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巧的。大姐儿吃得可多?平日里睡多少时辰?”贾敏见林母关怀,不免细细说起黛玉的景况,虽则心里仍不大满意林母称黛玉为“大姐儿”,但林母好歹是黛玉嫡亲祖母。若能得林母的欢心,对玉姐儿百益而无一害。一时,二人谈论着黛玉,虽称不上其乐融融,倒也还平和。
这边厢,碧山引着林珩、芳芸往后头阁楼上去,芳芸想着这阁楼上头是了林母的小内库,自己总要避嫌些,忙找了个由头避开,碧山笑吟吟地拦到:“芸姑娘,老太太早就备下姑娘的份了,姑娘也一道瞧瞧去吧!”芳芸推辞不过,只好跟着他们一道去了。
碧山引着二人来到后楼,转入槅板走上楼梯,楼梯上的天窗开了两扇,透出些亮光来,这阁楼上的小库房只放林母近年来的体己,多是常用的古董摆设、金珠首饰、绸缎皮货等,林母住的套房后另有几间铁桶似的大房子,里头装的是多年不动的老家私。林母有一回收拾家伙,曾引着林珩进去见识过一回,那真是金山银海、富贵逼人。林珩这才解了,贾琏那句“何处再发二、三百万两银子财就好了”是何意思了?林家果真豪富,只是这笔银子恐怕不能再落到贾家手里去了。
三人走到楼上槅扇门前,早有丫头们持着灯烛候着。碧山素来谨慎,掏出贴身放着的钥匙,开了房门,接过丫头们手中的灯烛便遣了她们下去。又向林珩等告罪,自己进去点烛火。待林珩、芳芸进去,里头已经灯烛辉煌,甚是明亮。
外间设着两几四椅子,当地摆着好几口锁着的黑漆紫檀大箱子,三面壁边环着几个大架子,上头胡乱摆着些古董陈设、珍奇玩物,在烛光下熠熠生辉。芳芸虽想着自持,但早就眼花缭乱,心生艳羡。她来林家也有一年了,也算见过不少好东西,林母素来手里散漫,因着芳芸还算得她的意,也送了她不少珍贵的物件。但总比不上如今直面这明晃晃的富贵,芳芸不免有些看直了眼,又见碧山司空见惯的从容举止,脸上便烧了起来,幸好林珩、碧山说话,并没瞧见她失态的样儿。芳芸这才摆出矜持的模样来,挑了个椅子坐下等候,总不能一个主子姑娘比丫头使女小眼皮子浅罢。
林珩、芳芸等了片刻,才见碧山端了一个剔红葡萄圆盘走了过来,给林珩的是个五寸来高的羊脂白玉桐荫仕女摆件,给芳芸的则是上等青玉透雕折枝花锁。林珩玩赏了一回,依旧放回盘子。芳芸却贴身收了起来,想着回头让她母亲打个璎珞挂在脖子上正好。二人又说了一会闲话,林珩估摸着时间,想着林母和贾敏也该说完话了,这才和芳芸说回林母屋里去。芳芸应了,随着林珩走了出去,不由回头望了一眼。
待林珩、芳芸回到林母屋里,却见林海也在,脸上依旧阴云密布,并不说话。贾敏有些惴惴不安,与林母说话便有些颠三倒四、心不在焉,却不见林母眼里的不悦越发浓重。一见林珩进来,贾敏舒了一口气,向林珩招手道:“大爷来了,正好见见你新姨娘。”林母更是不悦,这晨霜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让玉儿称她一声“姨娘”?这贾敏也是昏了头了,礼数规矩通通忘了,一个通房,也配正儿八经地向主子哥儿提起?当下毫不客气地说道:“一个猫儿狗儿的玩意儿,快别脏了哥儿的嘴。玉儿,到我这里来。我给你寻的玩意儿可喜欢?”林珩对贾敏略一点头,便走到林母身边说话。
贾敏见林母如此不留情面,气得浑身战抖,忙看了林海一眼,却见林海脸上已阴沉欲雨,眼内电闪雷鸣、厉色横生,才悔觉失言,讪讪坐了一回,见众人无心搭理她,才推辞身子乏倦,掩面而去。林珩神情自若地与林母、林海说了会子话,才辞了出来往秦氏处定省去。芳芸更是坐立难安,也匆匆去了,只余林家母子二人坐着说话。
