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岳阳人,那我这一联便说潇湘英才好了。上联在此,你听好了。”云铮淡然一笑:“九派会君山,刚才向汉沔荡胸,沧浪濯足。直江滚滚奔腾到,星沉龛赭,潮射钱塘。乱入海口间。把眼界洗宽,无边空阔。只见那庙唤鹧鸪,落花满地,洲邻鹦鹉,芳草连天。只见那峰回鸿雁,智鸟惊寒,湖泛鸳鸯,文禽戢翼。恰点染得翠霭苍烟,绛霞绿树。敞开着万顷水光,有多少奇奇幻幻,淡淡浓浓,铺成画景。焉知他是雾锁吴樯,焉知他是雪消蜀舵,焉知他是益州雀舫,是彭蠡鱼艭。一个个头顶竹箬笠,浮巨艇南来。叹当日靳尚何奸,张仪何诈,怀王何闇,宋玉何悲,贾生何太息。至今破八百里浊浪洪涛,同读招魂呼屈子。”
那人听得目瞪口呆,傻傻地看着云铮,半晌吭哧出一句:“这岂是对联?”
他身边的顾宏也傻了片刻,这时候反应过来,赶紧道:“郑兄说得极是,云小公爷,你这哪是什么对联,这分明就是一篇赋文,这如何能以对联来对?”
云铮晒然一笑,盯着顾宏的眼睛:“我若说这就是一个上联呢?你们这些自诩‘天下士子’的代表们,究竟对不对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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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且把风流唱少年 第84章 三千太学皆俯首!
顾宏听了云铮的话,心里暗暗叫苦,早先哪知道云铮居然厉害到这种程度,竟然能够只问一句是哪里人,就以当地名胜名人来这么长一篇赋文,赋文也就罢了,还楞说这赋文是个上联,非要叫人对出下联来!天知道这么长一篇,根本记都记不住,这叫人怎么去对?
他忍住心头的不忿,道:“小公爷这篇赋文倒是写得甚好,不过这么长一篇赋文,一时半会记都没法记住,却是如何能对?”
云铮道:“记不住容易,我再说几遍就是,我不急。”他说不急还真是不急,居然又再次把那“上联”连续念了三遍,而且还故意放慢了速度念,一副非要人家对出的样子。
顾宏这时已经知道今天的事情是没法善了的了,但这幅“上联”又显然是不可能是这一时半会儿能够对出的,棘手啊,早知道真不该接下这差事……算了,这话也是句废话,这差事注定了是自己的,谁叫自己是现在太学的顾家代表呢。好在大哥也是先在云铮手里吃过亏的,所以自己这次就算没成功,也不会显得有多丢人。
他想了想,唯一还有一线希望的说法就是……
打定主意,顾宏对云铮道:“如此鸿篇巨制的联子,我等这一时片刻着实没法对出了。不过依在下的看法,这天下间恐怕也不会有人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工整的对出这一联了。”
云铮心头暗笑,爷等的就是这句话,上当了吧?爷可不是真有随口作出这么一篇跟赋文一般的上联的本事,这可是后世清末张之洞张探花的杰作,人家是真探花,我是便宜探花,探花借探花的,嘿嘿,这不是很合适么?老张同志,你几百年后的东西俺先用用了,您老别生气……哈哈。
“顾公子此言当真?”云铮淡淡地道。
顾宏心里猛一咯噔,暗中咽了口吐沫,有些艰难地道:“呃,这个,自然当真。”
云铮哈哈一笑:“顾公子这话可就太绝对了,而且也太瞧不起天下士子了。”他心头暗爽,你们不是要拿天下士子来堵我的嘴么,难道这招我就不会么?他悠然道:“不说那些隐士高人们,就算我这个只读了半吊子书的粗人,也能对出来。”
顾宏心里一凉,暗自哀叹:完了,这下完了,他果然自己能对出来。
他心里现在对云铮已经不是先前的那种“有些顾忌”那么简单了,他现在面对云铮完全充满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以云铮这样的家世,对付一般人最管用的威压这一招,根本就不可能用,要真这么干,还指不定是谁威压谁呢。收买也不可能,人家已经是云家少帅了,也就是日后的大帅,收买他,除非自己拿得出一个世袭罔替的王爵!所以最有可能成功的就只有现在用的这招当众论文。可是,天知道这个武痴居然就真的忽然成了个文曲星!
