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他仍然毫无意外地往下掉落,但这少年发了狠性,任凭身体坠落仍在半空里摆出平常行走的姿势。
就在他接触到洞底岩浆的一刹那,他只觉得眼前景象一变,已然站在街道的中间,前方不远处有一个道士背对着他,再前面一是团白色的三尺许的光团飞快地飞舞着与一团黑气纠缠在一起。
第三章 意外之人(下)
杜希言愕然回过头看,只见孙思正站在他后方十丈开外冲他点头一笑。
“呆在那里不要动。”韵通阳头也不回地说道:“好好看我如何诛此鬼精。”
杜希言知道自己已经过关了,兴奋观看起前面的斗法,在他眼里面前这光芒飞舞的景象十分好看,很快便瞧得津津有味。
韵通阳的剑光威力巨大,将黑气压得死死的,黑气几番想要逃遁,可无论上天还是入地都被五彩光芒生生地挡住,而往往被剑光扫过必有一块黑气消失。
过了片刻,黑气被剑光消耗大半,行动也变得更加艰涩,反过来白色剑光越战越精神,灼灼光华对黑气的伤害更见迅猛。
过不了多时,韵通阳一声长喝:“中!”
剑光化作长虹贯穿行动迟缓的黑气中心,“哗喇喇”一声巨响,黑气被剑光刺中后再也不能动弹分毫。
杜希言高兴地蹦起来,拍起手掌连连叫好。
韵通阳满脸喜色转回过身来,对少年道:“你可愿助我灭掉这个鬼精?”
杜希言一阵激动,不假思索地大叫:“愿意!”随即想到自己一介凡人,又没有法宝在手,如何能杀得了恶鬼?不禁为说自己说大话而脸红起来。
“那好,你站在原处将它吞下。”韵通阳伸指一弹,那只火雀飞到杜希言面前悬停在半空里。
杜希言没有丝毫犹豫,伸手抓住火雀往嘴里一塞。
火雀入口,口中立时传来巨痛,他强忍住巨痛硬生生将这团火吞下肚,肚中立即也传来灼痛,不但肠胃灼痛,心、肝、脾、肺、肾都象被火焚烧一般。
“烫着了吧?”韵通阳笑着问。
杜希言说不出话,只能如小鸡啄米般猛点头。
“那便吐出来。”
杜希言只觉得一阵呕逆,不由自主地张开嘴巴,他吞进肚的是火雀,呕吐出来的自然也是火雀,不过这时的火雀比方才有所变化,之前是通体火红,现在则是通体金黄之色,扑愣着翅膀欢快地烧着他的脑袋飞着。
“让你的火雀儿去烧鬼精。”韵通阳抚须笑着提醒。
杜希言心念微动,火雀箭也似扎进了被仙剑定住的黑气里,只见黑气内部火光闪现,腾腾火焰由内而外燃烧起来,黑气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吱”叫声,飞快地被烧了个干净。
那火雀儿烧化鬼精,欢快地飞回来,在他作出反应之前钻进他的鼻孔中消失不见。
杜希言看着这一些,经历过这一切,恍若在梦中,呆呆地站在原地忘了动弹。
韵通阳收起仙剑,笑吟吟地走过来对杜希言道:“这只火雀是我半甲子前采来的一朵紫阳之火,温养这许多年打算赠给徒弟,今天被你收去,看来你我是有师徒缘分。”
听见面前仙人明确地表达收徒之意,杜希言激动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祖籍何处?家中还有何人?愿意拜我为师么?”
