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快拿来,废什么话。”
“老冯,现在却不能给你,贵派重重机关、无数高手保护的重宝落在我一个道行平平的徒孙手中,这未免太令人难以置信吧。就算它真的是绞云罗,如何到的她手上,这一定要先弄清楚,否则我峨嵋便要落个谋夺贵派宝物的罪名。”
“你什么意思?”
“既然她因此物而伤,一切须先等她醒来后说清缘由再定,在此之前此物理应仍旧放在她身上,你放心,我会我亲自看管,不会令其有失的。”
冯宇昭皱着眉头想了想,居然说道:“也罢,要不是你我皆有为所为而来,我非要同你理论清楚不可。此宝物突然间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应当也是天意吧。算一算,今天也不是收回它的时候,就让她先收着好了,你可要看紧它,或许它在将要发生的大劫中有大用处,要是稍有闪失我跟你没个完。”
长风真人白眼一翻:“还用你说?”
“你的徒弟快到了,别让她们知道绞云罗的事。还有,现在和刚才我都没在这里,更没同你徒孙动手。不然传出去,昆仑和峨嵋的情面上可不好收拾。”
“切,你邪相士就快渡劫了,分明是不想晚节被人笑话吧。”长风真人讽刺了一句,笑道:“放心吧,事不传八耳,贫道自有分寸。对了,你的几个师侄领着徒弟在隆庆庄附近转悠,还跟我徒弟闹得有点不太愉快,你管不管?”
冯宇昭骂道:“我切切嘱咐他们别去隆庆庄逞能,这几个不成器的东西却拿我的话当耳旁风,看我怎么收拾他们。不过你也得好好管教管教你的徒子徒孙,一个巴掌拍不响。”
“行,彼此彼此吧。”
“那便告辞了,老杂毛,咱们兖州见。”冯宇昭瞬移离开前终于骂还一句。
※※※※※※
池屏州州衙正堂上,陶勋正襟端坐,脸上和蔼可亲。
实际上现下他心里愁得很,月台下面挤着数百平民,衙门外还有数以千计等候进公堂告状的百姓排队,雪片般的状纸几乎将大堂整个淹没掉。
州衙为何如此热闹,要归结到几天前。
那天城外万民大会后,举城的缙绅、士子、富商、地主、土豪全数前来包围了州衙,要求晋见瑞王殿下,要求立即废除陶勋在会场上所宣布的“劫掠”他们财产和利益的所有命令。
瑞王躲在衙门里闭门不纳,事先安排的衙门公差故意向跪在衙门外的众人散布说王爷因被代知州胁迫不得不同意那些命令,并暗示如果他们闯衙解救王爷差役们将不闻不问。
没想到真有些头脑简单的家伙受到蛊惑后丧失理智,回去召集家奴冲击州衙。这时紧闭的大门莫名其妙地被轰然推dao在地,上百名突然冒出来的衙役从最外层包围住行凶者以及前来请愿或看热闹的缙绅们,接着衙门里另外冲出十几个人二话不说地用奇怪的方法将包围圈里的人全部点倒并拖进州衙正堂。
不久后有人手执陶勋的手令进来,扣了一大堆帽子在他们头上,每一条、每一桩无不触犯了朝廷律法,宣判每人杖责十棍至一百棍不等。
这些人要么养尊处优惯了,要么念书念得身体虚了,哪受得起杖刑?几个在当地最有势力且平时为恶最多、风评最坏的人被判得最重,他们率先受刑,一百杖打完后都成了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行尸走肉。
就在众人为自己的命运担忧之时,内衙拿出盖了瑞王爷印信的令旨,谓众人“罪虽在不赦,情殊堪可悯,着实行刑十一”,这才解了众人的大难,但令旨中严词责备众人在非常时期罔顾大局的糊涂行为,严令必须遵守州衙发布的一切命令,否则罪上加罪。刑罚虽然减到十分之一,但板子总是要挨的,他们依旧被打得血肉模糊。
