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个月后,新居终于落成,并没大动土木,只是将原来破损的小地方修葺,竹篾的窗纸换成透亮的玻璃。里面的摆设都用了旧居搬来的,东方还奢侈地从库房中捡出几件上品添置在书房卧室。郑东看得直撇嘴,没办法,他一直是个俗人,那些单件上万两的古董,在他眼中不过是个漂亮东西。和自己随手雕刻木马没什么差别。
东方是属马的,一次他生日时,郑东就雕了个木马充当寿礼,本以为必定会被鄙视,没想到东方却给端端正正地摆在了家中博古架最显眼的位置。没事还要把玩一番,若不是有点偏大,东方还想穿了绳带在身上。郑东心内感动的同时,还有一点小小的内疚,暗悔当时没再好好雕琢。
东方的一群小妾,在得知夫君当了教主后欢天喜地。私以为自己的地位会水涨船高,作威作福的日子已经不远了。被权势和将要到来的宠爱迷了眼的女人们,忘记被冷落许久的事实,出手越发没了顾忌,又斗鸡般的斗了起来,几年来假相的平静终于又被打破。
在给老管家找了一次比一次大的麻烦后,徐峥终于被挑起了火气,他虽然也对那几人的处境有些同情,可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如果她们够安份,也许就可以平静地活下去,至少府中从没短过她们的用度。当然,凭教主的手段这可能也微乎其微,至少还有点希望不是!
东方不败听到回报后冷冷一笑,若不是徐峥提醒,他都快把那几人忘了。那几人活着,还好好的活在他们身边,就是在提醒他的过去,小亭见了怎么可能开心,虽然他从不对自己提起。小亭不开心就是给自己添堵,这种能让他自虐的事,已经绝迹很久了。
东方挑眉,“既然她们这么活跃,就别浪费,教中有些人也该歇着了。”白白送到手一个可以清洗旧势力的好时机,又能一石二鸟地解决那些让人心烦的苍蝇。
徐峥明了的领命离去,几日后,教中就有一批人被下了罪,迁连甚广,教中几个老牌的家族也不能幸免。至于真正的原因,只有少数的高层知道,其中迁涉了什么阴私,下边的人也无胆子好奇。听说这次教主的小妾都受了连累,教主一怒之下,竟将爱妾都一并处置了。
任凭外界血雨腥风,郑东还是照常地过他的小日子。自从搬家后,他就开始不时的裁彻人手,几个府里惯常侍候的女孩儿,年龄都快二十了,郑东就全打发了或配人,或还了奴契,每个人都发了笔遣散银子。后来干脆只留了几个粗使的打扫下院子。
这种清静一经尝到,说什么他都不肯再放人在身边,再也不肯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急得徐峥白了几根头发。郑东平时性子软,这次打定了主意要坚持到底的。自己的家放那么多人做什么,他有手有脚,闲下来的功夫多了,完全可以打理好两人的生活起居。
东方本来还赞同徐管家的意思,在享受了几天衣食住行都无微不至的关心后,迅速倒戈。诺大的教主居只有两个主子,几个粗使下人,一个总管,一群侍卫。侍卫多是晚上巡防,总管有自己的住处,下人门都定时进院子打扫,郑东才感觉到自己的生活真正舒心起来。
东方平日办公和接见下属的地方离家很近,他每天上午出门,众人有什么事也会在那个时间回报,类似皇帝的朝会,中午会回来吃个饭,下午有时会领着手下出去,看看各项工作的实施。不是每天都很忙,东方还是会去和他们交流交流,教中上下无不称讼教主英名恤下。
