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柔有些吃惊,见他不似说笑,遂郑重地点头允了。
陶勋拿出九龙神火桩:“你应该听说过太乙真人的九龙神火罩吧?这件法宝名叫九龙神火桩,是我在易戴山中取九龙神火木,借天界鼎器,以《天册》中所载之法炼成,它与九龙神火罩系出同源,诸般妙用别无二致,只在威力上或大逊之,称它为准天器也不为过。”
丁柔目光紧盯着这件七彩流光的宝物半天说不出话。
陶勋继续道:“此法宝的威力太大,并不适合出现在凡界,如果传扬出去难保不被人觊觎,万一落到邪仙手里更会在天下掀起一番风浪,所以它的存在现在只能我俩知道。”
丁柔道:“如此重要的法宝,你自己收着便是了。”
“兖州魔劫之事你应当从师父那里听到了,这场大劫中出现的将是上古妖魔,当年凡界修仙者不是它们的对手,最后天界遣天仙下凡方得降伏它们。”
“那又如何。”丁柔满不在乎的模样。
“就算妖魔们因为挣脱兖州鼎时元气大损,凡界的剑仙恐怕也很难将之奈何。你身在此地,除魔之行多半是要参加的,切记在我赶到之前不要强逞英雄先出头,事情紧急就祭出它防身,想那些妖魔须忌惮你几分,总之最要紧的是你自己不能吃亏。”
丁柔默默接过九龙神火桩和玉瞳简,就势轻轻地靠在他胸膛:“我刚才在师长面前发你的脾气让你下不来台,是我不对,你没有生我的气吧?”
陶勋展双臂环她在怀中,柔声道:“你是我的妻子,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
天庭差下凡的神仙要大炼仙丹灵药,这个消息早在池屏城及其周围不胫而走,引起的轰动不啻于数天前的万民大会。
人们都将眼睛盯在了作为临时炼丹场所的州衙门,那些相信或者不相信华元朔天仙身份的百姓都在热切地观望,在人们看来,炼丹的结果似乎成为辨别天师真伪的最重要标准。
炼丹开始的那天,不但池屏州衙门大堂挤得水泄不通,院墙上以及衙门附近任何一个高点上也都挤满人,华元朔出人意料地将炼丹场设在衙门大堂院中,炼丹的整个过程对所有人开放,按照他的说法这是让普州的百姓沾沾天庭的仙气,人们的热情因此空前高涨。
大堂成为炼丹场后自然不能用于审案了,放告十天的事只好放一放,在李子升的带领下空闲的官吏们将精力投向这些天积压如山的其他公务要件。
衙门大院里用八面绣有八卦图案的锦幡和写满古怪符篆的黄绸带圈出一块直径五丈的场地,七尺高的孜蕠鼎摆放在正中间,正北前靠月台的位置搭起半高的法台,这就是华神仙的炼丹场。
华元朔是个老江湖,深谙陶勋让自己当众炼制仙丹的真正目的,所以不但炼丹场地内布置得花里唿哨,处处透露出华贵和神秘的气息,而且开炉炼丹的启动过程上也是极尽华丽。
先是空中仙乐阵阵、四下里异香飘动,接着九天之上飞下百鸟绕炼丹场上空上下飞翔,接着唤出百兽逐一衔药进献,鼎中彩虹飞出将药材吸入,随后百兽踏着仙乐的节拍绕鼎舞蹈三周后离去,仍留下百鸟和鸣不休。
这样的情景已经很有震撼力,可更绝在后头,他华天师的花招层出不穷令人目不暇接。
凡间的道士们炼丹需要大量薪柴,他的鼎火不用半根柴薪,令牌一响就见布置于炼丹场周围的八面锦幡上吹出肉眼可见的八种不同颜色的风,汇聚到鼎下形成炽烈的白色火苗。
他在引燃鼎火时故意泄出一丝热气,当场将丹场周边三十丈范围内所有人的胡须、眉毛烧了个精光。然后,他在人们惶恐不安时他极潇洒地拂尘一扫,立时热浪消退、凉风习习,众人被烧掉的胡须、眉毛奇迹般地长回原样。
如此神通,怎不教人震惊,现场的人无不当场向华神仙顶礼膜拜起来。
炼丹的火烧了整整一夜,火光将半边天光映得如同白昼,直烧到第二天下午也没有歇息,虔心膜拜的人浑然忘记了元朔真人曾说过一昼夜可以炼一炉仙丹出来的话。
此时早过了十二个时辰的期限却仍没见出丹的迹象。
华元朔坐在法坛上掐着仙诀装模作样地念念有词,肚子里痛骂不已,直到近酉时时分才松了口气,因为陶勋总算回来了。
他怒气冲冲的传声进去:“臭小子,你太不讲信誉了,说好一天回来,现在超过近两个时辰,你敢让老子下不来台,老子跟你没完。”
陶勋刚进病房,没来得及收回床上代替自己的人偶,就听到他传来怒骂,心虚地赔笑道:“华先生莫生气,那边要办的事麻烦了一点,又顺便为先生的护身仙器准备了些材料,所以耽搁了一会。”
华元朔听到仙器二字后语气马上软下来:“呵呵呵,劳老弟费心。你只准备护具的材料么?还有一件神兵不会忘记吧?”
