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劫炼仙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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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劫炼仙录- 第2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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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雷的心里象打翻了五味瓶,他有点失望地收回双手,强作镇定地问:“敢问小姐芳名,哪里人氏?小生也好安排人送你回家。”

女子一怔,努力地想要记起些什么,可目光渐渐迷离,过了半晌额上冒出一层虚汗,一双秋水泫然欲泣:“妾不记得了,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邱雷眼中掠过一丝喜色,劝道:“现在记不起来也不打紧,你先安心静养,等到了大都市,小生另外延请名医为你调养,待日后你身体康复后,一定能很快恢复记忆。”

女子思忖了一会儿,再深深一福:“如此便叨扰公子了。”

邱雷呵呵大笑道:“小姐尽管放心,小生自当尽心。”笑罢,想了想,又道:“小姐记不起姓名,小生便暂时为你取个名字方便称呼。从河里救你上来时你白衣胜雪,便唤你雪娘可好?”

“但凭邱公子作主。”

邱雷心情大好,自此以后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在雪娘的房间陪她渡过。他自小过的是锦衣玉食的生活,被人伺候惯了,此番却主动做起伺候人的事情,手脚固然笨拙了些,拳拳之心着实令人感动。

雪娘看在眼里,心里其实蛮感动的,不过男女终有大防,她小心地保持着和他距离,既不让他有太过亲昵的狎念,也不让他有被拒之千里的落寞,每次他在的时候她总要想法子不露痕迹地避瓜田李下之嫌。

邱雷其实巴不得与美人多多亲近,甚至恨不能一亲芳泽才好,不过数次接触交谈之后,他发觉雪娘不但通晓制文而且熟悉官衙的文案,这令他谨慎起来。

须知秦淮河上妓寨养的清倌们固然是精通文墨,却也只在琴棋书画、诗词曲赋这些风花雪月的技巧上下功夫,她们的目的只是迎合所谓“名士”的恶趣,学那古板艰涩的制文根本没有必要。

熟悉官衙文案更是可疑,邱雷身为官宦子弟便清楚,官府文案有一套约定俗成的规范,不仅是在文书格式上,更在行文遣词上有极严格的要求,不是在官衙混迹多年的人绝难掌握。

由此判断,雪娘很有可能是某地官宦家的内眷。邱雷甚至有些怀疑,或许雪娘与他在秦淮河上惊艳一瞥所见过的白衣仙子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有此判断,他更加不敢在她面前造次,更何况每每在她面前时他都感到有一种非常大的压力,压得他发慌,压得他内心深处隐隐生起莫名的恐惧。

邱雷因一路照料雪娘不免放缓行程,回到家时比预定的日期晚了十余日,到家后等候他的是父亲邱泰的泼天怒火。

原来邱雷在秦淮河上大发谬论得罪江南士林的事迹已经先一步传进邱泰耳里,老爷子闻说之后便知糟糕,儿子的前程必然大受影响,一心盼儿子早些回家亲口解释原委以便寻补救之途,殊料儿子晚归逾旬日,这已足令其暴跳如雷,更何况他还突然带回来个美胜天仙的、来历不明的女子。

邱泰向来自认是道学大家,长得漂亮的女子在他眼里就是“狐媚”,就是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见到儿子居然是因为半道上捡来个美艳无双却又来历不明的女子耽搁行程,他积蓄多日的怒火恰似泼上了火油,火山般喷薄而出。

他是个连皇帝也当面骂过的人,暴怒之时毫不顾及,不但将儿子暴打一顿,对雪娘更视若仇寇,若非遍体鳞伤的邱雷苦苦哀求,他当时便欲将这个红颜祸水乱棒打死。

第十一章 终下决心(上)

 对于邱家的反应,雪娘仿佛早已料到,她的反应很是奇特,无论别人怎样疾言厉色、恶语相向她始终不发一言,表情无喜无悲无怒无嗔,仿佛如过客般冷漠地看着一切。

邱家这出闹剧最后的结果便是,雪娘被连夜送往七十里外的慈灵观,邱泰容不下这个祸水,又不能真杀了她,就将她远远地打发走。

慈灵观建在灵水以西的山坳里,地处偏僻,人烟缈至,香火自然不旺,相应的道观建筑也是破败不堪,除了一间破破烂烂的大殿就只有两间更加破烂的宿舍,连围墙也是破败不堪的模样。

