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四季交替地演变了三十六次,陶勋忽然出现在高空,手里捏着刚进来时发出的光球,脚下踏着光镜,脸上尽是开心的笑容,既似自言自语又似与老朋友促膝谈心般地道:“通天教老祖的四绝阵果然是厉害,晚辈不得不佩服,原来凡界的法则还可以如此运用,仙术的威能还可以如此借化。四季更替是凡界的自然规律,生长、旺盛、衰老、死亡是凡界自然界的四种常态,如此自然而然的事情我的护身仙器、法宝、仙术自然不会抵御。
如此巧妙的手法,如此巧妙的运用凡界法则,我陶勋今天获益匪浅矣。然此阵终究是仙阵,既是仙阵必有迹可循,此亦符合自然法则,今吾已悉阵法之妙,自当破阵而出。”说罢,手指在光球上点了一下,身体渐渐消失。
光球在空中呆了一呆,然后自然坠落到光镜上,就象一滴水珠落到平静的水面,溅起一朵水花,激起一阵涟漪,然后光球和光镜一齐渐渐消失在这个空间。
在它们消失的地方骤然发生剧烈的爆炸,爆炸产生的火球比太阳还要耀眼千万倍,光芒照耀处一切都褪去风光绮丽的景象还原成漆黑的空洞,原来形成四绝阵的空间整个就是一个巨大的黑洞空间,其中零落地散布着九十九个直径达百丈的石球。爆炸形成的的冲击波只在数息之间就扫荡了整个空间,石球被累及到后纷纷爆炸,黑洞内一片震荡。
随着全部的石球爆炸,整个空间象洩了气的皮球一般一块接一块地崩塌,一柱香后整个空间缩小得只剩一颗绿豆大小,最后哧的一声化成一股黑烟彻底泯灭不见。
陶勋盘坐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垂首静静地看着下方四绝阵湮灭,结束之后轻轻吸了口气、摇了摇头,抬起头来打量起周围。四周尽是石头,入眼所见除了石头就是无边飞雪,天空灰霾似坠,狂风呼啸如哭,这环境沉闷得能杀人。
不远处地面动了动,一个身影从积雪里坐起来茫然四顾地打量着周围。
“倪顺尕长老,你醒了。”陶勋将目光投向他。
“是啊,醒了。”倪顺尕还没有从晕眩中缓过劲,听见有人问自己便下意味地回答一句。此老也算功力深厚,话甫一出口意识立刻全然回复,神识一转便将周围环境打量得一清二楚,马上发现自己和陶勋同处在一处荒山谷地中。这将他吓得几乎魂飞魄散,体表黑气一涌,身形立刻消失于原地。
“还想走么?何不留下来叙旧。”陶勋鄙夷地微撇嘴,并指如剑轻轻一转。
就见百丈之外忽然划过一道闪电,闪电末端击在地面掀起十余丈的土石,一个人影混杂在飞溅的碎石里往另外一个方向飞去,赫然便是倪顺尕。又一道闪电在倪顺尕逃遁的方位出现,这次闪电凝成一团剑光迎头阻击。
倪顺尕连续两次被截住,情知自己的遁术逃不出对手的眼睛,索性把心一横掣出仙剑,逃不脱便只能闯了。
“比试剑术么?”陶勋一个瞬移出现在对方的正前方,身体被一层濛濛的青光所笼罩,狂风、飞雪到得近前全数绕开。
“我若能赢一招半式便如何?”倪顺尕嘶声问道。
“不论你用何法宝,若果如此我自然会放你离去,绝不阻拦,亦不追击。”
“一言为定。”困兽犹斗,倪顺尕没有退路只好行险一搏。他话音未落,张口喷出一股黑气,黑气出口见风就长,此刻方是北风呼啸的时节,黑气的扩散速度借风势快得惊人,不过一息工夫就将这里方圆四、五里全部笼罩。
昏天黑地里传来阵阵令人心悸的鬼嚎声,一时间仿佛有上万的鬼影子在其中飞舞,每一道鬼影都会带起一阵令人气血翻湧的诡异力量,地面上数丈大小的巨石被那些鬼影波及到后不是轰然碎成千百块便是由内至外松垮下去变成粉末。
“万鬼幡!倪长老这次连保命的邪宝都拿出来了。”陶勋讥讽地一笑:“看我如何用剑术破之!”
