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说的正是洛阳城里这两大武林世家。
康世同高瘦的身材,方脸、浓眉、厚唇,披着猩红色的披风,隐约透着一代霸主的气势,正在不住地交代门下弟子招呼好来宾。转首抬眼间,一汉子已大步踏到他的跟前,抱起拳头,朗声哈笑道:“康二兄,小弟今次又来迟了,还望多多见谅。”康世同捉过来人的肩膀,裂开嘴笑道:“冯老弟能百忙中抽空到堡上一聚,已然是给老兄我一个面子了,咱们世代交好,还有啥见谅不见谅的。”
来人正是与飞凤堡齐名于世的傲月山庄庄主冯战,外号不死鸟,善使两杆短枪,以判官打穴手法专取对方要害,最要命的是他的秘密武器——金枪箭,神出鬼没,每每箭无虚发,伤人于弹指之间。俗话说一山难容二虎,然而对这一堡一庄来说,却是个例外。两大世家历来结交友好,相融甚欢。
随后,主客按序坐落,只待吉时到来。冯战放眼环扫了宾客席上各人,均是历次前来观礼的旧面孔,有峨眉派清洛散人,太湖帮副帮主田管风,太行山李道长等人,于是相互点头示意。
雷鼓礼炮声响起,宴武时辰到来,康世同满意地看着场下弟子,站起来朗声说道:“今日喜庆,幸得众多亲朋好友笠临指教,康某在此不胜感激。现在,我宣布,飞凤堡晏武正式开始!”
随之下来是精彩演练,飞凤堡门下弟子纷纷登场,击剑、攻擂、对阵等,一场接连一场,气氛犹为热烈。
这时场下忽地一声洪叫:“现在有请堡主出场赐教!”刹时掌声拍响,响彻全场。
东南方向突然一红棕色骏马飞驰而至,闪眼到了练武场中央,但见康世同哈哈长笑,一声虎啸,纵身弹起,半空中身影平旋一个圆周,复又缓缓落下,那猩红的披风,在斜阳照耀之下,罩满红光,晃如一只庞大的红鹰在展开翅膀掠食。全场立时轰动,喝彩声如雷不绝。康世同十分恰巧地落在那奔马之上,轻叱一声,执过缰绳,那奔马便立时驻住不动。
这时候,一边纵马过来了六骑,到了康世同跟前,抱拳敬礼。原来这一场为康世同考究门下弟子武艺进展的时候。康世同笑笑道:“很好,今次就让师父看看你们几个这两三年武艺进展得如何了。”
“是,弟子省得!”六人齐声应道。
冯战淡淡地瞧着,心内不禁发笑。一帮一派的武艺,最忌在外人面前露了底,纵是在要好的好友面前,也得保留三分。每次飞凤堡晏武之时,所请的也就是区区的那么几个交往密切的门派,其意也就是这个意思,冯战作为一个老江湖,当然深明其理。
场上寒光急闪,当当声响,康世同剑招雷霆闪过之下,片刻之后,六名弟子竟是招架不住,又过了数十招,各弟子均逐一被挑落马下,满场也随之喝彩起来,飞凤堡内一片声浪。康世同意气风发,披风抖起,喝道:“弓箭手准备!”那六名弟子撒出后,跟着八个小纵队弓箭手占据练武场的八个方位,驽弓满弦,蓄势待发。场上赫然静了下来,每人都捏了一把汗,纵是冯战也不禁心弦一动:“好家伙,这次算是来真的了。”
雷鼓又响,八簇弓箭破空而出,声厉全场。康世同长剑游动,剑弧划出圈圈银白弧光,箭簇立时一一挑落,当当发响。紧随着第二波怒箭又猛袭而至,密如雨丝,康世同豪气顿生,跃马腾空,飞凤剑法随身形飞舞,尽在淋漓尽致之中。冯战心道:飞凤堡能屹立江湖百余年而不倒,确非浪得虚名。一旁太湖帮副帮主田管风吟声笑道:“今日算是见识了飞凤剑法的历害了!”
