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盛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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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盛花-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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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倔强地看着李治,心里明白,他若有办法把我留下就绝不会来发这通脾气,绝望之下强迫我。看来是时日无多,他才不得不做最后挣扎。
   
   李治倚坐回床上,手指用力捏住我下巴,迫我抬起头看向他眼中。他眼里四海八荒的不舍汇聚,六合九天的渴望凝起,看了半晌,竟带了丝柔软的祈求说:"你不许忘记朕,朕定会来找你!"他说到这儿自嘲地笑笑,"哪怕只记得我们之间的温存也好。"
   
   我看他深情一片的表情,心绞痛起来,强盗逻辑的人扮演深情,我嗤笑:"抱歉,我只记得好的,"我忽地贴近他耳朵,轻轻道:"告诉你一个秘密。。。。。。"他凝神细听,我接着说:"阿泰比你强多了!"
   
   我看着李治的表情瞬间石化,再龟裂,心里的难受终于平复几分,觉得痛快起来。
   
   李治表情犹如万年寒冰,道:"真想剖开你的胸膛看看你有没有心!"
   
   我神经质地笑了笑,道:"你们父子两个大概都是这么想的。"
   
   李治拂袖而出,都出得门去,竟又折回来,对我皮笑肉不笑了下,问:"你想不想见一见四哥?"
   
   我奇怪地看他一眼,垂下目光,他会这么好心?
   
   "朕安排高阳带他来见你。"李治未等我回答直接道。"小川!"
   
   "奴才在!"白小川立刻在门口应声,可见他始终未走远。
   
   "传朕口谕,今晚在勤政殿西侧院设家宴,请高阳公主和东莱郡王同来。"
             
 作者有话要说:后CFA时代的到来~哇哈哈
 
 
 
 ☆、第八十三章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冰凉。再见阿泰,他周身只剩冰凉。这冰凉犹是寒风暴雪所刻出的凛冽,原来的那个俊美的华丽的阿泰,竟这样苍桑,这样苍老。
   
   唯一没变的是他的不可一世,站在我们面前,哪怕是新皇面前,没有刻意,却仍叫人觉得他高人一等。
   
   他站在那里,淡淡地看向一同进来的李治和我。李治刻意绕道到我屋子,带我一道前往。他存的什么心思,我多少知道,可阿泰现今怎么想,我却不再知道。
   
   两年间的不闻不问,一丝一毫的音讯都没有,他对我绝望了吧,还有如今他最爱的弟弟新继任的新君与我之间的荒唐变化,我都难以以他的位置来想,更何况是他自己!
   
   可是见到再冰冷的阿泰,我的心却终于有了一丝暖意,在子衿死后的第一次。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我呆呆看着阿泰,完全忘记了身边站着的李治和对面站着的高阳。
   
   高阳忽的出声冷笑,我眼光终于离开阿泰落在她身上——原来她也过得不好,面色阴暗,眼中全是压抑,看着我时眼中的愤恨几乎要把我吞掉。
   
   此时阿泰仍是淡淡,对着李治行礼:“臣参见陛下,皇上万岁!”李治忙上前伸手扶阿泰,口中道:“四哥不必多礼。”我侧脸去看他,他还有什么脸见阿泰!李治眉目温和,竟隐隐有些激动,可是眼底却又隐忍着怒意。
   
   高阳此时也不得不低头行礼:“皇上万安!”他们兄妹几人行礼免礼,却都只当我不在似的,别人我都无所谓,可是阿泰……
   
   我心里涌上一股委屈和悲愤,之于阿泰,我确实从未对过,可是我究竟又犯下过什么错?往日的情份竟能一刀斩断?
   
   我低了头,旁若无人地走到桌边,也不顾他们就自个径自坐下了,事到如今,一切皆成定局,我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李治非要设这场宴无好宴的洪门宴,又能如何?
   
   高阳再恨我,还不是就安排了我去出家?
   