黑云里蓦地闪动起淡红色的剑光,剑光快捷无比,在黑暗中留下一条光影。光影如丝,剑光如梭,陶勋好似在半个眨眼的时间里挥动仙剑刺出了万剑,万剑留下的万道光迹犹如密不透风的光茧将整团黑云裹起来,从外面看上去就象一只巨大的淡红色光茧。
北风继续在呼啸,狂风裹挟着雪花砸在仿佛凝固的光茧里,整只光茧轰然消失,随同它一起消失的还有被它包裹住的黑云。
方才还笼罩了四、五里范围的黑云突然间就消失了,地面上铺着一层腥臭无比、浓如墨汁的粘稠汁液,而空中却有上万个仿佛有灵性的光点飘浮着,和它们在一起的是处在正中位置的一面三丈多高、布满符文的血色绵幡以及边缘位置正往相反方向逃遁的倪顺尕。
“万鬼幡中有万魂,尔等被束缚多年,今褪去戾气都超生去吧。”陶勋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仙诀缓缓推出。
高空出现一个直径数里的平半透明光镜缓缓落下,空中上万的鬼魂在被这道光镜扫过之后立时光芒闪烁,摇摇晃晃的在呼啸的北风中化作数千万光点,随风而逝。万鬼幡则是在风中寸寸桀裂,碎块在飘荡的过程中迅速地化成粉末,混杂在漫天雪花里散落到荒野中。
倪顺尕的身躯仍旧停顿在空中,待万鬼幡和它所囚禁的上万鬼魂消失后,被大风吹过,倪顺尕忽然化成了上百碎块随风而坠,坠落的途中燃起烈火,落到地上时早已是灰烬了。
陶勋漠然地看着眼前发生的景象,摊开手掌,上面有一个金色的小人兀自挣扎扭曲,看小人的面目正是倪顺尕。他目含讥讽地道:“倪长老,错非你一心想逃跑,如果沉下心来催动万鬼幡与我斗法,虽然最后仍旧会输,却不会输得这么快,我亦不会如此轻松掏得你的元婴。你说我现在该拿你怎么办呢?”
“陶真人饶命啊,你大慈大悲以大神通渡化了万只怨鬼,求你不要杀我,也放我一条生路吧。”倪顺尕的元婴痛哭流涕地哀求着。
“你们老祖布设下的绝阵共有九十九人守阵,你是其中之一。方才我破阵时守阵的人皆随阵湮灭,独有你被我带出来,你知道为什么吗?”
倪顺尕的元婴骇然停止了哀求,露出绝望的神色:“你,你……你想搜魂炼魄吗?亏你以正道中人自居,竟然也使用这种歹毒的手段,你这样做与邪魔外道有什么区别?”
“你在质问我吗?”陶勋森然一笑:“你那万鬼幡里上万鬼魂的戾气虽被我强行炼化,可是上万冤魂的怨念恶业我却无意替你承担,将你搜魂炼魄便算是将这一切做场了结吧。”
“你想知道什么?只要你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求你留我一条狗命。要不让我轮回转世也好啊。”
“如果在入四绝阵之前你如此这般哀求于我我或许会放过你,但现在……”陶勋摇摇头道:“我会放你转世投生,但却是在搜魂炼魄之后。”
荒山里传出一声惨叫,声音很快被狂风吞没。不久后,风雪中陶勋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荒山唯见漫天风雪依旧。
第一章 梵天老祖(上)
北地大雪,冰封万里,茫茫无际,似乎无论何时何地目光所见处必是冰天雪地的单调景象。
北地极深之处某座高大山脉背风面的谷地,中有地火温泉涌出,谷内云气蒸腾,冰雪落不进来,里面温暖如春。在白茫茫的水雾里,陶勋正在四下搜寻找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好象找到了目标,站在悬崖绝壁脚下的一片乱石堆里,喃喃地道:“蛮荒遗地,通天教的山门所在地狐岐之山原来是隐藏于北地的蛮荒遗地里。是矣,是矣,既然成吾之山能藏在那处蛮荒遗地,为何狐岐之山便不能藏在这处呢?”
