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脑子里空下来。
燕赤霞对昨天的冲动是很自责的，第二天上班一见到闻心微，脸上就觉得发烧。倒是闻心微若无其事，见了面甜甜的笑着主动和他打招呼。
一进办公室，燕赤霞就把国际商贸城项目计划书拿了出来，准备全面审视一遍，然后再召集三个手下按政府的规划意向具体修改整理。计划书拿到手上看了半天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满脑子都是闻心微的影子。烦躁的把计划书扔在一边，把两脚架上办公桌，仰头倒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发呆；烟是一支接一支的抽着，也懒得起身开窗，一会儿办公室里就已是烟雾缭绕。
小谢敲门进来一看，不由得连连挥手，赶紧把他办公室的窗户打开，夸张的咳嗽着道：“燕总，您这是在干什么？熏腊肉么？”燕赤霞没有理会她。小谢是第一次看见她崇拜的燕赤霞如此心事重重的样子，关心的问道：“燕总，您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燕赤霞这才从遐想中恢复常态，笑道：“没有哩！有事吗？”
小谢放心的吁了一口气，拿过一个文件夹道：“这是两个4S店明年的广告投放计划和费用预算，请您过目。”燕赤霞接过一看厚厚的一大摞，一时半刻看不完：“你先放这儿，我慢慢看吧！”“好的。”小谢转身想走，燕赤霞又叫住了她，问道：“闻总在不在？”
小谢道：“在啊！今天她还没有外出的安排。”做了个深呼吸以后，燕赤霞决定找个借口去看看闻心微。
一进门闻心微就满脸笑意的道：“我正让小谢去叫你呢！坐吧！”燕赤霞依言坐下，为了掩饰自己心中的慌乱，点上了一支烟才开口道：“昨天我……。”
不等他把想说的话说出口闻心微就笑道：“昨天你的燕式牛排做得不如上次好，不过我还是很喜欢。”
拿过一份文件看了看，接着道：“今晚的集团下属企业负责人会议，各个单位的正副总经理们都会参加。已经是十一月份了，又是年关将近。主要是听听他们今年的前段工作总结和年前的工作安排，这些封疆大吏们一个个都牛得很，是个又臭又长的会。往年都是我唱独角戏，今年我想让你来主持，我来旁听。这是我拟定的会议内容，你看看还有没有要补充的地方。”
燕赤霞松了一口气，接过文件仔细的看了看，笑道：“难怪会又臭又长！这就不是你一个董事长应该管的事！工作总结基本上就是表功和诉苦；年前的工作安排更是连问都不该去问，你一个董事长管哪天哪个人值班这些破事干什么？请他们大大小小的经理们是干什么吃的？”
闻心微笑道：“那这几年这样的会我不是白开了？”
燕赤霞答道：“公司和下属企业有很大一部分管理人员都有在政府机关和国营单位任职的经历，把那一套老爷习气也带过来了，以为这么开会是天经地义，其实私营企业的会不是这么开的。”闻心微原来也是为了看看他的情绪才找借口叫他来的，这一下是真的来了兴趣，好奇的问道：“那你说说看，应该怎么个开法？”
燕赤霞笑道：“工作总结年底写成文字报告交给行政部就可以了；年前的工作安排报送一份到行政部和人力资源部备案，只需交代一句话就行了：保证正常运转，出了乱子该找谁我就找谁。这些都是无关痛痒的表面工夫，没有必要浪费太多时间。”
闻心微不悦的道：“按你这么说这会还开什么？根本就没有必要开嘛！”
燕赤霞耐心的道：“开会还是很有必要的。我就要他们说几句话：今年你已经为公司赚了多少钱？元旦之前你预计还能为公司赚多少钱？春节之前你还能为公司赚多少钱？至于怎么去赚是他们的事，只要不偷不抢不犯法就行。我要说的也只有几句话：在去年的基础上，你多赚一百万我就多奖你十万，赚得越多我就奖得越多；至于奖金如何分配，那也是他们自己的事。不赚钱你就准备卷铺盖滚蛋，让能赚钱的来坐你的位子。”