   阿泰对我不闻不问,可到了如今,还是他来解了我的困局吧——这天下若有一个人能让高阳公主买账,这个人必然是阿泰。
   
   他们几个人都愣了愣,全都默然落座了。白小川屏息上前给每位主子斟上素酒,然后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门关了起来。
   
   李治握着酒杯,直直看着阿泰,轻声说:“四哥,你终于回来了。”阿泰闻言只是淡淡看着李治,道:“嗯。”
   
   李治说:“小九先敬四哥一杯,若没有四哥,就不会有今日的小九。”
   
   阿泰沉默,一口饮尽杯中之酒。
   
   李治亲自拿起酒壶,给阿泰和自己添上,看我一眼又道:“昔日,明空多得四哥照拂,如今有我在,四哥以后自是不必费心了。”果然还是来了,我扯了扯嘴角,忍不住笑出声来。
   
   阿泰面色倒是没有什么变化,高扬咬了嘴唇一时看看李治一时看看阿泰,而李治听我发笑脸色骤变,还未等他开口,我便端了杯子道:“皇上哪里的话,是我要敬皇上,这几日多劳皇上费心。从今往后,皇上自是也不必费心了。”我冷哼一声,不管不顾,直接仰首饮尽一杯酒。
   
   李治收敛了神色,挂了淡笑,道:“明空还是这么任性,做了朕的人,朕怎么可能对你不费心呢?”这话说得不能更露骨,我觉得难堪,拿眼瞥阿泰。
   
   谁知阿泰听了这话反而淡笑开来,终于开口道:“明空谁的也不是,小九你何必如此执著?”
   
   李治面色瞬间苍白,一时间竟像回到了最初,像一个做错了事被四哥教训的孩子一般。可是只有一瞬,他反击道:“四哥真是好气度,丝毫不在乎。”
   
   阿泰摇摇头有些悲悯的看着李治说:“小九,你呢?难道你曾因为明空的过往而止步?只是,我真的不知道,是从几时开始,是不是我的错。是不是我的执著,连带了你的偏执?”
   
   李治道:“太久了,四哥,太久了,我都不能算出从何时开始了。只是到如今,是停也停不了的。四哥,你能不能放手?”
   
   阿泰不说话,眼神更柔软起来,却悲伤到不能自已,“没有人比我更能明白你此时的感觉,可是小九,如果能放手,又怎么会到了今日的境地?”
   
   我忽地开口问阿泰:“你两年来有没有写信给我?”我忽然有些明白,既然阿泰放不下,怎么可能对我放任不理?
   
   阿泰有些错愕,看向我,忽然明白过来。
   
   我盯着李治:“很好,干得利落!”李治偏了偏头,有些无言以对。
   
   我有些恍惚,如今这样,离开就是最好的出路,又何必和李治去争论些无谓的长短,我对李治说:"事到如今,已成定局,皇上还想怎么样?"
   
   李治默了半晌,有些犹豫道:"朕就想看看你对四哥到底是个什么心意。四哥对你自是不必说,朕拦下的信就有五百二十三封,"我倏地张大眼睛,李治轻道:"两年。。。。。。五百二十三封。。。。。。而明空只写过两封,一次告诉四哥利用他激怒了父皇,一次提醒四哥让他别再结交官员。"我心里愤怒悲凉,愤怒于他对我的窥视,悲凉于他的话。我大概真是凉薄的女子,以为阿泰不愿再与我有牵扯,于是只有两封去信。。。。。。
   
   李治慢慢道:"我想着,也许,也许四哥比我更可怜。。。。。。";
   
   我的心针扎一般,看着面色如常的阿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此时高阳忽的出声:"九哥,你还是不明白,只怕泰哥哥是这天下最幸福的人,连父皇也比不得。"
   
   高阳淡淡笑,脸上竟转现光华,"为所爱之人做想做之事,这就是爱一个人的方式,跟这人在哪,在谁身边,做着什么,都没有关系。"
   
   阿泰只是笑开,仿佛有春风拂面一般,终于开口:"高阳固然刁蛮,这句话总算合我心意。"
   
   李治显然有些震动,却强辩说:"四哥的方式我不懂,而我的方式从来与四哥不同!"
   
