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陡然拔高身体,二话不说,朝着张大嘴巴看着自己的丁蛮手掌轻轻一挥,嗖地一声,缠绵鞭凭空形成,如同灵蛇般射了出去。
“噗!”
鞭索如剑,刹那穿透了对方的喉咙,随即缠绵鞭消失无形,唯有丁蛮喉咙丝丝作响,涌出大量鲜血的两处孔洞证明着它曾存在过。
丁蛮双手掐住脖子,双眼瞪得老大,惊恐万分地连连后退,最终身体不支,朝后跌倒气绝身亡。
四周的人群纷纷避开,他们各个面如土色,胆小的悄悄后撤开溜了。丁蛮带来的那批人马亦是怔在当场,易小七一出手,他们哪里还不明白对方魂师的身份。
他们对于魂师的惧怕是刻在骨子里的,只是虽然魂师一言不合脾气就动手杀戮的传言众多,但其中多数还是初次亲眼目睹。
无论他们对于丁蛮为人以前感观如何,乍然看到前一刻还趾高气扬,活蹦乱跳的他,刹那就变成一具毫无生气的尸首,心中无一例外都生出冷森森之意。
这就是魂师,这就是能弹指间随意决定他们生死的魂师。
李未明此刻内心亦是深受震撼,对方思考问题的方式和自己显然全然不同,亏他还盘算着该如何利用好对方来进行一场迂回战,好让对手有所忌惮,可此人根本不管这些,直接杀死对方,从此李家和丁家再无回旋余地,造成这样的状态,也不知道该是算计失误,还是自己根本就太天真了。
事实上,易小七没工夫和他们琢磨得失,一方面他承了李纾那份人情,一方面他需要在李家呆上一段时间,也不想这些小麻烦不断,因此出手就向对方宣明——我就是庇佑李家的魂师,有谁胆敢质疑挑衅,就放马过来。
只有具备强者心态的强者才是真正的强者,易小七知道自己要什么,经历过生和死,他就懂得了什么是取和舍。
“不是给我准备了新居么,还不带我去!”他转身冲着李未明淡淡地吩咐,语气比之前略微生硬,这是在告诫对方今后别在他面前耍心计。
李未明被他那双眼睛盯了一下,有种浑身被看个通透的感觉,哪敢轻视对方年少而拿什么世俗心思算计,老老实实带着他直奔刚刚购置的那处僻静府邸。
经此一处,关于李府即将被并吞的谣言自然不攻而破,原本聚集在外的工头商贩哪还会继续讨取工钱债务,一哄而散。
丁家那伙人气势汹汹地来,却闹个惨淡收场,带着丁蛮的尸体灰头灰脸地回去了。
少爷被当场击毙,这些护卫却连大气都不敢喘,直到走出老远,才略松了口气,随即各个面面相觑,脸上全是一副担心之极的神色,其中一个护卫道:“师爷,三少死了,我们现在怎么办?”
那尖嘴师爷跌足哀叹道:“谁知道他们居然真请到了魂师,而且这个魂师还真闹不清状况,连恭爷的面子也不买,我们现在可都要遭殃了。”
“我们……我们要不要趁现在远走高飞?”
