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冬子愿意,他们中的某一个就会取代贵志。
实际上,冬子也不是没有作过喜欢其他男人的努力。冬子想:干脆赶快爱上哪个男人,赶紧从和贵志分手的痛苦中解脱出来。这样就可以彻底和贵志快刀斩乱麻了。因此也有和其他男人喝酒、自己把自己灌醉的时候。还当真借着醉醺醺的酒劲儿,吻过一下木田。
但每次不管喝得多么酩酊大醉,冬子还是坚持一个人回家。在这竞争激烈的服饰界,身为单身女人,尤其像冬子,还有这种冒险举动,能够支撑到今天,也真算是万幸。
冬子正是因为独身一人,没有固定的男人,那种孤独无助的样子,才更激发着身边这些男人们的怜香惜玉之情。石川在自己举办的服饰沙龙上,展示着冬子制作的帽子;木田答应在百货公司里售卖帽子的成品;伏木帮助她进入帽子商的展销会……这些全是出于男人们对冬子的怜爱。
可无论他们怎样示好,冬子都无心跨过最后一道防线。即便被邀请去吃饭,喝得蛮开心,一旦感到气氛不妙,就赶紧溜之大吉。
冬子尽管渴望着重新恋爱,却总是进入不了角色。
这是为什么呢?
倒不是因为冬子有意不忘记贵志。冬子经常这样叮嘱自己:和贵志已经彻底结束了。而且,是自己主动提出来的。关于贵志的一切,什么都不必再想了。
冬子这样做,反过来,也正说明了她还是割舍不掉和贵志的情感。
贵志跟着冬子进了房间。
一进门,就是一间十榻榻米大的客厅,客厅的左手摆放着装饰柜和书架,中间放着招待客人的茶具。右手淡蓝色的门帘内是厨房,餐桌就摆在厨房前面。
中间的茶几上,昨天冬子刚插的白黄两色*正鲜艳地盛开着。为了冲淡独居的冷清,冬子的房间里总是摆放着鲜花。
贵志一进门,就坐到了茶几后的沙发上,左顾右盼地环视了一番。
“房间不错啊!”
“喝点什么吗?”
“有白兰地吗?”
“在那个装饰柜里。”
冬子还没动手,贵志已经自己拿出了人头马酒瓶。
“常常是一个人坐在这里吗?”
“当然了。”
冬子拿出酒杯,贵志斟上酒。
“还是很像的。”
“指什么?”
“房间里的感觉。”
“不会吧?”
冬子用力摆着头。
从青山公寓搬到这里时,以前用过的家具几乎不是送人,就是卖掉了。
床、装饰柜、接待客人的茶具等都换成了崭新的。没换的也就是衣柜和音响了。凡是和贵志沾边的东西,都作了处理。冬子当然知道,这需要很大的一笔开销,并要花费很大的精力,可她的洁癖驱使她非得如此。
可贵志却说“不知怎么回事,还保留着青山公寓的气息”,这到底为什么呢?
“这里很幽静,是个好地方啊。”
贵志一口喝掉白兰地,来到了窗前。
因为是三楼,又在山坡上,从冬子的房间看出去,目光越过参宫桥车站的灯火,可以眺望到明治的树林。白天看到的开阔天空,现在却被没有星星的夜幕笼罩着。
第一章 磷火(14)
“那些光是什么呀?”贵志把额头贴在玻璃上轻声问。
“大概是涉谷的广告牌吧。”
冬子站到了贵志身旁。沿着手指的方向,看到广告牌的霓虹灯在明晃晃地闪烁着。
“都已经过去两年啦?”
“唔?”
