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技是只要一学会,不管事隔多少年,以及在任何其它的情况下,只要遇到水,出于本能都会游咏,而大哥那一夜跳进了池塘之中,那池塘中的水并不算太深,依着大哥的水性,又岂会一沉下去就再也浮不起来?那样的池塘又岂会夺走大哥的性命?”
二少爷也在一旁道:“我记得我小的时候,大哥还曾带我去河里游过咏,大哥的技艺之精是我们所有兄弟中最好的。大哥出事的那一晚,我最先赶到现场,当时只有几个丫环跟了过来,夜色虽深,可是我没有看到池塘里有一丝波浪。就算当时正值深夜,池塘里的水如冰一般的冷,可是大哥掉下去之后却没有半点折腾就沉入水底,这事实在是太过古怪!试问就算是那种不会水的人落入水塘之中也会挣扎,大哥只是得了失心疯,又不是断了手脚,又没有哑,怎么会一掉进池塘就没有半分动静?”
六少爷也看着安老爷道:“我不知道父亲有没有注意到,今日中午闭棺的时候我看到大哥的脖颈上似乎有一道青青紫紫的痕迹,这事会不会和今夜的事情有关系?”
楚晶蓝听到他们的话,心里一片了然,在安老爷的心里,大少爷永远都是最重要的,今日里三少夫人在安府里装大少爷的鬼魂便是犯了安老爷的大忌,再加之三少夫人晕倒前说的那一句话,只怕早已在安老爷的心里激起了千层大波。而大少爷的死依着安老爷的才智,又岂会没有一丝怀疑,若是将这两件事情扯在一起之后,只怕三少爷是无论如何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嫡子继承家业是极正掌的事情,可是庶子们就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吗?没有人能保证一点点!三少爷的心思,在安府里明眼人是看得清清楚楚的,他的才能原本就不在大少爷之下,他有一些心思原本也是极正常的,所有的一切都水到渠成,今日三少爷就算是插翅也飞了,就算他再狡辩,安老爷也会起怀疑之心,往后三少爷在安府的地位只怕是保不住了。
安老爷这些年来一直任由三少爷去打点铺子里的一切事情,只怕也是物尽其用罢了。原本以大少爷之才,凭他一已之力,要打点这么大的家业原本也是极难的。有三少爷在旁照料着,他也要放心许多。
只是洛王的介入,楚晶蓝身份的高涨,安子迁突然的长进,所有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预期,所有的一切越来越偏离他原本准备好的轨道。
安老爷静静的听着众位少爷的话,一直没有说话,在听到六少爷的话之后便定定的看着三少爷,他那双原本因为伤心过度的眼睛此时已满是浓烈的恨意,他依旧没有说话,却死死的瞪着三少爷。
三少爷看到安老爷那样的眼神,知道安老爷的心里已有了许多的怀疑,他看着安老爷道:“父亲为何这般看着我?”
安老爷听到他这一句话之后,眼里满是刺骨的寒意,他的身体原本已经颤微微的,还有丫环扶着他,此时他却猛的将扶着他的丫环推到一侧,一把抓住跪在地上的三少爷的衣领道:“说,是不是你?”
“什么是不是我?我不明白父亲的意思!”三少爷咬着牙道。
“啪”的一声,安老爷扬起一掌就打在三少爷的脸上道:“你还在这里装!说!子轩是不是你害死的?”
三少爷听到安老爷的话后大惊道:“不是我!我对大哥素来尊敬,又岂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安老爷冷笑一声,却因为心里的怒气,他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他咬着牙看着三少爷道:“真和你没有关系?”
