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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屋里一看,林母神色颓唐双眼通红,正瘫在椅上,秦氏伏在林珩床前,哀哀痛哭。林海双手掩面,也靠在椅上起不来。贾敏行了礼,忙去看玉哥儿,只见他满面飞红,病势十分沉重,昏昏睡着。贾敏也不禁滴下泪来,若玉哥儿不在了,这林家岂不是无后了?又打点起精神去劝慰林母等人,千万保重身体,多少进些饮食,不然哥儿醒来若是见了长辈们如此担忧,岂不是不安,那病就该更沉重了。林母听了此话,心如刀绞,又想起玉儿从前的那些好处,千方百计想着让她好,更是撑不住,只胡乱点头应了贾敏。
却说这林珩魂灵出窍,登时离了林家,到了一处云雾缭绕、烟霭纷纷的所在,所见唯有一片无尽头的白雾茫茫。他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一件竹青长袍,竟是自己临死前所穿的衣服,又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分明是温热的,不禁迷惑,我不是已经命归黄泉了,怎么还活着?
越发不解了,只信步向前走去。又伸手去摸身边的云雾,竟是触手绵软。林珩越走越费劲,倒像是在登阶梯,不到两盏茶的功夫,果然走到了一处平台,台上并无房屋,竟是青石镶就的四四方方的一块平地,四下里空荡荡,只望得见那尽头的白玉栏杆。他忙走过去扶住栏杆往下一望,但见烟雾弥漫,不辨东西南北。再仔细一看,忽然望见了一处房屋,正是他家房舍。
他探出身子去,顺着那玻璃窗户望里头一看,那趴在桌上在痛哭的老妇人,不正是他的母亲吗?林珩见了,十分心酸,再仔细一看,房内突然走进两个人来,看那形容正是兰姨娘和他的庶出哥哥林璋。二人面色不善,面目狰狞地嚷着什么,竟将他母亲气得昏厥过去。林珩不禁牙关紧咬,恨得浑身乱颤。他侧耳一听,原是他死了不久,他嫡亲大哥也战死沙场了。
林家就只剩下林璋一根独苗,二人就抖了起来,把原先的恭敬一收,现出丑恶嘴脸来,背着老父对着他母亲非打即骂,万般苛责。他父亲本就因两子相继过世,悲痛万分,精神不济,哪里能看到其他,每日只躲在佛堂里念佛诵经,家中一并事务都交给了林璋。他母亲的处境更是岌岌可危,本就悲伤过度,最后竟日日呕起血来。林珩看得目眦欲裂、五脏俱焚,正要翻过栏杆纵身一跳,忽然有只手从背后抓住了他的肩膀道:“我一错眼不见,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很多妹子还是安慰我,我心里甜甜的。我得说我生气不是她说我写得不好或者构思很烂、不合情理之类的,主要是她人身攻击,说了辱及家慈的话,我才十分生气的。
不想炸出了很多潜水的妹子,收到这么多评论我很开心。但是我就是不告诉你们林珩去了哪里~有妹子会猜出来吗?我题目上提示了哟~邪魅一笑。
要谢谢hljj的地雷和评论~mua一口吧~
22望乡台中绝痴念
夜幕深深,神京城内一片寂静,只听得见零星几声犬吠。林海一人独自坐在书房之中,既不写字,也不看书,只怔怔地望着那飘忽不定的烛火,时明时暗。书房内伺候的小厮们早被他遣了下去,这“倚玉轩”中的一桌一椅、一人一物都是他费了心神挑选的,他倏忽立起身子来,抬脚就要走。余光却瞥见书案上被浅绛彩瓷人物镇纸压着的纸笺,一时眼泪滚了下来。他拿起来细看,这是林珩大前日交上来的课业,他还尚未批阅,一时神驰天外,不觉痴了。
不知立了多久,林海才醒过神来,不忍再看,把这一叠纸笺轻轻放回桌上,仍旧用镇纸压住,才踉跄出门。一时,又不知有何处可去,皓月当空,夜色如水,整片天幕如同一匹无尽头的深蓝云绸,上头点缀着几颗寒星,满园笼罩在严霜般清冷的月光之中,更觉寒气侵肌透骨。林海不辨方向,伴着蛩声虫语踩着落叶纷纷的小径信步走去。不知走到了何处,林海忽见前面有火光闪现,他大步往前几迈,立在高大苍翠的芭蕉树后往前一看,原来是秦氏。
只见她面前放着一张紫檀条桌,上头放着一个孔雀蓝釉香炉,并几个翡翠荷叶盘子,盘子里头放着的是几样时鲜果品。方才林海所见的火光,乃是火折子点香是的亮光。只见她往炉内炷了香,望空深深礼拜,哭泣着断续祝道:“妾身秦氏,唯有林珩一子,如今他昏迷不醒、寿夭难料,妾身愿割肉折寿以代,只愿我儿此后身体康健、无灾无病。”说罢,从袖内掏出一把银佩刀,一口将左边袖子咬住,露出一段雪白藕臂,杏眼圆睁,右手举着小刀就要往臂上狠狠一勒,林海忙走出来,喊住:“不可。”秦氏突然听到个男人的声音,唬了一大跳,再仔细一看,原来是林海。林海忙抢过秦氏手中的小刀丢到一旁,泪流满面道:“你这是何苦?倘若玉儿醒来,你让他有何面目见你?”