在道观出家的是两个上了岁数的道姑,另外还有两个住在附近村落的香火道人时不时来打理一下。两个老道姑都是孤老婆子,虽然因贪图邱家布施的两百文铜钱才收肯留雪娘,其实她们的为人并不坏,当夜便操持着收拾出一间房舍安排她住下。

雪娘无论相貌、气质、生活习惯旁人一看都知她是富贵人家出身,但自打在此安顿下来后却没有丝毫富贵人家女儿的习性,反而是十分勤劳刻苦,脏活累活抢着做,粗茶淡饭安之若素,待人平和礼貌,尤其对道观里的老人就如同女儿奉养父母一般,很快博得了大家的好感,两个老道姑更将她视作亲生女儿,日子久了雪娘干脆拜她们二人做干娘。

说也奇怪,以雪娘这般出色的美人本应走到哪里都会似蜂蜜般引来无数狂蜂浪蝶浪荡子弟上门惹事生非,不知为何慈灵观居然一直没有这种事发生,乡里乡亲都觉得这个美丽的女子本就应该住在这里,就好象她在这里住了好多年一样。

如此平静地过了年余,又是一年初夏。

一日,雪娘独自进山打柴草回观,看到个陌生的老道士坐在大殿前的廊间同两个老道姑说话。

老道姑看到她进来招手唤道:“雪娘,快过来拜见常观主。”

雪娘听两位干娘说过,这个常乾青是五十里外灵水河畔龙灵观的观主,算起来慈灵观还是龙灵观的下院,忙放下柴草上前行礼。

常乾青上下仔细地打量她,见她穿着一身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裳,蓬头垢面,看不大清容貌,从轮廓上判断必是个美娇娘,和蔼地道:“老早就听两位老师妹说起过你,都对你赞不绝口,夸你是她们的好女儿。”

雪娘微微一笑,也不接过话,反好奇地问:“师伯不在龙灵观里享福,怎么跑到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来了?”

常乾青老脸上挤出苦笑:“哪里有福享,我这两位老师妹有你这干女儿孝顺才是享福呢,老头子我今儿是来伴福的。”

一个老道姑笑着向满脸疑惑的雪娘解释道:“你师伯是为避龙灵观每三年一次的祸事,到我们慈灵观暂住一个月。”

雪娘奇道:“每三年一次的祸事?是什么祸事?”

常乾青道:“此事说来话长了。我龙灵观建观逾一甲子,当年祖师爷云游至此地,慧眼看出灵水河畔的龙王山是块宝地,尤其半山一块突出来悬在河岸上空的飞崖乃吐纳炼气的至宝之地,于是便化缘在山腰建起了这座龙灵观。道观建好之后,祖师爷半夜做了个梦,有一个面相凶恶的汉子气势汹汹地寻来对他说道:‘此地是我住了上千年的宅地,竖子安敢占我府地坏我气运?速速迁走,否则教汝等不得安宁。’”

听到此处,雪娘的眉尖微不可察地猛地跳了跳。

“祖师爷大汗惊醒,忙仔细起课推算,可惜始终不得要领,请别的堪舆大师前来查勘,也只说道观并未有侵扰阴宅凶神之处。祖师便以为只是一恶梦尔,遂未放在心头,孰料一月之后又得一梦,前者恶汉复来大骂一番乃去,次日全观上下一齐染上不知名的病症,这还不算,观中更涌出许多毒虫噬人,伤者无数。”

“好厉害的邪祟呀。”

“可不正是。祖师大惊,领弟子撤出龙灵观,到别处暂住,直到一个月后,才听说龙灵观里的异状渐渐消失。建龙灵观耗掉了祖师的全部心血,他不忍白白放弃,遂又重新住了回去,但自那以后每三年的这个时候龙灵观必定发生同样的怪事,久而久之我们形成习惯,每逢此时出外避祸。”

“慈灵观可是为此而建的?”

“雪娘果然聪慧呀。”常乾青由衷赞叹一声,继续说道:“祖师在世的时候为此建起几处别院给弟子们避祸时居住,慈灵观正是其中之一,往年我都住在别的地方,今年我特地来看看两位老师妹,也看看她们在信中赞不绝口的好干女儿。”

听到此处,雪娘原应该谦逊几句的,不料她却问了个不着边际的问题:“师伯、干娘,近一、二年灵水河可曾发过大水?”

