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小蝶回过身看到来人微微一怔:“卢兄。”
原来来人是卢回风。
丁柔看见卢回风,诧异于对方的俊美容颜,心中暗想:“此人长得太过俊俏了,结丹之时怎么也不稍稍遮掩一下。”
卢回风似乎难掩激动之情,上前道:“前次回风太莽撞,惹下祸事,将姑娘气走,后来未尝不懊悔不已,深切自责以至夙夜难寐。这些天苦苦在附近寻觅姑娘的芳踪,只盼能亲于姑娘面前悔过,若得姑娘谅解回风死且足矣。”
他的声音微颤,激动如沙漠中迷路的人找到一眼清泉,双目中泫然有光,好似多重悲喜交汇于心立即就要渲泻出来,而他一双手更是有意无意地伸出握向褚小蝶的柔荑。
褚小蝶没由来心头一软,回忆起在追踪郁魔的路上他对自己的种种温情照料呆立原地浑然忘物,不知不觉中身形微微相迎,似乎等着被他握住双手。
“这位便是卢回风前辈么?”丁柔笑吟吟地向卢回风抱拳施礼,动作轻盈,刚好冲断了卢回风的双手行动路线。
褚小蝶闪电般往回微撤小半步,既惊且怒,目光登时凌厉起来。
卢回风恍若未觉察到这个小小的变化,顿住身形,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转向丁柔,抱拳还礼道:“不才正是卢回风,你是清怡姑娘的好友么?叫我回风好了,不知回风有幸聆知姑娘的芳名否?”
丁柔道:“不敢,你道行比我们要高,理当称你一声卢前辈。”
褚小蝶在旁接过话头道:“卢兄,我上回因追杀郁长权先行走了,不知后来那事你是如何处理的?”
卢回风眼光一淡,黯然道:“你负气离开,我已乱了方寸,只顾急急追寻你的芳踪,后来再回张家的时候,已经有人将那里的事处理好了,我留下了一些金银,又暗中为张老太爷做法超度一场。”
褚小蝶没有作声,这番说词和她后来了解到的差不多。
卢回风继续道:“你后来找到郁魔头没有?我没有得到你的讯息,便一直留在隆庆庄附近寻访,一来是看郁魔头会不会再出现,二来也是一颗痴心等候在此只盼你再度出现在我面前。对了,我有一样好东西送给你。”边说边拿出来一个锦盒,打开盒盖呈现出一块黝黑的龟甲。
褚、丁二女一齐惊呼道:“玄龟甲!”
“这块玄龟甲有两千余年,是我去年云游河南的时候偶然得到的。”
玄龟是极凶猛的圣兽,其甲是最好的卜筮之器,年代越久效用越好,两千余年的龟甲算是难得的宝物了,用它为主料炼制出来的占卜类仙器至少是中品以上的等级,所以这份礼算比较重的。
丁柔暗中传音道:“师姐,他知道你是峨嵋天机阁门下,送礼便挑你最喜爱之物,对你蛮上心的哟。”
褚小蝶横了丁柔一眼,向卢回风道:“卢兄,有道是无功不受禄,我也从来不接受任何师门之外的礼物,此物你请收回。我和师妹奉师命有要事须回去,告辞了。”拉起丁柔转身就走。
卢回风显然没有料到褚小蝶拒绝得如此干脆决绝,见她们要走,连忙追前几步道:“姑娘且慢。”
褚小蝶停步回过身不悦地道:“卢兄有何事?对了,忘了告诉你,我不久之前于路上遇见了茅山的土茅真人,他也在找你。”
卢回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问道:“是不是你从别人那里听到了关于我的闲话?我与土茅真人之间是有一点误会,但卢某自认行事端正,顶天立地,无愧于任何人,你要听我解释,我……”
褚小蝶打断他的话道:“是否误会我不知道,更不想知道,若无它事便就此别过。”
卢回风露出极伤心的神情,道:“我发现一个地方有点古怪,有可能是郁长权的藏身之所,让我给你带路去诛除此魔好吗?”
褚小蝶先前记起从郁长权和土茅真人口中听到的关于他的传言,对他极恼恨,此刻看见他伤心的样子后心中又有些儿软了。
丁柔抢说道:“我和师姐有师父急令相召,不敢误期,不若你将地点告诉我们,我们见过师父后自寻去。”
褚小蝶听到丁柔的说话声音后心神一跳,接着百宝囊中亦是透出一股清凉之气直冲灵台,两相将她激得呆住了,暗想:“我今天是怎么啦?”