秦氏泪眼迷蒙,只是胡乱摇头,她何尝不知,只是已到了无计可施的地步,哪里还能虑及以后?夫妻二人对视了一眼,顿时抱头痛哭起来,多少话都说不出口,只怔怔流着泪。还有谁比他们彼此更晓得内心无法宣泄的凄惘淋悷,还有谁比他们彼此更清楚那无法言说的剜心之痛。夫妻二人哭得越发忘情,直要晕厥过去,惊起园中好眠的鸥鹭数只。好半天,才彼此拭住了泪。相对无言,林海撩起袍子往地上一跪,秦氏也默默地随着他跪在香案前,各自诚心向天祝祷。直至东方发白,才相互搀着回去。
且不说林母等人为着林珩抛洒了多少眼泪,只说林珩魂灵到了常人难以到达的去处,见了常人难以见到的西洋景儿,出了多少辛酸眼泪。这林珩正要往着故国一跳时,忽然有人把他拉了回来。林珩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位俊秀道人,鼻若悬胆、目似寒星,身穿浅黄素绫大袖衬道袍,外头披着一件瑞霭祥光芬芳馥郁的鹤氅,一手执着焦扇,一手正拉着他不放。
林珩怒道:“你是何人?快放开我,不要阻了我的归乡路。”他叹道:“痴儿。”说着,用手中的扇子狠狠扇了他一下,林珩立时清明,忆起了自己早就托身在林如海家中,不禁疑惑,他是如何到了此处?这道士袍袖一挥,半空中的云雾被他收去了些,林珩顺着散开的云雾仰头一望,只见半空中悬着一块牌匾,那牌匾不知是什么材质,非金非银、非铜非铁,却放出湛湛寒光来,上头镌这三个篆字,林珩仔细辨认,那三字分明是“望乡台”。
这望乡台不是人死以后成了孤鬼才可到的去处,怪道他能望见家乡景物,一时又想起家中生死未卜的老母亲,不免又回头去张望,只见云雾重重,再也望不到故土,不禁肝肠寸断潸然泪下,物我两忘。那道士见了笑道:“你现可是生魂,如何能望到故土?”
林珩抓着他的袖子哀哀苦求道:“我知你是身负大神通的仙人,我只求你让我看一眼我的母亲,我娘她……”话未说完,林珩已经哭到喘不过气来。这道士本来正要笑着应承他,却像是嗅到什么,突然抓住他的袖子一闻,勃然色变,大怒道:“是谁给你下的返魂香,怪道你能到这里。好歹毒的心思!”林珩茫然道:“返魂香是什么?”