老道士、道姑们齐齐一愣,摇头道:“却不曾有过。”

“哦。”雪娘目光有些茫然地转过身,在三人惊讶的注视下走开了。

入夜,雪娘在房间里掐着印诀五心向天打坐,过了子时她的左眼突然睁开,眼中放出淡淡红光,一抹怪异的微笑浮在嘴角,阴恻恻地说道:“常老头练过呼吸吐纳之术,身体里还有几分精气,何不取来?”

她的右眼睁开,目光如泓秋水,一个平静的声音同样从她嘴里传出来:“你又想诱我为恶,你我斗了这么久,你觉得还有作用吗?”

“哈哈,我这是为了你好,受了那么重的伤,到现在尚未恢复元气,躲在这鸟不拉屎的穷地方,天地灵气也贫瘠不堪,若不想想办法主动出击,身体元气何时才能康复。”

“为我好?恐怕是为你自己才对,你借我之躯到处戕害修仙同道,也算是机关算尽,却算漏了神霄宫会不惜动用珍藏上千年的神霄正天绝灭劫雷仙符对付你,雷符引动的天劫劫雷正好克你,只可惜秦淮河上一道劫雷没将你灭掉。”

“灭了我,你也完蛋。天劫劫雷固然克我,可神霄门的雷符威力忒小了些,只够将我击成重伤,其实我不怪他们,反而要感谢他们,要不是他们劈了我这道劫雷,又怎会将我的元神魔识彻底同你的肉身、元神融合到一起,以前总有赤素那个厌物阻我,没想到天意如此,他终归傻了眼。”

“天神是天魔的克星,可惜赤素天神碍于天界戒律不能对你出手,只能护持我一灵不泯,你控制我的皮囊和元神到处为恶。每回你作恶都故意布下种种危局,挑起我羞、惭、怒、怖、凶、戾、毒、绝诸般恶念之源,陷我于不得不为恶的境地,当最后需要痛下杀手的时候你反倒放弃对我的控制令我自决,其意让我自入你彀中。”

“嗯,你倒看得透彻啊。”

“我每因本心所驱造下一次杀孽,元神便受你魔气侵蚀一分,你以此绕过赤素天神的阻截,最终通过这种方式彻底侵蚀掉我的肉身和元神夺舍成功。我既已知道你的阴谋又怎会让你如愿?只可惜神霄宫的劫雷没有灭掉你反而阴差阳错地助了你。”

“哈哈,你知道就好。幸亏那道劫雷让我达成心愿了。”

“你先别得意,劫雷没有灭掉你,却令你元气大伤。在你复原并且彻底泯灭掉我的元神之前,现在这副身体、这副元神是由我作主。”

“你做主又如何?以前我怕你的丈夫陶勋懂得天界的仙术,所以我不敢放你回去,但现在我可不怕了,除非他是上三天的大罗金仙,否则他杀我就是杀你,我形神俱灭,你也同样形神俱灭,他下不去那手的。”

“他是不下去手,但我丁柔会。”

“那好,我倒要看看你怎样下得了手的。有本事你乘我现在无力控制你的时机回到你丈夫身旁向他求助呀,我巴不得看场好戏。”

第十一章 终下决心(下)

 丁柔不再同天魔王说话,起身撤掉禁制收敛起气息,于黑暗中提笔写下封书信,出柴房悄悄进到两个老道姑房间。

站在床过仔细端详着两位老人睡梦中安祥的面容过了好一阵,她将信轻轻地放到枕边,取出两锭百两重的黄金压在上面,悄悄地走了。

离开慈灵观,丁柔驾起遁光径奔邱府。当日邱泰对她恶言相向甚至动杀机,她并无怨恨,来邱府是因为邱雷对她有救命之恩,她今天还从常乾青师兄妹的闲聊中听到个消息:邱雷眼下重病将死了。

邱雷年初赴春闱,他的卷子本拟入围,但议定名次时不知何故又被刷下来。后来其父邱泰通过关系打听到,那几个主考官皆出身江南,他们厌恶邱雷在秦淮河上发表的那番谬论,因此一致令他名落孙山。

