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勋惊骇莫名,问道:“端木师兄,仙云山这是怎么啦?才几年的时间,仙山崩坏的程度怎么胜过以往百倍?”
端木恺叹道:“算算时间,仙云山崩坏加速正好是你大闹狐歧之山之后,以往虽然不断地掉石头,但数量和规模极小,间隔很久,自那天之后突然加剧,山门内不得不每天安排几十人守在下方,以免坠石落入人间为害。”
陶勋的眉头拧成一团,转头看向妻子。
丁柔勉强一笑:“我怕你分心京城之事,所以没有告诉你。”
陶勋默然,一行人心事重重地往祖庭山飞去。
快到山下时,陶勋忽然问丁柔:“袁老祖呢?”
丁柔面色一黯:“他在同一天忽然闭关,谁也不让见。”
“果然如此。你们别透露出去,袁老祖可能受伤了。”陶勋深深自责:“都是我害的。”
丁柔似乎已经猜到这个结果,没有多说什么。端木恺则应该已经知道这个消息,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的表情,大约他在猜测陶勋话中的意思。
仙云宫内,峨嵋八眉全都到齐,隆重地将陶勋迎接入内,峨嵋派的长老堂几乎全都到齐。
坐在太高大而显得很空旷的大殿内,尽管峨嵋派的长辈们表现得很亲切、热情,陶勋的心情始终有些沉郁。
白眉真人:“亭渊,你三年多前独赴额哲湖之约,好一场精彩的大战,当时有许多门派各施妙术远远地窥探你们斗法的场面,那战之后修仙界对你的手段、神通交口称赞,孤云山陶勋真人盛名天下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惜你那一战后忽然消失三年,修仙界有人喜欢有人愁,不知不觉间,你已经成了一个举动之间牵动天下的大人物了。”
“白师伯谬赞,勋愧不敢当。”
“昨天你忽然现身孤云山,午时力抗半场飞升天劫。晚间便出现在京城,将通天教苦心经营数十年的布局一举打破,并且再扛一场大天劫。如此一天之内连抗两场天劫的本事,前无古人,后恐亦无来者。”
陶勋只苦笑了一下,没有作声。
“本门得到消息说你下午在京城襄山会集七十四名仙道界年青俊彦,当众公布了通天教老巢狐歧之山的位置和进入之法,可确有其事?”
陶勋略微吃惊地道:“此事这么快就传到仙云宫来了?”
“嗯,如今整个修仙界尽是风声鹤唳,一有个公开的风吹草动,不出半天时间十二超等门派必然知道。”
紫眉真人解释道:“十二超等门派各自有一套紧急的通讯手段,不到情势危急之时是不轻易启用的。”
“如此说来,正道各个门派都意识到一场浩劫已经启动了。”陶勋不无讽刺地道:“弟子听说最近几年通天教公然与峨嵋派为敌,正道各派皆作壁上观。”
白眉真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他:“你进山门后已经看到仙云山崩坏的情形吧?”
“正是。”
“以前只有峨嵋派的仙云山一家坠石,可三年多前你独闯狐歧之山的那天之后,修仙界凡有仙山妙境的门派全在同一天出现了仙山崩坏的情况,无一例外。他们以前隔岸观火,忽然变成火烧眉毛,大喜大悲之下尤其惊恐,而通天教乘弊而起攻击本门正合了他们的意。”
“这种时刻通天教与峨嵋派起冲突,对他们的威胁就小了。”
“这且不算,通天教在京城恣意妄为反而得到天罚的护佑,其余的门派看在眼中,愈发不敢妄动。亭渊,你可否告诉我们,那天你从额哲湖通过传送阵离开后,这三年多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弟子回山面见诸位长辈,原亦是为详细讲述其中的经过。”
陶勋面色凝重,开始从额哲湖斗法开始讲起,一直讲到来到仙云山山门,除了一些不方面透露的信息外,一点一滴皆未漏掉。
他将重点放在关于自己所掌握的通天教大阴谋的情况、狐歧之山的位置和出入之法、梵天老祖透露出来的信息、梵天老祖的神通这些方面,关于孤云山的秘密洞府、自家的修炼疗伤之术、渡飞升天劫中与接引天君和紫极天尊的交涉等等涉及自身秘密的部分都略过。
峨嵋派的几百人不光听得十分仔细,并且时不时地向他提出各种问题,他都一一作答。他所透露出来的信息,尤其关于通天教的部分,越是详细,对于峨嵋派勘破这场大浩劫、看破梵天老祖和通天教的布局越是有利。
峨嵋派和陶勋之间这场问答讨论一直延续了三天三夜,期间一直陪伴在旁的丁柔几次三番欲言又止,神情一次比一次焦灼。
白眉真人暂时中止众人的聆讯,问她:“婷儿,你可是有话要讲?”