   阿泰忽然有些了悟,第一次对我开口:"记得我问过你为何独独对阿治不好、似乎存有偏见,你说我以后可能会明白,原来你从前就有了察觉。"
   
   他言罢,李治神色巨变,不解地看向我。
   
   我摇摇头,但却没法告诉阿泰。我怎么告诉他,因为我知道以后已经发生的事,所以回避李治,甚至针锋相对?我无奈道:"我什么都顾不得了,我太累了,这个地方我再也不想待,也不想和这个地方的人再有牵扯,佛门清净,正是我的归处。"
   
   我转脸对了李治,第一次诚恳地好好对他说话:"皇上,你如今君临天下,能得到的很多,如果非要执着于不属于自己的,只会失去。为什么不让自己好过一点?"
   
   李治低低说道:"君临天下?你以为我稀罕这个?。。。。。。只是我若不能得到皇位,就更不可能留住你。"
   
   我无语了半晌。不能好聚,但求好散。现在看来,好散也是不能了。
   
   ………
   
   皇命常常连皇帝自己也不可违背。贞观二十三年,唐太宗第九子嫡三子李治即皇帝位,改号永徽。而一代圣君李世民曾经的宠妃如今身份低微的我,被同一众分位同样低的无所出的嫔妃送往感业寺出家修行。
   
   说是出家修行,不过是换了地方,此事由高阳打点,落发、早课、修行什么一一免去。我倒是疑惑于高阳此次安排的痛快。感业寺位于均州,是阿泰的封地,诸事虽然面上都由高阳决定,可真正做这些安排的必然是阿泰。
   
   可子衿大丧已过三个半月,自上次李治安排的会面不欢而散,无论是阿泰还是李治都不曾在露面。尤其如今到了阿泰的地面上,按说没了都城里的顾忌,他该来了,可他好像躲了起来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尘埃落定,天道酬勤,偶CFA二级已经过拉^_^又要开始更文了,大家多多打分鼓励,偶就更有劲头了,争取今年把大唐盛花写完,有个了局。
 
 
 
 ☆、第八十四章 惜起残红泪满衣,他生莫做有情痴
 
   终于离开了皇宫那座华丽的牢笼,心里的轻松十几年来都不曾有过。前尘往事,确实应与佛家所说的那般,堪破,放下。
   
   “子衿”这个一想就痛的名字,在青灯古佛之下,竟然也渐行渐远。原想着感业寺只是暂时落脚的地方,等一切归于平淡,风声也不再紧张,不要多久我就会离开。没曾想,只是数月下来,佛门空寂,心里的一切喧嚣杂音,在诵经、松涛之声中,竟渐渐安静,千疮百孔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高扬安排了我住单独的禅房,平日也没有旁人来打扰,只是到了用膳时间,会有小尼姑送饭过来。除了不能擅自离寺,行动也自由。
   
   我也并非日日念经诵佛,只是偶然经过佛堂,众位师太端坐大堂,一殿肃穆,一殿虔诚,焚香袅袅,木鱼声声,我也能静静站在一旁,跟着轻声诵读:
   
   “一切有为法有如梦幻泡影 如梦亦如幻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
   
   我终于觉得那些痛和不甘已不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
   
   如果子衿曾那么用力地把我放在心上,就算到了最后,他的一颗帝王心终究没有办法相信,没有办法全对我的心意,那对我而言也已经足够了。
   
   有时我看着阳光透过树梢枝叶,摇摆犹豫般地照下来,就能想明白很多事——连太阳这样不可撼动、光芒无可抵挡的事物,在一些境况下也显得犹犹豫豫、模模糊糊,还有什么是一定的?我于是能想明白子衿对我的用心,也想明白我自己对子衿有情到最后还是身不由己,心不由己。
   
   我也想到南英,我从前暗自爱慕了他的那些岁月——连我自己还不能明了就已情根深种的岁月,后来还是错过,只能埋在了心里不能碰触的角落。而他还不是把一生都搭了进来?
   