道士本想解释,最后却又咽了回去,这返魂香是仙家之宝,本是神仙们用来游戏消遣的小玩意儿,若是用在凡人身上,则会勾起其人心内最深切的渴望和惧怕,沾染了这香的凡人但凡心思歹毒的,不是终身癫狂便是发疯猝死。心思纯净些的人也要被勾引到这望乡台中,被困在心中惧怕编织成的幻梦里,直至**消亡,魂灵也会被鬼差拿去。
林珩见他沉默不语,又忙唤他,这年轻道士叹了叹,往着望乡台下一挥袍袖,林珩忙往下一望,是家中的佛堂,父亲正跪在蒲团上,默默诵经,整个人全如泥雕木塑、枯木槁灰一般,对外头的情景充耳不闻。林珩一面心疼,一面又起了怨恨。这时门上突然来报:“大少爷回来了。”
他看到父亲忙跑出去,连鞋都跑掉了一只,真是他大哥回来了,却是失了一只手臂的残废人。林珩擦不尽眼前流出的泪,他大哥回来后,和林璋分家后,把他父母一同接到外地去奉养了。林珩还要看,却见眼前云雾慢慢合拢起来,将一切遮住了。林珩忙回过头,哀怜地望了道士一眼,那道士铁石心肠一般道:“痴儿,你已知前世父母皆已寿终,亲人也俱康乐,可能放下一段心事来?”林珩点点头,对着道士跪了下来,狠狠磕了些多不计数的头,额头红肿了都不停下,含泪道:“多谢仙人成全,林珩衔感九原,永不能忘。”
这道士略点了一点头,将林珩扶起道:“现在可记起你这世的父母?”林珩点头,那道士说:“你再看看他们。”林珩略看了一眼,那天他突然晕厥之后,林家合家都笼罩在愁云苦雾之中,人人面现哀戚,特别是林海、林母、秦氏三人简直都要把眼睛哭得怄出来了。也曾百般医治祈祷,问卜求神,却无效验。张观、秦少尹、贾政等各家亲属也俱来瞧看,也有送符水的,也有荐僧道的,俱无效用。把林母等人急得要上吊,林珩简直无地自容,羞愧道:“是我对不起他们。”这道士摩挲着他的脑袋道:“痴儿,我见你也不是蠢物,怎么连‘死时天谴死,活时天谴活’的理儿也不懂?枉费了你一灵真性!”
林珩唯有点头赌誓再不敢了,问道:“不知仙人尊号?如何识得我?我又是怎么到这里来?”那道人笑而不答,推了他一把,喝道:“该回头时须回头,合撒手时应撒手。”林珩不防,被他推得跌了一个大跟头,只将身子坠入一片云雾之中,仿佛身处高床软枕之中,混沌睡去。待睁眼苏醒之时,耳边还响着“撒手”等字,伴着远远传来的一派云鳌萧管之声越发振聋发聩。
床边守着的秦氏正不错眼地盯着他,看着他睁开双睫,如同得了性命一般,高声喊道:“醒了,醒了。” ;一面又命人去四处报信,这几日林母等人俱是忧心忡忡,颇支持不住,便轮流守在林珩床前。林珩望着欣喜若狂的秦氏流着泪道:“俱是孩儿发痴,劳动父母亲不得安宁,真真该死。”秦氏忙扑过来握住他的嘴,啐了林珩一口,祝祷道:“皇天菩萨,小儿无知,口吐狂言,但请恕罪。”
秦氏搂着他笑道:“你好了,母亲才算是有了性命。可别再胡说了,母亲再经不起了。你要好好的。”林珩却仿佛被秦氏低下的热泪烫伤脖颈一般,含泪点头应道:“儿子再不敢了。”秦氏含泪笑道:“这就好,这就好。”一时,林母、林海等人进来了见了面,皆喜极而泣。
林母拉着他的手,欢喜之至,因他才苏转来神气未定,吩咐众人不许说话。贾敏也进来了,身后跟着的丫鬟晨霜手里头捧着一个雕漆小茶盘上头放着一盏人参汤。林母赞许地看了她一眼,让秦氏服侍着林珩喝下参汤。他本就没甚毛病,饮了一杯参汤后,更觉魂安魄定、精神完固。林母等人见他面色缓过来,微微泛着粉红,才放下心来。问起他醒来之时,外头是否有一片吹虚声?众人皆点头,林海道:“还听见有人宣了一句‘该回头时须回头,合撒手时应撒手’。我叫人去墙外望了一眼,并不见有人来。正疑心间,就见有人来报玉儿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木有人猜到玉儿去的是望乡台啦~谢谢﹏ヽ白纸╰つ妹子投的地雷,好满足的说~多来几个作收我就更开心了~求收藏一下废柴作者吧~
