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欧大哥没有仙缘。”丁柔满脸的惋惜:“修炼仙道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说容易是因为条件只有两条,说难是因为两个条件必须同时满足,而这两个条件可不容易办到。”
“什么条件?”
“一个是根骨,此条件和身体经络、信念意志、元神的强弱有关,而这些因素又在修炼仙术的过程中至关重要,有好有根骨可令修炼变得更加容易。另一个条件,也是最关键的条件是仙缘,仙缘决定了一个人是否可以修炼仙家道术,因为修炼仙道实际上是在逆天行事,人有生、老、病、死,这是天道规则,修炼仙道却是要打破、甚至凌驾于这个规则之上,人所修炼的功法本身根本没办法与上天对抗,只有上天认可的人才有机会籍由修炼功法跳出生死规则得道飞升。所以仙缘是决定因素,有仙缘的人必定根骨秀于常人,而根骨上佳的人却未必身具仙缘。若没有仙缘强行练习修炼术,不出数年间必定步步天劫死无葬身之地。”
丁柔的话令欧野明仅存的希望也都破灭了,他的神情为之一变,变得颓丧不已,仿佛生机尽失。
陶勋心中不忍,问道:“如何判断一个人是否有仙缘呢?”
丁柔教陶勋一个法诀后说道:“拈此诀,贯道力于泥丸,以元神注双睛,将法诀抹过眼睛,再仔细看对象的泥宫,如果有玄、青、赤、白、黄任意一团气居于其中即为有仙缘,如果此人和你有师徒之缘,那么你望气时彩气会愈加明亮,光芒冲出泥丸三寸形如彩虹。”
陶勋依法施为看向欧野明,只见他泥丸上空空如也,再看向丁柔,一团白气氤氲其间,再看孙思正,也有一团青气居留泥丸,这才相信丁柔所言不虚。不过他忽然想起个问题,问道:“为什么当初你师门的人都说我与仙道无缘呢?”
丁柔被问得一愣,旋即笑道:“也就你是个怪胎,要能看出来才怪呢。”笑完后她正色道:“仙缘也不是固定不变的,一个人也许生下来就有仙缘,而长大后仙缘消失。也有的人一辈子没仙缘,临到死前突然有了。师父说过,仙缘缈缈,可遇而不可求,唯有缘到的时候把握住,才不会让它白白流失掉。”
欧野明闻言高兴起来,急切地问道:“那这么说,我以后也许会有缘的,对不对?”
“嗯,明天不到,一切皆有可能。”丁柔很认真地回答他:“不过也许你等上一辈子仙缘也不会上你的头。”
“只要有希望就好。求陶相公收我做徒弟,我愿执马坠蹬服侍左右,等我有了仙缘再传我仙术。”欧野明也不傻,知道修仙可遇不可求,如果不把握住眼前的机会,就算哪天仙缘砸中自家脑袋却寻不到仙人领自己入道,岂不亏大。
“这……”陶勋再次望向丁柔征询意见。
“相公看我做什么?你收徒弟关我什么事?”丁柔开了句玩笑之后正色道:“我刚才阻止你是怕你不知其中利害,擅传仙法反而害了他。”
“夫人,我们马上要赴任,治理一县百姓,有些事不方便亲自去做,孙思正也不方便做,正好需要亲信可靠的人帮忙。欧兄品质纯良,侠肝义胆,又有武功在身,如果他能帮我们就太好了。”
欧野明大喜,马上要拜师,陶勋一把挡住:“欧兄,一则我年纪太轻,实在没做好收徒弟的准备;二则纵然你有仙缘临身,是不是跟我有师徒的缘分也还未知,我不可因私而坏了你的因缘呀。”
欧野明可不这么想,现在陶勋就象是他手里抓着的唯一一根稻草,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不用师徒名分拴牢了,他如何能放心,于是仍苦苦哀求。
陶勋被欧野明缠得头痛,又一个声音传进耳朵:“弟子袁道宗也愿拜入仙人门下,求仙人收留。”
原来袁道宗一直在旁,心眼早就活了,见陶勋对欧野明颇有心动之意,连忙加入进来。
陶勋和丁柔对望一眼,他们正愁如何处置袁道宗。陶勋对他道:“袁大侠且起来,刚才的话你想必也知道了,我望过你的仙缘,和欧兄是一样的。”
“袁道宗不敢奢望修炼成长生不老的仙术,只求随侍仙人左右,朝夕闻聆教导余愿足矣。求仙人成全。”
丁柔道:“袁大侠,你的际遇很奇特,没有仙缘却修习了离魂剑上的炼气功法,此中固然因邪道设计陷害的缘故,但是你仍难逃脱天道之罚。”
袁道宗被吓得冷汗淋淋,趴在地上哀求不止:“如此更要请仙人救我一命。”
陶勋和妻子商议一阵,对两人道:“也罢,我半路上跑到这里糊里糊涂地参加了盛会,还糊里糊涂地与一尊神仙打过一架。遇到二位,参与到事关二位命运的一场劫数中,说明我们之间有夙缘。你们比我年纪大,我是万万不会做你们的师傅,委曲二位暂且算做我雇请的长随可好?”
