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同往,免得出现意外。
很细微的脚步声在门外的院落里响起,声音极为微弱,尤其是小巷尽头的菜场依旧热闹着,一直将要热闹到暮时,所以这些微弱的脚怕快要被讨价还价的隐隐声音所掩盖了。
然而这些微弱的脚步声落在宁婉婷的耳中却是异常清楚,她微眯着眼眸,凝听着外面的动静,手的中指无名指下意识屈动了两下,却才意识到自己的武器早已在多年前那个秋雨之夜后便从此放下,此时早就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可是她依然平静,依然有十足的信心将外面的来人制伏。
但她的脸色很快凝重了起来,她发现,先前发现的那几个人,并非主角儿,现在她又听见了两个脚步。这两个脚步之前隐了去,自己并未听见,而现在,他们却没有再刻意隐藏,所以自己听见了。这也说明,这两人的武功极高——至少跟自己差不多,然而,他们有两个人。
卷五 千军万马避白袍 第30章 洛阳殇,天下乱(四)
世上有一种很特别的武器,这种武器有个很特别的名字:
多情环。
为什么会叫多情环,这么特别的名字?
因为这种环无论套住了什么,立刻就会被紧紧地缠住,绝不会再脱手,就好象是被一个多情的女人环抱一样。
多情环……多情的环,多情的人。
一个男人被一个女人多情的环抱,他会不会立即挣脱?
云岚没有挣脱,于是他得到了宁婉婷。
美人环抱,温香如玉,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多情环……多情的环,多情的人。
多情的环抱温柔如春风,缠绵如春花,
又仿佛春水般流动,让你觉得好像是在梦里。
男人总想被女人多情的环抱,也许本身就是一个梦境,像雾一样的梦境。
虚无飘渺,却又不愿惊醒,谁都想让自己永远套在环里。
今夕何夕?
月如水,人相依。
所以,缠绵多情的环抱也是一种武器,只不过是一种很奇特的武器。
它富于你的感**彩,却又像梦一样的飘渺,这就是多情环。
它不是最犀利的武器,但是它的柔情缠绵才是最令人致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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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宁家,男剑女环,剑是飘零剑、环是多情环。所以宁婉婷的武器,也是环,多情环。
多情环之所以能套住一切可以套住的东西,不是因为那环被太上老君开了光,有了金刚镯的属性。而是因为,多情环乃是双环。
宁婉婷手里抚摸着多情环,轻声自言自语道:“若非今日需要对敌,竟然险些忘记了你的存在,环儿啊,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对不起你呢?”
她听得外面的声响,站起身来,笑了一笑,道:“诸位大驾光临,宁婉婷有失远迎,此处乃是后院,不便迎客,诸位何不在我国公府演武场与我一见?”
外头默然片刻,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宁二仙子二十年潜修,想来多情环已至化境,既然二仙子相邀,老朽等如何敢不从命?便在贵府演武场恭候二仙子的大驾了。”然后几声衣袂破空之声渐渐远去,似乎真往演武场的方向去了。