还有之前涅,关于写林珩是一个“高明的宵小”的问题,那天心情不好,但是也主要是想表达其实穿越是一件充满罪恶感的事。胎穿还好,若是十三四岁穿过去,占了别人的身体还心安理得,甚至对伤害人家的亲人,我觉得这该遭到谴责。平心而论,若是你的亲人这么被夺占了身体,你应该也很憎恨那个占了他身体的人吧?至少我会很愤怒很憎恨,我宁愿他长眠地下,而不是让别人拿了他的躯体招摇过市,做一些他根本不会做的事,说一些他根本不会说的话,让他死了都不得安宁。好吧,只是表达一点浅陋见解,作者写的也是穿越文,也很爱看穿越文,因此也是没啥节操的。
23危机四伏枕戈待旦
秦氏却突然盯着林珩额上慢慢浮现的一抹青痕,失声道:“玉儿额上这是怎么了?”众人忙往他额头看去,都惊叫道,好大一块青淤,都肿胀成紫色了。林珩才方知原来刚才并不是一场黄粱梦,不禁疑心,原来自己到了这红楼世界,果真是被安排好的,只不知让自己到这里来做些什么?林珩有些头痛,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将之置于脑后,横竖这林海夫妻确是他今生父母,这林珩确实是他的前世,便也不必多忧心,且行且看吧!
林母等人又是一场忙碌,又叫人去取药酒来,又命人拿了帖子去请太医。林珩忙止住众人慌乱,说道:“并不很痛,那药酒来推推便是,何必去请太医,怪劳动人。”林母等人皆不依,道他也昏睡了三日,水米不沾牙,如今醒了,还是叫太医来诊视一番大家才放心。等太医来看过诊后,笑道无碍,只是三日未曾进食,身子有些虚罢了,日后好好调理也就是了。
听了太医的诊断后,阖府家人齐齐念佛,内外欢声如雷,人人俱是满面笑容。林母等人也才放心,问道:“饿不饿?”一面叫人去取厨房里正熬着的粳米粥来。林珩喝了几勺,嫌口淡,扭过脸去不吃。这林珩自从定了心后,倒是越发任性了,偏众人都纵着他顺着他,唯恐哪里不如他的意。秦氏好言哄劝,待他好了,任是想吃什么都由他,又撕了点笋尖喂他,才勉强喝了大半碗粥。
秦氏放下粥碗,笑着嗔道:“真真是个小魔星,可磨死人了。前些日子的乖顺可都是装来唬人的?偏你老子娘被你闹得团团转?”林珩只吃吃笑,林海忙打岔:“谁前些日子寻死觅活的,如今玉儿好了,你又来挑理?”言语中有种从未有的亲昵。秦氏将秋水明眸一横:“可谁见我寻死觅活了?打量着咱们不知道是谁把书房的青砖地都磨薄了三寸,还敢来雀薄我。”
竟是彼此打趣了起来,把林母乐得哈哈大笑:“可没瞧见玉儿竟瞅着你俩看呢?都不害臊呢。”把林海、秦氏二人闹了个大红脸。贾敏在一旁,颇有些如坐针毡,又不好立时告退,索性垂下眼,谁也不看。林珩一会看看这个,一会又回头看看那个,还是林海唬着脸道:“越发不尊重了。还没问你是怎么突然晕倒了,把咱们吓得魂飞魄散。”林珩想了想,还是叫林母遣散了屋里伺候的人,一个都不留。半晌才羞愧道:“儿子也不知怎么了,好好儿跟老祖宗说话,突然就头痛得使不得,一会子就见自己灵魂出窍了。”
林海等人闻言大惊,忙说道:“这是怎么回事?细细说来。”林珩隐去一些不便提起的关节,拣些能说的事告诉众人。林海喃喃道:“怪道张真人说你到了一处我们不能到的去处,原来竟是望乡台。”林母也叹道:“这老货果然有些修行,只是十分可恶,他与咱们家老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