杜希言惊喜交加,仍在发呆,直到肩上被人打了一掌,听见孙思正对他说:“你还愣着做甚,快快拜师。”
他连忙跪倒在地地端端正正地磕了几个响头,伏在地上答道:“弟子名叫杜希言,祖籍宣城,家中只剩我一个人了……”
“你是宣城杜希言?”一个清越悦耳的女子声音很突兀在他们耳边响起。
“谁?站出来!”韵通阳吓了一大跳,须发似被无形的气流吹到忽地全数飘起来,仙剑、仙器转眼之间出现在身外护住了他自己和孙、杜二人。
“呵呵,米粒之珠也放毫光?”声音未落,一道玉色剑光诡异地出现并且飞刺而至。
韵通阳剑诀放出,剑光迎击而上。
两团剑光击在一起,四周地面也微微震动起来。那怪异的玉色剑光突然间如同灵蛇一般,一端着与韵通阳的剑光相抵,另一端绕过来扫向三人。
韵通阳大惊失色,且不论对方的道行如何,似这样的仙剑至少是中品上阶,比他手里的仙剑品级高出太多。他不知对方底细,惶恐之下更不敢硬接,返身就退,临退之际伸手欲将孙、杜二人一起带离危境。
不料女子的仙剑上传出一股阴凉至极的力道,瞬间切断了韵通阳的仙力,他这下伸手自然落了空。
孙思正抢在被剑光尾部扫到之前放出仙剑抵抗,可实力悬殊太甚,被剑光击中后撞得倒飞出数丈,顺带撞塌一间民房。
杜希言连火雀都不及放出就被剑光卷住倒拖开去。
“何方鼠辈藏头露尾,敢不敢现身,放了我徒弟与我光明正大一较高下?”
光影一闪,一个女子俏生生的出现在眼前,这女子清丽绝俗,手里扣住了杜希言的脉门,冷笑道:“我一直在此地,是你自己道行浅了看不出来。这孩子与我家有缘,做不得你的徒弟。”
韵通阳怒道:“放屁!他命具仙缘,与我有师徒的缘分,和你哪有半分关系?你敢逆天抢夺他人徒弟,不怕害了他更害了你自己吗?”
“啧啧啧,好个悲悯的出家人哟。”女子轻蔑地一撇嘴:“方才你用仙器对付孤魂野鬼时怎不见如此慈悲?”
“恶鬼害人,贫道替天行道。”
“害人?你哪只眼睛看见它们害人了?他们皆是此地冤死的鬼魂,仇怨未消不得轮回,我以慈悲之心帮它们回来报解仇怨,你到镇上打听打听,这些天来它们何曾害死过一条人命?你不问青红皂白用仙器毁其精魄,使它们丧失轮回往生的机会,这是好生之道么?”
“强词夺理!”韵通阳气得直哆嗦:“你这妖女,驱使操纵恶鬼为害人间居然还振振有词,这是魔道。贫道拼着这条老命不要,誓除尔獠。孙道友,你我一起上,除魔卫道就在此时。”
孙思正灰头土脸地从瓦砾中钻出来。
女子秀目轻轻扫过孙思正,冷声道:“你不妨和他一起来杀我呀。”
孙思正闻言猛一哆嗦,双手连摇:“老奴不敢,老奴不敢。”
韵通阳脸色大变,警惕地看过来厉声喝问:“她是你主人?你到底是谁?她又是谁?”
孙思正脸涨得通红,嗫嚅不敢说话,之前出剑后失神之际他就认出在古镇驱鬼闹事的正是失踪的女主人丁柔,身份尴尬,如何说得出口。
被丁柔扣住脉门的杜希言眼看着自己拜师之际被人掳走自是愤恨不已,大声叫道:“师父,我认得这个坏老头是景祥商行船队里的孙大管家。”
孙思正被喝破身份,心头登时一凛,脸色变得不好看。
这时正好到子时三刻,丁柔忽然生出异变,只见一道黑气蹿上她脸庞,瞬间耳朵变尖、头发变作赤红色,嘴唇和眼睑皆成乌色,面色青灰晦暗,浑身上下散发出暴戾气息,可怕的力道从她身体涌出,汹涌如东海怒涛。
正当众人惊愕丧胆的时候,另一股红光从她头顶生出,掠下,所过之处她的身体恢复正常状态。
她就这样一会儿乌青、一会儿正常,交替变换不停,脸上表情呈现出痛苦挣扎的模样。
被她扣住脉门的杜希言遭到池鱼之殃,只觉得身体一会儿极寒入骨,一会儿温暖如春,两三下就痛得晕厥过去。
韵通阳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身上的奇异变化,待回过神来便咬牙切齿地对孙思正道:“我不管她是不是你的女主人,看这情景她已经被天魔附身过了,你若还是修仙道一员便和我一起诛除此魔以卫人间正道。”
孙思正颓然道:“韵前辈,你不是我家主母的对手,趁她还没有动手之前赶快逃命去吧。”
韵通阳斩钉截铁地回答:“除魔卫道是我辈本份,纵是身死亦不退缩。”
第四章 老家消息(上)
孙思正面有愧色不敢答话。
“老孙头,你想放他走?你不怕他追查出我们的身份?”丁柔这时已经渐渐停止了变化模样,除开眉心一道闪着微光的红线直通到百会处之外身体其余部分全都变得如罗刹一般,瞳人如红宝石般闪着妖异的光芒,用一种毫无生气的声音说道:“只有死人才不会泄密。”
“妖魔,纳命来!”韵通阳怒吼一声放出仙剑,又放出一件仙器,迅猛无比地击向丁柔。
丁柔冷哼一声,微一抬手,口吐真言:“收!”