闻心微奇道：“就这么简单？”
燕赤霞答道：“就这么简单。”心里一动，自己离开九霄公司是迟早的事情，是该给她上第二堂课的时候了，应该和她好好谈谈工作方法和工作艺术；不然自己一走，她还是会陷入越做越忙，越忙就越做的怪圈中。
所以接着又正色道：“看来简单其实不简单。你记不记得曾经问过我，为什么你会觉得公司里是死气沉沉，你会觉得很累？实行福利完善奖罚只是一些表面手段，根本的原因是在于你自己。”
闻心微惊道：“我？我怎么就做得不对了？”
燕赤霞不急不徐的答道：“事实上现在你管理的是一家企业集团，不是一个家庭作坊，凭一个人的力量想要做到面面俱到，根本是不可能的；天下的钱你一个人是赚不完也赚不过来的。所以你要学会站在全局性的高度来管理你的公司，说到底是一个用人的问题。”
“在制度完善监督手段严密的前提下，一定要放手用人，要把权、责、利紧密结合起来。需要承担多大的责任就要给他多大的权力，要给他多大的利益空间，要这样人家才会干得起劲，干得有滋有味。”
“作为一个企业集团的董事长，不能轻易去干涉部下权力范围内的事，这样很容易令人觉得无所适从，挫伤他们的积极性；能在私营企业担任高级管理人员职务的人都不是等闲之辈，这些人都是有所专长的社会精英；不管他们是因为什么原因来的，职务仅仅是他们权力和社会地位的象征，是自身价值的体现，在政治上肯定是没有谋个一官半职前途的心思了；所以说人格上的尊重和金钱上的刺激是驾驭这些人最好的最现实的手段。”
“俗话说清水池塘不养鱼，不要害怕你的部下收入太高，只要不是贪污挪用受贿，相反的应该鼓励他们多赚钱，他们赚得越多就意味着你赚得越多。很简单的道理，羊毛出在羊身上，多赚了一百的话给了他十块你还是赚了九十，大头还是你的，皆大欢喜啊！上次刘意珊的事就是个最好的教训。她确实为你立下了汗马功劳，又心高气傲，自然会认为她为你创造的财富与她获得的劳动报酬不对等，难免心理不平衡打歪主意。”
听到这里闻心微埋怨道：“你怎么不早说？难怪你刚来的时候我看你是整天无所事事，可是工作上又挑不出你的毛病；而我却是每天忙得团团转！”
燕赤霞答道：“早说你未必就能听得进去。我上次跟你修改劳动合同，向你伸手要权就有做给你看的意思，这样才更有说服力。其实这些道理你不是不懂，关键是心态放不开。真正达到使自己觉得轻松的地步，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毕竟说来简单真正做起来会是一个系统的改造工程，会要有一个过程。”
闻心微笑道：“以后由你来做不就行了吗？我跟你说了好几次要你来做这个总经理，你老说副总经理的合同没到期。还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别人都是嫌官小，你却让你升职还推三阻四的。这样吧，反正合同快到期了，到时候你可不能再推了啊！”
燕赤霞心道这个总经理只怕是做不成了，要说就干脆都说了吧。他又点上一支烟，并不去接她的话题，继续说道：“等城北的项目做完后，至少要花一年的时间来做我刚才跟你说的事。在这一年之内，要把九霄集团旗下的企业好好的整合，不要去搞新的收购兼并和扩张，相反该丢的要果断的丢掉。最好实行真正的股份制，引进外来资金，你占大股控股就行了。整合好以后，就要为发行股票做上市公司做准备了。这些我将来会写成详细的文字资料，你再慢慢看吧！”