“先不说这些,炼丹的结果如何了?”陶勋一边收起人偶法术一边问。wωw奇Qìsuu書còm网
“呃,出了一点小意外,现在没法收丹。”
“怎会如此?里面的药材没全毁吧?”陶勋吃了一惊
“老弟太将我看扁了吧!”华元朔的语气略带不满:“我虽不曾专修炼丹术,又是第一次用陌生的丹方和陌生的鼎器以陌生的方法炼丹,却不至于如此不济,并药材全部炼废。”
“没废就好,药材采取不易。”
“他娘的这炉丹的主药全部是老子掏的,炼废了也是我吃亏吃得多些。”
“嘿嘿,你别生气,待我先看看。”陶勋将神识探进孜蕠鼎,过一会儿道:“火候过了点,还好问题不算太严重,只浪费了一小部分材料。你接下来按我说的一步一步做。”
两人一个在内指导,另一个在外施术,大约半个时辰后孜蕠鼎内一声清响,喷出三尺多高的白色光焰,照得旁人睁眼不开,大院内奇香四溢。
周围的人激动起来,人人都知道仙丹已经炼成,马上就要开炉取丹。
华元朔从法台上凌空腾起,绕着孜蕠鼎慢慢飞行,全身笼罩在金光中,尤其口中更是金光灿灿灼人眼睛。
只听见他如金钟般的声音响起:“生老病死,皆由天定。我有仙丹,可治百病。逆天不祥,非可轻施。丹药一丸,需财什一。服者赉之,赎命倚此。若非其财,服之必厄。或言无财,折纸十鹤。信哉斯言,吾言即果。”
第三章 金口之术(下)
华元朔每吐出一个字,即有一道金光打在鼎身上,震得四下颤抖不已,好似发生轻型地震。
这是仙家的“金口玉言”术,是诛心咒的一种,想要得到丹药的人必须遵守他金口说出来的每一个字,否则就将遭受法术的惩罚。
他在出丹之前忽施此术,是要乘早绝了某些人倚仗财势霸占丹药的念头,好让穷人最大限度地从这炉丹中得到好处。
现场的官绅富户们均大失所望,毕竟用十分之一的财产换一颗丹药实在很不划算,而贫穷的老百姓只需折十个纸鹤就可换得仙丹自然兴高采烈。
后来有几个不信邪的家伙铤而走险,借他人之手低价弄到丹药,结果果真遭仙术所指的报应,服下丹药后病情反而加重,被传为笑谈。
池屏州衙门公堂开出的第一炉丹共出丹二百五十六颗,三阳丹和三阴丹各占一半,第一颗丹药自然送进病房给陶勋“服”下。
陶勋很快“病愈”,不需要人搀扶自行走出呆了一天半的病房,脸上甚至还出现一丝红润。他在众人的祝贺声中走向华元朔,高声道:“勋猝染危疾,幸天师以仙丹相救,请受陶勋一拜。”
华元朔前几天曾故意支使瑞王令陶勋向他行跪拜礼,不想陶勋每向他拜一下,他的紫府就要震三震,直震得元婴几欲消散,全身上下四万八千个毛孔没一处不难受。
现在他怎敢再受陶勋的叩拜,抢先一把拦住:“大人忧劳公事方染贵恙,此命中之数也,大人亦命中注定不日平定妖教叛乱,造福本地百姓,本仙官出手相助是顺天意而为,君毋须多礼。”
陶勋就势改作一揖,朗声道:“池屏天灾频仍,病疫肆虐,百姓苦不堪言,受苦之人何止千、万之数。仙丹数少,难解众生之苦,恳求上仙大发慈悲,再炼几炉丹药,以解万民病患。”
瑞王上前道:“池屏百姓生活多艰,朝廷忧急如焚,特遣小王前来巡风安抚,奈何妖教造乱,阻隔天途,朝廷恩泽难以惠此偏远之地,幸天师受天命下凡剿灭妖教叛乱,又有无上仙术可解百姓疾病之苦,小王代朝廷请求上仙再炼仙丹,解我子民之苦,朝廷定为上仙广建仙祠,四时祭祀不绝。”