林母叹道:“终究是为娘粗心,你两个媳妇都不方便,身边竟没人伺候。亏得贾氏提醒了我,不然还委屈你了。”林海脸上讪讪,羞愧道:“母亲快别说这话。直叫孩儿无地自容了。自上回柳氏的事发,我心里就不大自在,再不想要什么通房姨娘。这些通房姨娘大多心如蛇蝎,孩儿可睡不安稳。再者我年岁也有了,正是保养身子的时候,如何能……”一语未完,脸上红若滴血,羞的是和母亲谈论这些闺房话,愧的是身为堂堂男子汉,竟叫个妇人算计了,直是脸面全无。
林母看其情景便猜到两三分,大抵这通房海儿收得并不是心甘情愿,许是受了贾敏的唆使罢,心里又厌憎了贾敏几分。她不过是看在海儿的面上,才不与贾氏多做为难。若是贾敏有一日惹了林海厌弃,林母多的是法子不动声色地治她,她可别不识好歹,不然有她尝尽苦头的日子。林母道:“我已经跟你媳妇说了,让那丫头喝避子汤。”林海眼里闪过一丝厌恶,点头道:“母亲这样很好。我现已有一子一女,络陵肚里还有一字,实在不需要生个庶子。”
作者有话要说:废柴作者匆匆上来更文。抱歉啊,实在这几天改高考卷子把我摧残得不行,太累了。关于文的后续我已经有个大概了,真是可喜可贺。谢谢一直痴心等文的妹子。因为半夜蟑螂出没,实在不敢熬夜,今天只更这一点,明儿把这章后续补齐了~爱你们哟~
53第52章
林母喃喃道:“我何尝不盼着多子多福?”可就怕生下来的孙儿禀性随了他不成材的亲娘,往下作里去;那还不如没有;省下日后怄气心痛的功夫。再者本朝嫡庶之分最严,本朝尹总督;官至二品大员;有一嫡出的掌上明珠,欲与衍圣公庶子结亲。因着尹总督是庶出,纵然如今已腾达显赫了,衍圣公还是婉拒了他,让尹总督丢了好大脸面。尹总督已是朝廷重臣;私下里犹有人嘲笑他是小妇养的,庶子地位之尴尬由此可知;更遑论庶女了。如今世家结亲;谁不打听嫡出庶出呢?若听见是庶出的,多数人家便打消了求亲的念头。便是他们这等人家的庶女,将来谈婚论嫁也甚觉棘手。虽作如此想,但那丫头通房真有了林家骨肉,她还能置之不理视而不见不成?
母子默默无语了半晌,林海才收敛心绪,笑着劝慰道:“母亲不必忧烦。若是母亲实在为难不舍,儿女缘分由天注定,到时不妨顺其自然。”林母这才微微露了笑颜道:“正是如此。”母子俩又说了一些别的闲话,秦氏扶着丫头走了进来,未语先笑道:“老祖宗,龙船已经收拾好了,停在安澜闸边。老祖宗看在哪里摆宴好?”林母见她进来,也甚是欢喜,待她行礼后,忙命她坐下,笑问道:“今日可觉辛苦?”秦氏将手轻轻搭在微微凸出的小腹上,笑道:“今日倒颇觉受用。茶饭也比往日多用了些。”
林母这才放下心来,笑道:“如此甚好。若有事,叫吴嬷嬷来传个话便是,何必自己走来?”秦氏笑道:“哪里就那样娇弱了?前儿我母亲还说,养孩子正须多走动,走得多,才养得快。”林母笑道:“罢了,你可要留神,不要闪着碰着了。玉儿既要看龙船,便摆在半山腰上的赏心亭吧,那里又敞亮,又开阔,又正对着安澜河,看得也远。”秦氏笑答:“还是老祖宗思虑周全,我这就去料理。”林海也随着秦氏起身,笑道:“儿子外头还有些事料理。一会子再进来凑凑热闹。”说话间,二人退了出去,到了院门口说了会话,各自分手扬长而去。