宁婉婷微微蹙眉,她已经听出说话之人中气极足,内力恐还在自己之上。但事已至此,自己眼下代表的可不仅仅是自己本人,更代表了宁家,以及云家。她飘然起身,往演武场而去。
宁婉婷一到演武场,心里就是一惊,前头两名老者,想必便是今日来取自己性命之人。而他们身后那七人,才是方才自己最先发现的高手,这些人虽然比不得前面那两人,但若是联起手来,威力自也不弱,今日情景如此,恐怕……只是不知夫君追敌而出,对方是不是也有陷阱。自己一死并不足惜,夫君却是万万不得有失啊。
“宁二仙子果然言而有信,我等钦佩万分。”为首那长须老者道。
宁婉婷却不多话,微一拱手,说道:“诸位既然是为了取我性命而来,想是也不在乎什么江湖规矩了,那就请一齐上来赐招吧。”她说着,手中多情环轻轻亮了出来。
长须老人瞥了一眼,赞声:“好环!”把手一抬,只见身后两人抬着一柄金光闪闪的大刀过来递给他。长须老人接过大刀,双指一弹,纵声笑道:“金刀啊金刀,休息了十年,今回你可碰到对手了。”然后望着宁婉婷轻轻摇头:“今日老朽虽是奉命来取仙子性命,但老朽痴长这许多年岁,岂能与人联手与仙子对敌,还是你我先过一过招,若是仙子能打败老朽,自有他们会接替老朽办事。”
宁婉婷知他现在其实是自居前辈,决不肯抢先发招,两人于是各自立好门户,宁婉婷当下手抚多情环,那环口便向下一点,这是后辈对前辈动手时表示谦让的起手招式。
长须老人向后一个退步,只听得刷的一声,宁婉婷一招“彩蝶穿花”已经过来,环势轻灵之极。长须老人喝声“好”,一个“凤凰夺窝”,身形反了过来,一下子就抢着了宁婉婷先前的位置。
宁婉婷吃了一惊,想不到这位老供奉年纪虽老,身法迅捷,可是不逊年轻,这一个飞身夺位,自己的左右中三路,都已给他的刀势制住了。
枢密院众人轰然喝采,可是只瞬息之间,又是全场声寂。只见宁婉婷凌空飞下,挽了一个环花,银光四射,就如同千万道月光,当头削下。环光刀影之中,只听得一阵断金戛玉之声震得嗡嗡耳响,众人放眼看时,只见宁婉婷已在一丈开外,长须老人横刀当胸,叫道:“多情环果然名不虚传,不过宁二仙子环法更好!这一招彼此都不输亏,再来,再来!”
若是武功平庸之人,恐怕还看不出所以然来,但现在场中都是枢密院中的高手,却是个个心惊。宁婉婷刚才那招,在受敌控制之下,突然飞身而出,实是身法之中最高妙的招数,眼利的人还瞥见老供奉的金刀已缺了一口,更是担心。
宁婉婷微微喘气,她虽然将敌人的金刀碰了一个缺口,可那是仗着多情环乃是天外神铁打造,坚不可摧,而现在自己给他的金刀一迫,倒退一丈,还几乎收势不住,论到功力的深厚,自己实不如他。
两人换了一招,各有戒惧,再斗之时,形势又是不同。只见宁婉婷左穿右插,有如蝴蝶穿花,环光闪烁不定,身形越转越疾,转得旁观的人都觉头晕眼花。
那老供奉却兀立如山,不为所动,宁婉婷的多情环虽然坚不可摧,但几乎难以碰上他的金刀,也别提套住了,威力便有些发挥不出。
这时猛听得宁婉婷一声清叱,环光暴长,攻势突发,有如长江大河,滚滚而上,但见环花错落,银气纵横,出手之快,无以形容!
老供奉却缓缓挥动金刀,脚跟有如钉牢在地上一般,任她环势雨骤风狂,竟不移动半步,刀势虽缓,那虎虎的刀风却震耳骇心。
宁婉婷一口气攻了十来招,兀是攻不进去。枢密院众人都嘘了口气,心想如此来看,金老前辈当能战胜,此时他们的面色才由紧张而转为轻松。
酣斗之中,猛听得长须老人喝声“去!”金光一闪,白光疾退,宁婉婷的身形又已在一丈开外,枢密院众人轰天一般的又喝起彩起来!