邱雷闻知此讯后气急攻心,恰春寒料峭,风邪入体,遂染上重症伤寒,气病交加之下无论吃药调理皆不见效,大夫已经嘱咐他家准备后事了。

邱府一片缟素,整个府第笼罩着悲伤的气氛。

丁柔悄悄地找到邱雷的房间,进去之后挥手布置下禁制。

邱雷已然陷入深度昏迷,面无血色,两颊深陷,几不成人形,嘴唇微微地翕动似在说着什么。

丁柔走近前把脉听了一会,这种程度的伤寒症对她来说算不得太可怕,取出一丸师父橙眉真人炼制的“玉雪续阳丹”给他喂下,然后运玄功催化药力。

仙家丹药果然神奇无比,不消半刻邱雷脸上便恢复了一丝血色,呼吸也变得坚实许多。

丁柔又听了会脉,确定他已经转危为安,便轻轻地对他道:“你对我有两次救命之恩,在大江上救我出水是第一次;引走追杀我的神霄宫弟子是第二次。我现在救你一次,只还了一报,仍然欠你一报。”

邱雷不知梦到什么,脸上露出开心的微笑。

“你因言取祸以致于今生科场不顺,必须得贵人相扶才能解救,本来我或许有法子帮助你,可惜我现在也是自身难保,恐怕我自己今生无法报答完你的救命大恩了,唯愿造物能于冥冥中使我丈夫助你脱此困厄。如若不然,只得待我侥幸有来生时方可报君大恩于万一。”丁柔起身朝他一福,转身欲走。

此时邱雷恢复了一丝元气,昏睡中嘴唇翕动发出的声音稍稍清晰了一点,原来他病之将死时念叨的是两个字:“雪娘。”

丁柔不由得身形一顿,转身之际目光无意间扫过床边书桌,上面整齐地堆放着许多书籍和稿纸,当是他的作品纸稿,大约他家里人打算待他逝后焚化于灵前。其中一张纸笺上用正楷写着:

“相见短,幽客淡梳妆。

剪烛闲谈年少事,私心觊幸侍中郎。

肠断梦黄梁。“

在另一张纸笺上用行草写着:

愿作园中草,闻香知来草。

常共佳人戏彩蝶,何妨天地老。

丁柔深深叹气道:“你是个情痴种子,可惜用错了对象。也罢,不消除你心中痴念,你这病终断断续续难以断根,我还得多欠你一份人情。”她掐动仙诀,眼前影子晃动,神将赤素现出身形。

赤素看着丁柔,问道:“你心意已决了吗?”

“看来我瞒得住天魔王,却瞒不过你,果然天神有察察之明,你既然已经知晓就不必再劝,多说无益。”

赤素惋惜道:“你丈夫一定会伤心的。”

丁柔眼光一黯,道:“我请尊神出来,是想请你替我斩却此人的心头痴根。尊神知道施展搜魂之术必须动用元神,我的元神已被天魔王侵融……”

赤素二话不说,转身念念有词:“忘字心中起,情根一念消。叱!”蓦地只见他双目中放出金光射入邱雷脑门一闪而没。

“幸不辱命。”赤素收起神通,郑重地对丁柔道:“凡事未到崩坏时切不可莽撞,你须思量再三。”

丁柔却不直接回答,只笑道:“好了,我欠他的情能还的都还了,还不了的我也顾不上。现在该去办正事了。”

龙灵观占地十余亩,宫殿墙垣巍峨高耸颇具气势,是当地一处名胜。当今天子崇道,天下道观大多香火旺盛,龙灵观往日香客不断颇为热闹,但每逢三年一次的灾祸时观内就变得空空荡荡。

丁柔乘夜来到龙灵观,慢慢踱进道观,只见宫殿、房舍的檐檩、梁柱、楣棂和观内树木、山石之间踞满蛇、蝎、蜈蚣、蜘蛛、癞蛤蟆等毒物,森森然如同鬼域。

她开了天眼,可以看到整座道观都笼罩在一层极淡的粉色瘴气里,人闻到瘴气会被毒倒染病,而那些毒虫视之为大补之物,这便是每逢此时道观布满毒虫的原因。

丁柔在道观里走了一圈,所过之处毒虫躲避,最后在一口水井旁停下。井缘石壁上刻着两个篆字:“龙涎”。

这口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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