丁柔眼中噙着泪水,道:“掌门师伯,弟子知道此次聆讯万分重要,事关天下浩劫的机运和我峨嵋派的所运转机,只是……只是亭渊受了伤,能否让他疗伤之后再继续?”
第十三章 仙云核心(下)
“亭渊受伤了?”白眉真人先是一惊,尔后释然:“一天之内连渡两场天劫,而且其中一场是飞升天劫,另一场听说其强度更胜于前者,能挺过来极是不易,只受些伤更算是万幸。亭渊,你的伤要不要紧?”
绿眉真人、橙眉真人也都关切地问:“伤到哪里了?可需要哪些药材?”
陶勋感激地向诸位长辈致谢,道:“有劳诸位长辈关怀,弟子是真的受伤了,需好好检视一番方能确定伤势。”
听见他说出“真的受伤了”五个字,在场的人都没怎么在意,毕竟修仙之途凶险万端,受伤对于每个修仙者而言是家常便饭,既然受了伤自然是真的受伤,不可能是假受伤。
唯有白眉真人两道长长的白眉长猛地竖立起来,声音略带颤抖地问:“你是真的受伤了?”
丁柔与丈夫心念相通,她是在场的人之中唯一明白陶勋所受伤的性质和程度的人,所以她也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不顾礼仪多次打断外人与他之间的交谈,她从白眉的语气中觉察到终于有第三个人知道他的伤势,顿时泪水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陶勋转过身扶住妻子,低声安慰着。
橙眉真人急问白眉真人:“掌门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白眉真人这一次没有公开解释,而是传音道:“我也是从袁老祖处知道的,对于象袁老祖那般神通的人而言,受伤只两种,一种无论伤在何处、伤势多重最终可以用内、外手段治好;另一种不知伤在何处、不知伤势多重、没有任何内、外之法可以治疗。袁老祖三年前就是受的这种伤,当年他也是对我说他‘真的受伤了’。”
橙眉真人脸色刷地一下白了,再不作声。
八眉和长老堂的几位主要成员之间快速地用传音的方式商议一番,似乎决定了某件事。
白眉真人向陶勋道:“亭渊,既然你真的受伤了,便好好休息,检查伤势,看看需何种方法复原。”接着向大家宣布:“今天到此为止,大家回府各自好好思考三天,三天后重新在此聚议商讨大计,亭渊就不必再参加了。”
待众人领命散去,白眉真人将陶勋留下来,道:“亭渊,以你的伤势,唯有送你到袁老祖闭关之所或可有益于你疗伤。”
丁柔闻言感动得热泪盈眶,语带慌乱道:“掌门师伯,那里是本门至高机密之所,长眉祖师遗令除袁老祖和掌门之外其他任何人皆不得进入,怎好为亭渊而破坏祖师定下的规矩。”
白眉真人只简略而不容置疑地道:“无妨,因缘际会,自有因果。”
丁柔拉着陶勋拜下:“感谢掌门师伯大恩大德。”
白眉真人却避而不受,只说道:“此事也是袁老祖首肯的,我不敢居功。”
峨嵋派的这个至高机密的处所在仙云宫的后殿。
后殿的空间规模比正殿更要大数倍,人在其中仿佛蝼蚁之于千仞巨厦,这样的芥子须弥空间之术令人叹为观止。不光如此,后殿外机关、禁制重重,殿内机关禁制无数,各种机关、禁制之间的耦合关系精密得如同银河繁星,或许仙云山的护山大阵枢机室也不过如此。
别看殿内禁制无数,正常视线中能看到的唯有正中一个悬浮在半空里缓缓旋转的漩涡状的彩色气团,它是后殿巨大空间的唯一光源,在黑暗的背景衬托下显得极是神秘、瑰丽。
陶勋的目光扫过,当即心头一跳:那个彩色的漩涡气团恐怕不光是整个后殿的力量之源,更是座仙云宫乃至仙云山的动力之源吧。
一念及此,他脱口而出:“这里是仙云山护山大阵的枢机室么?”
