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屏山莲台寨地下的神坛上,弥勒佛金身像前突然爆出一团白色冰雾,转眼间将佛像全身镀上了一层厚厚的严霜,香案上的火烛一齐被吹灭,祭品被冻成冰团然后寸寸碎裂,佛像全身开始泛起一层淡淡的金光与严霜苦苦相抗,直到三天之后才借着每天正午时天地间的纯阳之气完全恢复正常。
正在炼丹的华元朔没由来全身一冷忍不住打出个喷嚏,于是一发不可收拾,接着又一鼓作气地连打了四十八个,累得筋酥骨软、头晕眼花、金星乱冒,炼丹法台几乎被震散架,停下来后心中响起陶勋的声音:“再敢窥视,封你元婴。”
北方群山深处某洞府中,一块光滑如镜的石壁上冒出熊熊火光,待到守在石壁前的一个老头手忙脚乱将火扑灭,石壁已经千疮百孔漆黑一团。老头老羞成怒地大骂:“伤我通天教的人,现在还敢向我通天教示威,这小子真他妈的不知死活,改天有你好瞧的。”
双龙山华元观内,后堂执事炎道人的房间内,挂在墙上的八卦镜自行飞下墙壁,镜上八爻各射出一束光落在墙壁上,现出“敬谢垂顾未敢相烦”八字,正在打坐的炎道人睁开眼颇为惊讶地看着墙上的字,自言自语道:“果然后生可畏。”拂袖收起八卦镜。
城南百里外野山间,一眼清泉忽化作喷泉冲起数丈高,霎时结为冰柱,转眼间重又化成泉水钻回泉眼中,原本汪汪的一眼清泉干涸见底。在泉边入定的一个道士连施了几种法术,丝毫没能阻止得住泉水的变化,只得恨恨地道:“妖人安敢向我示威,待我邀齐几位好友再找他算帐。”起身拂袖而去。待他走后不久,泉眼中重新汩汩冒出来清澈的泉水。
陶勋教训完几个窥探者后继续运功炼气,没过多久洄淆笑嘻嘻地回来汇报:“刚才与那邪神斗得正酣,对方突然后力不继,我乘势将它驱逐出一舍之外,在此范围内它再也无法影响凡人的心智,上仙若能加重天地纹枰的法力,我们可保证它的念力再也渗不进来。”
伯沓接踵而至道:“幸得洄淆将军大力协助吾方可从容施为,邪神种于凡人心中的邪法禁制已被解除,我在每个人的心中种下了忠于朝廷的意念,不过军中仍有三百九十七人执念根深不可更改,衙门官吏、差役中有三十一人难以感化。若上仙能将天地纹枰之力提升一等,不须我等出力自可拒邪神念力于外。”
陶勋将二神送回器中修炼,让他们抓紧时间将血食欹於所得炼化。他们的话启发了他,如果能将以池屏州城为中的百里范围之内邪神势力驱逐掉,与白莲教交锋时胜算更多,看来有必要对天地纹枰的威能做出调整。
来到放置天地纹枰的静室,陶勋招呼起身相迎的玉虎坐下,拿出长风真人送给他的乾元一炁石印。
这种仙器多用在修仙者渡劫时,它本身不能抗击天劫,但能在一定范围内保持天地灵气稳定,镇压神祟妖鬼、邪魔**不能动弹,使五行元力不被外物所利用,阻挡未经允许的人靠近,如此则渡劫者方能不受外物打扰,不惧天劫降下时天地五行之气突然失调,心无旁骛地抗击天劫。
第七章 调整纹枰(下)
陶勋运起仙力发动灵诀,石印底部开始熠熠生华,柔和的白光令人如沐春风。白光很快凝结成“天地鬼神五行忌避”八个金灿灿的篆字,落到棋枰后马上渗进去,整张棋枰由内至外放出七彩毫光。
过了片刻,闻得一声轻响,棋盘上的三百六十一个交叉点逐一亮起来,亮到刺目之时便现出一颗颗棋子的影子,一颗颗棋子从影子中跳出来悬停在枰上三尺位置,棋枰上的每个交叉点留下八个金篆字代替。
他将石印抛起停在棋子之上三尺,石印底部发出的金光照定了下方之物,然后双手不断地变换手印,每结一个手印便有一颗棋子落回棋盒中,半空中原来的位置仍有一个光影凝聚不散。