“做长随不好,我愿和孙仙长一样为奴为仆。”袁道宗的脑子可不糊涂,雇工与卖身的奴仆不一样,前者算个自由人,后者属于奴仆,他以后还要长期与孙思正在一起共事,仰仗之处甚多,怎么敢自己的地位超于其上,况且有了主仆关系更能拴牢与陶勋、丁柔的关系。
欧野明被袁道宗捅了一下,赶紧附和起来。
陶勋被他们缠得没办法,只好答应下来,两人正式行过礼,改口叫陶勋和丁柔为老爷、夫人。袁道宗已经四十一,陶勋和丁柔称他袁叔;欧野明天生老相,实际才三十出头,而且让他们没想到的是“野明”只是他的表字,其实单名“焕”,两人便以他的字称呼。
陶勋、丁柔和孙思正都恢复原貌与两人见面并表明真实身份,两人没想到主人不但是能变化的神仙,而且是堂堂命官,更加惊喜不已。
欧野明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双手奉上来:“老爷,我昨晚对你们说了谎,其实《金庐笔谈》我一直随身携带,这件仙物我也没办法用,请老爷和夫人收下,让它发挥应有的作用。”
丁柔不等陶勋推辞抢先伸手接过去,塞在丈夫手里,并向欧野明道:“嗯,这样也好,此物不可流落在凡人手中,我和相公先替你收着,参透里面的秘密,待时机合适时定会传给你。”
陶勋不满地看了丁柔一眼,却也无可奈何。
《金庐笔谈》只有普通书本的八分之一大小,也不算厚,面上盖了一方黄色锦帕,陶勋试着取下锦帕,果然如生铁浇铸般一动不动,随手交给妻子保管。
欧野明自是大喜。
袁道宗也回屋里翻出一本薄薄的书呈上来,道:“老爷、夫人,这就是那些妖人故意留下来害我的秘笈,我不敢再留在身边,请老爷和夫人处置。”
陶勋这回没有推辞的意思,接过来略翻一翻,全书共两篇,前篇类似于他们前晚教给欧野明的炼气口诀,是用来催动和操纵剑体御空飞行以及发出剑光的基础,每一句口诀之下都有详细的注解和指导、提示建议;后篇是巽风七叠阵的阵图,同样有十分详细的注解。
陶勋指着阵图对袁道宗说:“袁叔,此阵不能留在这里,你和野明还有老孙、玉虎一起把它拆掉。通天教在土丘下面布置了血祭坛,还有一道咒符,都不能留,你回屋取出常用的随身物品带走。”又指着与天坑入口方向相反的绝壁对孙思正道:“你们做完后到那边绝壁下等我们。”
两路人马分头行动,等孙思正他们稍稍远一点之后,陶勋和丁柔动手推平土丘。据天涯子所说,他们埋的咒符有摧毁首髡剑身的威力,两人不知道它具体的埋藏地点,所以行动起来非常小心,每推一处必定由丁柔用雷光镜反复照看,陶勋再用《天册》搜灵术反复探看,确定没有异常之后才动手。
土丘被推掉一丈的时候目标终于被发现,通天教布置的不是单独一张咒符,而是一组由三十三张咒符组成的符阵。
看到这个符阵,陶勋大感惊讶,因为它竟然跟《天册》里记载的一个攻击符阵完全一致,忙取出《天册》玉简反复对照,很快就得到确认。陶勋心头惊诧异常,先不说《天册》玉简里的内容在他之前从来没有被人破解出来,就是咒符本身绝非凡界能制作,陶勋记得当初地藏老人解说的时候讲过,画这种咒符需要修炼天册至无上圆通的境界,彼时道基近于太清天诸仙道基方可施为,也就是说画出符合要求的咒符由道基的境界决定,而不由道力强弱决定,即便他也自认没达到那个境界,真不知画出咒符的人怎么懂得《天册》又怎么达到了如此高的境界。
