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红的旗!”
杨宇霆道:“下野、出关、易帜!蒋介石提出的这三条,就是叫咱们无条件投降嘛!”
吴俊升站了起来:“这么好的北京城,就白送给他蒋介石?咱们这四五十万军队是吃素的?”
汤玉麟更是朝桌子上甩帽子大骂:“北京、天津都给他们还不行哪!那鳖儿子冯玉祥还要绥远、察哈尔和热河哪!”
杨宇霆点头道:“蒋介石未免欺人太甚!咱们跟他干到底!”
众人连声附和:“对!跟他干到底……”
这时,一直沉默的张作相站起身来,说:“你们都在关内打仗,咱东三省现在啥样你们知道不?王永江省长是活活为筹军费累死的,换了个莫德惠当省长远不如王永江,又换了个刘尚清,这刘尚清更不如莫德惠。黄鼠狼下豆杵子,一代不如一代!说到家,这年年打仗,东三省的人力物力都耗尽了。民国六年那咱,拿一块钱奉票就换日本一块钱金票,现在得拿200块奉票才能换一块日本金票!高梁米都涨了3倍了!东三省的老百姓在挨饿!好多军队开不出饷!还要打仗?!搁啥打啊?”
这时张学良突然推门而进,神色紧张地跑到张作霖跟前。张作霖惊奇的问道:“小六子!你咋也回来了?你回来前线没人指挥咋整啊?”
张学良拉着父亲往门外走,着急道:“爸,我有要紧事跟你老说!”
父子二人移步来到大会议厅门外,张作霖不耐烦道:“有啥事你快说!说完赶紧回前线去,我这还开会哪!”
张学良拉住父亲的手,大声恳求道:“爸,李大钊先生不能杀啊!千万不能杀啊!李大钊是著名的教授、大学问家,是中国少有的人才。千万不能杀啊!”
张作霖拂开张学良的手,漫不经心道:“你说晚了!我已经杀了!”
张学良既惊愕又愤怒,无比失望地看着父亲,痛心地说:“爸!你——你糊涂哇!”
张作霖眼睛滚了起来,道:“你跟谁说话哪!?你个小兔崽子!郭松龄倒戈,就是这个李大钊撺弄的!你当我不知道?!到现在你还在替郭鬼子说话!你和郭鬼子、日本鬼子、蒋介石一样,就是想整死我!”
张学良转过身来冲父亲怒吼,道:“我不打啦!我不干啦!我说啥也不打仗啦……”
张作霖也怒不可遏:“你敢!别仗着你是我儿子!你要敢违抗命令!我照样枪毙你!”
张学良惨然变色,道:“那好!你现在不一枪把我打死,我走出这个门回到前线马上就撤军!全线撤军!”
张作霖道:“我现在就当众宣布!撤你的职!把你抓起来!”
张作霖气愤地推开大会议厅的门,张作霖对众人道:“张学良违抗命令,要撤军!我宣布撤消他所有的职务!交军法处枪毙!”
张作相抗争:“撤军是我的主张!是我叫小六子这么干的!要枪毙你就枪毙我吧!”
张作霖坐到沙发上,对着张作相说道:“哎呀!你就别跟着搅和啦!”众人也都归座位。
张学良站在大厅中央,转着圈激动地对众军官讲述自己的见解和看法,道:“我跟大家讲讲整个战场的情形:蒋介石的主力沿津浦路向我进攻,冯玉祥的主力在京汉路的彰德,另一部在鲁西南向我进攻。阎锡山的主力集中在正太路,其余各部分布在雁门关、龙泉关、娘子关向我进攻。桂系白崇禧部已到许昌,郑州已失守。我军四路受敌,难以抵抗。咱们根本就不可能战胜北伐军!为什么?!因为北伐军有孙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共产党有共产主义!咱们有啥?咱们啥都没有!咱们占了十个省、八个省,可咱们连个好点的县长都派不出去!就凭咱们这几十万东北军要统一占领全中国?那是白日做梦!蒋、冯、阎、桂,不都是中国人吗?谁多占点少占点地盘,不都还中国人占着吗?可咱们这样年年打仗,咱们中国人互相残杀就得向列强借军费买军火,列强就控制咱们,咱们就得出卖国家利益!兵乱连年,杀害了多少优秀的人才?又杀害了多少无辜的老百姓?我就亲眼看见年青人为了躲抓兵!把自己的右手食指砍掉!我看见白发苍苍的老奶奶,饿得抓地上的土吃,因为她的儿子抓兵被打死了。这是谁造的孽,咱们造的孽啊!小日本无时无刻不在想霸占东三省,咱们要再在关内打下去,东北就唱空城计了!小日本要是占了东北,咱们就要当亡国奴了!”