   如今我要抽身离开了,他是不是也终于可以自由?他的心毕竟不该是以这样一种方式来记挂天下的,他是莲花一般清雅的人,他不该被绑在庙堂之上,不该金戈铁马,不该征战沙场,他该在水云之间、青峰之上,过他想过的日子。
   
   而我要走,究竟要躲过多少东西,避过多少东西,才能把心里记得的那段大唐历史涂抹修改干净?而我究竟要做多少努力,做多少牺牲改变,才能还给南英他想要的人生?
   
   然而还有人,注定要负,注定要擦身。
   
   九月,我站在禅房外,看枫叶也红了。这漫山的火红有多绚烂,接下来的落叶就会有多轰轰烈烈,最终冬天的枯枝就会有多孤寂。一片红叶飘洒落下,我轻轻伸手,企望能接它在掌中,可是又怕惊扰了它。
   
   最后它真的静静落在我手中的时候,我淡淡地笑开——其实再开心也不是那么难,再拥有也不是那么难。
   
   “明空!”一声轻唤,我托着掌中红叶,带着笑意,蓦然回头。阿泰终于还是来了……
   
   他长身玉立,哪怕带着风霜,带着沧桑,在这似火的红枫林海中来到我面前,他仍旧只是当时我认识的那个少年,那个难为我、又疼惜照顾我,那个不可一世又忧伤卑微着的李泰。
   
   我笑着,眼里浮上水光:“阿泰。”轻轻吐出两个字,我已再也不需要说别的。
   
   阿泰几大步几乎在瞬间就走到了我的面前,他也笑,笑得妖娆灿烂。如今的成熟沧桑,这样的灿烂更让人窒息,可是不妨碍,这不就是当年的魏王殿下?宠惯诸王的青雀,我武明空眼中的……
   
   “罂粟。”我轻轻开口,笑对他叫到。记得上次他问我罂粟究竟是什么,我说待见到他又恢复到罂粟般绚烂的样子再告诉他。
   
   阿泰笑得疏朗,把我拢到怀里,用力地搂着,问道:“丫头,你现在可满意了?愿意告诉我到底什么是罂粟?”
   
   我鼻子发堵,我的手臂轻轻环上他的腰,轻轻说:“嗯。阿泰,你不知道,罂粟是一种花,它只生在西南温热湿润的地方,它的花极美,妖娆艳丽,可是它的果实却有毒。那是一种让人一旦取用就无法戒除的毒,那毒让人很快乐,可是一旦失去可能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是如果罂粟用的太多,用的人也会死去……”
   
   “坏丫头,”他拍拍我的头,“虽然夸奖了我,可是怎么听也不太像是一种很好的花啊。”
   
   “嗯,是啊,阿泰比罂粟好呢……”我声音嗡嗡地,“阿泰,你又帮了我,你这些年为我做的,我都懂,都懂,可是……”
   
   “明空!不用再说了,你的心思我也懂,”阿泰亟亟地打断,手却扣我在怀中更紧了,“你不用说出来,我都知道。但你知道不管你怎么想,我如今都不会成为你的阻力,我一直都在这里,在你身边,可我一直都只送你到你想去的地方,想去的……人的身边……”
   
   我的泪急急地掉,阿泰……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在大唐遇见阿泰?为什么要在喜欢南英那么多年后遇见阿泰,为什么要在遇见子衿之后遇见阿泰?什么要在遇见李治之前遇见阿泰?如果在另一个时空遇见,那么我一定会爱他,没有顾及地爱他。
   
   而如今,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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