陶勋小心地拆掉符阵中作为引信的符纸,将符阵收起来,两人不必再小心翼翼,飞到半空,陶勋放一道青木天雷将土丘轰成平地,在会合地点,孙思正几个正在等候他们。
第八章 关卡风波(上)
秋垣县西南距景云府五百多里,境内多山,西南山脉山麓从北、西、南三面扇形分布逐渐过渡到丘陵、平地,有六山一水三分田之称,单单论辖境,比一个普通的中等县大一倍多,不过其耕田的面积却仅仅比普通中等县多一成左右,而且由于近山的田地大多硗瘠,再加上耕作方法落后,全县每年的收成仅仅约五万多石,所以仍只算作一个中等县。
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前任知县周介真在其一任半的任期内做出了相当不俗的成绩,据省、府上报的考绩称,在其治下秋垣县每年赋税征收皆冠于全府,狱案皆断无羁縻复讼,教化风行而民知礼义,盗匪绝迹而无拾遗闭户,凡此种种,由于政绩突出,被提升为邻府的同知并署理知府事,于七月中旬赴任去了,县衙的公务眼下暂时由县丞署理。
枰浍镇是秋垣县东境的门户,全镇三百余户,从西边山上流下来的浍溪从镇旁经过,浇灌了这一带平地的近万亩良田,这里集中了全县肥田中的近八成。
官道沿丘陵和浍溪修建,经过枰桧镇再走上差不多五十里就到县城,常年有行商经过这里到西边的邻县贩运山货,对他们征收过境税是县衙一笔不算小的税收来源,由于山货有利可图,不算低的税收并没有阻止行商们的热情,故官道上人来人往也不算冷清。
枰浍镇外的官道上有县衙所设立一个路卡,按例只核对出境行商的路引、税票、货物等,但近段时间值守路卡的公差比往常多一倍,并且有县衙的一位经书文吏每天坐镇,对入境的所有人、货严加盘查。
守卡的衙役为了在上峰面前图表现,更为了趁机捞点油水,对进出的人多有刁难,惹出不少怨言。
这天过了卯时,路上的人多起来,守卡的官差查得十分仔细,找出各种借口索要好处,办事效率十分低下,很快要过卡的人排起长队,在排起队的人当中两名身背包袱的壮年汉子尤为显眼。
每天过卡的人大部分为邻近村镇的人,常来常往的已经与守卡的官差熟络了,生人中以行商居多,由于常年行走在外相貌多数偏黑偏瘦,他们面上尽是风尘之色,而这两名壮汉子肤色稍浅,其中一人还比较白净,不象常年在外的贩夫走卒之属,另一人体格高壮,两人眉目之间甚是英武,沾满了尘土的衣裳比较平整,没有一点破损,褶皱也很少。
守卡的司吏李冬平早就对这两人多留意几分,等到两人入卡接受检查的时候他起身走了过去。
衙役见县吏大人走近,调门当即提高几分,接过两个汉子递来的路引翻来覆去地看个不停,瞪着眼睛喝道:“你们谁是欧焕,谁是袁笠?”
稍白净一点那人答道:“我是袁笠,他是欧焕。”
衙役扫了他一眼:“你们的路引有问题吧。”
“怎么会呢,官爷。”袁笠陪笑道:“我们的路引是景云府府衙开出来的,上面盖的大印如假包换。”
衙役将眼一瞪,怒喝道:“我说有问题就是有问题,难道我还能平白冤枉你们两个不成?”