从她指尖伸出一只火焰凝成的巨大手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韵通阳抓个正着,而他放出的两件攻击仙器在她身外三丈处就被一层淡蓝色的光晕挡下再不得寸进。
韵通阳从看见火臂伸过来后就不能动弹,被火臂抓住之后只觉得全身的力气一瞬间都被抽光,人也变得昏昏沉沉,恍惚间耳中听见丁柔再吐真言:“烧!”
只见火臂之上突然凸起一根筋状的脉络,一条火龙从中破体而出,用半身缠住他,眼看着就要回过头张嘴吐出火炎。
孙思正急得跳起来大叫:“主母刀下留人!”
也许是孙思正的叫声起了作用,丁柔额顶的红线忽然间光芒大盛,只一瞬间就将她身上的魔气荡尽,恢复正常的她急叫声:“停!”
那火龙在神火出喷出口前的最后关头停下动作。
丁柔紧接着叫了声:“松!”并戟指一甩。
火龙一晃缩回火臂里,火臂一摆奋力往北甩去,韵通阳被扔向天际,他的仙剑和仙器掉转头紧追着他很快消失于天际。
“夫人,老爷得知你失踪的消息后,急得快疯了,你快些回家吧。”
丁柔脸上红、黑两色交替变幻,豆大的汗珠漱漱淌下,无力地道:“老孙头,我已被赤焰天魔王控制住身心,幸好得九龙神火桩的赤素神将护持心脉才不至于灵识被毁,只有动用九龙神火桩后半柱香时间才能完全控制住自己的神志,我的时间不多了,你快走,免得我被天魔占据上风时失手杀了你。”
“您快回家吧,以老爷的神通必能驱魔救你。若是你无力飞回去,便用通灵玉坠召唤老爷过来也行啊。”
丁柔无力地一笑:“天魔深知我们的根底,先前照面时便毁了你的通灵玉坠,你以为我的那个还能保留么?”
“可是总会有办法的,您……”
“不要再说,我时间不多。”丁柔的脸色变换得更快了,声音也愈发无力:“杜希言本该做那个道士的徒弟,但我被天魔蛊惑将他强抢过来,他便与那道士断绝师徒的缘分。我听师姐提起过这孩子,他是金庐真人的嫡裔,和我们有莫大的渊源,你带他回家交给老爷好好培养。你们快走!”
孙思正接住丁柔抛过来的少年,道:“主母,我不能走。”
丁柔的脸色变换速率突然间猛降,她狠狠地一跺脚,急道:“你不走,那我便走了!”天心剑出,人剑合一疾往北方飞去。
孙思正赶紧扔下杜希言放出仙剑欲追上去,不意脚下被什么东西扯住,低头看原来不知何时地下长了株藤蔓缠住了脚脖。
只这一顿的工夫,丁柔早飞得没影了,半空中隐隐传来她凄厉的声音:“告诉相公,就说我已经死了,让他勿再挂念。”
孙思正鼻中发酸,老泪哗地一下流将出来,将脸颊、胡须打湿一片。
此间阵法已收,胆大的百姓见镇东没有了动静便伸头探脑地过来打探消息。
孙思正不敢多留,抄起昏迷的杜希言悄悄地离开了。
五天后,孙思正身在池屏州衙一间花厅里。
闻讯而来的陶勋匆匆进屋,一边随手布下禁制,一边关切地道:“老孙,你几天前突然失去联系,我一直担忧于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老爷,我在青峰古镇碰见夫人了!”