卢回风见褚小蝶根本看都不看他一眼,颇感无奈,只得惨笑答应。
双方别过,两女自驭剑飞回烽台观。
半路上,丁柔道:“师姐,我们去寻郁长权如何?”
“还是先回去向师父、师伯他们禀报过之后再说吧。”
“我们直接寻到郁长权杀了便是,难道凭你我的本事还有我的绞云罗,能被魔头再逃了不成?这点小事何须禀报?”
褚小蝶在郁长权身上几次三番吃闷亏,其实心里早就不忿,在丁柔撺啜之下不由心动:“也好,但如果郁长权没在那里,我们便立即回去。”
卢回风标明的可疑地点在隆庆庄以南三十里外一大片丘陵中,此处十分偏僻,人迹罕至,树林和灌木丛覆盖地表,光秃秃的枝桠和厚厚的落叶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
两人飞到此处,很远便看见树林最深处有打斗的景象。
丁柔立即问道:“你和郁魔头交过手,你看那边有没有可能是他?”
“有些象卢回风的剑光,他独自一人前来除魔,倒有一付侠义心肠。”
“是不是他在除魔还不知道呢,你怎么就给他安上一付侠义心肠了?你是看他生得俊俏,便动了春心吧。”
“死丫头,你敢取笑我,讨打!”褚小蝶羞恼地伸手作势欲打。
丁柔一边笑着躲开,一边道:“算我说错话了不行吗。咱们快过去瞧热闹。”她随手唤出件贴身软甲,放出雷光镜隐藏在外层,仍用师门所赐的仙剑。褚小蝶将燕翅翎用作内层护甲,同样也用丁柔借给自己的雷光镜作外层护具,两人相视一笑,一红一橙两道剑光电掣般飞向打斗处。
第一章 摸到门前(上)
隆庆庄南三十里外大丘陵深处,一场修仙者间的争斗方如火如荼。
褚小蝶和丁柔二女张开仙器小心戒备着,一齐飞近到那附近仔细看去,不禁颇感意外,打斗的双方她们都认识,昆仑派俞仲明带领孔甸、白渚在何正禹的指点下围攻卢回风。
卢回风是元婴期,围攻的三人中俞仲明道行最高也只晋入金丹初期,孔甸、白渚两人差得更远,论实力三人加起来也不是卢回风的对手。
不过此刻何正禹在一旁压阵,情势就大不一样,他虽然没有动手,一道气机早将卢回风锁得死死的,迫使卢回风将绝大部分精力用于抵抗他所施加的无形压力,再加上昆仑派三徒的仙器也俱厉害,双方遂战成不相上下。
他们怎么打起来了?二女心中狐疑,犹豫着要不要继续靠近。她俩不久前都与昆仑派这几人略生龃龌,而且原因正是因卢回风,如果现在贸然靠近多半会闹了不愉快。但掉头走开吧既不妥,也不甘。
何正禹早察觉到有人靠近,看见她俩,目光中露出不屑,鼻子里哼了一声没理睬她们。
褚小蝶轻声道:“婷婷,昆仑派前辈在此,我们过去见礼吧,问问他们怎么打起来了,也许有误会呢。”
丁柔对昆仑派这几个人没甚好印象,拉住褚小蝶:“蝶姐儿,别理他们,我们绕过去自去寻找郁长权的藏身所在。”
褚小蝶犹豫道:“这样不太礼貌吧?既然撞见了,于情于理我们都不该置若罔闻。”
丁柔哂道:“有什么不礼貌的,一老三小围攻一个,用不着我们费那个神。”
何正禹是何等厉害人物,将两人的说话一字不落地听到,心头火气腾地一下窜起来,略一皱眉,对门下弟子道:“仲明,你们三个退回来。”
昆仑派三弟子闻令收兵退回,远远看见二女,都当作未见。
卢回风也早看见她们了,身上的压力解除后,他犹豫了一下,并未同她们打招呼,向何正禹抱拳道:“多谢老前辈相饶,晚辈告辞了。”驾起剑光往相反的方向疾飞而去。
刚飞出两丈,前方突然出现的一堵厚厚的土墙,卢回风措手不及撞在上头,头晕眼花地坠跌下去,尚未着地,地里冒出来数十根铜柱形成铜囚笼将其困住。