欧焕脸色一跌:“官爷,难道上面盖的官印是假的?”
“印倒不象假的,可是你们的路引上官印印迹明显比字迹陈旧,肯定是拿空印纸后填的。”衙役的的语气十分笃定。
“官爷,你一定看错了,”袁笠辩道,“这路引明明是我们从官府领出来不久的,你们再仔细看看。”
“妈的,老子吃这行饭的,看过的路引不计其数,从没看走眼,难道你的眼神比我还准?”衙役破口骂道。
欧焕面色不善,沉声道:“我们到官府申报,签押、盖印都是府衙老爷所办,我们只管领来带在身上,哪知道他是先盖印还是先填字。”
“大胆,你这是诽谤官府呀。”衙役马上给他们扣上了一顶帽子,嚷嚷道:“你这刁民皮痒痒了是吧?”
李冬平走到旁边道:“将路引让我瞧瞧。”
衙役连忙双手递到他手上。
李冬平对着光仔细看了半天,凭他的经验马上判断出路引上的官印的确比墨迹显旧。他将路引交回衙役的手里,问两人:“你们是景云府哪里人?怎么你们两人的口音都不大象?到秋垣县来做什么?”
“官爷,小的本是蒲城人氏,欧焕是祟宁人氏,都因家贫欠债无力偿还被讼于官,后遇景云府药号淳杏堂丁员外代偿,便自愿做了他家的仆人。这趟是受丁员外派遣到贵县收购山药,我们两人打前站。”
李冬平听完点了点头,对衙役使了一个眼色,道:“他们两人的路引的确有问题,你们要好好盘查。”他自打被派到这里后,要从衙役们敲诈过往行人的油水中抽取三成,平均每天有七百多文钱收入,听到袁欧两人都是药堂里的人,猜想他们身上必有油水,朝廷严禁百姓擅自迁移,明令凡离籍地出行的人必须持有官府开出的路引,如果路引有问题可以治重罪,只要抓住不放,不怕不能从袁欧两人身上大敲一笔。
衙役们会意,立即换上一副凶相,揪住两人的衣服骂道:“两个杀才,敢拿假路引不说,还诽谤官府,你们是不想活了!”
袁笠抗辩道:“官爷,我们的路引的的确确是真的,至于盖印的问题,哪处官府没有这样的空白路引条?为何非要说我们的是假的?”
衙役见两人还敢争辩,更加恼怒:“是真是假,发文到景云府一查对便知,不过在此之前老爷我请你们到号子里吃几天饭,如果贵府否认,嘿嘿嘿,你们两个便还要加上诽谤官府的重罪,你们的员外也要坐管束不严和纵容之罪。”他们叫得虽然凶,却只揪住两人不放,并没有上链子锁人的意思。
其实袁笠说得没错,各处官府为了方便公务都有加盖空印的文书证照,这样做有违于律法,所以台面上谁都不会承认。这种事情可大可小,若真地追究起来开具公文的衙门多半会矢口否认的,吃亏的还是拿文书的人,如果背景不硬被牵连上官司弄得元气大伤也不是没有可能。
眼下的情形自然对袁欧两人不利,这几名守卡官差的目的就算是瞎子也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第八章 关卡风波(下)
旁边好心人劝道:“二位,这几位差爷其实人最好不过,你们的路引虽然有瑕疵,但外乡人千里迢迢地来到这里也不容易,差爷断不会为难你们,你们好言好语地求求他们,请差爷们喝几碗好酒解一解乏,他们多半会高抬贵手的,你们自然也没事。二位还有事要办,不要因小失大耽误正事呀。”
“正是,正是,二位快些软声求求差爷,送上贽敬,免得误了贵主上的生意。”
“差爷守在此地风餐露宿的十分辛苦,二位表示一下敬意原也应当。”
“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些是例钱,贵主上应当早有安排才是。”
旁边的其他人纷纷你一言我一语地出言解劝。
但袁欧两人显然长了两颗没开窍的榆木脑袋,任凭别人怎么说就是不肯服软,更别说出钱打点。
几名官差被他们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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