已知的蛮荒遗地共有十七处,零星地散落在天朝边境以外直至极北深处的广袤地带,如果照一座蛮荒遗地里藏一座大荒仙山算,迄今还未被发现的蛮荒遗地数量可能更多。
陶勋对北地的蛮荒遗地究竟有多少并不感兴趣,他之所以单人独骑找到这里,是为找到通天教的那位神秘老祖。
正邪两道纷争渐起,天下大乱将至。正邪之争之争是这个世界永恒的主题,不是今天东风压倒西风便是明日西风压倒东风,可以预见未来数十甚至上百年内正邪两道之间的争斗必然激烈万分。
陶勋身在修仙界自然无法逃避,但以他如今的道法修为,站在正道一边对邪道的小鱼小虾对手无异于大炮打蚊子——大材小用,更何况按照修仙界的规矩,神化期以上的修为基本上就不参与普通的争斗。
所以他决定找到通天教总坛,找到通天教背后那个强大得可怕的神秘老祖,解决掉这只幕后黑手,也便消除了通天教搅乱凡界的最大依恃;消灭了此人,正邪两道争斗得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一场闹剧,不会造成凡界崩坏的最可怕后果。
通天教为凡界十三大超等门派之一,也是最神秘的一个门派,自万余年前创教之始,其山门所在地就不被修仙界所知,不但正道诸派的人不知道,邪道诸派也不知道,甚至其内部绝大多数弟子也不知道山门的真正位置和出入之法。
与正道各派山门建在名山大川之上位置固定不同,狐岐之山的位置是不断流动的。譬如陶勋到过的易戴之山和成吾之山从外面看就是一粒随风飘荡、行踪不定的尘埃,易戴之山飘荡在大地的西端,成吾之山飘荡在北地的蛮荒遗地。
狐岐之山也属大荒北仙山之一,同样也便在所处的蛮荒遗地里随风飘荡着。一块蛮荒遗地最小的方圆亦达三千里以上,要想轻松从其中找到一颗包含着大荒仙山的尘埃就是大罗金仙也办不到。
通天教有东、南、西、北、中五大分坛,各分坛之下还有子分坛,每个子分坛所在地建有传送阵与其上级分坛相通,五大分坛内有传送阵与山门内相通,通天教新吸纳的弟子皆是通过传送阵直接送进山门授艺,艺成后由传送阵分派到各分坛办差,所以普通弟子都不知道山门的具体位置。知晓山门秘密的唯有教内核心成员,他们掌握一种秘术能感知山门踪迹,只要一入蛮荒遗地就可循迹找到。
陶勋当时要求以倪顺尕为赌注就是看中其一度是教中重要人物的身份,想从他身上获知这个绝大的秘密。事实上,直到他动用搜魂炼魄术之前都不能肯定倪顺尕到底知不知道山门的秘密,原本的打算是如果不成便闯通天教分坛通过传送阵入山。他很幸运,居然真的从其魂魄的记忆深处找到了出入狐岐之山的秘术,之后他便立即循迹追踪到此地。
现在,狐岐之山就飘荡在他前方不远处,混杂在温泉的热气里,若无秘术指引恐怕他自己不眠不休地找上一百年也找不到。也亏得通天教老祖的四绝阵需要大量天地元气为引,遂将大阵所在地设在蛮荒遗地内一处大灵脉上方,那里离狐岐之山目前的位置不远,所以他能很轻易地找到。
陶勋用神识锁定狐岐之山,缓缓发动起入山秘术,一套繁复的法诀施展完,前方一个极细小的微点发射出一束光线照到他身上,光束一闪而逝,他整个人便消失不见。
“狐岐之山,无草木,多青碧。”陶勋喃喃念起经书上所描述山中景象,四下打量,果然山峦起伏竟无一花一草一木,满目青石碧玉,反射出的蒙蒙青光晃得他眼睛有些发花。
狐岐之山的天地元气浓度比峨嵋仙云山略逊,比他到过的易戴之山远差,又比成吾之山稍强,但这里的天地元气有些驳杂不纯。正道仙山妙境天地元气不厌精纯,他到过的其他大荒仙山天地元气虽也有驳杂之质,却远没有此山严重。
邪道修炼功法正是讲求兼收并蓄毋须精纯的,此山作为通天教总坛山门上万年,山中元气也潜移默化地被感染,或许它原本就是这样才会被通天教创教始祖看中选为山门所在地吧。
陶勋收起有点飘远的思绪,小心地运起收摄气息之术,匿迹潜形往最雄峻高大的那座高山飞去。
此山界内禁制重重,倪顺尕的身份只晓出入之法,断不知护山大阵奥妙。他进来前倒是有心仿雪阳山故事找到通天教的阵眼做手脚,可进来后立即放弃了那个异想天开的念头,狐岐之山不是雪阳山,他再大的神通也做不到在不惊扰别人的情况下潜入护山大阵阵眼。
更何况狐岐之山中有他异常忌惮的敌人,那位神秘的通天教老祖,他估计此人的道行恐怕不下于自己,甚至还有过之。他很感兴趣的是:这位梵天老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物?是怎样的来历?是怎样修炼到如此道行?