收完棋子,他沉思了一下,伸指在棋子的光影上点下,被点中的光影亮度增加一倍,看似是毫不经意地东点一下西点一下,实则却是包含着复杂的规则,等全部光影都点遍,棋盒中棋子自动如潮水般飞起来逐一钻进光影之中。
他掐出仙诀打出,棋子和光影合为一体,然后雨点般落回棋枰,既没有没融进去也没有弹起来,看来是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陶勋收起石印,掐诀戟指连指了几下,棋子始终没有没进棋枰,无奈地将棋子拾进一个皮囊,尴尬地对玉虎笑道:“嘿嘿,失算,跟我想的不完全一样,不能原路回去了。时间不早,重新来过也未必能一次成功,干脆劳你亲自跑一趟,你只管一路跑去,到了位置棋子自会归位。”
玉虎叼起皮囊一阵风走了,心底佩服得五体投地,看得出来那枚石印是刚刚得到的仙器,将一件并不熟悉的仙器的威力叠加进另一件仙器中,这本就不是件简单的事,他能一次性做到这种程度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清早,瑞王派人将陶勋叫到房中,摒退下人后,一脸得意地悄声道:“昨夜卫跸天神又来托梦了。你猜猜这回他说了什么?”
陶勋笑道:“真巧,昨夜下官也梦见神人托梦,出示了一份名单,说名单上的人都是混进州衙和军中的奸细。今早醒来,竟然发现枕边有几张纸笺,正是他所说的名单。”说着,将纸笺取出双手呈上去。
瑞王兴奋得站起来,接过纸飞快地看过,不禁大笑道:“天神显灵,天神保佑。”压低了声音道:“孤昨夜也梦见了这份名单,跟你的一模一样。除此之外,天神另外告诉孤一个十分重要的消息。”
“殿下乃天家贵胄,自然多得神人垂青。”陶勋适时地恭维一句,凑趣地问:“不知道神灵还向殿下禀报什么重要消息?”
“天神说今晚子时,妖教将会出动骑军五千偷袭西营。”
“啊!”陶勋装出惊讶的表情:“军机要事不可不慎重,这个事情殿下有没有请教天师?”
“天师炼丹正在紧要关头,不准任何人打扰。不过孤听一直在丹房伺侯的小厮回报说,天师昨晚突然连打了四十九个喷嚏,想来也是对此心有所感吧。”瑞王自顾顺着思路说下去:“卫跸天神显圣所示之事无一不准,孤觉得不能不重视,你看要不要立即命令綦离前来面授机宜?”
陶勋知道华元朔昨晚吃了自己的暗亏正在闹情结,腹中暗笑不止,口中则答道:“大军正在进行大调整,綦将军是三军主帅,这个节骨眼上不可轻离,还是派使者送信过去吧,要不然下官亲自跑一趟,当面听听他的意见。”
“孤一直担心靖寇军整编的事,你顺便去盯着些也好。不过,城里昨天开始照你的意见招募民夫,孤担心李通判办不好这个差。”
陶勋讶问:“殿下为何有此担忧?”
“池屏的庶民刁滑惯了,极不服官府管束,最爱聚众闹事,军营在城外,民夫却在城中,一旦生变就是肘腋之患哪,论起魄力、威信和手段来李子升不及你之百一,现在池屏城内外的已拥有军政官员中孤只信任你。”
“承蒙殿下如此厚爱,臣感激动莫名。请殿下放宽心,州衙有天师坐镇,还有两百带刀差役守卫,手无寸铁的百姓不可能攻进来。其实老百姓很容易满足,有口饭吃谁愿铤而走险杀官造反,只要保证官府赈济的粮食能实实在在地落到他们手上,殿下尽可高枕无忧。”
正说话之时,门房通报城外军营有急信送到。
递进来一看,瑞王兴奋地拍腿大声叫好,抬头向陶勋道:“綦离将军昨夜也做了同孤一样的梦,来信请你到军营商议军情。”说到这里,瑞王放下信狐疑地问:“怎么孤和綦将军都梦见天神告知两件事,偏你只被告知一件呢?”