“正是。”白眉真人很是平淡地应了一声,推了一把完全呆住的丁柔:“你也进去,亭渊疗伤的时候需要你在旁照料。”
丁柔浑浑噩噩地来到后殿正中的彩色漩涡前,唯有到了面前才知道漩涡的巨大和神奇,这不是一个单纯的光团或者气团,而是无数个各种颜色的、发光的、灰尘般大小的物体共同组成,先前远看时还不太觉得如何,越靠近它越发现它的庞大,在它面前须仰断脖子才能勉强看到它的顶端消失在无边的车黑暗当中。
白眉真人发动某套仙诀,双眼射出两束金光照进漩涡里,奇怪的是光线不是按照直线传播,而是舞动出弯曲的线路,最终落定在亿万颗尘埃中的一颗上。被照射到的尘埃熠熠发光,并且飞快地飞出一个直径一丈许的白色光盘,落在三人面前三尺处。
“传送门?”陶勋狐疑地问:“难道还有道传送门从峨嵋派最隐秘的地方通往别处?”
“各门各派在自家的仙山妙境内都有极为隐秘的通道通往外界,以作为最终的逃生之途。不过,这个不是。”白眉真人摆出个请的姿势:“你们二人进去吧,安心在里面养伤,何时伤愈,何时便可出来。”
穿过传送门,陶勋和丁柔置身于一座深山之中。
陶勋敏锐的仙识发现这个空间不像看上去那般无边无际,而是一个封闭、回环的结构,与易戴之山颇为相似,并且组成这个空间的法则十分深奥、稳固,这一点上似乎与梵天老祖的梵天界又有半分神似。
丁柔头一次进来门中最最隐秘的所在,免不了惶恐、兴奋、好奇等诸般情绪齐涌心头,进来后展开目力四正打量,蓦然发现奇特之处,扯着陶勋指给他看:“快看山谷中,可不正是仙云山么?”
“正是仙云山全境,它们只是幻像还是实物?”陶勋早已经发现它。
原来,这个峨嵋派的秘境整体上有几分似一座环形火山,两人所处的位置就在靠近山顶的位置,在山谷的深坑里,飘浮着一个巨大的球形空间,活脱脱就是一个缩小版的仙云山全境。
“你们可以说它是幻境,但你们对他们所做的任何触动都将真实地出现在仙云山的相同位置。”袁老祖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笑呵呵地向两人打招呼:“小木头、陶小子,你们终于来啦。”
陶勋饶有兴趣地问他:“袁老祖,这是不是照形投影的神通?我发现在这个空间的核心位置似乎另有一个很神奇的东西。”
袁老祖翘起大拇指:“厉害,全都被你说破。想不想看一看峨嵋派、仙云山最核心的秘密?”
“不想。”丁柔抢着回答道:“秘密知道太多压在心里太重、太累,还不如不知道的好。”
“哈哈哈,你倒是想省心,只是果如此的话,便要轮到白眉小子不省心了。”袁老祖哈哈一笑,不理会她的反对,手一挥,球形空间的正中出现一个物体。
“啊!”陶勋和丁柔两人看到这个物体后一齐惊叫起来,两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它,浑然忘记身外。
“它就是峨嵋派、仙云山的核心秘密,峨嵋派和仙云山的一切都在它的基础上建立起来,当年长眉主人运化大神通的一幕恍若就在昨日。”袁老祖大约回忆起了遥远的事情,脸上流露出怀念的表情,目光中隐隐有泪光泛起。
三人发了半晌的呆,丁柔率先回过神来,道:“好大一块,怎么可能有这么大一块?”