事情传开去后,陶勋的声望再跃上一个台阶,百姓奔走相告:新来的代知州是一个真敢一视同仁大打那些大小“老爷”们的青天大老爷。
陶勋此举狠狠打击了池屏地方势力,同时极有分寸地为瑞王在士绅阶层间赢得好感,更树立起官府的威信,可谓一举数得。
只是有一个副作用,就是池屏州人民告状的热情空前高涨,陈芝麻烂谷子绿豆大的小事尽数翻出来拿上公堂申诉。
譬如眼前摆在案上的状纸,张三状告邻居王二麻子家祖先一百年偷了他家一只鸡蛋,要求按照蛋生鸡、鸡生蛋的算法赔偿。
陶勋在心底里重重地叹惜一声:“百年前的人都化成尘土了,况且那时还是前朝,这案子可怎么判呀?”军中还有一大堆事务需要处理,他却被这些琐碎小事缠住手脚,真是悔不当初自命不凡地宣布放告十个昼夜。
世上没有后悔药,眼前的状纸需要马上处理。
陶勋闭目沉思一阵,提笔飞快地批下:“昔年原状已失,未知蛋之生熟。若生蛋则计百年之数;熟蛋止还一熟蛋。张、王两家各举生蛋或熟蛋之证再来。”
他将状纸扔下公案正待取下一封诉状时,忽然脸色煞白,张口喷出大口大口的鲜血,随即身体软软倒下,将官椅也带翻在地。
“大人,大人!”堂上堂下的人乍见惊变,无不慌作一团。
“快请大夫来!”奉瑞王命令旁观审案的袁道宗抢先一步扶住陶勋,一边大声唤人做安排,一边将陶勋抬进二衙。
城里的名医很快找来五位,他们被领进作为临时病房的一间公廨。内衙的瑞王正在接见州境内的致仕官员和缙绅代表,闻讯后马上派人到病房问讯。代理同知李子升被找来,匆匆进入病房。
因为代知州大人没有宣布退堂,衙门没有将告状的百姓赶走,关闭大门禁止进出,闻讯而来的人们都聚在衙门外议论纷纷,很快有不同版本的谣言在他们当中传播起来。
过了近半个时辰,袁道宗重新走入大堂。
堂上堂下等得累了的人纷纷询问:“大人到底怎么了?是何急症?要不要紧?妨不妨事?”
袁道宗沉默不言,眼光如利剑般地扫过人群,盯得人心头发毛,过了一会他突然大声道:“大夫会诊,一致认为,陶大人是累倒的。方今白莲妖教起兵造反,不日兵临城下,军政、民政千头万绪,乱成一团麻,一件件、一桩桩都需要陶大人亲自处理。
大人白天晚上都要在这里开堂审案,哪得片刻空闲?只好尽量挤一点时间处理紧急军务,大人连吃饭、解手都在批阅公文,几天来的睡觉时间加起来总共不超过两个时辰,这等繁劳就是铁人也禁不住。”
百姓们纷纷道:“陶大人是勤政爱民的青天大老爷,是百姓的再生父母,摊上这么好的大老爷是我们的福气。”
袁道宗厉声道:“既然如此,你看看你们都做了些什么?”他激动地翻着案上那些状纸道:“本来我不想说的,现在却忍不住了。大人放告十日,是为了清理狱讼,为蒙冤的人讨回公道,还大家一个朗朗乾坤。可是你们呢?你们都干了些什么?
屁点芝麻绿豆大的事也拿来告状,象这件被路上的树根绊倒了就要告裁树的人赔钱,还有屋顶的茅草被风刮跑了也来告状,家中幼童打架输了也要来告状,还有这些那些琐碎的小事都拿来告状,难道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你们圣人温良谦让之道?你们的爹娘从来没有告诉你们睦邻敦和的道理?
你们这样为屁点大的事来告状,是嫌大人的事不够多还是嫌池屏现在不够乱?是觉得衙门里的人太清闲还是觉得你们的事比朝廷剿灭乱匪的事还要大?是不是要将陶大人这样的清官、好官累倒了、累死了你们才满意?是不是要重新换回以前的贪官墨吏欺压着你们,你们才舒坦?”