林海到了二门口,却见管家林仁手持全红柬神色焦急地跑进来回话道:“老爷正好来了,内阁差了个长班送了传片进来。”林海忙接过传片一看,上头写着:“内阁传片:内阁特传林海速赴内阁,听候面圣,毋迟。特传。”林海问道:“可有说是什么事?”林仁命周围下人退后几步,才附到林海耳边低声回道:“首辅宋大人递了话来,说是圣上今儿听了有人回乐庆郡王的事儿,龙颜震怒。”林海心下咯噔了一下,看来今日面圣少不得一顿责难,更不敢耽搁功夫,提脚就折回内宅更换官服,以便面圣。才走了几步,就听见大门上管事王彬赶了上来回话:“义忠亲王府命人递了帖子到门上,说是顷刻便来拜访老爷。”
林海更是眉头紧皱,问道:“是王府长史来还是王爷亲来?”王彬递了张帖子上来,林海翻开一看,却是义忠亲王的名帖。林海当机立断,吩咐林仁道:“你去安排跟大爷出门的车马随从,一会子跟着大爷带我的名帖到义忠亲王府上致歉去,就说圣旨急传,皇命急如星火,不得有误,待面圣归来,我亲自往亲王府上赔罪。”一面疾步往内宅奔去。林家自来只忠心圣上,自然不可能为了个不请自来的亲王而耽搁皇命。但也不能慢待了宗室亲王,虽然林珩尚且年幼,但遇到如此重大的事情,除却林海外,也只有林珩能出面料理了。
何况这义忠亲王来者不善,怕是为了乐庆郡王之事而来。他早有听闻,乐庆郡王乃义忠亲王的心腹臂膀,二人既是堂兄弟又是姨表兄弟,且打小一块儿长大,二人情谊非同一般,哪怕是义忠亲王一母同胞的幼弟八皇子,也远远不及乐庆郡王与义忠亲王亲厚。这乐庆郡王唯义忠亲王马首是瞻,自身又颇具才干,自然深得义忠亲王信重。只可惜金无赤足、人无完人,这样的一个天之骄子偏偏酷好女色,如今更因女色牵扯上了一桩要命的官司。正可谓从来清白无遗祸,自古贪争有后殃,这乐庆郡王真是祸由自造。
义忠亲王虽为其多方遮掩、隐瞒,谁想纸总是包不住火,这事终究还是被有心人捅到圣上跟前。这火已上身,难以善了,这会子连义忠亲王都坐不住了。可惜这义忠亲王慌了手脚昏了头脑,竟明目张胆地找上门来,难不成义忠亲王真以为他说几句蛊惑人心的话就能煽动得他林海欺瞒圣上不成?
依他看,不过是安排香饵钓金鳌,预备窝弓檎猛虎,明明是项庄舞剑志在沛公,这是有人布下了这么个大圈套等着害义忠亲王呢。可惜义忠亲王却无半点居安思危之心,只一味地自大骄横,私下里倒是手段百出,拉拢朝臣、陷害兄弟,无所不至无所不为。此间种种事,连林海都掌握了关节,就不信那高高在上的帝王竟一无所知了。天欲其亡,必使其狂,义忠亲王已处百丈悬崖边上,一不留神便有粉身碎骨之虞。他却还洋洋得意,不知其势之险。如此心性,如何堪当帝王?只是这幕后之人是谁?这么处心积虑步步算计,焉知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林海紧锁眉头,心里将那几位天潢贵胄近来的举动翻来覆去地剖析了几回,却是人人都有嫌疑,偏又找不着蛛丝马迹,只得按捺下满腹心思,细细忖度待会若是圣上垂询了该如何作答,林仁随手抓住个小厮打发他快快跑到里头传话去,一面去料理车马随从。这小厮曾层正是平日里伺候林珩的,心思乖滑,口角伶俐,倒是颇得林珩青眼,听了管家林仁的吩咐,一溜烟地往内宅跑去。
林母正带着林珩、秦氏等一群丫鬟婆子说说笑笑往如是园中走去,迎面撞上了大扠步奔进来的曾层,碧山站出来骂道:“怎么回事?慌脚鸡似的毛手毛脚,明儿还是把你送到黄大叔那里去重新学学规矩。”曾层忙跪下来磕头,也不辩解,朗声说道:“老爷吩咐小的进来传话,说是一会子义忠亲王殿下要登门拜访,老爷接到内阁传片,正要赶去面圣,一时抽不出身来,命大爷换了见客衣裳往义忠亲王府上赔礼去。”
