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骥也在旁边向蓝眉真人说道:“是啊,犬子成亲十年,一直未有所出,近来听了真人的解释才知道原来是儿媳她修炼仙法的缘故。老夫年事已高,一直盼着儿孙绕膝的一天,想给犬子纳房侧室,可惜他眼界太高对别的女子不屑一顾。不过老夫却看得出来犬子和小蝶姑娘彼此间颇有些情意。听您说过小蝶姑娘的道行可以不用回避生育了,此事还盼您玉成。”
蓝眉真人望了橙眉真人一眼,见她轻轻地点了点头,便笑道:“这是好事,亭渊福泽深广,峨嵋派也愿意再嫁一位弟子予他。只不过此事总先得问他们本人的意见吧。”
陶勋心头狂跳,好不容易憋出了一句:“这……似乎不妥吧。”
陶骥眼睛一瞪:“有何不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已过而立之年仍无子嗣,难道真忍心看老父我命赴黄泉之后仍不得见孙儿诞生吗?更何况婚姻大事全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我做主,何用你多嘴。”
另一边易含雨劝丁柔道:“我那贤良淑德的乖儿媳妇,委屈你了。”
丁柔早已眼中含泪,强忍着才没有哭出声来,对于姑舅的突然发难她还是能够理解的,她听丈夫说过家里的故事,当年陶骥夫妇就是因子嗣问题才致生离死别的,二人对这个问题是害怕到骨子里去了,生恐儿子重蹈复辙,所以才急于张罗着替丈夫纳偏房。
她甚至能打心底里替丈夫感激陶骥夫妇,他们对于陶勋这个来历不明的野孩子是真正做到了视如己出,甚至看得比亲生儿子更要紧,此份情意教她如何能说得出反驳的话来。
可是她心里就是容不下丈夫同别的女人在一起,不论何种理由她都不能接受丈夫纳妾,哪怕娶的是她最要好的姐妹,要她亲口答应这件事还不如直接杀了她来得痛快些。
丁柔强自按捺了半天,站起身憋着一口气,语气生硬地道:“我不舒服,我回房去。”施展身法一个起纵便跳出景园这个伤心之地。
“我去劝劝她。”橙眉真人立即起身追过去。
陶骥夫妇颇为尴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褚小蝶开口道:“本来师长俱在轮不到我说话的,不过方才蓝师伯说要听听我们自己的意思,我便斗胆说一说。”
易含雨鼓励道:“小蝶姑娘,你对吾儿的情意妾身早就看出来了,你放心,丁柔那里自有妾身做主,你只要点个头答应就成了。”
褚小蝶冲她微微点头一笑,尔后转过脸看着陶勋道:“亭渊,你我在池屏城的时候,我顶替师妹与你夫妻相称,朝夕相处将近六年时间,那是我一生中最最快乐、最最幸福的日子。我知道,做人不能太贪心,不然幸福会得而复失。早在玉髓池畔相见的那刻我便下了决心,我要保护我这一生里最最幸福的记忆,我不能失去它。所以,对不起,我不能嫁给你,我要做峨嵋的内室弟子,我想要继承师父的衣钵。”
听她说出此话,陶勋猛地觉得心中似乎空了一片,木然地站起来,同谁都没有打招呼,沉重地一步一步地走出景园,连父母叫他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褚小蝶眼角挂起两行清泪,起身一福:“我去看看师父和师妹。”
易含雨待起身相劝,蓝眉真人阻止了她,叹惜道:“陶夫人且住,我辈中人亦须循天意,言出如法不可轻毁,毋复勉强。”
清苍道人劝陶骥道:“明升兄勿急,亭渊的面相非但不是无子之相,反而是子嗣众多的福相,车到山前必有路,不必急于一时。而且我看贤伉俪面相,一年之内必得子嗣,贫道提前向二位道贺了哟。”
远处的另外一桌上,官觳捂着嘴笑道:“唉,这一家子真好玩,一个想嫁不肯嫁,一个想娶不敢娶,还有一个不想让却不得不让。情呀、爱呀何其苦也,此生不要也罢。”
