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的,前些时候有个收破烂的老头,拿了颗珠子到店里来卖。我们发现珠子与他的身份不符,就扣下了珠子。据他交待,那颗珠子是从你这儿骗走的。”
“唔,有这么回事…虎子妈,给客人沏茶!”
黄谷打开提包,取出一厚叠钱:“张师傅,珠子国家收购了,这两千块钱请收下。”
张福庚惊讶不已:“值这么多钱?”
“要在国外就更值钱了!”黄谷一时说走了嘴,立即改口道:“我们收购珠宝,就是拿去出口换外汇,支援国家四化建设嘛!”
张福庚赞同地点点头,接过黄谷递过来的一支“555”香烟,一看是好烟,他吸燃后猛吸了几口。黄谷见状,从提包里取出一条“555”香烟,放在张福庚面前。
“张师傅,据了解……珠子一共有四颗?”
“是的,奶奶在世时丢了一颗,我还有两颗。”
黄谷喜出望外:“希望你卖给国家支援建设……再说,放在家里也不保险啦!”
张福庚觉得黄谷的话言之有理,站起身想进里屋去取珠子,一抬头看见挂在墙上奶奶的遗像,他犹豫了。
黄谷以为张福庚嫌钱少了:“张师傅,价钱嘛……还可以商量。”
“请你告诉我,这是什么珠子!”
“这……”黄谷为难了。他不怕张福庚来个狮子大开口,而是担心张福庚知道真像后不肯卖了,只好支吾其词:“我们也不太清楚……”
张福庚奇怪极了:“那你们怎么知道它的价值呢?”
“这……你不用担心,我们会请专家鉴定的。这样吧,你觉得多少钱一颗……合适?”
张福庚毕竟在市文物管理局工作,虽说是个开车的,有关珠宝买卖的常识还是略知一二。哪有什么东西都没有搞明白,就出高价收购的!张福庚起疑心了:“你说……你是省文物商店的,我经常去,怎么从没见过你?”
“我才调去没多久……”
“把你的证给件我看看!”
“我忘带了。”
“你倒底是什么人?”
“既然如此……就实话对你说了吧。”黄谷横下心来:“我是做文物珠宝生意的,知道你还有三颗珠子。”
“这么说,那一颗在你的手里?”
黄谷见室内一贫如洗,他出高价,张福庚不会不动心:“如果你愿意,三颗珠子我一共给你十万块钱!”
福庚嫂掀开门帘,她抓住丈夫:“福庚,珠子是奶奶的,不能卖!”她指着黄谷:“你给我走!”
张福庚推开妻子,依然平静地说:“一万块钱?我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说实话,我现在非常需要钱,哪怕只是一百、两百…”
“那你……”黄谷紧盯着张福庚。
“还真的要谢谢你。这几颗珠子我原来没当回事,现在知道它很值钱,值很多很多钱!”
“我再添五万,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吧?”
“私下买卖珠宝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
“只要你不声张,我是不会开口的。”
张福庚被黄谷的厚颜无耻激怒了,倏地怒吼:“滚,你给我滚!”
黄谷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吓了一跳,他强作镇静:“你……何必如此,生意不成仁义在嘛!”
“你再不滚,我报警了!”
黄谷悻悻然起身,不甘心地退出门外。
张福庚抓起桌上的烟,一厚叠钱向黄谷扔去。
鲍甫好不容易熬过漫漫长夜。他之所以一夜之间辗转反则不能成寐,一是找到一颗夜明珠的下落,其他几颗就会拂去历史的尘埃浮现出来,了却几辈人的夙愿;其次,夜明珠失而复得,固然令人欣慰,然而不择手段想要得它的人比比皆是,从现在一直可以追溯到历史,何况香港来寻它的人就住在自己的身边……夜明珠既然失而复得,那么它得而复失的可能性是存在的。出于极度的担心,他从孙云良家回到宾馆,就立即和北京通了电话。在北京的协调下,G市第二天上午九时,就将鲍甫所需要的钱送到他手里。当他坐上曹平来接他的车,想立即得到夜明珠的心情更是迫不急待了。
小车开进永兴巷,在离孙云良家不远的地方停住,对孙云良实行监护的小李闻声从孙家对门的院子出来。
“有没有情况?”曹平低声问他。
“没有,”小李对孙云良家呶呶嘴:“他到现在还没有出门。”
曹平走到院门前,轻轻一推,门开了。院里房门紧闭,他连叩几声也没人应,一种不祥的感觉袭上心来。他用刀拨开门栓,几步抢进里屋,撩开床上虚掩着的纹帐,斜射进来的一抹阳光,照在孙云良惨白的脸上,那双昏浊的小豆眼已经失去了光泽。曹平搜索孙云良的身上,床上床下,破旧的箱子,柜子,哪有夜明珠的影子!门外传来鲍甫的脚步声,他急忙退出房间在门外挡住鲍甫。
“鲍老,别进去……”
“怎么啦?”
“出事了,孙云良死了,要保护现场!”
“那……夜明珠和那些画呢?”