不经意间,枫叶已经红了满树。风不知何时变得又暖又柔,郑东站在窗前探出身子向外望,秋日的阳光洒下来,暖暖地照着他们的庭院,火红的树叶划过碧蓝如洗的天空,打着旋儿在天地间随风起舞。郑东唇边挂上浅浅的笑容。
摆在书房的大钟叮叮当当地响开,一共响了五下。郑东去厨房准备两人的晚饭,送来的肉类都是先处理好的,只有鱼是活的。先收拾了鱼,洗米、剥栗壳……老鸭和海带扔进锅里小火慢熬,小排骨扔进炖锅,牛肉和土豆分别也下了锅。顶花带刺黄瓜水灵清嫩,炒蛋。又捞了两条肥鱼,一条清炖,一条做成鲜香麻辣的水煮鱼,外加一个红烧蹄膀。珍珠般圆满的大米里加了些刚剥好的粟子,焖出的米饭又软又香。
他把饭菜和碗筷摆好,东方就风尘仆仆地回来了。回家的第一件事直奔饭厅,先是抱着郑东啃了一口,再狠狠地吸吸鼻子。在郑东明显不赞同的盯视下,又去洗了手,才做回饭桌旁。
郑东含笑递上毛巾,东方擦了手才获准开饭,一低头,碟子里已摆上了他爱吃的排骨,还是剔过骨头,纯剩肉的。郑东时不时给他布菜,鱼肉剔好了刺沾了汤,蹄膀连皮带肉,中间穿插着几筷子黄瓜,这个不爱吃青菜的人,也不置一辞地吃下了。饭后郑东又切了两片西瓜,冰镇在水井里,又甜又凉快。
这饭两人都吃得心满意足,特别是东方不败。即使是他自己的地盘,别人的面前还是保持着形象,从不曾放松过。在他这个温暖的家里,在郑东面前,他的习惯完全没有摭掩的必要,他可以捧着茶杯边吃点心边看喜欢的杂记,可以舒服地窝在沙发里,可以在餐桌上毫无形象享受郑东的布菜,那是一种放松的感觉,家的感觉。
郑东将吃得一片狼藉的桌子收拾干净,碟子和碗收进厨房里,好在这些不用他刷,会有人收拾。再回来时,东方已经换了件衣服,宽松的下摆更衬得他身形修长。郑东有些心疼地在他身上摸摸:“怎么瘦了这么多。”看来要好好搭配食谱,力争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东方补回来。好像晚上抱着睡的时候,手感也不是最好了。
东方眼间含笑,戏谑地说:“嫌弃我了?”
郑东学着东方惯常的样子挑眉睨着他,坏笑道:“哪里!东方教主可是文成武德,仁义英名,我……唔”未完的话被横伸出来的大手捂住,凭郑东的小身板,根本挣扎不开,所以干脆无辜地瞅着罪魁祸首,用眼神抗议。
东方对这件事很懊恼,有人为了拍马屁给他编了一条口号,大家拜见时显得更有气势,本来这也没什么,以前的教主都用过,他也就无所谓。直到,有一天,这个坏小子碰到有人上前行礼。偏偏那个没眼色的还罗嗦了一串,惹得小孩当场喷了茶。过后还时不时地把那口号说出来取笑他,让他恨得牙痒痒,还舍不得下手教训。只能在小孩面前忍辱负重,忍气吞声了,到了外面就将那个没眼色的手下好好修理一番,那个什么雷人的口号,至少在自己这代再没出现过。
郑东看东方的表情,怕事情要大条,眼睛转来转去,想着自救的方法,这家伙要是火了,那只有一个办法能降下去,自己吃亏是小,今天的计划可要泡汤了。
舌尖轻启,小猫一样舔了下东方的手心,趁着那人微愣之际,瞬间运起熟练的凌波微步钻出男人的控制。
东方看着几步开外的小孩笑得眉眼弯弯,那得意的小模样,怎么看都像只小狐狸,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郑东深谙以退为进的道理,自动上前扯住东方的衣袖,软声道:“今天晚上天气不错,明早多半不会有云,陪我看日出好不好?”脸上有淡淡的期待。