杜希言小声地警告:“官哥儿,你又在背后说坏话,小心婶婶拿你出气。”
苏无极不满地板着脸道:“官哥哥、杜哥哥,你们怎么能在背后说长辈的闲话呢?有违圣人的教诲呀。”
官觳瞟了他一眼,不屑地道:“嘁,你小小年纪好的不学偏学你义父冒酸气的一面,尽说大道理,你且自去‘灭己欲而存天理’吧,酸死我了。”
蒯月朋止住要反驳的苏无极:“小少爷,人生人世缤纷繁杂,所谓圣人的言论既不能行于当时,亦不能拯救于后世。当你能够活得更长的时候,你经历过一些之后会发觉原来现在所学的东西其实一钱不值。”
苏无极有点发懵,显然没怎么听懂。
欧焕笑道:“小少爷你别多想了,学文的没有出路何不改学武的,你义父一身的武艺天下罕有对手,我还有你袁伯伯也都有一身出神入化的本事,你若是能学到手,称霸武林不费吹灰之力。”
袁道宗也来凑趣:“是呀,想当年我以一人之力独抗半个武林的围攻,而我的武功还比不过野明,更比不上你义父,你若是能继承我们的衣钵,天下间由你横着走。”
王思仁道:“要我说,练武不如修道,学那长生之道,天地间任逍遥。”
孙思正没好气地道:“去去去,你们这些家伙诱拐起小孩子了,小少爷的未来早由老爷规划好了,哪用得着你们多操心这份闲心。”
蒯月朋道:“管家这话也不尽然,尺有所短,东翁的短处是什么你我都一清二楚的。小少爷的未来还得由我们来合计更稳妥一些。我相人之术中最擅摸骨,你最擅长何术?不如我们各施所长,先摸清楚小少爷的命相再订计划。”
王思仁和官觳都举手:“我也算一个。”
杜希言同情地凑到苏无极身边,低声道:“傻小子,是念书念傻了么,还不快跑,真想被他们穷折腾不成?”
苏无极也察觉到不妥,打算借尿遁逃走,被官觳一把捉住:“我们正讨论你的未来呢,你这正主儿怎么能走了呢。”
苏无极奋力挣扎起来,这边闹成一团。
第四章 故地之奇(上)
陶骥被另一边的热闹吸引,看过去,边向蓝眉真人感慨:“唉,真人,今晚这事真是……咳,您看,我们反而不如他们快乐呀。”
这时,外面守门的家仆跑进来禀报:“不好了,老爷,少爷刚刚独自一个人走出门去了,我们叫他他不听,拉他拉也不住,跟却跟不上。”
陶骥和易含雨同时站起身来,惊慌地道:“快派人追出去,这深更半夜的万一出了事可怎么办。”
蓝眉真人劝道:“二位不必着急,也不用派人去找,亭渊他不会有事的。”
陶骥虽然相信蓝眉真人,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悔道:“十六年前为了同丁柔订亲的事他一个人跑出门,今晚为与褚侄女结亲的事又闹这么一出,难道一提到亲事他就非要离家出走才成么?早知道爹爹就不提这事了。”
陶勋独自一人走在大街上,心里深处在隐隐作痛,城市里的天地元气驳杂不纯,吸进肺里刺激得心头深处的疼痛更加剧烈,他下意识地纵腾云术飞出城市,飞到原野,到了这里感觉要比先前好很多。
就这样呆呆地立在原野上空许久,他的身影印在漫天的繁星、璀灿的银河里,一道高大的阴影静静地立在北边,那是孤云山。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十六年前与褚小蝶在孤云山下初次邂逅的情景,嘴角露出一抹微笑来。
当年的那次相逢后他深入了孤云山,因为她所赠的遁符他遭遇了玉机子与程丑、北偷的那场惊心动魄的生死恶斗并无意中得到六合仙衣,因为六合仙衣他被传送到一个神秘的洞府得到一件更神秘的仙甲,那件仙甲他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在身体内察觉到。
渐渐的,陶勋感应到似乎有个声音在召唤着自己,当他凝聚心神时又没有任何感应,再度放松心神时重新感应到。
他放松身心,让自己无意识地追踪着呼唤的方位,不知不觉着由着云朵载他飞进孤云山,飞到一个地点,那感应戛然而止。