燕赤霞几句话为九霄公司的将来描绘了一副宏伟蓝图，闻心微兴奋的道：“好啊！没想到找你开会还开出一篇这么大的文章来了！本来以前的下属企业负责人会议因为时间太长，公司总部就我一个人唱戏，今天我要让大家都来长长见识，等会通知刘意珊和所有的部门经理都来参加！”
燕赤霞想了想，认为必须要改变闻心微在大家心目中已经固定了的形象，发出她改变工作作风的信号，树立她新的威望；而且自己以副总经理的身份主持会议也并不合适，说道：“会议还是由你来主持，让大家来看看也好。”闻心微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点头称是。
当晚的会议果然是一石激起千层浪。燕赤霞分管的一个4S店总经理半信半疑的问道：“闻总，您这还只是一个构思吧？”
闻心微也不回答他，交代行政部经理曾玉其道：“明天你把今天的会议内容作为公司文件下发到每个企业，以后作为公司的基本制度。”笑道：“你们有多大的本事尽管使出来吧！钱我早早给你们准备好在这里，就看你们有没有本事来拿！”会议结束后，各位正副总经理们在欣喜的议论中离开了。
会议一结束，闻心微看了看时间，得意的对燕赤霞道：“五十五分钟！”燕赤霞只是摇着头笑了笑，没有再和她说什么。
兴奋中的闻心微还没有意识到：燕赤霞在一步一步的在为他的离开而铺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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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后院变故
闻心微兴致勃勃的按燕赤霞所说的管理之道做着试验，针对春节前后的传统商机制定了详细的权力下放和奖励措施，下属企业大大小小的负责人和员工们无不欢欣鼓舞，摩拳擦掌的准备大干一场，都盼望着自己口袋里的钱能比往年更加厚实。
闻心微自己更是拭目以待，每个细节都不厌其烦的向燕赤霞询问，一改往日的高高在上，只帝王般的坐在办公室等待对部下召见和朝拜的作风，每天要起码要往燕赤霞办公室跑上十趟八趟。
平常作为两人之间传话筒的小谢突然变得无事可做，很有些不习惯。逮住个空档疑惑的问燕赤霞：“燕总，你给闻总吃了什么了？”
燕赤霞不解的问：“什么吃了什么了？”
小谢答道：“你瞧闻总这几天老是绕开我直接就往你这里跑，每天浑身骨头没有四两重跟吃了蜜蜂屎似的，搞得我都快要失业了！”
燕赤霞大笑道：“本来你就不该那么忙的，以后还会更轻松。你就准备改行吧！”
这天燕赤霞起得很早，赶到办公室的时候还不到七点半，离上班还有半个小时，办公大楼里冷冷清清的还没来几个人。今天是已故好友吴君仁的忌日，他准备利用上午和午休的时间去一趟离云沙不远的新阳市小放山吴君仁的老家，去他坟前祭拜祭拜，顺便给老年丧子的吴父送点钱表表心意。
回想起两人共事时意气风发的岁月，心里很是伤感。临死前他虽已说不出话来，但一直紧紧拉着燕赤霞的手，直到停止呼吸也没闭上眼睛，他死不瞑目啊！燕赤霞当年为伸冤奔走呼号时遭遇重重阻力，三番五次的想打退堂鼓；但心里一出现这个念头，吴君仁临死前那至死不甘的眼神令他如芒在背，硬是咬牙挺过来了。当年兴味相投的那么活生生的一个小伙，早变成了一堆黄土，只剩下了一个名字！
把当天要的工作做了安排，写下来等小谢一来就让她替自己交代下去，准备再跟闻心微去打声招呼就走。
一进董事长办公室闻心微就笑道：“你来得正好。今天我约好了朱副市长，中午我们陪他到城北拆迁区去视察吧，正好也去云浓服装公司看一看；晚上他答应我一起到云沙大酒店吃晚饭，然后去天外天茶楼品茶聊天打打牌，我让财务部准备了十万元现金，你看够不够？”