林母忙问道:“可知是何事传召老爷?”曾层回道:“小的不知。只见老爷面上凝重,许是有甚重要的事情。”林母收了一脸笑意,严肃道:“那老爷现在可出门了?”曾层摇头道:“小的瞧老爷似乎往承瑛堂方向去了。”林母不用思索,便知林海是往贾敏处换衣服去了,忙转头对林珩说道:“事情紧急,我让丫头们回去拿见客衣裳,一会子便就近到栖凰局里头换了衣裳,我再命他们抬了竹椅来,省了你走道的功夫,也免得误了你爹的事,对义忠亲王殿下也不尊重。”
林珩自然依了林母的调遣,待换了见客衣裳出来,正巧在垂花门口碰到头戴乌纱帽、身穿绯色团花纱袍、腰系白玉松鹤镶金腰带的林海。林海素知林珩聪慧,行事举止颇有章法,所以只略略交代了几句话儿,不过是去亲王府上赔罪,若是态度谦卑些,想来义忠亲王也不至于跟个黄口小儿过不去,因此他倒还放心林珩出门应酬对答。林海说完,便往二门口疾步奔去,翻身上了马,甩了甩手中的鞭子,疾驰而去,几个跟着出门的长随、长班忙抽鞭跟上。
谁成想义忠亲王竟也来得如此迅速,林海还未骑出巷子口,偏碰见了义忠亲王的全副仪仗,林海无奈,只得下马对着义忠亲王的八人大轿恭敬地行了大礼,口内称:“圣上急诏,恕卑职不能亲面王爷。待卑职复了皇命,必定亲自登门致歉,还望王爷恕罪。”说完话,林海也不待义忠亲王说话,牵着马便往前走,待过了亲王仪仗,才打马扬长而去。义忠亲王在轿内气个倒仰,这林海果真油盐不进,堂堂一位亲王,竟敢如此怠慢?自己尚未发话让他起来,他竟敢自作主张地走了?义忠亲王眼神狠戾,既如此不识趣,那也别留在朝内做官了。
林珩得了消息赶来,忙恭敬地跪在义忠亲王轿前,温声道:“亲王殿下恕罪,父亲因皇命在身,不能招待王爷,小子在此向殿下赔罪了。待父亲王事了了,定亲往殿下府上谢罪。”义忠亲王端坐在轿内冷冷哼了一声,这父子二人可都真会打算,一个劲地拿圣命说话,当真以为自己就不敢因此治他们的罪了么?治不了罪,也得叫他们吃点苦头,义忠亲王殿下的面子可不是好下的。林珩不知跪了多久,直到膝盖轻微的刺痛转为尖锐的疼痛,才听到轿内人冷冷道:“罢了,既林大人要事在身,本王也不多留了。至于赔罪也不必了,本王来的不是时候,与林大人何干?”说罢,也不待林珩辩解,掷出冰冷二字:“起轿。”
54第53章
因着义忠亲王并未让林珩起身;林珩只好膝行至路边;恭敬地目送义忠亲王车马仪仗远去。待最后一顶红油绢销金雨伞慢慢行去后;林仁才敢去搀扶林珩,心疼道:“我的爷啊;膝盖可痛得厉害;我这就打发人请太医去。”林珩摇头道:“我无事;林大叔且别急;咱们回府里再说话。”周围不少人家都瞧见这里的动静了,想来不要半日;满京城的人就能知晓此事;他可不想给人添些话柄。怎么亲王殿下才罚你跪了那么一小会儿,殿下前脚才走,你们家后脚就请太医去了,这不是怨怼殿下么?
林仁见林珩下了命令,也不好反驳,只怒气冲冲喝骂跟来的小厮道:“你们这群蠢材,都瞎了眼不成,成日里惯会偷懒耍滑,一点眼色也没有,还不快抬轿子来?”林珩心下也觉窝囊不快,因而无心理会林仁责骂小厮随从,恹恹地上了轿子。轿子到了二门口,轻轻地落了地,早有训练有素的小厮平稳地抬起,走了不多时到了垂花门口。这小厮们轻手轻脚地放下轿子退了下去,早有等在一旁的粗使婆子们抬起轿子,一路抬到介寿堂门口。正要抬进院子里去,只听轿内林珩懒懒地问:“可到老太太院子了?”仆妇回道:“刚好到介寿堂门口。”
林珩道:“罢了,轿子就停在门口吧!”碧山早就立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