他的声音冷如寒冰,花白的胡子随着下巴发着抖,他拎着三少爷领子的手也在发抖,只是一双眼睛却瞪着像铜铃一样大,看着三少爷的目光凶狠而又残暴,和往日里那个将笑容挂在嘴边的温和的商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众位少爷和少夫人看到安老爷这副样子,不由得都有些吃惊,在他们的脸里,安老爷就算是遇到再大的事情也不露声色,就算是大少爷刚死之时,他的心里虽然难过,可是脸上的表情却一直都极为淡漠,虽然曾抱着大少爷的尸体发过呆,可是最多的却还是冷静。
而他此时这副样子摆明了已进入颠狂之态,那副样子摆明了是不太信三少爷的话。
安老爷平静除了对大少爷好之外就最疼和三少爷了,所以平日在三少爷的面前也大多都是和颜乐色的。三少爷看着这样的安老爷只觉得心里是极为陌生的,心里无端端的升起了许多的恐惧,他甚至怀疑安老爷大怒之下是不是会掐断他的脖子!
惧意很快就在三少爷的心头消失,在他的心里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悲愤,虽然他早知道他在安老爷的心目中,地位是远远及不上大少爷的,可是却一直都觉得安老爷待他还是要比其它的几房少爷要亲厚一些,可是此时他看到安老爷这样的脸孔,他才知道原来他在安老爷的心里,并没有比其它的几房少爷更亲近一分,在安老爷的心里,最宝贵的还是大少爷。
三少爷原本惊恐的脸上有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他抬眸看着安老爷道:“我是很想大哥死,因为只有他死了,父亲的眼里才会看到我的好处,可是如今我才知道我错的离谱,在父亲的心里,原来我什么都不是!父亲也问出口了,我若是不回答只怕父亲的心里会有疑惑,只是就算是我回答了,只怕在父亲的心里我也是那个害死大哥的凶手了!”
安老爷听他这么一说,那拎着他胸口的手轻轻松了松。
三少爷又道:“大哥会什么会走到这一步,父亲的心里难道还不清楚吗?原本安府里什么事情都没有,可是自从郡主入府之后,这些风波就从未断过!父亲与其在这里猜我害死了大哥,倒不如好好去想想你和母亲最初的动机!之前父亲和母亲若是执意不让郡主进门,又岂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大哥又岂会枉死!”
安子迁闻言却恼了,他看着三少爷道:“三哥这话我听着实在是有些别扭,晶蓝嫁入安府原本就是父亲和母亲同意的,而且她嫁到安府之后,一直都对所有的人都极为宽厚友好,可不存在三哥说的那些心思。”
三少爷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后道:“我原本以为五弟是真的很聪明,看透了那些虚无的繁华,可是如今我才算是知道,你根本就没有你想的那么聪明。五弟这段日子也在米铺那么长时间了,难道就就没有看出一些端倪来吗?哦……我忘了,你根本就不懂帐!”
安子迁听到他这一句话直觉是话中有话,他想起米铺里那做的有些古怪的帐册,眸子里顿时有了一抹寒意,他忍不住眯着眼睛看了安老爷一眼,那眼里已有了深烈的怒气。他想起他曾经的猜想,心里便又寒了三分,他那双原本阴柔的脸,在这一刻竟也泛出了一丝杀气。
楚晶蓝感觉到他的变化,她虽然不知道具体事情,可是也记得安子迁曾向她提及过安府米铺里帐册出现的问题,她的心里也有了许多的猜测。她怕这是一个陷阱,也怕安子迁动气伤身,当下轻轻抚了抚他的胸口,他低头却看到了她那张满是担忧的脸,他的心里一暖,那些杀气和寒气便也散了不少,当下将她再搂的紧了一分,只觉得心里满是莫名的悲凉。
“三哥说对了,我的确是不懂帐。”安子迁缓缓的道:“只是所有的事情却也不会如三哥想的那样发展下去,有些事情会如何,却已由不得三哥去打算了,只是三哥当真是极狠心的,你有没有对大哥下手,我们不知道,但是你方才对三嫂对的事情我们却都是亲眼看到的!虽然如今我们还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心思,但是我相信等三嫂醒来之后必会将这所有的事情说的的清清楚楚!”
