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惊地看着他,他说的是什么?
"我见你醒来,想躲开,不愿你见了我难过,可是走到院子,我又舍不得,想能和你见一面。我觉得我不该来,并不是因为你如今的身份,而是因为我错得离谱,不知道该如何见你。"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是啊,他错了,所以我逃不开命运,失了自由。
"明空,你问我愿不愿意离开昆仑,带你离开长安,那时,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我多年企盼的幸福离我那么近。我悄悄地喜欢了你这些年,你终于不再只把我当成你姐姐的心上人,看你长大的大哥哥,而是把我当作一个男人来依靠,我有多开心。。。。。。我以为,我有了你的心,你就一直在那儿。你还小,我还需些时间卸下我的责任,我们还有一生的时间,何必在乎这一年半载。虽然李泰带了你回来,我却知道你心里装着的是我。"他深深叹息,"我却不知道若不是当初我没有立刻带你走,你也不会被李泰带回来,也不会进宫,成了皇上的嫔妃。"
我微微仰着头,眼眶发热,这一场终究不是我一个人的爱与怨,可是,我知道得太迟,可能一切都来不及了。我颤着声问:"那皇上要召我进宫,问你于国运是否有碍,你为何说国运昌隆?"
南英瞳孔骤缩,急声道:"那是你?"
我默默点头,原来他不知。。。。。。为什么我那时固执地不肯问清楚,自尊和骄傲吗?想来可笑。
我虚弱地冲他笑笑道:"其实皇上心意坚决,你怎么说也改变不了什么,问题只是在于我的心意。"
南英亟亟解释道:"那时我真的算出若那女子进宫,有利于大唐国运。可其实一直以来和你相关的事我都算不出。我问过师傅,他只是摇头,说';事关己则不达';,我那时还暗喜,因为说明你我命数将会相缠一生,所以我始终算不出。当我从卦象上得知那个女子会利于大唐,我怎么会以为是你?"
我茫然,是这样吗?我仔细想了想,喃喃道:"我的命运那时被切断了吧,所以和你没了关系。。。。。。";
南英听我这么说,终于几步上前走到我面前,握了我的胳膊,声音坚决:"绝不可能。明空,这一生我都不会和你没了关系。我这次离开昆仑,是真的离开,我会带你走,任谁也不能拦住我。"
我摇摇头,道:"南英,太晚了,我已经是皇上的嫔妃。。。。。。";
南英神情艰涩却打断道:"我不在意。"
"我不是这个意思,皇上并未。。。。。。临幸我。"我语涩说得艰难,接着道:"我是说嫔妃失踪,皇上会如何,到时候,我大哥,我二哥,娘亲姐姐,整个武家统统都没有活路。"
"明空,你不是一向洒脱?你不是说你不是这里的人?你在乎那么多吗?"
我震惊,南英怎么可能知道?南英沉沉地看了我神色只说道:"去年你生辰醉酒时说的,你说你不是我们这里的人,不愿有羁绊,所以那时我也不想过急,给你压力。明空,你究竟来自哪里?在想些什么?你和我说了那么多的新奇的事、你的另类想法,你从小在我面前也从来不掩饰你的成熟心智,我们昆仑如此多的异像异术记载,如果我一星半点也猜不到,怎么还是你的知己?"
我骇然,原来他一直都知道,却一直只是包容,静静等待。可是。。。。。。
我目光湛湛看着他:"既然你了解我,你也该明白,我早已经就是明空了。人心柔软,这些感情,这些重要的人,怎么可能随意放下?"我面色沉重,又透了绝望,"而且根据我所知道的,我这一生都没有办法离开宫廷,这也许就是我的命。"
南英忽地抱住我,轻轻地,却坚实,他第一次这样抱我,他的怀抱和我想象的一样,似乎有莲花般清雅的香,他的怀里寒气重,我却觉得自己在被热气熏蒸。
南英抱了我半晌,我默默地任他抱着,想着这也许是这一生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被他抱着。但南英却如断金碎石一般笃定说:"我不相信,就算逆天改命,我也不能放弃你,任你在深宫浮沉。明空,我们试一试吧,你诈死,我带你离开。"
我心里顿时起了犹豫,那龙位上孤独地坐着难以开怀的子衿,那天生骄傲却目光如刀割的阿泰。。。。。。
作者有话要说:南英是个让我心疼的人,我希望他不要难过,可是……
☆、第四十八章 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
"竖子痴枉。。。。。。";一个苍老的声音自院子的一角传来,我都没有看清怎么一回事,一个一身藏蓝色道袍、白须白发、道骨仙风的老人家就出现在我们身边。
他面目慈祥和善,目光炯然,全然不似老人家,却让人觉得他历尽沧桑什么都知道。
南英放开我,面朝老人家跪下叫道:"师父!"