※※※※※※
丁柔发动功诀为褚小蝶导引仙丹药力疗伤时,橙眉真人亲自守在旁边,一直到看导引疗伤的过程步入正轨后才离开。
这时已过交子时分,烽台观内气氛骤然紧张起来,在紫眉真人的带领下,峨嵋派的高手们紧张地监视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橙眉真人回到大殿,正在闭目参元的长风真人睁开眼道:“你随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侧殿,长风真人接连布下三重禁制。
如此举动让橙眉真人吃惊不小:观里的都是自家人,何必如此谨慎呢?
“你很奇怪为师为何这样小心吧?”
“弟子的确很意外,难道在这重重法宝、仙器、仙阵护卫之中,在师父的眼皮子底下还有谁的触角能伸进来?”
“别人或许不能,冯宇昭呢?”
“他!连他也出山了?莫非他昆仑派仙机堂也察觉到这场魔劫么?”
“未必,老冯的举动更象率性而为,昆仑派这趟派出来的小辈不大听他的指挥。仙机堂几百年来好容易出了他这个人物而能稍稍与本门相抗,却又总是对他的推算不大相信,真是可惜了他的本事。”长风真人说这话时神情有点复杂。
“师父怎么突然提到他了?”
“你知道小蝶这孩子伤在谁手里吗?”
“难道是冯前辈?”橙眉真人诧异万分。
“虽不中,亦不远矣。以老冯的身份还不至于亲手打伤一个后辈。”
“但他终究出手了,逼得小蝶不得不强服离殒丹催化药力用以抗敌。”橙眉真人稍一推测就将事情猜得八九不离十,她苦苦思索:“以他的身份为什么要逼迫一个动手晚辈呢……”
长风真人看着她没有说话。
很快,橙眉真人双掌一拍:“一定是因为绞云罗,绞云罗在小蝶手上。”
“不错。”长风真人微微惊讶:“你知道?”
“都是小儿女间的事情,弟子这做师父的多少能猜到一些。”橙眉真人脸上露出微笑:“两年前陶勋在秋垣的时候曾经向弟子展示过他得到的金庐真人遗世的两件宝物,弟子因为当时不敢确认那件绞云罗是否昆仑库中之物便没有点破,只是嘱他不要声张,更不要轻易示人……想不到他竟然舍得给了小蝶。”
“有趣,有趣。”长风真人亦露出微笑:“小蝶这孩子根骨奇佳、仙缘深厚,早该收入内室弟子,偏偏却命络中忽有红鸾劫生,不知是福是祸……”
“凡人常说‘儿孙自有孙福’,这些事让他们自己处置好些,我这做师父的只能盯着她们别因此出大乱子就行。”
“不错,对于儿女之情之事,我辈的先天神卜术或能算出结果,却难算清过程。”长风真人点点头,接着语锋一转:“你很了解陶勋么?”
第八章 师徒夜话(上)
听见师父如此发问,橙眉真人躬身答道:“谈不上很了解,弟子对他的了解都已经向掌门汇报过了。”
长风真人又问:“听说天机阁演算陶勋命络的时候白眉师侄曾亲自参加?”
“是的。天机阁前后演算两次,第一次是清易师侄带回他画的那幅画后,第二次是他突然修成天下无人能修成的《洞元太清奉道天册》,并且一举击败崆峒派玉机子之后。可惜弟子们的功力太低浅,两次的结果都无法看透这个人的来龙去脉,师父既然已经出关,请师父主持再演算一次,必定能成功。”
“要是仍然算不出来呢?”
“这……以师父无上法力应该不会无功的。”
“看来连你也对为师亲自出马后的结果没有把握呀。”
“弟子不敢,”橙眉真人赶紧辩解:“弟子只是……”
“你不用解释,为师的想法也同你一样,你们算不出来,我也算不出来。”
橙眉真人听见师父如此出人意料的话语,不由得一呆。
长风真人道:“天下间的人、天下间的事我们无法知道的多了去,有些事、有些人不用了解那么透彻反而更好。天机阁总想事无巨细统统将来龙去脉弄清楚,焉知知一事未尝不是生一事,这是为师入关参悟出来的道理,你觉得如何?”