云铮却不管顾宏现在心里“悲愤交加”,自顾自地道:“三终聆帝乐,纵观觅伶伦截管,荣援敲钟。竟响渢渢随引去,潭作龙吟,孔闻鼍吼,静坐波心里。将耳根贯彻,别样清虚。试听这仙源渔棹,歌散桃林,楚客洞箫,悲含芦叶。试听这岳阳铁笛,曲折柳枝,俞伯瑶琴,丝弹桐柏。将又添些帆风橹雨,荻露葭霜。凑合了千秋韵事,偏如许淋淋漓漓,洋洋洒洒,惹动诗情。也任你说拳椎黄鹤,也任你说盘贮青螺,也任你说艳摘澧兰,说香分沅芷。数声声手拨铜琵琶,唱大江东去。忆此祠神尧阿父,傲朱阿兄,监明阿弟,宵烛阿女,敤首阿小姑。亘古望卅六湾白云皦日,还思鼓瑟吊湘灵。”
工整对仗,意蕴悠扬!前后洋洋洒洒四百余字,根本就是一篇分为上下两阕的精美赋文!然而,这样一篇赋文一般的长联,居然只是云铮信手拈来之作!
此才情急智已非凡人所能有!有此一联,试问天下才子,谁再敢于云铮面前言超越?
三千太学生,闻此再无一人敢发一言!
冷场片刻之后,一直默默安于一旁的黄明华忽然长叹一声:“云少帅真乃神人也。”他是十几年前就得了进士出身的,可以算得上这些太学生们的前辈或者师兄,他这一句话说出,沈顾两派的太学生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时心中感慨,场中顿时唏嘘之声四起。
云铮见自己的目的已经完全达到,也不想还没进城就跟这些小字辈闹得不可开交,便打算见好就收,不过他也不会忘记先前自己的恼怒,自己已经说出了“目空天下士”这样的话,那么以后咱就做一个李白一样的“楚狂人”好了。
天色渐暗,一阵寒风杀过,冷气忽至,空中竟然毫无征兆的下起雪来。人群稍微一乱,各自弄出自己的雨具,遮挡住这忽然而来的漫天风雪。
云铮看了看顾宏,忽然哈哈大笑,顾宏先是有些莫名其妙,然后渐渐脸色难看了起来,在他看来,云铮这定然是在嘲笑自己了。沈玦在一旁看着,嘴角勾勒出一丝看戏一般的笑意。
云铮的笑声在顾宏即将暴走的那一霎那嘎然而止,他悠闲地看了看天色,伸出手来,接了几片飞雪,忽然高声吟道:“五丁仗剑决云霓,直取天河下帝畿。战罢玉龙三百万,败鳞残甲满天飞!”
“战罢玉龙三百万,败鳞残甲满天飞!好诗!”沈玦一听,顿时拍手叫好,大声赞道。
顾宏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半晌之后,在众人的灼灼目光逼视下,终于长叹一声,道:“小公爷的文才,顾宏今日见识了。且不说那长联如赋,便是这一句‘战罢玉龙三百万,败鳞残甲满天飞’便已是古往今来写大雪之绝句。宏,敢不拜服。”
云铮运气内劲,朗声一笑,忽然把袖子一摆,径直转身上车去了。只留下一个孤傲高绝的背影留在这三千太学生的眼中、心底。
三千太学生,心底里同时泛起一个响亮的声音,那声音仿佛傲然于九霄云端俯视众生一般,说出一句话:
“目空天下士,只让尼山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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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且把风流唱少年 第85章 岳阳王来迎
黄明华坐在万昌皇帝特别“借”给云铮暂用的那辆古代版迈巴赫上,微微撩开车后的锦帘,看着车队离那些依然分成两派吵吵嚷嚷地太学生们越来越远,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向正在闭目养神的云铮问道:“少帅,下官有一事不明,不知少帅可否为下官解惑?”