俞仲明道:“哼,卢回风,我师叔并未同意你离开,你急着走却是为何?你被逐出崆峒后劣迹斑斑,这些我们都不管,只不过隆庆庄穆淀家的惨案却同你有莫大的干系,你必须随我们回去回答几个重要问题。”
卢回风苦笑道:“老前辈有何问题,现在问就可,何必一定要晚辈同去。”
何正禹道:“你随我去,我自有道理,冤枉不了你。”
卢回风还要争辩,白渚打断道:“卢回风,你最好闭嘴跟我们回穆府,想逃跑,门都没有。当然,你现在就可以找人助你脱身,若有狐朋狗友什么的尽管召唤过来,就是姘头也可以唤过来助你嘛。”他说这句话时眼珠瞟向褚小蝶,脸上露出异样的神色。
褚小蝶如何听不出来,眉头大皱,低声向丁柔道:“婷婷,我们走。”
俞仲明显然没打算放两人离开,高声道:“那边不是峨嵋派褚师妹和沐师妹么?怎么也不过来打个招呼呢?我们都还好说,你的老相好在此处,你怎么也不来说说话,恁般凉薄未免太绝情吧。”
丁柔大怒:“俞仲明,你如此污言浊语也好说出口莫非缺少家教?你屡次诬陷我师姐有何证据?你若拿不出证据出来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俞仲明毫不示弱地道:“证据?当时她和卢回风卿卿我我同进同退,不论同道还是凡人都有许多人瞧见过,还用得着我诬陷么?你这丫头,向来嘴刁牙利,上回若不是看在橙眉大师的面子上,我便要教训你一顿。”
褚小蝶拉住将要暴跳的丁柔,劝道:“师妹,别理他们,我们走。”
丁柔愤愤地道:“不行,我们峨嵋派弟子什么时候被人这样欺到头上了,他们昆仑派小辈这边对两个小女子肆意污言秽语、蛮横不讲理,另一边那个为老的却装聋作哑、暗中纵容,若我们就这样退缩了,指不定下回遇上他们老老少少更要变本加厉地欺负咱们姐妹。”
何正禹双目寒光暴射,冷声道:“仲明,你过去替我好好教训这两个目无尊长的小辈。”
俞仲明应了一声,纵身飞到两人跟前,丁柔甩开褚小蝶的阻拦向前几步迎上前去与他对峙。
俞仲明却手指点向她,轻蔑地道:“丫头,滚一边去,等下再教训你。”
丁柔冷笑一声:“哈,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哎呀,我倒忘了,听人说昆仑派吹牛辈中以你为第一,想是平时互相间吹来吹去的习惯了,又怎么会怕被风吹闪了舌头。”
俞仲明暴喝一声:“找抽。”身形化成一道残影,一巴掌抡圆了抽过来。毕竟同是仙道界正道大派,相互间交手都很默契地尽量不动刀兵。
“自取其辱。”丁柔同样抬手一耳光扇了过去,她的动作比俞仲明快得多,大有后发先至之势。
“咦!”何正禹惊讶地叫出声来,他原以为丁柔的道行很浅,却不知道她现在修习的是《天册》功法,从表面上看不大出深浅,这一出手便显出比俞仲明高出一筹。他眼看俞仲明躲不开耳光,忙暗中使法术助其险之又险地躲过一劫。
丁柔一掌抡空,不等对手缓过劲,紧跟着一脚踹去。
俞仲明刚刚因为轻敌差点吃亏,此刻再不敢托大,凝神提气,展开浑身解数同丁柔对攻起来。丁柔没用《天册》技击篇的功夫,仍旧用峨嵋派拳术过招。
峨嵋派拳术比之昆仑派不相上下,论道行高低丁柔的太元金丹第二层比俞仲明的结丹后期高出数个档次,拳术是修仙的基础法门之一,道行的高低在这方面很容易体现出来。
交手不到十合,丁柔便全面占据主动,半是戏耍般将俞仲明逼得狼狈无比。
何正禹实在看不下去,喝道:“仲明,退下。”大袖一拂,强横的力道撞过去。
丁柔抗不住,被撞得倒退回一丈,双脚在地面犁出两道深沟。
褚小蝶大惊,赶紧飞上前护住师妹,并向何正禹道:“请何师叔手下留情。”
丁柔立住身体,道:“师姐,不必怕,他虽然是长辈,我却不怕他。”