“弟子谢师父传授悟道心得。”橙眉真人深深稽首,直起身后道:“惧于未知是人类的天性,故修仙者以先天神卜之术窥天道以知未来,然斯为逆天之行,故上天必降下责罚,是以知一事而生一事。莫非这次演算出的魔劫过程中会另生波折?而且与陶勋有莫大关系?”
“呵,痴儿虽未解深意,然话中未始没有切中之处,你日后渐渐会明悟的。”长风真人背起手将视线投向别处,缓缓道:“陶勋始终是个未知因素,他今天执意匆匆离去或许是不愿过早卷进这场劫数,殊不知不管愿不愿意,这场魔劫他都是避不开的。”
“师父的意思是因他的绞云罗使峨嵋与昆仑之间生疑,将不利于本门与冯前辈联手消解魔劫,因为这个因缘他终会被卷进来?”
“也许是,也许不是,也许不止于是。”长风真人指向后院:“他走之前留下两样东西给婷儿,都是了不得的宝物,先前在他身上的时候我尚不知道,婷儿的道行终究太浅了些,在他走后走漏了宝物的气机,虽然她很快不知用什么方法重新掩盖起来,泄漏的时间也十分短暂,却足以让有心人察觉到。”
“有心人?是冯前辈么?”
“冯宇昭一直关注着烽台观,我能觉察到的他多半也发现了,不过盯着这里的不光是他,要是只有他,事情反而简单得多。”
“还能有谁?”橙眉真人有些吃惊。
“无法确定呀,这正是最令人担忧的地方。”长风真人的眉头有丝难以掩饰的忧虑:“为师总感觉这场魔劫从开始到现在都有一双黑手在幕后推动,他监视着一切,掌控着一切,我们都在他的局中而不自知,象玩偶一般被他操纵于股掌之中却可笑地自以为控制着一切。”
“这……这是什么人?这人未免太可怕了吧?”橙眉真人有些动容了。
“如果有这个强大得难以想象的神秘人物存在,你认为我们在烽台观守株待兔将遇到什么?”
“婷儿的两件宝物气机外泄,他顺势做些手脚示予聚集在兖州的同道知晓,则必生谣言讹传,谓我峨嵋派已经占据传说中的宝物出世的地点……如果真的出现了这种结果便能证明两件事,一件是那神秘人物的存在,第二件是陶勋可能和这个人有某种关系……可是天机阁两次演算的结果都预示……弟子觉得他不会是那样的人,婷儿和他夫妻数年不可能没有半点察觉吧。”
“一切皆有可能,亦皆无可能,我之所料未必为实,你之推测未必为真,先静观其变吧。”
“可……可是这些话师父为何只单独对弟子讲?且不论陶勋是否真的与幕后黑手有关,就凭绞云罗很有可能引起我门与昆仑的冲突一事,也应该让紫师兄和其他师兄弟们知道,这是两派之间的大事。”
“陶勋是婷儿的丈夫,你是婷儿的师父,连你也不免从蛛丝马迹中对他起了疑心,更何况其他的人呢?”
“……弟子不敢因私废公。”
“心志坚定是好事,有时候用得不恰当时却会坏事。”
“可经师父如此分析,他的确大有可疑呀。”
“恰恰相当,我相信那个孩子,尽管从种种迹象看他似乎沾些嫌疑,但为师有一种预感,我们对他应当止于静观。”
“此于静观?”橙眉真人有点不解。
“我叫你来说这些话,是因为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希望你我师徒活在凡界的时候能为峨嵋做出正确的判断,或者至少不要做出不利于峨嵋的判断。”
“弟子还是不解师父的意思。”
“峨嵋派天机阁这一支以参悟天机闻名,为师一生所做的事就是料事之天机以趋利而避害。这次坐关快结束的时候,我突然悟到刚才对你说过的那个道理。掌门师侄请我出关主持对魔劫的演算,我倾尽所能也只能算出事情之一二,在演算之后再将结果印证坐关所得后,似乎看到了什么却抓不住。”
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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