“哼,逃得了么,你别忘记我们的家人全都在这里呢,这就是命!妈的!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们编瞎话了,我要让那个魂师为我们陪葬!”尖嘴师爷咬牙切齿地道。ω×g。㏄
……
此时,易小七已置身在一所极其奢华的府邸之内,这是李未明赠送给他的新居。
该府邸占地数十亩,规模之大比较李府竟然也不遑多让。实际上这种情况并非稀奇,有些大家族为了以示对魂师的尊重,甚至在荒野修葺了一座城堡送给对方当做私人府邸。
魂师的特权由此可见一斑。
不过,盛筵坞许多魂师在外都有自己的秘密洞府,像是这类府邸往往只是作为联络处一般的存在,由魂师的随从居住。
易小七来到府邸的时候,这里已经仆役丫鬟列队恭候,这些人显然经过精挑细选,男的孔武有力,女的清秀干净。
原来李未明知道易小七远道而来,并无杂役随从,因此特意准备,也是下足功夫讨他欢心。
易小七有些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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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过着妻妾成群,奴婢杂役端茶递水的地主式生活固然惬意的很,不过即便放在从前,这也绝非他所崇尚的生活,有时候安逸会让人丧失追求。
就算给予无尽的生命,失去求索也是毫无意义的。
经历过生与死,他要的不仅仅是生存,而是要真正领略生命的巅峰。
高处虽是不胜寒,却可览尽天下风光,这便是所谓的境界。这是条寂寞的漫长修途,绝不能因为贪图安逸而有所懒怠,
不过,偌大庭院想要维持干净并不容易,自己总不能将时间都耗费在打理房屋上吧。
想了想,易小七吩咐道:“让所有人都离开吧,今后个把月来打扫一次。还有,除非我允许,任何人都不准踏入我进行冥想的院落,听明白了么?”
李未明知道这些魂师各个都有着自己的怪癖,他行事老道,哪里会胡乱打听对方的隐私,连半句废话都没有,立刻按照意思嘱咐下去。
没过多久,所有人都退得一干二净。
易小七独自站在一间特意打造的冥想室内,他心中虽然对李未明存有看法,却不得不为他利落的办事效率大感满意。
沉吟片刻,便是洒然一笑,很快就将杂念抛开,手掌一翻,手心已经多出了一袋子养魂石。
之前他每次有所体悟的时候,养魂石就化为乌有,本还以为是养魂石不够高阶,没想到自己是一直拿原石当成品用。
而真正成品养魂石一颗便是千颗原石,当中蕴含的阴气不言而喻是何等庞大。
他并没有急于进入冥想状态,而是将上、中、下,三品都稍加尝试,发现它们之间的差别并不在于阴气的多寡,而是阴气的精纯程度。
不过,他发觉阴气精纯与否实际对自身魂体的滋养效果并不明显,若非自己感受,甚至没有任何区别。
深知上品养魂石贵重的他自然不会随意浪费,考虑了一下,就拿下品养魂石进入冥想。
和从前使用原石不同,魂息一缕缕钻入养魂石,小小的养魂石此刻仿佛扩大了无数倍,竟然容纳了他所有魂息。
魂息浸泡在阴气之中,这种感受难以言喻,其感觉比泡在温泉舒畅千倍。
冥想中,他的魂息不断凝聚,逐渐少了以往的那种暴戾,变得温和柔顺。
一个时辰过去,易小七感觉到这块养魂石阴气已经寥寥无几,“啪嗒”随着一声轻响,捏在手中的魂石已经化为尘埃,大量的魂息暴露在空气外,刹那间像是冰天雪地,赤身露体站在外面,仿佛从天堂到了地狱,让他有种难以忍受的感觉。
他连忙将魂息全部收回体内,这才恢复了正常。
这个变故虽然出乎意外,倒也不奇怪。