云铮微微睁眼,淡淡地道:“讲。”他心中有些好笑,爷我可是一个正式官职都没有,居然也是你这翰林学士的“上官”了?嘿嘿,你还别说,这感觉还挺不错。
“方才少帅那骇世惊俗的一联,好自然是极好的,只是下官有一句不解,便是下阕中……哦,下联中那句‘数声声手拨铜琵琶,唱大江东去’,这数声声手拨铜琵琶下官自然是知道的,可那‘大江东去’……恕下官才疏学浅,下官苦思许久,却实在记不起这是哪一首词曲,更不知出自何处,还望少帅提点。”
“呃……”云铮面色虽然不变,心里却是一突,我倒,爷不过一时没注意,竟然就把这世界没有苏东坡给忘了,没有苏东坡自然也就没有那千古绝唱的“大江东去浪淘尽”了。不过还好这事还有补救的办法。
“方才一时口快,忘记说了,这‘大江东去’乃是我闲暇之事所作的一首《念奴娇•;赤壁怀古》中的开篇句。”云铮这话说得面不红心不跳,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果然是脸皮已经锻炼到了极致,要是能炼制成法宝,多半已经可以算神器了。
“哦?”黄明华一时来了兴致:“要铜琵琶合奏的词曲还真不算多,不知少帅这首赤壁怀古可否见告下官?”
唉,这多不好意思啊,这千古名句一出,爷我的名气不是又要更上一层楼了么?真是麻烦啊……云铮心里嘿嘿笑着,面上却只是微微一笑道:“此小事耳,有何不可?”清了一下嗓子,朗声道:“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一词念罢,趁黄明华正陷入震撼,云铮这回学乖了,顺口解释了一句:“此是当日读史之时,一时有感而作……可惜啊,还没亲自看过赤壁。”他一副遗憾的样子,感慨不已。
黄明华这才惊醒过来,连忙道:“少帅这词气势磅礴,雄浑无匹,一改词作婉转柔美之风,诚可谓开山立派之大作也!”
啥?爷又开山立派了?哎呀呀,这么说爷现在都已经是两派宗师了?这怎么好意思呢,虽然咱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年少多金、神勇威武、义薄云天、号称貌赛潘安、智胜孔明、勇比子龙、义超关羽、巧越鲁班……可是,咱这都才刚刚成年呢,就已经混成两派宗师了,日后万一流行起递名片来,那咱的名片岂不是得做成一本册子才写得下那许许多多的头衔?
“黄大人,你这话我可不敢当,我虽然也读了些书,没事的时候也琢磨几句诗呀词呀,但是这什么开山立派,我可从来都没有这样的想法的。”云铮满脸谦虚的道。
黄明华笑道:“想与不想是一回事,能与不能、是与不是又是另一回事。”他瞥了车后一眼,眼神中带有深意地道:“就算这些太学生们,从今以后也一定会立赞少帅乃是一代年轻文豪。而且……若是下官估计不错的话,他们不仅会赞,而且是会大赞特赞,甚至恨不得把少帅说成李白在世、杜甫重生!”
李白在世,杜甫重生?我靠,不至于这么夸张吧?这些太学生虽然被咱震了一震,不过其中一半都是顾家那一派的人,不跟爷作对都很不错了,还会对爷大赞特赞?莫非脑袋被门夹坏了不成?
慢着,慢着,等爷想想。这群“才子”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爷摆了一道,震了一番,若是就这么傻兮兮地回去,岂不是什么脸都丢光了?可是这事情又由不得他们不认账,当时可不光只有他们这三千太学生,还有一千多随行的骑兵外加黄明华这个翰林学士呢。躲是躲不掉的,赖也没法赖,那就只有捏着鼻子认了。
可是关键是,这个认也是很有讲究的。
比方说黄明华刚才的意思就很明显是其中最高明的一种。一个字:捧!