“什么!”陶勋跳起来,一把抓住孙思正的胳膊,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我去找她。”话音未落一个瞬移消失不见。
孙思正皱着老脸揉起差点被捏断的手臂,愁容满面地直摇头。
忽然屋内的光线轻轻晃了晃,陶勋失魂落魄地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孙思正有些错愕:“老爷,你?”
陶勋抬手止住孙思正的话头,黯然地道:“我不能去找她。”说毕颓然坐在椅中,头深深地埋在双臂中整个身体一动不动。
孙思正不敢打扰,只得默默地站在一旁。
一主一仆就这样默默地如石雕般静处了一个多时辰,直到一点金光穿过禁制出现在屋里。
那点金光进得屋来“卟”的一下爆开,屋里响起华元朔的声音:“我说陶知州大人,你们要再不出门,外面的人就得搬攻城槌过来砸门了。”
陶勋悚然而起,倾耳听了听后对孙思正道:“我走神了,倒忘了公务,外面的人见我进来许久不曾出去,他们有公事禀报却进不来门以为我出意外了。”
他想了想,随手拈个诀往空中一抓,但见他手上一道质朴的光华一闪而尽,一个人影被他生生地揪出来,正是华元朔。
华元朔表情十分精彩,看见陶勋后埋怨道:“你想吓死我啊,我好心提醒于你不能算得罪你吧。”
“华天师帮我善后,这位孙管家你见过面的,我先出去了。”陶勋心情不好,懒得同他解释,一个瞬移再度消失踪影。
“妈的,把我当你家长工了。”华元朔骂骂咧咧地埋怨了一句,不爽地转头冲孙思正道:“你家老爷好神气呦,我被他呼来喝去连个奴才都不如。”
孙思正笑道:“那是老爷没拿前辈当外人,他从来没亏待过自家人不是。”
华元朔不耐烦地道:“不用你提醒我得了他好处,你这老小子能挤进他门下为奴,看来还是有点眼光的。不跟你啰嗦了,我还有事,咱们出去吧。”
门外围了不少人,都在想方设法唤开门。
忽见大门“啪”地一下打开,华天师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走了出来,眼角都没扫众人半下,却半回身对跟在后面的一个人说道:“孙管家,本想和你多叙叙,奈何凡夫俗子多有吵扰,改日再晤,留步,留步。”一转身,一甩拂尘,大摇大摆地走了。
众人大是惊讶,赶紧往门内瞅去,却见另一个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老者笑呵呵地跨出门来冲华元朔的背影长长一揖:“孙思正恭送仙长。”
人们不由得惊讶起来,敢情是华神仙同人家在里面说话,难怪大伙儿闯进不去,但陶大人去哪儿了?这位能让华神仙纡尊亲来拜会的人又是谁?
“孙大管家,好久不见,可想死我了。”一个人冲上前抓住孙思正的手腕。
孙思正疑惑地看着面前这个长相威武的汉子道:“恕孙思眼拙,只觉得兄台面善,却要请教尊驾高姓大名?”
“嘿嘿,我是王思仁呐,有个别号叫做玉虎。”
“啊!你是玉虎兄!你……你……恭喜兄长呐。”
“这里太吵,到我那里去,咱哥俩叙叙。”
孙思正正好要向他打听池屏的战事详情,自然是随他去了。
玉虎将池屏的战事讲述一遍,说到精彩处眉飞色舞:“那日主人将剑借给华元朔破敌,大败通天教的众多高手,又得峨嵋派大队人马前来助阵,通天教的人被吓退。”
“没有通天教撑腰,白莲教匪军自是不值一提。”
“不错,其主力大军被主人暗中使用仙术大杀一通后迅速溃败,后来在另一个方向主人再破余显儒撒豆成兵的妖术,綦离遂趁机率军击破教匪后营,并将其军粮辎重焚毁一空,当日两战共计斩首两万余级,降、俘近七万人马。”
“七万人马?妖教大军的主力岂不被全歼?”
“正是。自此战后战事逆转,官军綦离率大军连战连捷,半月之内接连收复沦陷的诸县。余显儒见大势已去,欲用金蝉脱壳之计逃生,差点被他得逞,幸得峨嵋派清实道长指点,主人带领我们还有华元朔亲率一支锐卒直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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