一、 暗箭(2)
喝彩声中康世同洋洋得意,飞凤剑挥出下连连挑落了几簇弩箭。忽然间感到来自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的不同寻常的破刺声,竟是四个凌厉的暗器偷袭而来。心念电转,康世同剑走宫位,避开三枚暗器,忽觉左臂一麻,随之上臂经脉剧痛,毒气游走,康世同暗叫不妙,半空中剑势急下,左手臂随着飞凤剑抖落而挥断落下,康世同扑腾一声,跌落于地上。
此一幂骤变如此之大,令所有在场之人大惊失色,谔然不知所措。四周忽地冒起浓烟,随着风势缓缓扑向主席台,与此同时,西北方向闪出了二十来个劲装蒙面黑衣人,为首一人尖着声音大叫:“飞凤堡作恶一方,我等此次前来是为江湖好汉讨个公道的!”话声未断,已纵剑扑向主席台。随后的黑衣人分各个方向扑向人群,整个练武场上大乱,腥臭的浓烟中不断有人扑倒,火烟中竟含有霸道的毒气。康世同惊怒交变,封住断臂上穴位,扯过衣袖包扎止血,略略缓过神来,暴喝道:“卑鄙小人,我飞凤堡岂能容你们在此行凶!”挥剑刺向扑来的一黑衣汉子。
一时间,呼喝声,喊杀声,痛叫声交织在一起。
练武场的一个侧角,康佩珠脸挂寒霜,冷冷地瞧着这一血腥的场面,心内却泛起阵阵快意:“康家今天终于也有了如此的报应!”她很快转过身来,换上一袭黑衣,蒙上面纱,纵身向后花园掠去,几个起落,穿过小径,便到了无极湖边。
无极湖位于飞凤堡最深处,方园十数公倾,对面以雾云峰为岸。康佩珠放眼望去,峰的中央有一山洞,隐在云雾之中,寒气冷然。康佩珠寻出预先堆放在湖边的几个竹排,双臂注上劲力,逐一将这十数个竹排以一字型推向湖心,并朝雾云峰撞去,她跟着飞身府冲,蜻蜻点水般顺着每一竹排到了峰底,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身影上提,飞身跌到了山洞口。
洞口甚为宽广,雾气深重,不时有冷风吹出。进得数十米窄窄的小路,徒然宽阔起来,并隐约有了灯光。康佩珠心神收起,缓步摸索而进,内面不时传来嘶哑的女子叫喊声,断断续续。康佩珠心弦被抽痛了起来,脚步加快,转了两个弯道,洞中复又空旷了起来,只见几盏油灯闪烁着,比先前明亮多了。
整个石洞竟然被装扮得整然有序,各种家常设备样样俱全,有桌有椅,中央是个小鱼池,鱼儿还在水中扑腾扑腾欢跳。一侧石壁有一暗门,旁边窗眼封着几根粗大的铁柱,声音正是从里面传出来的。康佩珠心跳加速,快步窜到了石门,激动中身子轻抖。
倏然一声轻喝,背后转出一个五十开外的蓝衣男子,身形较矮,留着山羊胡子,正翘着眼珠干瞪着康佩珠,斥道:“阁下何人,来此何为!”康佩珠平静下自己的心境,细细地打量了对方。这老者神色坦然,太阳穴胀彭而突,显是内家功力很深,脸色泛白,大概是因为长期呆在这暗无天日的山洞中太久了。
“阁下就是江湖上人称剑邪的吕老二吕汉唐?”
“阁下又是谁?为何不露真相!”这老儿语气很冷,没有正面回答,算是默认了。
“晚辈姓……冯。”康佩珠语声吞吐了一下,又道:“晚辈有个不请之求,诚请前辈放过石屋内之人,在下不胜感激!”