曹平难过地低下头,鲍甫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背过身去,仰望着天边一抹桃红色的朝霞,痛苦地闭上眼睛,任晨风吹拂他那一头银发……
鲍甫的到来,打乱了侯雨工作、生活的安排和节奏。他一连忙了好几天,才将局里所收藏的文物理出个头绪,算是可以交差了。一向以乐观,心态平和自诩的他,近来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显得忧心忡忡。局所属的文物商店不断出事,海关多次找上门来,诘问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一些明清的古物出关?并且,几乎每次都有他在单据上的签字。这怨不得别人,侯雨两个字是自己签上去的。文物商店张经理每次找他签字时,都给自己备了一份,不是历代名人字画,就是世间罕见的古玩,掂掂这些礼物的份量,由不得他不掏出笔来。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二十三章 以退求进(2)
时间长了就形成惯例,侯雨己记不清自己签了多少字,只知道从那一天起,自己收藏的珍贵文物的数量就直线上升。值得庆幸的是,被海关查获的毕竟是少数,否则麻烦就大了。他常常想,他签字让海关放行一些文物,那是拿出去换取外汇,支援国家建设。钱,国家收了,自己又没有从中贪图一文。当然,其中肯定有违反文物管理条例的,最多只能算是失职。而今鲍甫过问文物被盗一案,份量就不轻了。其实,被盗的那些文物,侯雨根本不知道它们的存在。他想不通的是,张经理收购了这些文物为何要隐瞒不报,案发后使自己非常被动。
昨天在省里开会,有关负责人虽未点名,但猛烈地抨击了G市猖獗的文物走私活动。自己是G市市长,又是文物管理局局长,矛头所指,不是很明显吗!他认为自己拥有的文物来路说得清,道得明。他是个文物专家,爱好收藏,有人投其所好,送了他一些;还有一部份是过去考古发掘的纪念品。如果有问题,只是工作上的失误。他担心地是,欲加人之罪,何患无词。何不急流勇退,学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然而,习惯了发号司令的人都有一种保护自己既有权力,力求更大权力的本能。眼下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他不敢设想一旦自己失去权力,那时门可罗雀车马稀会是什么滋味!现在,毕竟不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时代,光靠精神是不能在物欲横流的社会中生活,自己还未达到超越物欲的境界。也就是说,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怎么努力?侯雨详细分析了自己目前的利与弊。利,他是G市公认的文物专家,不管是在局长还是在市长的任上,他所作出的政绩是有目共睹的;弊,他仕途上平步青云靠的是本事和机遇,遗憾地是他是属于墙上芦围--头重脚轻根底浅,朝中无人,再往上走实在是难。何况现在又受到文物盗窃案的牵连……如果此时提出引咎辞职,他可能失去市长,保住局长一职。他本来看重的就是文物管理局局长,也自信目前G市还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如果能保住此职,真是不幸中之大幸。为此,他把自己关在家中,一个通宵之后,拿出一份给有关方面的报告,请求辞去自己市长、市文物管理局局长职务,拟发挥专长,潜心考古。
侯雨的报告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有关方面很快就找他谈话,原则上同意他辞去市长的职务,至于文物管理局局长,在未物色到合适的人选之前,仍然由他担任,起码维持过这一届。令他高兴的是,他提名副局长唐天彪接任警局局长事儿有了眉目。侯雨在证实了这些消息后,突然感觉自己自己聪明了,过去总认为政治高深莫测,今天看来也不过如此,只要你会玩,敢玩,把它玩转。
侯雨在市里尚未正式宣布之前,仍然在市府和局里两处上班。不过,他己把主要精力放在了文物管理局。他想抓住已经不多的时间,尽量再收藏一些古玩,届时辞官退隐山林,或是去国外作寓公,生活可以无忧矣。他知道自己所收藏之物的价值,随便拿几件到索思比去拍卖,下半辈子也花费不完。遗憾地是相濡以沫的妻子几年前去世了,年过半百的他,身边只有孟桐。他产生过续弦的念头,也曾经有如花似玉的女子主动追求他。身为一市之长他怕遭物议,先后拒绝了。他寄希望于未来,强忍住内心的躁动,过着清心寡欲的生活。即使有时偶尔陪客人去夜总会玩玩,他也是逢场作戏,遇有*的女郎*,他竟然可以做到坐怀不乱。
许久未睡过好觉了,侯雨一早醒来,感觉精神从没这么好过。电话铃声打搅了他的好心情,尤其是听见是张经理打来的电话,他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我问你,你们收购的那批文物为什么不上报?嗯,等到被盗了才告诉我!你这样作是十分错误的,我已经在考虑你是否还胜任经理这个职务!我不听你的解释…什么,有几幅明末清初的画外商要买?你在搞什么名堂!刚传达文物总局的精神,民国以前的东西都不准放出去。你说什么?说大声点儿……好,等我来了再说!”
侯雨吩咐来接他的司机张福庚,把车开到滨海饭店。侯雨很赏识张福庚,他开车的技术好,而且任劳任怨;最大的优点是嘴紧,从不在背后对坐车的人说三道四。所以,自从侯雨有了专车后,他就从没有换过司机。
“侯局长……”张福庚从后视镜望望红光满面的侯雨,试探地说“我清理奶奶的遗物时,发现三颗颗珠子……”
侯雨心不在焉:“什么珠子?”