他放出神识扫过周边后,心中一阵激动:这里依稀便是当年玉机子与程丑、北偷激战的地方。他记得自己是突然间被传送到某处的,但压根儿不知道那个具体在哪。
他放出神识凝聚起来,使尽力气搜索着这片山域,反复搜来搜去,从大山上空到山底九幽黄泉处全都没有落下,可惜什么都没有发现。
难道自己弄错了?陶勋收回神识,回忆起当年的细节,一拍脑门:六合仙衣是关键呀。
赶紧唤出六合仙衣,它在白玉般的光芒下熠熠生辉,却是没有象当年一样发生变化。不过也不是没有任何用处,他忽然间隐隐地把握到什么,是一股异常熟悉的感觉,他感觉得到六合仙衣在兴奋地回应着什么。
当他用心地开始感受六合仙衣的脉动之时,轰地一下,他体内的那股最神秘的力量冲出来,他眼前景象已经变换了,当年的石洞静静的和当年离开时一模一样,他情不自禁地说了句连自己也惊讶的话:“我回来了!”
回来了?为什么是回来了?
他心里掠过疑惑,旋即被另一件事吸引开注意力。
这个石洞没有任何变化,所不同的是人有了变化,当年只是个凡夫俗子,现在却有大神通在身,置身洞中立刻感觉到自己被淹没了,被浓郁的天地元气淹没了,如果说易戴之山变境或仙云山的天地元气如浓雾一般,那么这里就是黏稠的蜂蜜,这种浓度之下或许能让一个普通的修仙者被灵气淹死、撑爆,难怪当年没修仙术时置身此洞中觉得全身舒泰至极。
身处如此奇异的环境,他体内的那股最神秘的力量欢快地奔腾着、飞涌着,洞中的天地元气疯狂地涌进身体然后被它所吸收,令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舒适和爽快,甚至于他不自觉地涌起一种异乎寻常的亲切感。
他心中一动:地藏老人说过这股神秘的力量才是自己的本源力量,往常压根儿感应不到,难得今天它能够自动现身出来,何不用心地感悟一番呢?
他忙将心神沉进体内试图把握“本源力量”,可它流转得太快,元神无法靠近,他毫不气馁,一再努力地跟上节奏,努力地用元神去感知。过了一阵子,他还是一无所获,心中生出个念头:修炼成《天册》功法后便能控制六合仙衣了,也许在此地运转《天册》功法能有助于感应到“本源力量”吧。
洞中适合打坐练功的地点正是当年石像所处的位置,那里是整个洞室天地元气汇聚的中心。
他盘腿坐下,五心向天,还没来得及运转《天册》功法,便发觉元神沉浸在一股异常奇妙的感觉当中,方圆千余里的孤云山一草一木、一虫一羽、一兽一禽、一石一水无不出现在他的神识里,就好象整座孤云山都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他想要看到什么、想要了解到什么自然就能看到、了解到,透过这份神奇的感知他清晰地分辨出自己所处的位置,这个石洞在孤云山南端靠近云湖的地下深处。
他无法形容出自己的感觉,但这察微知幽的状况让他心念一动,将这份奇妙的感知收回来往自己的身体里探进去。
这一次,他的元神借助神秘的感知力终于赶上了那最神秘的力量的最外层,以他《天册》修炼至圆满的境界,他的元神居然只稍稍触到最外层就被弹开,根本无法再进一丝一毫。
仅仅只这最外层也令他惊喜万分,它完全是属于全新规则的力量,他隐隐觉得这比地藏老人不久前教他的天地本源法则最外层、最粗浅的法则高级得多,在此基础上所能推演出的运用之术也将要高级得多。
人的好奇心一旦出现就很难压制下去,他现在的心思完全被察知本源力量底细的念头所占据,再一次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神奇的感知力和元神探了过去。但接下来他再也跟不上它的速度和节奏,反倒是一个不小心,元神和感知力穿过身体冲进地下百丈,这让他意外地发现原来底下百丈范围内还另有洞天。