张学良越说越激动,到得后来,情难自己,涕泗交流,痛哭失声。
张作相把张学良拉到自己的身边坐下,用眼睛瞪着张作霖,张作霖吐了一口气,知道儿子到底也是为自己好,无奈地说:“那,大伙说咋整?要不,咱来个举手表决!赞成撤军的举手!”
除了杨宇霆、汤玉麟几个少数人,其他人都举手了。张作霖这才看见众人的心思,当下给自己下了个台阶:“那好!咱就撤军!我真想吃东北的高梁米籽儿啦!”河南省郑州城,张学良三、四方面军的司令部暂时设在一个铁路机车车辆修理厂里。一辆军用卡车开进修理厂,张学良从驾驶室里下来。他看见满院子的奉军在忙着搬东西、装大卡车、马车,都在准备撤军。
刘鸣九迎上张学良:“少帅回来了?”
张学良点了点头,巡视了一下司令部,一边说:“今天晚上,我军全线撤退——都准备好了吗?”
刘鸣九汇报:“都准备好了!可以按时撤退!”
这时张学良看见十多个奉军拎着汽油桶,打开了一座仓库的大门,仓库里堆满了粮食,张学良跑了过去!刘鸣九也跟了过去。张学良好奇地问士兵:“你们要干什么?”
士兵当即立正敬礼:“报告少帅!烧粮食!”
张学良道:“混账!粮食是吃的!是烧的吗?赶紧把汽油拿开!”
在那个士兵拎着汽油走了之后,张学良便问刘鸣九这是谁的命令。
刘鸣九道:“报告少帅!接到大帅和杨总参议的电报。命令撤退时把能破坏的全部破坏!包括炸毁黄河大铁桥!”
张学良失声叫出来:“炸桥?”
刘鸣九点头:“是!为了撤退安全吗!炸药已经安装好了!”
张学良听到这里,再也无心停留,忙跳上一辆大卡车,自己开车,快速朝黄河大铁桥开去。
郑州黄河大铁桥,桥下浊流滚滚,俯望河水,像一条潇洒的飘带,从群山之下,一泻而来,越来越宽,向东长逝,到眼睛所能见到的尽头,水和云都溶合成一片混沌。
张学良把大卡车直开到桥头。他跳下车。守卫大桥的奉军官兵朝他围了过来,他向敬礼。张学良朝桥上走去,命令:“走!大伙都跟我去把炸药拆下来。”
一个军官拦住张学良,着急地说:“少帅别去,危险!我们去拆!”
张学良扯开军官的手,厉声说:“我要和你们一块拆!把炸药都扔到黄河里去!”
当刘鸣九乘坐大卡车来到大桥头时,他看到张学良站在桥上,正把拆下的炸药,同士兵们一起往黄河里扔……
机车修理厂门口,白崇禧从汽车上下来。在十多个军官的簇拥下走进张学良的办公室。白崇禧一付战胜者的得意状,指点着办公室,哈哈大笑道:“这办公室很整洁吗!不像个逃跑的样子吗!我听人说,张学良是个很有指挥才能、军事素养很高的将领。今日看来,不过是个凭借自己的老子当上上将的一个大少爷!你们看看:什么都不知道破坏!粮食不烧!铁桥不炸!他这是让我们吃饱了好开着火车去抓他这个俘虏!”