“搬到这里。”
“是吧……”
正当冬子点着头的一刹那,贵志的手臂抱住了冬子的臂膀。
“不行……”
冬子迅速将身体往后退了一步,贵志全然不顾地一把将冬子拉到了怀里。
仰着头抬着下巴,冬子站在窗前,嘴唇就被吻了去。
长长的接吻之后,贵志把嘴挪开,喘了口气,然后就抚弄起冬子的头发。
冬子心里面想着不行,可身体却一动不动,还不由自主地把脸埋在了贵志的怀里。
现在,在冬子的身体里好像有两个她。一个是想要接纳贵志的冬子,一个是要抵触贵志的冬子,冬子就在这两者之间,闭上了眼睛。
倒不如,贵志干脆点好。
不容抵抗、粗暴地对待她,冬子反而可以获救了。如果遮遮掩掩,反而受罪。贵志好像看透了冬子的心思,一下子就将冬子抱了起来。
“真讨厌!”
冬子摇摆着头,贵志没有一点退缩的意思,紧紧地将冬子抱在怀里,往里屋的床上一丢。
“放下我……”
真是一个厚颜无耻的男人啊,跑到别人家,就像在自己家似的为所欲为。女人们难道都觉得:事态能按照自己的意志而转移?
冬子一面摆着头踢着腿,一面尝到了一种被强迫的*。一面觉得贵志是个任性可恶的家伙,同时又感受到某种快慰带来的甜蜜。
今天早上,冬子临出门前,整整齐齐地叠好了被子,还罩上了小花图案的床罩。喜欢整洁的冬子,只要房间的某个犄角旮旯稍有凌乱,就会感到心神不宁。这会儿,冬子被仰面扔到了自己收拾得平平整整的床罩上。她挣扎着想起身,可两个胳膊被贵志死死地按住了,肩膀一点也动弹不了。
在黯淡的暮色里,冬子只是摇晃着头。
贵志在等着冬子平静下来。
“真讨厌。”
霎时,贵志妻子的形象掠过了冬子的脑海。以前只要一想到那张脸,后背就直冒冷汗。现在已经模糊了。冬子现在并不想将贵志从他妻子那里夺过来,现在已经不同于两年前了。
现在被贵志抱在怀里,只是为了消除手术前的胆怯,想在身体还没有受到创伤之前,再感受一次被爱的喜悦。
贵志拉开冬子胸前的衣襟,吮吸着小小的*,冬子闭着眼睛,感受着那份温柔悸动。
那个执拗理性的冬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真实率性的冬子。不情愿的心理倏然消失殆尽,眷恋之情充盈着冬子的心。
“我真想了。”
贵志在耳畔窃窃私语,这话宛如当头一棒。
是他强要的呀……
冬子给自己找了一个说法,就完全把身子交给了贵志。
女人是不是都爱给自己找个说法?女人有了理由,胆子就大到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这是把没有受过创伤的身体最后给他的时刻了……
找到了这个理由,冬子甚至开始主动地参与到爱的嬉戏中。
贵志轻轻地将冬子背后的拉链拉下,袒露出胸口。要褪去连衣裙的袖子时,冬子还顺势把肩膀缩起来协助着。
摘掉胸罩的那一瞬间,冬子情不自禁地把胳膊交抱到了胸前。虽说知道自己的身体迟早会完全被贵志摆弄,还是下意识地会用自己的手掌遮掩一番。
贵志绝不会硬来的。一点点地稳扎稳打,时而还像是忘记了似的停住手。就又突然吮吸冬子的嘴唇,然后从颈项吻到背部。
第一章 磷火(15)
不是硬来,而是等待着女人的迫不及待。这正是贵志可恨的一招,也是他的温情之处。
“那个……”
冬子已经不再犹豫,用上半身的晃动来诉求着自己的饥渴。
贵志这时像是获得了命令似的,静静地开始往下半身摸去。后背就那么敞着,衣服彻底被解除了,最后长筒袜也被脱下。
一年到头,冬子内衣只穿胸罩和*。穿多了怕破坏了身体的线条。
把似有似无地穿在瘦小肢体上的长筒袜脱掉之后,冬子的身体已经*。