安老爷听到他的话微微一惊,当下扭头看了他一眼,却见他冷眉冷眼的看着他,那样淡然而又不失凌厉的目光却莫名的将他的心抓的死紧,他又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一双眼睛,那一双就像能看透世情眼睛,让他的心里莫名的就多了一分害怕和恐惧。
在这一刻,他莫名的觉得他经营了多年的东西会在这一刻离他远去,他费尽心力想要的一切,只怕是从今往后都成了泡影!这么多年来,他为了安府的一切,苦心谋划,也算是用尽了手段。而如今大少爷在这一场争斗中身死,安子迁便是名义上唯一的嫡子,他纵然再不甘愿也难以再找到其它的借口来拒绝,以前可以对人说安子迁不成材,可是如今的安子迁表现的比安府里任何一个少爷都要聪明能干,还用了实例证明过他的能力。他再说些什么,便有些像是自己打自己耳光了。
只是这所有的一切让他如何甘心啊!他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难道在他的手里几十年之后,又要拱手让出去吗?他如何能甘心!
安子迁的眼里满是悲凉,他看到安老爷的那双眼睛却又想起太夫人的话:“你父亲是一个宽厚的人,对任何人任何事都存了宽容之心,你多情的情子当真是像极了你的父亲,你的这一双眼睛却像极了你的母亲,她可不像苏氏那么蛮横,平日里嘴角边总是含着浅浅的笑意,那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像会说话一样。”
一直以为,他都不认为重情之人有何不对,可是在这一刻他却觉得很多时候无情不似多情苦,不管是顾念那一种感情,到最终都会变成牵挂和负担,在那些感情破灭的时候,难过的永远都是那些付出了感情的人,有时候薄情一些似乎更好。
三少爷听到他的话也微微一惊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安子迁却不再理他,嘴角边含了一抹淡淡的笑意看着安老爷道:“三哥平日一直帮大哥打理米铺,做起事来老成又不失凌厉,平素行事也甚是谨慎,只是他的心思父亲心里虽然清楚却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只是事已至此,父亲当真认为所有的一切还在掌控之中吗?”
他的声音里有了一丝调侃的味道,那含笑的眼睛在安老爷看来也满是嘲弄。
安老爷的眼睛微微一眯,安子迁又道:“三嫂扮大哥来吓晶蓝,意图杀死晶蓝之事,大哥无缘无故身死,父亲就当真认为和三哥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三少爷怒吼道:“这贱人的所作所为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安子迁不理他,只是看着安老爷道:“在安府之中,只有我和大哥两个嫡子,大哥出事,便只有我一个嫡子了,而我又是整个杭城里公认的浪一荡子,平日里也没有什么本事,这段日子虽然看起来有很大的长进,可是所有的一切都是晶蓝为我谋划的,晶蓝一死,便是断了我的胳膊,从今往后,我便又只是那个不成材的安子迁。就算是手里执掌着安府里所有的一切,可是却不过是个没有主心骨的人,这样的人最适合操控,三哥,这些话是否说到你的心里去呢?”
“你胡说八道!”三少爷大怒道:“安子迁,我平素一直敬你信你,没料到你却是这样一个心肠狠毒之人,竟说出这样的话来陷害我!父亲,你是明事理的,我的性情你也是最清楚的,我又岂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再说了,我这些年来一直铭感父亲的厚爱,手中有了这么多的东西,我早已知足,又岂会去奢望那些原本就不属于我的东西?”
楚晶蓝的眸子微微一眯,缓缓的道:“人心都是不足的。”
她的声音不大,也没有半点指控的味道,可是就是那样短短的一句话,却让三少爷觉得她的话如同一把长刀直直的捅进了他的心窝。他扭过头恶狠狠的看着楚晶蓝,而她却只是浅浅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却满是淡淡的不屑。
安老爷听到楚晶蓝那一句话后身体也跟着颤了颤,他的手要松开了三少爷的领子道:“我好累!你这逆子!当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来人啦,把三少爷关进柴房!”