南英的师父灵虚真人没有应南英,却极其和善地对我道:"明空,我们终于见面了,贫道昆仑袁天罡。"
想着南英对他师父的尊重和孺慕之情,我赶忙施礼,真诚道:"灵虚真人。。。。。。";
他竟虚避过,打量我道:"果然是个出众的孩子,不妄老道士十几年未下昆仑今日来看你。"
南英急着道:"师父,都是弟子一个人的决定,和明空没有关系。。。。。。";
灵虚真人静静看他,却目光犀利,直看得南英说不出话来,可半晌灵虚真人才叹口气道:"南英,你是我最钟爱的弟子,本来也是道根深厚,可承扬昆仑。可你如今在长老堂辞去掌门一职就跑下了山,可想过师父?你要改自己的命数,为师心痛,却也不怪你。"灵虚真人看看我继续道:"从你问我明空的命格起,我就知道,她是你此生的劫数,你二人必将纠缠不休。可是她的命格,你改不得,"说道此处灵虚真人语气中透出一股子严厉,"你要这天下大乱吗?"
我豁地抬头看他,灵虚真人真的知道吗?
南英有些哽咽,对他师父道:"弟子让您失望了。可是,师父,弟子这一生唯一就真心想要这一样,难道也要失去么?弟子顾不得天下大乱,只能顾得这眼前的温暖。"
"傻孩子,天下大乱,你以为你们二人就可逃过?"灵虚真人叹息着说,"就算明空不存在了,也没关系吗?"
我心里巨震,就算南英不明白,我哪里会不懂:没有鸡哪有蛋呢?不只我,现代的一切都会不一样了,我的父母朋友,都会消失。。。。。。
我心下凄然,我虽知道个历史的大概,可是谁又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有多少怎样的路要走?
灵虚真人看我神色凄然,不忍道:“明空,你少时,我曾见过襁褓中的你。那时我对你爹娘说你是‘龙瞳凤颈,极贵验也’,但却有形无神,现在已经不同了。可是你的天下就是这皇宫,你虽此生注定不能逃脱,但却可以做很多事,你的想法抱负,都有可能实现,你不愿意一试么?”
我苦笑:“我哪里有什么抱负?我只想做我自己,我只想去外面的天大地大。可是我能有选择吗?”
南英和我皆是静默了半晌,然后他终于出声问道,声音之中透着股决然:"师父曾说,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执着着要做自己,师父就会告诉我我的身世,那个身份会让我得到权力和失去一些其他东西,既然不能带走明空,那就只好我留下。现在我想知道,我是谁?"
灵虚真人看着南英叹息:"你终究还是会知道,好吧。南英,其实你的生身父亲并非你爹程安化,其实是当今皇上的同胞四弟,齐王李元吉。"
南英脸色苍白,却也没有太多意外,只是静静看着他师父。灵虚真人继续道:"当年你爹程安化将军驻防京师,你娘是名动长安的美人,在寺里斋住时,意外结识了齐王李元吉。他们之间的交往原本淡于水——你娘是守礼的闺秀,但是齐王心动,有次借醉占有了你娘,那次你娘怀了你。程将军在有你二姐之后在战场受过伤,往后是不能再有子嗣的,所以他得知你娘怀孕,立刻知道了你并非他亲子。他想打掉你,你娘不肯。为了保住你,不得不告诉了齐王真相。齐王出面干预,制止了你爹,保住了你,但你爹从此引以为耻。为了羞辱你娘,也娶了后来的莫氏。
齐王少时不受宠爱,全是因得同胞二哥——当今皇上的照顾关爱才能在李家立足。后来大了明白到二哥的志向时,便投靠了大哥李建成,为的却是襄助二哥。皇上那时虽然是少年英才,但若没有齐王暗中襄助,与嫡长的建成太子抗衡也是凶险非常的事。齐王当年表面是站在太子一面,但暗地里是支持当时还是秦王的当今皇上,不然皇上那时怎么可能得知建成将要加害他的消息,怎么会在长孙无忌的劝说下,如此顺利地发玄武门之变、除掉太子?