冬子像是要遮掩羞怯一样,将身体紧紧地贴到了贵志身上。紧紧地连一点缝隙也不留地拥抱到了一起。冬子的身子虽然很瘦弱,但并不是硬邦邦的那种,只因骨骼小,脂肪也就显不出来。
“很香甜的身子啊。”贵志以前就曾这样说过。
“身材苗条,但不是瘦骨嶙峋。肩和腰身都很圆润。”贵志这样描述着,或许是一种爱意的表达……
贵志在让冬子充分等待之后,蠢蠢欲动起来。舔舐着那甜甜的肌肤,贵志再一次地从颈项爱抚到后背,就像是吃着道旁的草一样吮吸着乳房,接着轻轻把手伸到了下半身。一开始有些忐忑,然后就越来越胆大,贵志的手指让冬子燃烧起来,过了一会儿,终于按捺不住了。一直等到冬子哀求起来,贵志才进入。
两年的空白后,冬子此刻感受到某种感动和战栗,放任自己坠入到了一个浩瀚的世界。
好像从遥远的旅途归来,又像是从深深的海底复苏,冬子懵懵懂懂地睁开了眼睛。等回过神儿的时候,已是带着倦怠,带着依依不舍的感觉。
一睁眼就看到了贵志的喉头和宽厚的胸肌。这是那四年里冬子无数次观看过的风景。
“冷不冷?”突然响起了贵志的声音,贵志的手也同时抚上了冬子的后背。
“很好啊……”
也不知这是在询问,还是在自言自语,每次完事之后,贵志都爱这么说。
不用问的事还要问,也不知贵志是否满足了,这又唤起了冬子的羞涩。
在接受的时候,冬子也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只是恍惚地记得从嘴里冒出了什么话。
“*的孩子。”
贵志曾这样半调侃地说过。不是用取笑轻蔑的口吻,而是*时的自言自语。
但这个说法,冬子听来感到残酷。
冬子不知不觉地让另一个自己的面孔暴露无遗。虽然她并不情愿让这个自己暴露在贵志面前,但一旦被卷入这个场景,就不受自己的掌控了。不记得自己作出了怎样的姿态,这是令冬子感到懊丧的地方。
回头想一想,贵志总是那么的冷静,而且,从不动摇。既兴致高昂,又保持着一分清醒。
这次一定又是用那清醒的眼神,看着冬子纤细的身子在燃烧。
可现在的冬子,即便是被人窥看到了*的一瞬,也无力去辩白。
冬子就像经过了一次漫长的航海归来的小帆,静悄悄地把锚抛到了贵志的胸膛上。在身体里还残存着旅途后的轻微摇摆,懒洋洋的倦怠布满了全身。
在这之前,冬子一直对总是和贵志较劲儿的自己感到不可思议。为什么会那般地执拗?为什么不能面对真实的自己?
那个一直在抵抗、挣扎的自己,已消失在遥远的过去,现在的自己只是一味温顺地服从着。
“没关系吧?”
“什么呀?”
“你的肚子呀?”
这句话,终于把冬子拽回到了现实。
一时间冬子好像忘记了自己的病情。忘记了在肚子里的那个硬块、下周就要做手术的身体。
也不知为什么,在冬子的身体内部依然还保留着近似麻酥酥的舒服感觉。
第一章 磷火(16)
“真是好怪!”
“什么呀?”
“没什么。”
冬子虽然病了,可还是有那种感觉,真是不可思议。她为自己比以前更加放浪感到羞涩。
“真是可惜啊!”
突然,贵志念叨道。
“你说什么?”
“在这么漂亮的身体上……”
贵志的手摸到了小腹上,冬子赶紧往后缩了一下。
冬子一下子就明白了贵志的意思。身体挨上一刀一定很疼痛,因此冬子比贵志还要恐慌。
“不过,只会留下小小的伤口。”
“大概吧,并不是担心这个。”
贵志温存地说着,冬子知道这是一种安慰。即便冬子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大夫说只会留下一小道疤痕。要是就这么个程度,也没什么大不了。但是,与其说是这么想,倒不如说强迫自己这么想。如果不是想着没什么大不了的,又怎么去承受手术呢。
“什么呀?”