他的话音才一落,便已有几个强壮的家丁冲上前来一把将三少爷扭住,三少爷暴怒道:“父亲,这件事情真的不是我做的!你不能听信楚晶蓝和安子迁那莫须有的话就定我的罪啊!”那些家丁扭着他关进了柴房,他的声音也渐行渐远。
安老爷不理一他,却扭过头看着楚晶蓝道:“郡主是这世上顶聪明的人,这世上的事情也没有几件可以瞒过郡主,安府的事情,我也无力再承担了,雷音如此伤害郡主,便将她交由郡主处理,郡主要如何处置她都可以,只是子墨他终是远溪的亲哥哥,还请郡主手下留情!”他嘴里说将一切交给楚晶蓝去处理,却又替两人求情,那副模样,便只是一个苍老的老人为自己儿子求情罢了。
安老爷说罢,身体轻轻的晃了晃了,二少爷和四少爷眼明手快的扶住了他。
楚晶蓝听到安老爷的话微微一惊,听安老爷的意思是要将三少爷和三少夫人交给她处置了,她如今虽然是二品郡主,但是她必竟和三少爷三少夫人是同辈,在府里也没有任何权利,这样的交权方式与其说是帮她,倒不如说是在成全她的悍名。安子爷这一招以退为进虽然不甚高明,却也隐藏着好些后着,当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
只是安老爷的那些心思她是能看破,可是却不明白为何安老爷明知道大少爷的死和三少爷脱不了干系,却还替三少爷说话,难道仅仅只是父子之情吗?不知为何,她心里却是有些不信的,只隐隐觉得整件事情的背后只怕还有其它的隐情。
她浅浅的道:“父亲这话说的太过了些,如今父亲和母亲健在,三少爷和三嫂说起来都是我和远溪的兄嫂,我们处理多有不妥,如今大哥新殁,不如由二少爷和二嫂来处理吧!这样比较适合长幼之序!”
安老爷扭头看着她,眸光里一片柔和,他缓缓的道:“原来你是觉得名不正言不顺啊!我和你母亲身体都已不太好,打点安府和米铺的事情也是力不从心了,远溪已是安府之主,从今往后,这安府也便交由你来打理好了。府内的人犯下的错处,你们也就都有处置之权了!”
他这一句话一说出口,当下满屋子的人都露出了惊讶之色,在年前,安老爷还曾和安子迁立下那样的誓言,根本就不愿意安子迁做安府的当家,那样的约定与其说是安老爷遵守洛王的承诺,倒不如说他在推诿那个诺言。而如今才过去短短两个月,他竟完全改变了主意,当真是不可思议!
楚晶蓝知道安老爷一直都不太喜欢安子迁,如今虽然他们占尽了上风,但是她的心里还是极清楚的,安老爷根本就不愿将所有的一切交给他们。
此时这样的话说出口,与其说是他疲惫至极的决定,却更像是安老爷的一个陷阱!
安子迁的眼睛微微一转,只觉得安老爷的话里似乎还有另一层的意思,他的心微微一颤,却冷笑一声道:“如此便多谢父亲了!”
他没有拒绝,而是直接称谢,意思也是极为明了的,那就是安老爷这样的话既然已经说出了口,那么因为这句话出口而要做的事情也该做了。
安老爷的身体微微一颤,他猛的转过了头定定的看着安子迁,那双眼睛里竟闪烁着一抹绝绝,安子迁却又缓缓的道:“父亲不用这样看着我,我说这句话也没有半点逼迫父亲的意思,只是想告诉父亲,有些话说出了口就再也没有收回的道理,而有些承诺一旦说了出来,就需要其它的东西做佐证了。”
他嘴里说的其它的东西指的就是安府的家主信物和大匙了,他虽然掌管安府的米铺快有一个月了,但是安老爷却并没有将家主的信物和大匙给他,其中的原因,他心里能猜出一二,却也不好明说,今日安老爷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那么他也该向安老爷讨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