狐岐之山的主峰在眼中渐渐放大,飞过三百余里,陶勋到达山脚入口。狐岐之山的主峰异常高大险峻,峭壁如刀削斧劈一般直立光滑,山间唯有一条小道通往山上,每隔一段距离分出一条岔道通到旁边某处平台,平台上建有宫殿院落,根据倪顺尕的记忆,这些宫殿院落是通天教总坛下各职能机构所在地以及新弟子的修炼所在地,通天教教主荣挚所居的碧游宫在山顶,而通天教真正做主的那位老祖——梵天老祖住在碧游宫后的圣祖殿。
山脚入口处有一座高大的门坊,门坊界内有极强大的禁制,除非身带特殊的令牌否则一旦飞行便会遭到护山大阵的攻击。
陶勋落到地上,悄悄检查一下身上的装备后举步登山,环境不明、外有神秘强大的敌人的情况下他不敢冒失妄行,以免打草惊蛇。
一路隐身上山颇为顺利,山中沿石径上下行走的通天教弟子有很多,都是些道行低微之辈,压根无法发现他的存在。
登山至半山,又出现一道巨大的石门坊,这是内门与外门的分界线,里面的禁制和居住的人更加厉害。
再到离山顶四分之一的地方,第三道石门坊将内室与内门分开。
进入通天教内室山门后,陶勋的行动更加小心谨慎。倪顺尕只是内门弟子,只有过一次进入内室山门拜见老梵天老祖的经历,而那次是被断绝掉五识由人带上去的,故而对内室的禁制情况一无所知。
他小心地放出神识探测着前方及周边的禁制,找到空隙一步步潜进,不敢轻易冒进。从进第一道石门坊到第三道,他只花了一个多时辰,而进来之后一个时辰他却只走了短短一百丈距离。
第一章 梵天老祖(下)
在此期间,陶勋不止百次地感应到一道道强大的神识扫过石径,这些自然是守在暗处的守卫所为,以他的道行需很费力才能发现这些暗桩的方位,足见通天教内室山门防卫之严。
正当陶勋蜗牛般慢腾腾地往山顶靠近时,山顶忽然一阵扰动,一道仙力波动迎面撞过来,他反应很快及时避让,当仙力波动擦身而过时他感应到有个人在其中,他不由得由头一动:要是知道这人的通行之术混进山顶就轻松多了。
第三道石门坊前人影闪现,是一名身材魁梧、面相凶恶的大汉,声若雷霆般地吼道:“沈院长,教主请你进去。”
陶勋看清门口之人眉头一跳,原来是枢机院副院长沈膛觘。
沈膛觘向恶汉长施一礼:“有劳顾长使接引。”
顾长使哼了一声,拿出一只黑瓷瓶,发动口诀对沈膛觘道:“沈院长知道规律,请进来吧。”
瓶口冒出淡淡红光,沈膛觘将身一纵跳起三尺高,身体忽喇一下被瓶口红光收了进去。
顾长使收起瓷瓶,身影一下子便不见了。
与此同时,陶勋感应到方才经过的的仙力波动再次从身边过去。他赶快施展出一个吸附之术将一道神识融入其中,眨眼之后那道神识果然顺利地出现在碧游宫正殿前。
“成了!”陶勋借助那道神识的感应,已经大致弄清楚这条路线上的禁制分布情况,这好比黑暗之中摸到一根连接目的地的绳索,沿着绳索直接去往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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