魂息就是魂体的本源,通常散发体外的魂息只是极小一部分,因此感觉不到损害,但体内所有魂息暴露在外,就等于将魂体展露出来了,自然另当别论。
魂师修的是魂体,魂息壮大,地魂便巩固。地魂巩固则上可沟天魂,下可抵命魂。
因此所有魂师都将魂息看得无比珍贵。
不过大部分魂师的前期魂息都可谓弱小无比,绝不可能像易小七那样一旦抽离身体,俨然形成了阴魂之躯。而且由于他们并非真正的魂体化身,因此魂息稀少,即便暴露在外,也不会产生特别感觉。
所幸现在正好是外界阴气炽盛时,因此易小七魂体基本没有受损,不过有过这番经历,让他暗生警惕,下次在养魂石阴气耗完之时,必须及时转移阵地。
“嗯,时间虽然还是很短暂,不过整个魂体都进入养魂石内,倒是没有半途而废的感觉了……”
易小七并不知道,通常化体初期的魂师,魂息寄养在一块下品养魂石短的可以持续整天,长的可达数日之久,哪里像易小七,个把时辰就将养魂石耗费干净。
这次他魂体离身,倒是让他找到当时冥想时身体变小的原因了,原来并不是身体变小,而是魂息凝炼,回到本体后,魂体缩小所致。
冥想时不用外在感观,完全是通过魂息感受外界,因此会产生身体缩小的错觉。
他印证魂师杂记关于境界的记载,恍然大悟,明白到自己现在经历的正是鬼婴的凝炼过程。
想到凝结鬼婴就意味着踏足化体中期,顿时心痒难搔,不再胡思乱想,再度取出养魂石,进入冥想。
有了几次经验,他知道魂体凝炼变小后如果长时间不进行冥想会重新扩散,为了不间断冥想,他将剩余的下品养魂石全都取了出来,估算了时间,只要通过转移寄养,估计可以支撑两天左右。
他打算利用这次闭关尝试着冲刺化体中期。
假若他的想法若是被其他魂师知道恐怕会当场笑掉大牙。要知道魂师想要跨上一个台阶哪能这么容易,运气差的一生都休想成功。
化体初期到化体中期需要凝炼鬼婴,普通魂师需要通过不断滋养魂息,间接让魂体得到滋养,然后才能凝炼魂体,最终方可形成鬼婴,整个过程可谓漫长无比。
易小七省略了其中一个环节,因为他本身就是魂体塑身,他能做到魂体出窍,直接让魂体进入养魂石进行温养,因此效果极为显著。
数个时辰之内,不过消耗掉数块下品养魂石,他魂体化成的魂息已经凝炼成灰黑色,凝炼后的魂体不再是深灰色浪潮,翻滚澎湃,而是像是一道凝重的泥浆,缓缓流动。
易小七魂体在养魂石中穿梭,感觉魂体的能量成倍提升,那种的感受令他倍感惊奇。
魂体在外的情景他自然经历过,那是在黄泉路尚未凝结法身之前,魂体轻盈,但却虚弱无力,当他凝成法体后,就像是套上了一件厚重的盔甲,虽然防御大大增加,但是魂体对身体的控制就大打折扣。
如今,魂体再度跳出体外,看起来和从前并没有不同,但他却清楚意识到之间的变化,经过养魂石滋养,他的魂体不断凝固,并再度有了提升的迹象,他相信现在他要带动身躯飞行,速度肯定远超从前。
四十三
七八个时辰过去了,易小七魂息已经从深灰色变成了漆黑,像是一条迷你版的墨龙在养魂石内蜿蜒游动。
十几个时辰过去,他突然发觉四周的阴气对他作用明显减弱了,魂息不再继续凝炼,那种提升的感觉完全停滞下来。
“咦,难道这么快就到达了极限?”
发生这种事情让他十分不解,他对养魂可说经验为零,但凭感觉还是知道这绝非是完成晋级的迹象。
他不甘心,继续尝试了几个时辰,依然毫无进展。
会不会中间我错过了什么重要步骤?
易小七隐隐感觉自己正处在某个巅峰状态,跨出一步,就可能突破目前阶段了,可是这一步却无比艰难。
最终,他轻叹一声,将放出的魂体重新收回到体内。
嘶——
墨黑的魂息川流而归,与他本体对照,刹那在体内成型。
这个成型后的魂体完全和身体不契合,就像是缩小了数十倍,蜗居丹田,显得娇小无比,如同一名迷你小儿。
“咦……这里是?”