所有的人都大笑起来。这时一个官军把桌子上的信递给白崇禧,道:“军长!这有一封张学良留给军长的信。”
白崇禧“噢”的一声,打开信,信是这样写的:
白健生将军勋鉴:
黄河大桥破坏容易,修建难矣!粮食留下一用,免得再向老百姓纳粮!也可赈济饥民!余此一点爱国爱民之心,望贵军亦存有此爱心。”
张汉卿草字
白崇禧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上涌起英雄惜英雄的心意,点头说:“我常听人说,张汉卿不但可做革命党,并且可做共产党!今日看来,其言不虚啊!东三省若是张汉卿主政!易帜统一易矣!”
旅顺口日本关东军司令部的指挥作战室内。墙上挂着“支那满洲地形图”。会议桌前坐着关东军司令官村冈长太郎、关东军参谋长斋藤恒、武官竹下义睛、高级参谋河本大作以及其它十几个关东军的军官和参谋。
村冈长太郎说:“张作霖他能有今天的位置,是受到我日本帝国培养的。但他竟忘恩负义,拒签满蒙新约,接近英美,从事排日运动!张作霖是我们关东军的眼中钉、肉中刺!田中内阁决定武力占领满蒙的行动,又暂时搁置下来了……”
众军官听到此处,早已经按捺不住,纷纷叫起来:“为什么搁置?反对取消!要求立即出兵占领满蒙!不出兵就要求田中下野!田中辞职!”
参谋长斋藤恒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说:“我向大家解释一下田中首相对现在形势下的满蒙策略:为什么暂不武力占领满蒙,田中首相举了一个十分生动的例子:我们在座的任何一位军人,要在街头强奸一个美女,是不是完全可以办得到?”
众军官相顾嘻笑:“是是,完全可以办到……”
斋藤恒又道:“可是有几个彪形大汉的路人,见你强奸美女要找你的麻烦!事情是不是就不好办了?”
众军官不明所指,都瞪大眼睛,静听下文。
斋藤恒拿起指挥棒走到地图前,讲解道:“彪形大汉就是英、美等强国,他们为分享利益不断提出警告,于是,田中首相把强占满蒙改为对张作霖实施外科手术,决定将驻济南和驻朝鲜和师团,全部布防在山海关一线!我关东军向奉天周围集中,关东军司令部从旅顺口迁到奉天城,为下一步行动做好准备!”
这时候,村冈长太郎才透露召开此次会议的最主要目的,他阴森森地说道:“外科手术就是坚决切除张作霖这一障碍,杀掉张作霖,奉系必将树倒猢狲散,我关东军趁乱占领满蒙!我关东军的这一行动,得到白川陆相和阿部军务局长的全力支持。现在请执行人竹下武官给大家讲解具体行动计划……”
竹下义睛这时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一份计划书,递给村冈长太郎,说:“我的行动计划是:利用我华北驻屯军和在京、津的大量特务机进人员,再有张作霖身边的我国顾问的协助!在北京杀死张作霖是不难的!”
河本大作连连摇头:“我认为竹下君的计划很不妥当。在北京杀张作霖,马上就会暴露是我国政府干的,而且也不能确保杀死张作霖!杀张作霖必须在满洲进行,才能万无一失!‘东方会议’之后,田中首相就已经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我关东军!我一直在筹划如何杀死张作霖!”村冈长太郎沉吟好一会,一时拿不定主意,便问道:“河本高参有什么更好的方案吗?”
河本大作从斋藤恒手中接过指挥棒,也走到地图前讲解,道:“有!我已经选好了皇姑屯两洞桥这个地点!炸毁张作霖回奉天的火车!”
斋藤恒看着地图,迟疑道:“为什么选择这里?”
河本大作解释道:“两洞桥的桥上是我南满铁路,桥下是中国的京奉铁路,在这个交叉点上安装炸药,最不能引起奉军怀疑。而这段铁路一直是只由我军看守,我要在中间的桥墩上安装30麻袋黄色炸药。必将张作霖的座车炸个粉碎!”
村冈长太郎提出问题:“万一爆炸失灵哪?”