陶勋接连几番努力都未能再接触到体内的本源力量,只得无奈地放开感知,转而向四周探过去,在以百丈为直径的球形空间内分布着大大小小十一个石洞,现在所处的只是其中最小的一个,其余的石洞里似乎有许多令他惊奇的东西。
他站起身来,走向正前方的石壁,这里原来有个甬道的,但可能山体发生震荡,山石坍塌下来将通道彻底堵住,同时又因为某种原因塌下来的石块形成了一块完整的石壁,与石洞的其他部分接合得天衣无缝。
他将手按在堵住了通道的石壁上,方想运仙力将石块推开,谁知意念一生出来,他无法掌控的“本源之力”先一步发动,在即暖且凉的仙力波动中,石壁上似熔化的蜡烛一般出现一个方形大洞,石壁之后堆积的大量的大大小小的石块也似熔化的蜡烛般形成一个一丈高的方形甬道。
他不敢相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没错,这个方形的石头甬道好象天生就是现在这样般,完全是块整体,而且他的感知告诉他前面本是塌下来的碎石此刻都融成了一个整体。
难道这些是天成的?陶勋非常疑惑,乘着“本源之力”尚未消失,他意念再动,石甬道壁上长出精美的浮雕花纹,这正是他方才意念微动时想到的图案。这个发现让他脑中一懵:怎么回事。
也就在这一瞬间,“本源之力”的感觉消失了,再无一丝一毫的痕迹。
第四章 故地之奇(下)
陶勋不禁有些后悔错过了机会,只得顺着石头的甬道走过去,来到一个十丈见方的方形石洞,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鼻而来。
“是仙草灵药!”他惊了一声,神识扫过后又是失声惊呼:“须弥法阵!”
原来这个十丈见方的石洞里设置了须弥法阵,里面的实际空间被拓展到两里见方,地上是一层厚厚的黑色泥土。
“生息壤!”陶勋大为感叹,这种生息壤是远古时期专用于培育仙草灵药的最好的一种土壤,就算普通野草长在这种土壤里若干年后也会长成极具灵效的药草,此土早已在凡界绝迹,殊料在这里却有这么多。
生息壤形成的地面上密密麻麻地种植着数不清的仙草灵药,看来这是一个超大的灵药药圃。
陶勋跨进药圃,神识立即遍扫过每一个角落,顺着极窄的小径走进去仔细地品鉴着两旁种植的植物。
这药圃绝对是个大宝库,这里面种植的仙草灵药绝大部分他都叫不出名字来,他认得出来的几种都是凡界早已经绝迹几千年的物种。上古之时天下仙草灵药种类繁多,后随着众多修仙门派的出现,天下间的灵药被滥采滥取得厉害,许多珍贵的药草都绝种了,他在仙云山时看到过数十种在凡界绝种的灵药时就已经惊讶万分,可比起这个药圃来仙云山可就太过寒酸。
药圃里收集的药草至少有数千种,而且每一种都不是孤本,这里的药草或许不全是天材地宝,但它们胜在珍贵、绝无仅有。不过也有古怪之处。他仔细地观察过一些药草,发现它们的生长年龄龄至少十万年以上,可是它们的药效灵力却仅仅只相当于千年左右,达到万年药力的只有药圃正中位置的三株。
陶勋走到正中央三株万年灵药旁,仔细辨认之下惊喜万分,它们分别是在修仙界早已经绝迹的龙血菡芝、火凤果、兕妖草。
万年的植株已经可以凝气成形化成木精,可他的神识并没有在这个空间发现木精,洞内的须弥法阵里是有禁制的,木精根本无法逃出去。
他珍爱地欣赏着三株仙草,伸手从枝头挂着的累累果实中各摘了几枚,药圃里的灵药足够他炼出《天册》里记载的上百种仙丹,最要紧的是收集这些灵药的种子,移到玉盒的须弥世界里种植,丰富自己的灵药库品种。
忽然,他从枝叶的空隙里看到三株仙草中间有一个石匣。
“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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