玄武门之变时,独孤皇后的二子——当时的秦王现在的皇上亲手射杀了同胞大哥太子建成,齐王元吉表面举箭射秦王,却数箭未中,结果却意外被尉迟恭射中数箭,最后被砍杀而死,其出五子皆被捕杀,一时血流成河。当今皇上心痛愧疚,却于事无补,后来厚嫁了齐王之女文安公主,赐婚给自己的外甥段俨,并追封齐王为江夏王,予以厚葬。齐王临死前向皇上托付自己还有一子,正是养在程府的你。而正是因为受皇上所托,我才收了你做关门弟子,带你上了昆仑。"
我和南英听着这段不敢被人提起的皇室辛秘,玄武门之变的血雨腥风,皆是目瞪口呆。我想着李世民当时的处境,他该是多么后悔和痛心,自己从小爱惜的幼弟因为要助自己完成大业,站在自己的对立面,功成之后却意外身死,而他也不能为李元吉正名。这是身在帝王家、身为一个帝王的悲哀,亲情之淡如他和建成太子,无所眷顾。亲情之浓如他和齐王元吉,却无从守护。我有些明白,他这样的天下之主,身上为什么总有淡淡的悲凉和忧郁。
灵虚真人接着对南英道:“皇上对我说过,他愧对于你爹,却不能亲手抚养你长大。但你师承昆仑,必可成为可造之材,等你长大之后,便会带你回京,恢复你皇族宗室身份,封袭你生父的爵位。可为师知道你道缘深厚,又一直只想做你自己,我便生了念头让你继承昆仑掌门衣钵。皇上见如此,并不反对,只说,如果有一天是你想要,会让你回到皇室,回到朝廷,做你想做的事,施展你的抱负。所以为师从前会对你说那样的话。”
南英有些怔忪,呆了半晌,最后看着我,目光里有什么已经决断,他跪下对灵虚真人道:“弟子不孝,愿意放弃昆仑掌门衣钵,回归李唐宗室。”
作者有话要说:玄武门之变的描述是符合史实的,李元吉暗中站在李世民一边,是我的猜测和演义。
☆、第四十九章 王侯象星月,宾客如云烟
不到半月,李世民发了圣谕,敕封南英为江夏王,赐名李承裕,赐字南英,领益州牧,统山西兵权。
此圣谕一出,在朝堂上激起千层浪。由西蜀程安化将军所扶养的独子南英竟然是江夏王李元吉的亲子,皇室血脉。而且南英曾是昆仑掌门,文治武功甚至令朝堂上的人不敢妄自揣测,而且一封王就是制同皇子的亲王,领益州如此关键的地方,而且李家起兵太原,太原的兵权对大唐来说意义重大,一时之间皇宫内外都知,新封的江夏王,圣眷隆厚,乃朝中新贵,风头一时无两。
我心里矛盾之极,说不出的滋味,不知自己究竟是盼望南英如此,还是不愿他如此。如果一个牢笼要锁住我,为何非要搭上两个人?
我今日在魏王府撰修《地括志》,以锦客楼唐公子的身份与同僚一起。阿泰虽在,可却看也不看我一眼,满身冷意失望,只当我是空气一般。
我无话可说,只是打叠精神和其他同修的人议论。过了约摸两个时辰,扮成小厮的新兰敲门进来,对我附耳,我跟了她出去,到了一处僻静的院子。
站在几步远处,一身宝蓝袍子,身形清瘦却挺拔,笑意温暖的,正是吉祥!
我入宫大半年了,第一次再见吉祥,吉祥几步走到我面前,跪下道:"小姐。。。。。。"只是两个字已经语声哽咽。
我赶紧扶起他,对他埋怨道:"都说了几百次了,我们什么关系?你还要来跪我么?"
吉祥连忙站起来,道:"都是吉祥不好,惹小姐不快。"
我冲他温柔地笑,说:"乱讲话,咱们见到你只有开心,哪会不快?"我看向新兰,她在偷偷地抹着眼角的泪。
我问吉祥:"这些日子全靠你撑着唐门和钱庄,一切还顺利吗?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吉祥答道:"小姐常常有消息和主意传来,那些用在生意上,都是非常厉害的招数,这大半年我们的生意又扩张了不少,我照小姐的意思垄断了长安的茶楼,但外间并不知道是唐门的生意。钱庄的生意也发展到了太原与两湖地带。"
我满意地点点头,吉祥果然是少年老成,天生经商的材料。
"那可有为难之处?"我问,不是我多心,这大半年过去,吉祥虽长得更高,气质更出众了,可他瘦得厉害,神色间也有些疲惫憔悴。
吉祥答道:"小姐别担心,有魏王殿下一直照拂,我们在长安的官家里走得极顺。其实就连太。。。。。。"
他忽然刹住口,神色有些古怪,我却听了出来,忙问:"太子如何?"
吉祥没答,反问:"小姐,太子在宫里可有为难你?有没有以你和魏王殿下的事要挟?"
我愣了愣,是啊,从来没有。我对吉祥摇摇头,"太子一切还算正常。"
吉祥舒了口气,放下心来的表情。我道他担心我,又自己忙着这么大一摊生意,自然气色不佳,也未再多问。我们三人絮絮地聊了好久,生意的发展,锦客楼和钱庄的趣事,我和新兰这半年在皇宫的经历,听得吉祥唏嘘不已,直要我小心。
天色不早之时,新兰送走了吉祥,我站在院子里,仰着头,大口呼吸,原来皇宫之外连空气都更新鲜些。
"你好自在啊!"阿泰出现在身后。我心里感激,若没有他在,我不会有机会出宫,也见不到吉祥。
我转身看向他,他还是一副冰冷的表情,原来刚才那句是讽刺。我有些知道他的怒火和冰冷何来,但还是忍不住激他,苦笑着说:"我又怎么得罪你大少爷了?"
他未搭理我的话,却是神情落寞地问道:"明空,是不是每个在乎你的人必须为你改变牺牲?有我一个不够么?"
我怒火忽生,这些日子积压的莫名情绪终于要爆发,我道:"是我要这些改变的么?是我甘愿的吗?"
阿泰也声音大起来:"你不甘愿,程南英为何变成了李承裕?为何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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