陶勋的目光异常复杂,目光从那个核心物体上移开,问袁老祖:“是不是我的感觉有误,这个空间和这个仙山的法则似乎还没有完成,否则仙云山何须尚要借助凡界天地灵脉之力。”
第十四章 避无可避(上)
“你说得不错。”袁老祖微带惊讶并骄傲地道:“你果然已能看破它。当年长眉主人飞升的时候已经琢磨出完善它的办法,可惜他的修为心有余而力不足,不得已才留下这样一个半成品,即便如此仙云山在凡界也无法被超越,哪怕封神之役中降临凡界的天仙们在凡界也建不起能与仙云山比肩的仙山妙境来。”
“因为他们缺少它吗?”丁柔指着空间的核心问。
“不错,就是因为缺少它。这是天赐之物,哪怕天仙也拿不出来。”袁老祖得意地回答她,转身陶勋道:“以你的仙基……我真的很奇怪,为什么你三年后的今天才来到这里?”
陶勋深深地一揖:“累及老祖受伤,勋愧疚无地、寝食不安。”
“罢了,你在大殿里说的那些我在此地都已知晓,在三年前的那种紧急情形之下能逃出生天就好,哪还顾得许多,你认为是你的错,焉知不是上天借你之手降此灾劫?”
袁老祖大度地摆摆手,接着道:“你还没有回答我,我很好奇,三年前你惹下来的那次殄仙伤劫不光重伤了那个什么梵天老祖,还连累我受仙殄伤,可你自己居然没有受伤?听你的叙述,你现在的仙殄伤似乎是昨天才受的。”
“原来这种伤名叫仙殄伤。”陶勋感叹道:“这种伤伤我于无形,它不会丝毫桎梏我参悟天地本源的法则,更不会丝毫削弱我们的仙基、仙力和仙术,可是却对我形成随时致命的威胁,我感觉得到只要我施展出来的仙术超出某种限度,立即便会伤势暴发,轻则成为废人,重则殒命魂散。”
“你说到点子上去了。”袁老祖也大发感慨:“这种伤就是上天降下的警惩,任我们法力通天,当它降临的时候却没有丝毫的抵抗之力,说受伤就受伤。”
“自打得到《天册》步入仙道以来,我在修炼之途上一直十分顺利,不光功法一蹴而就,便是修仙界人人畏如死途的天劫我也不惧。细数起来光飞升天劫、天谴等等天劫我已经历过不少,也不是没有碰到过几乎丢掉性命的劫数,可是全都没有在真正意义上危及到我的生命,反倒是每一次天劫于我而言都是一次蜕变,令我短短二、三十年时间就达到如今的高度。
或许就因为太过顺利,我渐渐不自觉地生出轻视天意之心,以为天地的力量也不过如此,人之力定然胜过天之力。可是我现在知道自己有多么可笑了,面对梵天老祖的时候我毫无还手之力;当我行险取巧引发天劫的时候我毫无抵抗之力;在孤云山渡飞升劫的时候,我面对接……接下来的天威仍旧毫无还手之力,若非因缘巧合绝对活不到现在;在京城两道天劫齐至的时刻,我能活下来并不是我自己努力的结果。”
陶勋这番话说得十分感慨,他小心地隐去接引天君和紫极天尊的部分,这部分内容涉及天界之事,当时两位天界来客严令不得透露给任何一个凡界之人。
“你是说你的仙殄伤不是在天劫中受的?”袁老祖把握到重点。
“我的伤是在京城强扭天罚法则并且经历天劫之后出现的,但我可以肯定受伤并非由天劫本身所造成。”陶勋苦笑着答道:“我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受的伤,只是当天劫结束之后我很清楚地明白自己已经受了伤。”
“是啊,总有人修炼了几天仙法,才刚刚有一点微末道行便自以为能屠神灭佛将天地踩在脚下,殊不知在真正的天威面前,岂容他有半点反抗之力。”袁老祖此话不知道是嘲讽谁,接着又问他道:“三年前那天我突然受伤,立即避入此地,并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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