宁婉婷纵出数步,揉身又上,长须老人这一刀猛势沉,却也没将宁婉婷的多情环劈落,心中亦自惊异。此时宁婉婷揉身再上,环法又变。
只见她银环斜出,俨如狂风扫叶,双环直刺有如暴雨摧花,环光缭绕之中,但见四面八方都是宁婉婷的影子。环光忽东忽西,忽聚忽散,翩若惊鸿,宛如游龙,不但把旁观的人看得眼花缭乱,长须老者也吃了一惊。这宁二仙子环法奇绝,看她如封似闭,却又如进似攻,实是捉摸不到。宁家多情环,盛名之下,果无虚士。
长须老者只得封闭门户,再和她游斗,宁婉婷一口气又进了十几招,虚虚实实,变化层出不穷,长须老者虽然仍是未曾移动半步,但面色凝重,显是比先前吃力得多。酣斗中长须老者一刀斜劈,忽被宁婉婷环圈一挂,把金刀轻轻地黏出外门。这一刀用了八成力量,忽如扑了个空,被对方轻轻地将劲力卸了,长须老者不由得身子前倾,扑前两步,虽然立即凝身站定,坚守之势已是被她牵动,门户再也封闭不住。
宁婉婷环势骤缓,环圈搭着刀锋,转来转去,长须老人金刀三绞,把宁婉婷逼得步步后退,但刀环纠缠之势却未解开,两人攻守均慢,一进一退,又战了一会儿。此时满堂寂静,周围枢密院众人,个个屏息以观,无一人敢发声谈论,与先前叽叽喳喳,口讲指划的情势大不相同,可见长须老者此时已未能占得上风。
枢密院群豪见宁婉婷环法奇妙,可刚可柔,飘忽之处似是轻柔一派,凝重之处又似刚阳路数,奇招妙着层出不穷,都是又惊奇又担心。
但长须老者挥刀力斫,也未露败象。老供奉此时小心翼翼步步进逼,宁婉婷身子忽然向后一化,一枚银环一撤,枢密院高手叫道:“金老前辈小心!”说时迟,那时快,宁婉婷身形疾起,环光如虹,又是凌空往下直削!她那双环内圈是圆环,外圈却是锋利无比,若是被削中,便如刀削一般无二。
长须老者忽地哈哈大笑,喝道:“撒手!”身躯一矮,待宁婉婷刚刚下削之时,突地一刀向她拦腰劈去,这一招奇妙之极,除了摔环撞开刀锋,然后才能立即闪避之外,实无其他招数可以抵挡。长须老者火候老到,经验甚丰,这一刀正是他战了半天之后,所想出来的唯一破敌招数。
枢密院高手们瞩目惊心,看见长须老者使出这一神招,禁不住又轰天一般的喝起好来,却不料喝采之声未停,形势忽又大变。也不知宁婉婷用的是什么手法,只听得她也喝一声“撒手”,长须老者的金刀,竟然脱手飞出,呼的一声插在旁边的大青石地板之上。
原来宁婉婷久战不下,也知道不能力敌,因此将计就计,施展出了多情环中最冒险的救命神招,在金刀劈来之时,脚尖轻轻一点刀头,转身便使环削向敌人手腕。这一着绝险神招,对轻功要求极高,若是轻功不及,那一下便要被敌人刺穿脚掌。因为这一招,宁婉婷立刻变客为主。
长须老者万万料不到她有此一招,这时除了摔刀之外,更无他法。
宁婉婷轻声一笑,站在地上,转过身来,一脚把刚才落下地的另一只环踩得向上飞起来,然后一手接住,拱拱手道:“前辈,承让!”
卷五 千军万马避白袍 第31章 洛阳殇,天下乱(五)
“金老,别忘了我们现在的身份。”长须老者旁边的那位特级供奉面无表情地说道。
长须老者长出了一口浊气,皱眉道:“老夫如何做事,自问还无须劳动张大侠过问。”
那张大侠冷笑道:“金老说得轻巧,如今你已败在宁婉婷之手,我等若要出手,你可还要说什么江湖规矩??”
长须老者轻轻闭上眼,轻叹道:“你自便吧。”
那张大侠这才冷然点点头,向后一招呼:“围起来!”身后那些枢密院高手们立刻四处散开,将宁婉婷包围在正中间。然后,这张大侠便面无表情地道:“宁二仙子,此刻我乃代表枢密院捉拿于你,与江湖无关,仙子可明白?”