东方不败对郑东几乎没有抵抗能力,在男孩的眼神下马上丢盔卸甲,东方……完败。当他再度找回神志的时候,自己已经被牵着,和男孩到达了这所疑似危房的崖边小屋。据小孩交待,这是他早有预谋的,瞒着管家大叔偷偷搭建。里面简陋得可以,只有一张床和床上的一套被褥,正对着大开的窗。
东方看着唯一的枕头,眼眸暗了暗。看来这个地方也不是一无是处,不过,今天男孩很期待的样子,如果因为疲累悔了他这次机会,怕是要跟自己闹脾气吧,心思转了一圈的东方决定暂时放下不良企图,明日再试。配和地和郑东用意识流似地闲聊。
山里虫鸣蛙唱,远远近近的响成一片,月光清凉如水,从敞着的窗口洒进来,郑东不知何时起,已被东方孩童般地拥在身前。就着两颗照明用的夜明珠的光芒,重叠的身影没有任何间隙地相贴着。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东方轻缓低沉地说着他教中的锁事,抬头一看,郑东已经歪在他怀里睡着了,手里还握着自己两根手指。
他心下好笑,抽出手指,动作轻缓,不愿吵醒他。小孩睡得很熟,动也没动,唇微微张着,柔软而红润,能看见珍珠色的小白牙。东方将人安置在铺好的被窝里,拿起被子盖上。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幕幕,都是两人相处时的情景。
被人偷袭时,他挡在自己身前,义无返顾……
刚脱离危险时,他强打精神为自己默写秘籍,整整一夜……
被教主打压时,他握着自己的手,轻笑道:“我们会赢”……
功成名就时,他守着他们的家,给他做饭……
从哪一刻起,只要看着他,心蓦地就柔软起来。
小木屋很宁静,深夜里深山已陷入沉睡,月光铺洒在两人身上,微凉却不冻人。
他俯□,在熟睡的那人唇上,轻轻地印下一吻。
郑东醒来时天才蒙蒙亮,万物似乎还在甜甜地睡着,东方却顶着那张俊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好像在各种鄙视自己没抵抗住睡神的召唤。郑东好心情地无视了他,还大度奉送上一枚早安吻,在被再次压倒前挣出危机重重的被窝,爬到窗前,瞪大了眼睛望着天外。
一会之后,一丝光亮撕破了灰暗,掩不住的光芒接踵而来,穿过云雾,穿过峭壁,穿过小窗,照在两人身上。郑东终于笑起来,他喜欢日初的感觉,那是新的希望,新的开始。
第48章
寂寞掩柴扉,苍茫对落晖。
鹤巢松树遍,人访荜门稀。
绿竹含新粉,红莲落故衣。
渡头烟火起,处处采菱归。——王维
郑东没有柴扉可掩,却享受着山居的幽寂澄淡,原生的自然生态让人放松的同时也能让人心境平和。
师傅虽然出游,还是给他留下了很多功课。照着处方配药和自己做实验时,都消耗了大量药材。安顿下来后,他又开始背上药蒌,进山采药。刚拜师时师傅就语重心长地教诲:药源不明,治活不灵。大概意思是说:不同地域的地形、土壤、水分、气温、光照和生物分布等生态环境各不相同,甚至差别很大,从而造成了某些种属相同的药材,因为生长环境的不同,最终品质也有高低。
郑东最先学到的就是辩别药材的质量,有时找到品质优越的材料,会连根一起挖回来。种在宅子的一块空地里。那儿原来是种花用的,郑东便将里面的名贵花草都拨掉,看着顺眼的,就移植到花盆里,看不上眼的,就扔在路边。在空出的地上细心栽种上他的宝贝药草。
东方回到家时,小孩正在花园里里折腾,见到他才抬头露出一个笑,“你回来了。”
“嗯,”眼光撇向四周散着的花花草草,他皱眉,“怎么不找花匠?”