“左近姓冯的除了傲月山庄之外,几无他人,想来冯公子是傲月山庄之人了。”
“正是,在下是傲月山庄弟子。”康佩珠深深一揖,道:“晚辈有不请之求……”吕汉唐侧身避过:“慢着,老夫当年对康堡主有过信诺,若非康堡主亲自来要求放人,谁人休想从老夫手上带走屋内之人。”凄厉的叫声从屋内传出,时而尖叫,时而乱说痴话,康佩珠听得心头撞痛,怒道:“今日在下非得带走此人不可,既然前辈面前没有商量余地,在下只得冒犯了!”吕汉唐哈哈一笑,道:“老夫在白玉洞一呆就是十数年,已很久没有活动筋络了。”从峭壁上取下一剑,挥袖挥去剑鞘上的尘灰,轻抚摸了一番。“若冯公子能胜得了老夫手中之剑,我吕老二也就无话可说了。”
一、 暗箭(3)
“好,今日就由冯某领教剑邪之技。”康佩珠虽在惊喝,却并不敢大意。
要知剑邪二三十年前就名满江湖,由于其剑术怪邪,剑意凌厉,博得了剑邪这一称号。曾经单身独闯少林、武当,并能全身而退,一昼夜间挑下湘江大道戟不二,七日时间内尽取飞龙教多个首脑人物首芨,自然没有人敢小觑他,就是飞凤堡康家大堡主、二堡主对他也恭敬礼让七分。
当年江湖两大用剑高手剑邪剑神决斗太行山不归峰,剑邪吕汉唐终是略输一畴,加之练功走火入魔,深受重伤,败走至飞凤堡,因而隐居在此,一晃就是十五年。
康佩珠虽年小,但江湖传闻或多或少也有所闻,时下对方名满江湖,无论在内力、经验均强于自己,心想此刻只有在剑招上取胜对方,但转念又付到,吕汉唐号称剑邪,剑法自然高超绝伦,自己这一方面又能有多少胜算?康佩珠瞬间多个念头转来转去,很不是滋味。
吕汉唐轻手拨剑出鞘,只见剑长不足一尺,灰黄色,暗淡无比,竟是一把竹剑。对康佩珠喝道:“年青人,出招吧,让老夫见识见识傲月山庄的本领。” 傲月山庄素来与飞凤堡齐名,名望与势力与之不分仲佰,吕汉唐向来不把飞凤堡放在眼里,同样傲月山庄在他眼里也不算一回事。康佩珠心知道过不了剑邪这一关,就说不上要救人了,心下一横,真气聚积,剑气暴长,利剑轻划而出,剑尖已刺到剑邪面门,吕汉唐轻叱一声:“来得好!”右肘收摆,那灰黄竹剑瞬时弹开来犯之剑,身影竟没有一丝挪动。
康佩珠一招未果,纤腰已然转动,剑光闪中又剃出一招“游龙戏珠”,这一招灵动异常,康佩珠如游龙绕着剑邪周身,分袭全身各处。吕汉唐不敢再托大,竹剑舞动,内劲敛收,真气已随着剑锋激射而出。剑邪吕汉唐能以一竹剑笑意天下,靠的是他浸润数十年的内家功力,若无此内力灌注剑身,竹剑岂能顶住铁器利刃,康佩珠虽然惊于剑邪的剑术内力修为,但初出的牛犊不怕虎,况且心系石屋之人,剑招连绵不绝攻出,一时间山洞内剑光闪闪,剑气满溢,洞壁削下的碎屑飞花乱射。
斗得二十几招,吕汉唐忽然喝道:“阁下与雪山神妮是何称呼?”吕汉唐出道江湖数年,曾领教见识过雪山神妮的武功招数,今见对方与之源出一脉,不禁问道。
“神妮正是在下家师。”
雪山神妮为雪山派掌门“擎天神刀”骆海华之妹,因不满兄长之作为,独出江湖,自立门户,所传弟子以女子居多。虽然吕汉唐未曾与傲月山庄交往过,但亦知道若是至交好友,令门下弟子投师学艺也是有的,因而吕汉唐不再言语,竹剑喇喇声响,威势不减当年。
再斗得数十招,康佩珠剑法渐渐凌乱,破碇泄出,几次险些伤中要害,两人相斗圈子越来越小,越斗越快,真气激荡,衣裳翻飞。康佩珠愈急愈怒,心海浮澡不已。“今次救不得人,反而可能遭受重创了”浮澡中剑法更为凌乱,数次利剑险些脱手。吕汉唐多年未曾与人过招,剑法心法经数十回合后渐入佳境。康佩珠急怒中剑招忽地奇变,似鬼魅般身法招招袭取对方要害,与先前剑法大相径庭,判若两人。吕汉唐一时被震住,迫退了几步。
“拈花*!”