华元朔在无数期盼的目光中潇洒地一挥拂尘:“瑞王殿下、陶大人爱民之心令本仙官深受感动,本仙官领玉帝旨意下凡助朝廷剿灭妖教,自然也身负解救生民之苦的责任,炼丹之举不用你们提本仙官也会继续做下去。”
人们闻言欢呼不已,瑞王当即领官吏、缙绅、百姓拜谢。
华元朔享受了一阵欢呼,挥手示意人们静下来,说道:“刚才说了,本仙官是领玉帝的旨意下凡,平灭白莲教作乱才是最要紧的任务,借这个机会再晓谕尔等下界凡人知道,白莲教作乱乃逆天之举,败亡只在弹指之间,尔曹切不可被妖人迷住心窍行那悖天逆命之举,迷途知返为时未晚。”
在场围观的人对华神仙的话深信不疑,纷纷出言申明自己的立场,有信奉白莲教的人当场痛哭流涕深自悔改,表示要与妖教划清界限洗心革面为朝廷效力。仍有一部分信教的人心虽然动了,却仍在犹豫当中。
华元朔看在眼里,高声道:“你们当中肯定还有人不肯相信本仙的话,更不相信本仙的本事。的确,炼一炉丹药算不得多大的本事,本仙若不再显些手段,只怕那些人尚不能幡然悔悟。陶大人,你是本地主官,主持剿匪军务,有何困难尽管说,本仙要让看他们见识见识何谓仙家的大神通。”
陶勋道:“朝廷决意在池屏新募靖寇军一万人、民兵弓手两万人,本州原本库存的军械严重不足,现在新招的三万士卒五人合用一件兵器,连训练也不够,请上仙大显神通赐下兵甲。”
“兵甲无非需要钢铁,本仙作法请天庭赐下三十万斤钢铁,明天此时钢铁自然会从天而降,你只要安排人稍稍加工就可以用到战场。”
“咝!”不但池屏的大小官员,连一旁的百姓也倒吸了一口凉气。百炼方能成钢,铁炼成钢的过程中耗损极大,民间铁器本就不多,三十万斤钢铁是个什么样的概念人们都无法想象,更何况这些钢铁还将从天而降。是以震惊的有,怀疑的有,振奋的人也有。
陶勋乘民情高涨之机宣布,官府将在城隍庙设立一个免费向所有百姓开放的医馆,全城的医馆、药堂必须每天派一位大夫到此义务坐堂看诊,病者普通的轻微疾症凭官府开出的凭条到城内各药堂领药,官府事后与药堂按市价结算,不过各药堂也必须“捐献”一定比例的药材;疑难重症经确认后可申请一枚百疾丹,条件当然是以家财的十分之一做交换,华元朔将这些钱粮全部捐给官府,官府鼓励用粮食交换丹药。
当晚,炼丹场从大堂大院迁进了内衙院中,华元朔连夜开始炼第二炉丹药。
第二炉丹换了丹方,既有治内外科疾病的,也有专治外伤的,官府将接过所有丹药的支配权。
与前一次不同的是,炼第二炉丹时并排使用两个炉鼎,华元朔也拿出自己的鼎炉,明面上的原因是用不同的炉鼎炼不同的丹药,以免药效混乱,实则是为用孜蕠鼎大炼钢铁做掩护。
三十万斤钢铁不是小数目,华元朔手头上根本没有,更加不可能真的从天上变出来,陶勋倒是在易戴山采集到不少铁矿石,正好可以借他的手就势将一部分铁矿石炼出钢铁来。
金庐真人在《金庐笔谈》里留下了不少炼钢的方法,其中不乏简便、快速、高效出钢的法子,有孜蕠鼎之助陶勋有把握连夜炼出来三十万斤钢铁。
炼钢之事需他亲自动手,他半夜里处理完积压的公务,变化作华元朔的模样将其替换下来。
被替换下来的华元朔也没有闲着,他悄悄地回到房间启动禁制。
屋内的景象大变,八根玉柱围成一圈,正中一个坐垫、一张矮几、一炉熏香、一个棋枰、两个棋盒。