“这点事我自己做就好,”郑东不在意地说,动手将地上一株白芨埋好,将土拍实,又在上面浇上水。抬头,见人还站在园边,恍然想起忽略的事情:“喔,饭菜在厨房温着,先吃吧,不用等我。”说完又埋头处理剩下的药材。
过了一会儿,他拍着手上的泥土,犹豫的开口,“东方,你是不是不喜欢?”他这才想起自己私自动了园子,竟然忘了征求对方的意见。
东方不败看了眼被挖得到处是坑的前花园,已经乱七八糟,再看了眼郑东小心翼翼又不安的脸色时,满腔的憋闷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
上前把人从药丛里拉了出来,他皱着眉道,“弄得满手都是泥,还不去洗手,先吃饭吧,一会儿我帮你。”
郑东看看自己满是泥土的手掌,扬起嘴角,“我立刻去洗。”然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向外接的水池旁。这个小院被打理得很好,没换主人前,草木花树都是被专人悉心照料着,接了专门给植物浇水的水源。可是曾经奢华精致的教主别苑生生让两人住出了农家院的味道,东方暗叹不已。
一畦药圃在两人的努力下,逐渐建设完成。里面种满了丹参、地榆、黄莲、薯蓣、贝母、兰心、山七、都霍等这些山中野生的中草药,都是郑东挑强壮苗株的挖回来,两人再合力种到自己的小园里。
最近在研究的食补的药方上有一味药材叫崖木菇,药效奇志佳,是固本培元的圣药。郑东只在师傅那见过,因为太少了,师傅当宝贝一样的放起来,没有多余的供他研究。这种植物对生长环境极挑剔,岩缝、石壁和砾石滩中。又是喜阴又得是峭壁,很难采摘到。所以这种药材的稀有程度堪比天山雪莲。
山顶的黑木崖有许多处悬崖绝壁,北面的山峰又常用年被浩瀚云雾笼罩,少见阳光,到是符合那植物的生长条件。郑东怀着估且试一试的想法,带上采药的装备,一根结实的长绳,一把玄铁匕首,向北面的陡峭断崖出发了。一路上巡视的侍卫,偶到他时总会恭敬的向他行礼,他已经习惯了,不觉得自己的行踪有躲开侍卫们的必要。
从崖上向下望,深不见底,不是因为他视力变差了,而是崖下云雾缭绕,可见度很低。能看到悬崖向下十几米处都是刀削般平滑,没有任何踏脚处,更没长什么植物。再向下陡峻的石壁上有些褶皱,一些苔藓、喜阴的的植物星星点点的分布。至于有没有崖木菇,他得下去看看。
将绳子的一头绑在崖边的大石上,为了减轻负担,他将来的路上采摘的东西都倒在崖边的空地上,背着空篓顺着绳子下崖,脚下试探着寻找借力点,以前也从没玩过攀崖蹦极类的刺激运动,第一次做这么惊险的事情尽量保持着小心翼翼,他可不想一次采药送掉自己小命,这太悲剧了。
总坛,议事厅
东方不败一边听着下面的人回报一边皱起好看的眉头,“既然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四起,怎么才报上来?”
林瑛汗颜,单膝跪地,“是属下失职,永通河上本来水患众多,但没人敢劫神教的货物,故此疏虞防范。有船只被劫时,属下等误以为普通小贼所为,派人疏通门路,才知有大批海寇进入运河,耽搁了时间,请教主责罚!”
一边的五长老看林瑛如此,也一脸的内疚,“启禀教主,事故发生在属下的管辖区内,属下难辞其咎,请教主降罪!”
站在一旁的几个事件的直接关系人,也一脸惶惶不安,齐声道:“请教主降罪!”
东方不败面无表情地扫了众人一眼,冷哼:“自己犯的错自己收拾,事情处理完去刑堂领罚!”
冷峻的模样让台阶下的众人倍觉压力,发下的命令没人回违抗。众人齐声道:“属下遵命”
林瑛垂首:“请给属下几日时间,丢失的货物必定追回。”
东方有些不耐地挥手,刚要叫一干人等退下,负责内部安危的侍卫长匆匆进来,脸色煞白地跪地:“启禀教主,亭少爷去了北面断崖,多时未归……”
下面的几人还没听懂说的是谁,就见他们的教主,淡漠的脸上已满是荒乱,一丝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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