“不知道。前些日子有人从我小孩手中骗走了一颗。几天前又来了一个香港的流氓想买……”
“你卖啦?”侯雨心不在焉。
“没有。我和妻子商量好了,想献给国家。”
“算了,你和老奶奶生活了几十年,也不容易。留下作个纪念吧!”
“局长,倒底是啥玩呓儿,想请您给看看。”
“我不太懂珠宝,你还是找张经理给看看吧,嗯?”
“他?……”张福庚在嘴里哼了一声,此人阴沉沉的,不好接近。张福庚沉默了,小心开着车。
车到滨海饭店,侯雨一眼看见鲍甫在花园中散步,他指着鲍甫对张福庚说:“把车开过去!”
“局长,那位老人是谁?”
“文物总局的专家,叫鲍甫。”
小车稳稳停在花园的入口,侯雨下车向鲍甫走去。
“鲍老,按您的要求,我准备了这些……”侯雨从公文包中取出两份文件:“这份是我局所收藏的文物清单,这一份是有关文物被盗的书面处理意见。”
鲍甫翻开文件,文物清单条款格式一目了然,书面意见洋洋洒洒,写了十几篇。他随便看了看,侯雨没有文过饰非,他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就文物被盗一事,准备引咎辞职。在当今官场,这样官员不多,鲍甫不禁对他另眼相看。
“唔,不错!”鲍甫把清单与处理意见书放进文件夹。
侯雨殷切地问道:“您什么时候去局里看看?我都准备好了。”
“过几天吧,您看呢?我现在手里还有点事,抽不开身。”
“好,”侯雨掏出一张纸片:“这是我的地址和家中电话号码,有事可以随时找我。”
“侯局长,我一来就给您添麻烦了,实在是过意不去…”
“您老说哪儿去了,工作是我该做的。有失误的地方,还请您老多包涵!”
“嗯…”侯雨的精明能干,周到热情,给鲍甫留下深刻地印象:“侯局长,我在等一个客人,恕不奉陪…”
“那好,我告辞了!”
鲍甫目送侯雨,等他坐的车开了,才慢慢踱回宾馆。
第二十三章 以退求进(3)
曹平为了弄清孙云良的死因,一连几个小时等候在滨海医院的解剖室外。门终于开了,他忙迎向身着蓝色罩衣的法医:“你好,请告诉我他的死因!”
法医秦梓冰冰地回答他:“脑溢血。”
“自然死亡?怎么会呢……你是不是搞错了!”曹平惊讶得不由自主地抓住秦梓的肩膀。
秦梓用劲摆脱曹平的手:“作为法医,我只有三个月的经历;但人体解剖学是我的专业,我在国内最高医学学府整整学了四年!”她解下口罩矜持地笑笑,再摘下头上的帽子,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滑了下来。
曹平局促地把手背在身后,秦梓是局里新来的法医,当时她来报到时,他还感觉到奇怪,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儿,怎么会喜欢上在死人身上动刀!他的眼光从她娇美的脸上往下滑,停留在她高耸的胸脯上:“对不起,你的结论与现场堪察……极不吻合!”
“那就另请高明吧!”秦梓无可奈何地耸耸肩。
曹平看见出现在走廊上的罗森大夫,心中一喜,不由大声喊道:“罗森大夫!”
罗森认出了曹平:“你好,什么事?”
曹平向罗森指指解剖室:“我需要确切地知道他的死因。”
“尸检是秦大夫在做……”罗森为难地搓着手:“她是医科大学的高材生,这……”
秦梓极为合作地将手里的解剖报告递给罗森,罗森微微对她一笑,转身对曹平说:“好吧,我去看看…”
曹平抱歉地望着秦梓,想对她说点什么,秦梓装着没有看见,迈着轻盈的步子,随罗森走进解剖室。当秦梓的背影消失在手术室里,曹平突然感觉她像一个人,像谁?他在脑海里搜索着。当一个少女的影子逐渐在他眼前清晰时,曹平骇异了,她像楚辞给他说过的林子!他回忆着像片上的人,秦梓与林子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尤其是她腮边深深的笑靥,与守在侯家大门里两个警员形容的黄衣少女相差无几!那个在侯玉良书房神出鬼没的少女,竟然在他眼皮底下拿走已经收入采样袋里的衣服,且来无踪去无影……曹平拨通了警局的电话,要求将秦梓的资料立即传到他的手机上。很快,秦梓的资料来了。她今年二十一岁,出生在渔子溪,祖上是当地的名医,她十六岁考上医科大学,毕业后以优异的成绩被警局录用。
出生在渔子溪,姓秦,祖上是当地名医,这一切与曹平了解到的秦林的情况吻合。然而,如果她是林子,从年龄上说不过去;说她是曾在侯玉良身边出现过的黄衣少女,倒有几分可能。总之,她与秦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也许从她身上,能将那一团乱麻理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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