易小七感觉此刻像陷身于陌生的混沌空间,有种眩晕的感觉。
以前魂体经过养魂石温养后也曾缩小过,但是却没这次如此彻底,现在魂体和肉躯完全分开,原来的躯体成了它的房子。
这是种极其玄妙的体验,以前他是透过魂体内视,而现在他根本就是置于身体之内,困居在丹田之中。
一股股如同细微电流般的东西从各处传递而来,不断和魂体建立起某种联系,让他隐约抓住了什么,但未等他细细体味,这种感觉便被一种暴虐的力量扯成粉碎,消失无踪。
此刻,丹田内异象陡生,像是温和平静的大海刮起了狂风巨浪,变得波涛汹涌,源于四面八方的可怕压力像要压碎他的魂躯,让他粉身碎骨,欲将他重新化为涓涓魂息。
形势一下变得凶险起来,易小七并没有立刻从冥想中退出,他福至心田,意识到现在才是他为最重要的时刻。
如果魂体为阴,那么肉身则为阳,而丹田是肉身阳气的储存地,阳气汇聚该处,便蛰伏起来,如今易小七魂体突然闯了进来,立刻惊动了蛰伏的阳气,两种完全相反的能量交会,自然不可避免发生强烈冲突。
假若这股阳气源于外界,面对如此精粹浓郁的能量,魂体就算再强,也不免要烟消云灭,只不过阴阳本互生,易小七肉体乃是魂体所化,肉体生出的阳气可以说间接源于魂体。
因此,排斥的同时,也存在某种程度的融合。
即便如此,易小七承受的痛苦也不是常人所能忍受。魂体完全置身于充满阳气的地方,这种折磨可谓难受到极点,他感觉全身像是破开千疮百孔,万把尖刀不断在他身上挖掘。
阳气破坏魂体,而魂体也在不断进行修补,令人奇怪的是,每当修补完毕,魂体居然便再度凝炼一丝。
就这样,修补破坏,修补破坏,随着魂体不断凝炼,阳气显然破不开它的躯体,逐渐游离在外,竟意外地在魂体上形成一层阳气外壳。
这是个阳气淬炼魂体的过程,易小七虽然感觉痛苦难当,最后还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
当一切恢复平静,易小七的魂体已然稳居丹田中央,它的面目仿佛婴儿,除了全身光洁溜溜,毛发全无,眉目间和本体极其相似。令人古怪的是,此刻犹如实质般的魂体竟像是烤制的黑色琉璃器皿,泛着乌黑亮泽,体表内隐现出一条条细不可见的金丝。
这个黑瓷婴儿的体表外裹着一层白色光辉,看起来带着一丝圣洁味道。
哗!
魂体稍稍震动,一波奇异的涟漪扩散出去,仿佛空谷长啸,回音不绝。
四面八方那种电流感再度袭来,这一次没有任何阻碍,被易小七的魂体轻易虏获,刹那肉体的各种感觉再度回来,魂体和肉身契合无间。
他猛然睁开眼睛,黑暗的冥想室内,周围的一切物体清晰可见。
一切好像全都如常,又好像有所不同。
他垂头细细回味,片刻之后,单手一抬,空中光芒闪动,赫然化出一条虚幻迷离的蟠龙,体态悠闲地在周身游动。
这是影龙斩!
若放在以前,他对其中的一些构架只能忽略,现在则是完整构建,而且构建的速度也提高了一倍,这在实战中作用显著。
另外,原本影龙一现,就有种难以压制的暴戾,难以控制。现在这条龙影变得出奇温顺。
他兴致勃勃,使用魂息接连构造了三条蟠龙影子,这才有了失控感。
有这样的表现并非他对构造熟练了,或者感悟深了,而是现在的魂体和从前比有了质的飞跃,这个蜗居在丹田内的魂体婴儿显然对魂息的控制力有了大幅度提高,对控制变得更加细腻入微。
至于天魂空间,明显扩大了近倍,隐约让他感受到某种神秘气息的招呼;地魂似乎受到了刺激,生出更多的魂息提供给鬼婴,彼此之间像是连接有无形脐带。
易小七将魂息往体外一裹,就在方圆十余丈的冥想室内飘飞,其身犹若鬼魅,倏东倏西,快捷如电。
魂体成婴后,魂力成倍增长。
这就是化体中期的鬼婴之力!
易小七心中畅快无比,只想仰天大笑。
随即心中冒起一个念头,他身体一顿,丹田内的鬼婴陡然消失不见。
下一刻,在他头顶上方,浮现出鬼婴的身影,缭绕在他四周的白光越发亮起。
鬼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肉身躯壳,嘴角浮现出诡异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