他这番疾言厉色的连番质问用上了内劲,说得中气十足,不但门内的人听见了,还传到门外。
大多数人面有惭色,也有小部分大不以为然,却也不敢当众说出来。
第十六章 天师炼丹(下)
很快,李子升从二衙出来道:“袁侍卫,你这话说得过了些,有违陶大人的初衷,王爷有令,陶大人有恙,自当延医医治,袁侍卫不可切责旁人。”
“遵命。”袁道宗敛气施礼,直起身问道:“大人醒了没有?大夫们可开出方子来?”
“还没有,王爷已经亲自请华天师进去探疾了。”李子升抬高声音让下面的百姓能听见,这样做是为稳定人心。
“神仙出手,陶大人一定有救的。”众人闻言,纷纷如是议论。
内衙。
华元朔走进病房,目光在躺在床上的陶勋脸上扫过,立即将房内的大夫、探疾的官吏、服侍的下人尽数赶出房间。
他回身施个隔绝声音的法术,没好气地道:“起来吧,装病旷工,你真做得出,看不出你小子年纪轻轻一肚子坏水。”
“华前辈休乱讲。”陶勋爬起身取出一个玉雕人偶放到床上,施法术将它变成自己的模样,回转身正色道:“我突然有紧急的要事必须出一趟远门,最快明天才能回得来,此间的事全托付前辈照料了。”
“不行!”华元朔斩钉截铁地道:“你分明是见势头不对想开溜,你跑了,通天教找上门来,我找谁去?你前脚走,我后脚就到外面将你的底细全掀出去。”
“前辈要我如何做才能相信?”
“嘿嘿,你总得留点什么做抵押吧,我也不想血本无归呀。”
“也罢,有桩事正要开始做,现在时机正好。”陶勋一边说一边拿出孜蕠鼎。
华元朔一见此物立刻双眼放光,凑近前左看右摸,连声称赞:“好鼎炉,好鼎炉,比我手上的强多了。既然你盛意拳拳,我也不好意思拒绝,就勉为其难地收下它吧,算做你预付的利息。”
陶勋笑道:“休得妄想。我拿鼎出来是要请你炼丹。”
“炼丹?我有什么好处?”
“前辈以天庭神仙的身份亮相已有几天,一直还没有在众人面前显过任何神通,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所以仅凭着你骑鹤从天上飞下来的事迹还不足以让百姓信你、敬你、畏你、崇拜你。你得学学白莲教,他们最善通过施丹药、符水治病救人的方法赢得民心。在这个方面,如果你这正牌的天庭神仙不能把妖教比下去,如何能让百姓改弦更张成为你的信徒?所以从今天开始,请前辈开始炼丹,第一炉专炼治疗外感疾病的三阳丹和三阴丹,前辈救苦救难神仙下凡的名声就从此开端。”
陶勋煽动了一番后,拿出一块玉瞳简递去:“此玉简中有此鼎炉的用法和丹药的方子,鼎炉里我已经准备了足够的药材。等炼完了这批丹药便开始炼其他的东西,许给前辈的仙器,因为有几种材料不齐只好放到后几批了。”
华元朔接过玉瞳简,迅速浏览一下,赞道:“不错,无论丹方、炼丹之术还是鼎器的使用手法都有些门道,我得好好参详。你有事先去吧,快去快回,你自己说的一天时间,不然别怪我摞挑子啊!”
“有劳前辈。”陶勋略施一礼瞬移走了。
华元朔先将玉简好好研读了几遍,在脑海中结合自己所知的炼丹术分析、对比一番,很快有了大概的腹案。
当他揭开鼎炉盖清点、核对过里面所留的药材后,他勃然大怒,跳起来骂骂咧咧地嚷道:“妈的,这小子诓我,每种丹药全都没有留下主药,居然骗我说药备齐了。”
骂归骂,炼丹的事仍得办好,他想了想又忍不住笑道:“他怎么知道我身上带的丹药的主药跟他这几种丹药的主药是同一味?妈的,这下亏大了,还没收到利息,反要先赔进老本,这小子真他妈的不愧是奸商出身。”
门外,瑞王正亲自守候。
见华元朔开门走出来,瑞王急迎上前询问:“天师,亭渊他怎么样了?要不要紧?什么时候能痊愈?”