“身体呗。”
“真讨厌!”
冬子将自己纤细的身体压在了贵志身上。
以前,在贵志的哀求下,冬子曾毫无保留地给他看过一次*的身体。那时分手的主意已定,就给他看了。微醺的酒劲儿,为冬子壮了胆量。
让这个人永远地把自己铭刻在心,这才是隐藏在给他看的心理背后的诉求。
以前,贵志一直都只是在昏暗中窥看了几眼冬子的身体,在明亮的灯光下,还没有给他看见过。
冬子牢牢地将双臂并到了一起,闭上眼睛,忍受着贵志的视线。
“真美啊!”
贵志目不转睛地看着,不一会儿就忍不住抱起了她。
男人这时会感到极度的依依不舍。女人就在这个时候,离他而去。这是对爱着自己可又没有勇气和妻子分手的男人,唯一的、最好的报复。
现在的冬子,已经没有了两年前那种狂妄的心情。
那时自以为好好地报复了一下男人,终于可以从等待男人的生活中解脱出来,过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了。可是,这两年来,贵志的影子一直萦绕着冬子。理智上很清醒,可不知身体的哪个部位在期待着贵志。
在不断怨恨着贵志的同时,有的夜晚,甚至又会感觉到贵志就在身旁;去逛商店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就会发现适合贵志的领带,寻找适合贵志尺码的衬衫;要不然就是去贵志在世田谷设计的扇形体育馆逗留一下,或是瞄一眼有贵志照片的建筑设计杂志;打电话聊天时,装着漠不关心的样子,其实对贵志的工作无不用心地关注着。
两年间,冬子终于搞懂了人是一种很难按照说教活下去的倔强动物。
现在,毫无保留地被占有了去,冬子不但丝毫不感到懊悔,反而有心安理得的成分。
现在只想让贵志最后来爱这个还没有受到创伤的身体了。
一开始由贵志唤醒的身体,现在再由贵志来证实也在情理之中。
“不错吧?”贵志又一次在耳旁念叨了一句,“以前也曾经给我看过一次。”
贵志好像一直觊觎着看冬子*的机会。
男人们为什么这般渴望看到女人的身体呢?互相爱抚着、互相满足着还不够吗?还非得用眼睛证实才甘心,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难道*不能获得满足吗?还是因为那一瞬间的*太淡薄,需要进一步获得视觉上的*?
冬子百思不得其解,只知道这是贵志的真实欲求。
“已经是徐娘半老啦!”
“没有的事。现在的你最漂亮。以前还有点青涩,现在是十全十美的女人了。”
“真是奇怪的说法!”
“这是在夸你呢,不错吧!”
“……”
“没有灯光就瞧不真啊。”
“非要瞧见啊,真是怪癖。”
第一章 磷火(17)
“一点也不怪啊,美丽的东西就是要给人欣赏,人人都如此。
“可是……”
“还想好好再看一遍。”
冬子又在说服着自己。给男人看没有受伤的身体,这已是最后一次了。这辈子不管再遇到多喜欢的人,在明晃晃的灯光下,再不可能赤身*地给人看了。
“那好吧,不过就看一会儿呀。”
冬子仰卧到了床上。她闭上眼睛,想象着贵志在灯光下巡视她的身体,既希望快点结束,又希望他能好好地看个遍。以后不管肚子上留下多大的疤痕,只要他能将现在的身体牢记在心上就行。
“还没完呢?”
“真是太美丽了。不管年龄多大,你的身体都像少女。”
“像少女?”
“不是贬义,你的身体收得很紧,青青的。”
“唉,看好了没有?”
冬子将毛毯捂住了脸。贵志再一次地抱紧她,说:
“在这样的身体上留下伤痕简直就是罪过。”
“可也没办法呀!”
“话是这么说。”贵志伸了伸懒腰,坐了起来。
“起来了?”
“啊……”
贵志环顾了一下四周,像是在找短裤。贵志每次都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