宁婉婷晒然一笑:“这些话,你不觉得有些多余么?多说无益,要取我性命,只管出招吧。”
那张大侠点点头,抽出宝剑来,冷然道:“一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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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外,此刻也有两场争斗,一边是云岚在和三名枢密院特级供奉打斗,一里外却还有一场打斗,却是一名身穿墨绿斗篷的中年人在和两名枢密院特级供奉缠斗。
云岚此刻与那三名高手正斗得势均力敌,倒是无甚可说,精彩却在另外一边。
只见那中年人身披墨绿斗篷,并使双龙护手钩与一名穿黑色僧袍的和尚打得正烈。那和尚的禅杖如神龙出海,横扫直劈,呼呼风响,但那斗篷中年人竟是分毫不让,双钩盘旋,纵横挥舞,将黑袍和尚碗口大的禅杖迫得东倒西歪。
旁边使剑的供奉大吃一惊,心道:“这厮本事果然了得,怪不得能领袖北剑阁,早听说北剑阁跟云家狼狈为奸,我若单独与他对敌,也要吃他的亏,看来戒嗔兄也不是他的对手。”
原来这墨绿斗篷的中年人,乃是北剑阁阁主,北山无雪的父亲北山藏锋。其实北山无雪眼下大多数时候都是随了云铮的行踪,而北山藏锋本人则只好负责云岚这边的联系,这一次便是发现京中气氛诡异,北山藏锋才特意赶来,果然正好险险地赶上了这么一出大戏,若非他引开两名特级供奉,云岚纵然神功盖世,今日也当危矣。
这那使剑的供奉名叫郑一飞,此刻他立即长剑出鞘,振臂一掠,犹如巨鸟摩云,掠空而降,长剑一抖,一招“拂柳穿花”,穿心直刺,这一剑是专破钩、夺之类兵器的杀手神招,正是他师门前辈苦心所创的厉害招数。
护手钩与万字夺之类,本来是可以克制刀剑的外门兵刃,但郑一飞师门所创这套剑法,轻灵翔动,变化万状,可以随着钩夺之势,反制敌人。若敌人仍本着“钩夺可以锁拿刀剑”的方法进招,则轻者手指被削,重者咽喉被穿,端的厉害。而今他使出这一记杀手神招,长剑分心一刺,内藏左右双旋两个变化,不论敌人是正面迎接或是两翼偷袭,都难逃此一剑之危。
不料北山藏锋双钩霍霍,左钩往下一沉,右钩往上一带,郑一飞的长剑几乎给他引过去。说时迟,那时快,但见钩光闪闪,伸缩不定,也不知是从哪里袭来,敌人竟趁着郑一飞稍一顿挫之时,立刻反客为主。
郑一飞暗吃一惊,骤逢劲敌,精神一振,长剑一抖,剑招倏变,一个搂膝拗步,剑光划了一道长弧,身随剑势,滴溜溜的转了半个圆圈,“吓”的一声,手心一抖,剑尖往外疾吐。这是攻守兼备的独特招数,北山藏锋钩光闪闪,却递不进去招,逼得双钩外封,向左侧移了一步。
郑一飞立刻偏锋直上,剑走连珠,北山藏锋大声声:“好剑法!”连挡三招,突然叫道:“住手!”
郑一飞哪里肯听,剑光霍霍,连环疾进,北山藏锋勃然作色,怒道:“你以为我怕你不成?”双钩一展,迎、送、剪、扎、吞、吐、抽、撒,恰似骇电惊霆,两道银蛇,贴着郑一飞的剑光飞舞,郑一飞的剑法虽然神妙,竟然奈何不了他。
戒嗔和尚大吼一声,挥舞禅杖,上前助战,北山藏锋大声笑道:“看你的武功,定然也是当今江湖上的成名剑客,武林的成名人物,最讲究单打独斗规矩,你们却想以多为胜吗?”
戒嗔和尚喝道:“你这厮就是那北剑阁阁主北山藏锋?那你该是我大魏汉人吧?”
北山藏锋避了郑一飞一剑,还了两招,侧目笑道:“你这和尚也知道我的名字,我自然是汉人了。”
戒嗔和尚喝道:“你身是汉人,却为朝廷逆贼效命,羞也不羞?对你这样的叛国奸贼,谁和你讲中原的武林规矩?吃洒家一杖!”
北山藏锋面色一沉,忽而纵声长笑道:“可笑,殊为可笑!谁是叛国奸贼?我叛谁的国来了?大魏虽然是林家的,但天下却是天下人的天下,想北疆云家为我中国戍边两百年,于天下功莫大焉,只有你们这些不争气的人,才去对那坐卧京中根本不知边疆苦楚的皇帝俯首帖耳。”侧身一闪,将禅杖让过一边,双钩一个盘旋,护着身子,在钩光剑影之中,朗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