不等他回答又兴奋的道：“你还没和他在私人场合相处过，我相信凭你的本事，一定会跟他成为好朋友的！不然你老拿我当枪使，驱使我去问这问那，这回你不正好可以直接和他谈了吗？”
这么巧！这确实结交这位正红得发紫的政界明星的好机会！但今天无论如何也是要去祭拜好友，下午早点赶回来就是了。就是自己不去，闻心微也能应付得来的。
正寻思如何开口，手机却突然铃声大作，一看号码，居然是妻子好友赵依依的丈夫，省电力公司办公室主任徐真的电话：“燕总吗？我是徐真啊，好久不见了！在公司吗？我刚好办事经过，就在楼下。想来拜会拜会你，顺便跟你说点事。”
他找我能有什么事？燕赤霞本能想到可能和妻子有关，应道：“好吧！我在办公室恭候大驾！”
放下电话跟闻心微简短的解释了白天暂时不能去陪朱副市长的原因，只能争取下午尽早赶回来。闻心微不悦的道：“人都不在了，还重这些形式干什么？今天这事确实很重要，你就不能不去？”
燕赤霞本就无暇详细解释说明，听她这么一说，更是脸色一沉，斩钉截铁的道：“不能！我一定要去！”
闻心微见他脸色突变神情抑郁，不敢再问，悻悻的道：“好吧！要早点回来啊！”
说话间小谢敲门进来道：“燕总，有位省电力公司的徐主任说跟您说好了的，正在等您。”
燕赤霞心烦意乱的走到自己办公室，和徐真握手后就单刀直入的道：“徐兄，我今天很忙，有事你就赶紧说。实在对不起，改日我再专程到府上登门谢罪！”
徐真也不再客套，直话直说的道：“燕兄，我是为了付萍的事才来找你的。”
燕赤霞惊道：“付萍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徐真答道：“出事倒没有，相反还是件大好事。记不记得五一的时候我跟你说过，省电力公司要选派两名技术专家去美国学习的事？初选时付萍是以电力设备这一块第一名的成绩入选，复选也顺利的通过了。不出意外的话，大约三个月时间以后就会起程赴美。”
燕赤霞大惊失色：“上回在你家不是说了不去吗？怎么她从来就没有跟我说起过？”
徐真忧虑的道：“我就是知道她没有跟你说才来告诉你。这次外派任务是两个名额，一个短期单项学习，时间七个月；一个是长期系统学习，时间两年；付萍的申请书上申报的是后一项：两年。我接到她申请书的传真后，当时就打电话问她有没有和你商量，她说没有；我建议她慎重考虑和你商量好了再作决定，可是她坚持说不用；因为时间很紧，这几天就会最后决定，所以我早上又打了电话给她，她还是不肯改变决定，也一再强调不用和你商量。”
燕赤霞气得七窍生烟，腾的站起来恨声道：“她怎么能这样？把我当成什么了？！”
徐真劝慰道：“你先别激动。燕兄，坦白跟你说吧。你们夫妻倆的情况我老婆都给我说了，兄弟我是很钦佩你的。你们的矛盾由来已久，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你们夫妻感情融洽的话，付萍去留学，作为朋友我们两口子只会表示衷心祝贺，但现在看来你们是不是还有夫妻缘分都很难说了。有天晚上我要依依打电话劝劝付萍，两个女人絮絮叨叨的说了近三个小时，付萍还是不肯改变主意；据我老婆说上次你们为闻总就已经闹过一回，当时我就说你不是这样的人；可那天晚上我在江边路过的时候，又亲眼看见了你和闻总手牵着手在散步，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燕赤霞急道：“我和她真的没有什么！我们之间清清白白，只是朋友而已！徐真，请你相信我！”
徐真道：“我相信你有什么用？我就问你一句话：你还爱不爱付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