华元朔摸了把胡子,酝酿了一阵气氛,开口说道:“陶大人是累垮了,伤了三阳经,刚刚吐了不少血,眼下气血两虚,虚不受补,凡间的大夫纵然能治好此疾,最少也要百日。本天师倒是有速效的方子,不过在要保证他在服药之前绝对安静,绝不能有人打扰。”
瑞王立即下令:“李同知,陶知州病愈前由你暂掌州衙讼狱。你向外传孤的命令,从今天起衙门放告只许半天,再有人拿鸡毛蒜皮的小事来胡闹就乱棍打出去。袁侍卫,你守在病房门口,没有孤的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病房五丈之内,更不得在这附近大声喧哗,否则视同行刺。”
“遵令。”李子升和袁道宗一齐答应。
“天师,您看孤这样安排可还有不妥之处么?”
“嗯,不错,这样挺好了。本天师手头有两个方子,第一个方子要用七十二味药材,抓齐药材后三蒸三煮三晾,天雨时以玉盏接无根水文火煎汤,服下后半个月内痊愈。”
“半个月?天师有没有见效更快的方子?”
“有啊。我的第二个方子只要服下去,立即病好。”
“快上纸笔,请天师赐方。”
“第二个方子名叫百疾丹,是本天师参照天庭秘方所拟,只去掉其中几种天庭特有的药草,改用用凡间的名贵药材代替,药效仍能保留下来一成。这种丹分为两种,能治外感百疾,一种名叫三阳百疾丹,专治三阳经百疾,另一种名叫三阴百疾丹,专治三阴经百疾。”
院里的人露出神往之色,纷纷拜道:“请天师赐下仙丹。”
“此丹还没开始炼,哪有现成的?”华元朔用此语将众人的心情打落到谷底里,接着说道:“本天师仙法玄妙、功参造化,只要药材齐备,一天时间就可以炼出一炉百疾丹,一炉少则出丹七十二颗,多则四百三十二颗,只要一颗就能治好陶大人的病。”
“哗。”院里的人都激动起来,天庭派下凡的神仙要现场炼丹了,而且炼的还是包治百病的仙丹,既然治好陶大人只需要一颗,那剩下的………
在场的每个人心思都暗暗活动起来。
瑞王也眼睛放亮:“那便请天师写下方子,孤着人立即按方准备药材。”
“是呀,是呀。弟子家中开药铺,存了不少珍贵药材,只要天师用得上,弟子愿意全部奉献出来。”
“弟子认得凤屏山最有名气的药农,肯定能找到天师需要的药材。”
“家翁最崇道,奉养了几位仙长在家,炼丹的材料准备了很多,下官愿意全部捐出来。”
在场的官绅人等纷纷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开了。
华元朔嘴轻轻一撇:“我要采自长白山的九两三钱五毫的老山参,一毫不能多,一毫不能少。还要采自昆仑三千丈以上冰峰的千年灵芝,一年不能多,一年不能少,你们有没有?”
“呃……”众人都一愣,这样的药材天下肯定是有的,问题是现在他们手上肯定是没有的。
瑞王着急地道:“天师,这样的药材皇宫大内尚一时难以备齐,此穷乡僻壤的地方更不可能有呀。没有药村就炼不了丹,这可如何是好?”
“早料定你们没药,幸亏本天师早有准备。”华元朔露了手神通,伸指弹在半空处。
落指处金光闪现形成一个竖立的薄薄的金色光环,大批药草从光环的左面飞出来,空中绕个大圈后飞进光环的右面,半空中出现了一个直径两丈的、由药材衔尾形成的大圆环,这个药草圆环持续了半柱香的时间,出现的药草至少数百种,没有一样带重复的,看得在场的人眼珠子都直了。
华元朔时不时地甩甩拂尘,每一下都有一种药草飞出来落进他手中消失不见,当他挑出了一株长满十三角紫叶的怪异药草时,特意拿在手里自言自语地道:“咦,上回二十八宿星君送我的药草还剩了一株柳车芷,百疾丹里真正好用得着这种仙药,看来陶大人福泽深厚,连天庭也照拂他呀。”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足够院里的每个人稍稍听到。
院子里出奇的寂静,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惊喜、盼望甚至贪婪的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