“不错!正是拈花*!”康佩珠反过来抢得先机,岂容再错过时机,剑法一招跟着一招刺将过去。
拈花*乃昔年拈花老祖所录的一部武学秘芨,是拈花老祖耗了十数年心血,将自己一身武学录成的一部秘籍。拈花老祖乃是数十年前横行中原南北的黑道老大,其执掌的“天魔教”当时更是令武林变色的一大邪教。由于拈花老祖武学研习当时正是端锋时候,少林、武当、峒崆、茅山等正派联手率众抗衡天魔教多次,均败于拈花老祖及教下几位长老之下,可以想象当时拈花老祖是何等的江湖人物。
拈花秘芨分剑、刀、内功心法三部,每一部均是顶尖的武学招式,后来天魔教内部出现内讧,拈花老祖被教内几名长老毒杀,拈花秘芨被抢夺,流落江湖不知所踪。那次内讧争端也使天魔教一夜间灰飞烟灭,随后的江湖亦因这一部秘芨抢夺纷争不断。吕汉唐出道的第五年,就曾伤在拈花*的剑法之下,那次差点要了他的小命,因而对拈花*记忆犹新。
一、 暗箭(4)
吕汉唐虽然惊于拈花*的名头面,但自己浸润剑术多年,也曾多次以拈花*为参照,练就今日的成就,并搏得了剑邪之称,况且现在对方不过是个黄毛小儿,岂可被之吓退。吕汉唐虎啸一声:“老夫今日终于可以开眼界了。”注在竹剑的真气逐步递加,剑芒泛发,剑锋不住抖动。山洞中杀气渐重,风随剑生,气随心动,几十个回会后,两人相斗胶着在一起。
康佩珠滑步后退,身子微沉,利剑胸前一提,挑开竹剑,雷电反刺,右肘外旋,身子一弹,宝剑横劈向吕汉唐,这一招“大漠风尘”看似幻化神奇,但在吕汉唐这一剑术名家眼内,竟露出了三个破碇,这三个破碇虽一闪即过,但吕汉唐岂会错失时机。右脚侧跨,侧腰一弯,竹剑挑上台阶,破开来势,左掌旋即推出。只听“蓬”一声,康佩珠左肩部中掌受创,顿感全身气血翻涌,胸一闷,连连退开几步,“扑”一声,从口中吐出大口鲜血。
“阁下请回吧,你不是老夫的对手!”吕汉唐一招得手并没有进逼,返剑入鞘,作了个送客的姿势。康佩珠万念具恢,神色淡下,泪珠不禁涌了出来。伤的不仅是创口,心底更是伤痛不绝。“我真的无能为力了吗?”木然地呆立着,说不出的悲凉。
“阁下若能再修习拈花秘笈多三年时间,内力增进之后,老夫就自愧不如。”吕汉唐拂袖而立,不再多看她一眼。
三年!三年后又如何,老天能给我三年么!康佩珠内心伤痛地挣扎,听得石屋中传出的近乎疯狂的嘶叫声,咬住牙关,提剑飞奔出石洞。
康佩珠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的下得雾云峰,过了无极湖的,迷糊愰忽中已到了练武场。这时烟雾已经扑灭,还可嗅出淡淡的恶臭气味。撕杀已经终止,场上乱糟糟的,彩旗条幅满地,处处可见红红的鲜血,有些还在渗流着。飞凤堡的一些下人正在搬动着每一具尸体,一些女仆在不住地哭泣,恐慌无着。康佩珠生平第一次见到如此惨烈的场景,胸中更为郁闷,阵阵作呕。
落日的斜辉映照着天边的云朵,血色的晚霞懒懒披散。
康佩珠由走廓转了几个弯,回到自己的卧房,初时左肩部伤痛未感很重,待换回衣服坐定,便阵阵作痛,竟不能活动,伤得自是不轻。
这时房门“碰”的一声被撞开,跟着闪进了一身影。“四小姐,你没事吧!”那人话音未停,见到康佩珠,抢上一步,搂抱住康佩珠,呜咽了起来:“你没事就好,你还好,你还好着呢!”紧张中声音喘喘,“吓死我啦,刚才我找遍了整个园子……现在可好了!”搂抱中触痛了康佩珠的肩膀,“哎哟”痛哼了起来。来人吓坏了:“你也受伤了,伤得怎么样了,厉害不厉害啊。”来人是把康佩珠由小带大的康家一个女仆,把康佩珠如亲生女儿样照料成人,康佩珠称她为张婶。看到慈母般的婶娘,康佩珠强忍住伤痛,道:“张婶,我没事的,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
“张婶,外面怎样了?外面很乱是吗?”
“哎,天杀的,不知从那儿冒出一伙蒙面人,似乎是来寻仇的,我们飞凤堡都死伤了一大半,好在二堡主武艺超群,终于杀退了这帮强盗。”
康佩珠心神一动,问道:“二堡主现在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