的惨叫,猛地张开四肢,浑身黑气急剧压缩然后骤然爆炸,剩余的盾牌散成上千块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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