只要把云铮狠狠地往上捧就能让他们的难堪越小,因为只要云铮被捧得极高,比如捧到“李白在世,杜甫重生”这样的高度,那么他们这些才子们就可以心安理得了咱虽然是才子,可人家都是李白杜甫这个级别上的绝世大文豪了,咱不过是比李杜略逊一筹,这哪里丢人了?跟李杜论文这本身就是一种荣耀嘛!
云铮想得一阵恶寒,长吸了一口气,看着黄明华道:“你是说,他们打算捧杀我了?”
黄明华楞了一楞,他可没听说过捧杀这个词,想了一下才明白过来,然后哑然一笑道:“少帅这也太瞧得起那些人了。”他眼光一凝,道:“莫说少帅的文才原本就足以震撼文坛,不论他们捧与不捧,少帅的文章诗词只要传将出去,自然也跑不掉一个新文坛领袖的雅号……再说沈家和秦家也必然会在士林为少帅造势,到时候他们愿捧则大家都好,不愿意……嘿嘿,也只是他们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罢了,少帅你又担心什么?少帅对他们用这‘捧杀’一词,当真是太瞧得起他们了。”
哦,这样?看来咱还真是小瞧咱自个的水准和实力了?那成,以后咱就强硬一点,反正咱只要不扯旗子造反,大概就是皇帝老子也不会真把咱往死里打吧?
云铮正想着,忽然听见陈子俊的声音道:“少帅,前面就是洛阳城了,城门下好像是岳阳王的车驾,您看……?”
嗯?林曦出城来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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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且把风流唱少年 第86章 洛阳局势(上)
“哎呀,云铮……啊,承风!哈哈,这字不错嘛,我说承风,你可总算是到了,你要再迟一会,我这可就要成冰雕王爷了。'}”林曦哈哈一笑,快步走到云铮面前就是一拳砸在他的胸膛上打趣道。
“我怎么总觉得你就是特意给我提醒,说你是个王爷来着?莫非是想看我给你行礼不成?行,没问题,这礼我不省了,不过等见了妍儿我可得……”
“啊别!千万别!”林曦笑容顿时一僵,连忙拉着云铮赔笑道:“承风,你看你这话说得,咱俩什么关系啊?还兴那套虚礼不成?你就是要行我也不受啊,你说是吧?……哎呀,我说承风,父皇这次可真能下本钱啊,连这七香雕龙车都给你用了!”
“啊?哦,你说这迈巴……”云铮差点顺口就把“迈巴赫”冒了出来,连忙紧急刹车,扯开话题:“是啊,怎么,这车……?”
“嗯?你可别说你不知道!”林曦眼睛一瞪,指着那车道:“看清楚那雕的龙了没?”
“看清楚了,怎么?”云铮还是没搞明白。
“你……算你厉害,我服了你了,你再看我那辆。”他指着自己的座车道:“我那上面刻的是什么?”
“龙啊。”云铮莫名其妙。
“龙个屁……咳咳!”林曦干咳一声,往四周一看,身边的随从们顿时赏雪的赏雪,沉思的沉思,绝对没有一个人“像”是听见刚才林曦的话的样子。
林曦瞪了云铮一眼,把声音放低一点:“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战场上被人暗算打到脑袋了。你看清楚了,我车上刻的玩意儿是四爪的,那是蟒!身边加了云雾,说明是业龙,但不是真龙,这业龙是我们这些皇子王爷用的。你再看你这七香雕龙车,看清楚没,那是五爪金龙啊,我父皇才能用的!”
云铮被他一句话吓得手一抖,心里大叫一声:难怪刚才老子叫黄明华上车的时候这小子吓得差点尿了,只要我不保证一切后果由我负责他就死都不肯上车,原来这车是他妈皇帝的专车!
云铮头皮发麻,心说老子这可是奉旨使用,该不会犯了什么忌讳吧?
“那晨光兄,你的意思是说……?”云铮无辜地睁大两只眼睛。
“诶,你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