河本大作其实在会议召开之前,已经和自己的智囊反复商榷过,当下自信慢慢地说:“我在距离桥墩500米处设了了望台,用电机引线爆炸,可以说万无一失!我当然准备了多种手段!在两洞桥前面的500米处,我要安装双轨的脱轨器,造成翻车。路旁埋伏机枪队、冲锋枪队和刺刀敢死队。先用机枪和冲锋枪扫射然后刺刀敢死队冲上刺杀每一个活着的人。可以说,我给张作霖布下的,是个必死之阵!”
月亮已经悄悄地升上夜空之中,高高地悬挂着,洒下一片的银光,这银光如流水一般泻在这一片树林上,高大的树木落下参差的、斑驳的暗影。
张作霖和六太太在卧室喝酒。张作霖连声道:“倒酒倒酒!满上满上!喝喝!”
北京城中南海居仁堂后楼,六太太给张作霖斟满酒之后,趁他喝酒之时,忙跑到梳妆台去把首饰往箱子里装,又跑到床上去收拾枕头边的首饰、怀表、衣服等……
张作霖见六太太扒在床上收拾东西,走过来操起床头的大烟枪顶在六太太的屁股上:“你蹽那去了?来!陪我喝酒!陪我喝酒!要不我枪毙你!”
六太太吓得蹦下床,连声叫爹喊娘,张作霖嘿嘿冷笑,当下拉着六太太到桌前,道:“是烟枪,我吓唬你玩的——来!喝酒!”
六太太道:“老爷子!你不是说今晚上要走吗?这么多东西都没收拾哪!”
张作霖摆手道:“不要了!不要了!啥东西啊?都不要了……”
六太太看着满屋子的宝贝,心疼地说:“老爷子你喝多了吧?这么多好东西能说不要吗?”
张作霖又喝了一大杯酒,走去推开窗,带着醉意,充满豪情地说道:“不要了!这么好的!世上少有的皇家宫苑都不要了,还要些破东西干哈?……”
张作霖说到这一处,推开房门,朝连接前楼的廊桥走去,六太太忙追出门,在他身后,拉住张作霖的手,一个劲的问道:“老爷子!你上哪去呀?你喝了这么多的酒,赶紧睡一会好上车啊!”
张作霖郁闷的吼道:“放开我!我不困!要走了……我要再看几眼这皇家宫苑……”
六太太一吓,放开张作霖赶紧回卧室收拾东西。
张作霖走过廊桥,来到居仁堂前楼的办公室内。他望着袁世凯曾坐过的沙发,发出一阵冷笑。张作霖指指沙发又指指自己,喃喃自语道:“袁世凯!张作霖!哈哈哈……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啊!哈哈哈……”
张作霖嘴里念叨着走出办公室,来到了前厅。只见前厅和走廊上都堆着很多捆好的箱子。杨宇霆正在检查、核对这些物品。
张作霖踢了踢箱子,问道:“凌阁,你咋还不歇着啊?”
杨宇霆道:“大帅,这些东西我得记数、造册!呆会儿要装车了。”
张作霖手摸着这些箱子笑了,道:“凌阁,有一出戏,忘了叫啥名了。演的是明朝的燕王朱棣从北京发兵去打他的侄子建文帝的事?建文帝在逃出南京城的时侯?他挑着一付担子?唱的是:‘收拾起大地山河一担挑!’——想起来啥戏没有?”
杨宇霆尴尬道:“不知道。我一向对戏是二股眼,棒棰!”
张作霖点头道:“你回到奉天要多听戏!该吃就吃,该玩就玩!别成天就盯在政事上!多累啊!”
说到这里,张作霖朝着院子走去,杨宇霆问道:“大帅,你上哪儿去?”
张作霖摆了摆手,边走边唱:“‘收拾起,大地山河一担挑……’要走了!我再看看这园子!”
张作霖边走边唱来到了水榭字廊。他似醉似梦,眼前出现他母亲的影像!影像是从水面上升起的!张作霖柔声道:“娘!我跟你老说过,你儿子我能有出息。你老看,我都当上皇帝了!可你老也没跟我享着啥福。我在咱老家给妈、给你老的儿媳妇、小六子他妈和我,修了个坟地!咱娘三个到阴间就团聚了!”
张作霖说到这一处,水榭下面的水波荡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