俗话说泥菩萨也有三分火性,何正禹以青灵初期的道行,在凡界基本上属于可以横着走的一类,却被眼前这个小辈再三言语折辱,心中自然不忿,火气腾地冒上来,怒指丁柔道:“小辈狂妄,橙眉师弟没教过你礼法么?我今天若不代你师傅教训教训你,下回同她不好见面。”
他对面前这个小辈自然没怎么放在眼里,随手掐个仙诀,曲指一弹,刺耳的尖啸声四面八方地响起来,四面八方都有无形的压力,恍若转眼就会如泰山压顶般撞过来,却让人根本辨不清攻击方位。
褚小蝶大惊失色,将身挡在丁柔前面,手中抱元守缺拈仙诀四顾,欲图阻挡无形的攻击。只是四面都是同样锐利的啸声,仿佛置身于尖啸声的海洋里,凭她们的道行又怎么可能判断得出真正的一击来自于哪个方向。
丁柔嘴上虽强,实际上她同样判断不出来袭的方位,就算《天册》里有精妙的法术,就凭她现在的道行也用不了,这与对法术的领悟力无关,纯粹是道行高低的较量。
第一章 摸到门前(下)
二女高度紧张地防备了一阵,何正禹高悬的巴掌始终没有落下来。
事实上,何正禹这时有一点犹豫,一方面他主要想吓唬吓唬吓唬丁柔,另一方面他修炼了几百年,什么阵仗没有经历过,今天被个黄毛丫头随便几句话气得心浮气躁怒火难遏,这不能不说很反常,不能不令他心头生起一丝警惕和疑惑,故而犹豫着没有真的下手。
丁柔生性要强,是绝不肯吃大亏的人,明白自己实力悬殊太甚,对方迟迟没有动真格的,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这些只在一瞬间,丁柔突然掐住一道仙诀叱了一声,绞云罗猛地以一个护罩的形态出现,滟滟霞光如烟波般四射开去,不但四面八方的尖啸声烟消云散,连何正禹本人也被霞光笼罩住,由于太出乎意料他竟然一时着道被全身麻痹,但他的护身仙力何其沛然,立即生出抗力将绞云罗生成的桎梏驱逐出去。
就在何正禹猝不及防被麻痹的刹那工夫,丁柔、褚小蝶带上卢回风连同绞云罗一块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本在一旁幸灾乐祸看场好戏的俞仲明等三人皆尽变色。
俞仲明忍不住问道:“师伯,那个沐丫头用的是不是绞云罗?这三个狗男女我们追不追?”
何正禹没有直接回答他,只道:“我们回去,问你冯太师叔去。”他看得明白,亦感受得明白,丁柔刚刚用出的不是绞云罗又是何物?
他心头有个疑点:为何冯宇昭迟迟不肯将绞云罗送回昆仑,为何今天忽然支使他们出来抓捕卢回风,而恰恰就是今天绞云罗出现在峨嵋派弟子的手上。
丁柔、褚小蝶和卢回风驾土遁在地底下穿行,褚小蝶通过通灵玉坠埋怨道:“死丫头,刚才何必非要得罪他呀,害得现在惶惶如丧家犬,你还将绞云罗亮给他看了,要是被他们追上看你怎么脱身。”
丁柔道:“蝶姐儿,天光五行遁玉符是亭渊照着《天册》里的法子以太元仙力为基础炼成的,隐蔽和速度都超乎你想象,就算何正禹也须得费老大的精神和力气才撵得上,他一个老前辈怎么可能抹下这面子下死力追杀几个晚辈呢?”
“呵呵,倒也是。只是似今天这般闹过一遭,下次同他们就不好见面了。”
丁柔道:“管他呢,到时候再说吧。”
三人遁出几十里从一处河边的小树林里钻出地面,此时基本可确定昆仑派的人没有追过来。
卢回风痴痴地看着褚小蝶:“原来你姓褚,清怡是你的名字吗?救命大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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