华元朔在垫上坐下,展拂尘扫过棋盘,棋盘上的纵横各十九根线一齐亮了一下,池屏池的幻象活灵活现地浮现出来。幻象大约占了棋盘三分之二的面积,城内的房屋、殿宇、街道无不清清楚楚、一目了然,不时有些亮点移动。
这件是陶勋做秋垣县令时炼制的仙器“天地纹枰”,棋盘外另有七百二十二枚棋子,其中一半均匀地布置到地下,每枚棋子控制一定范围内,通过棋盘就可以轻松地观察到棋子分布范围内的一切活物,其余三百六十一枚棋子每一枚都有一种法术,每落一子到棋盘,法术便通过对应位置地下的棋子发出去。如果三百六十一枚棋子全部放到棋盘上,仙器控制的全部区域内生成极厉害的禁制,能将任何敌人或攻击挡在外面。
华元朔前几天晚上忙于预先布置棋子,之后则每天监控棋盘,监控可疑人物的活动,预警厉害人物的侵袭。
在仙器的监控下,每个人都会在棋盘上形成一个不同颜色的小小亮点,普通人为绿色,使用内功的人为红色,炼气的修仙者是白色,亮度的强弱表明了生命力或功力的高低。
池屏自万民大会后开始实行宵禁,戍时之后禁止百姓上街,除了守城墙的士兵,只有巡街的衙役和民壮不时地走动,排成队列在棋盘上很有规则地移动。
第四章 弄巧成拙(上)
华元朔在坐垫上闭目打坐,仿佛没有看棋盘。
过了许久,棋盘上几个位置接连出现数十个较亮的红点,这些人避过巡行的队伍,小心翼翼地向某几个地点靠近。
华元朔睁开眼,伸出手从盒中取出十几枚棋子落到红点活动的点位上。
与此同时……
城中两名穿夜行衣的人忽然隐身到屋顶的阴影下,下方街道有一队巡街士卒走过,两人熟稔地避过三拔巡街队伍,通判衙门已经在望了。
其中一人比划出几个手势,另一人点点头,分头往灯光照不到的阴暗方位飞纵过去。他们刚刚移动出两步距离,突觉得眼前暗了一下,四下已被浓雾笼罩,一股强力将他们从半空中扯落。
两人轻功不错,快着地前翻转身双脚轻轻站到地上,雾气极浓,黑衣人与同伴之间只相隔不到十步却相互看不到对方的身影。
他们遇变不乱,撮嘴发出信号,然而声音飘渺不定,哪里还能判断出位置。两人这一瞬间终于全身被冷汗湿透,心中固然悚然,却也并未完全手足无措,各从怀中掏出一物,念出几句古怪的咒语运功双手一搓一送,一团火苗脱手而出。
火焰窜起两尺多高,本待扩大成两个火团,四周雾气如有灵一般忽然间又浓了数倍,雾气本由水汽组成,水能克火,两团火苗“哧哧”声中转眼间尽数熄灭。
为首的黑衣人马上又掏出一张纸符,咬破中指戳在纸符一个空圈内,纸符诡异地发出一声凄惨的尖叫,化成黑气冲到半空,迅速扩大成一团闪着电光的小型黑云,旋转着疯狂地吸取着四周的雾气,体积渐渐变大。
另一名黑衣人盘坐到地上,双手掐出古怪的手印,蓦地往身前指去,空气扭曲了一下,一个透明的活物跃动不已,黑衣人沉声命令道:“看谁在捣鬼,杀了他。”透明活物如灵猫般蹿出去,卷起一团雾气。
城东的军械仓库外,站岗的卫兵打着瞌睡,巡逻队每隔一阵走过一趟。
围墙的一处墙头上忽然闪过数道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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