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小侠连忙答道:“小弟领邱老师兄的话,专程前来拜谒清昙老前辈,自是应该遵从规矩,通报入境。”
渔礁翁呵呵笑道:“入乡随俗罢了,小师弟倒不必太谦,论起武林辈分,老尼姑还不是和我老渔一样,只不过是痴长你几岁罢了。”
肖小侠连忙说道:“叙齿为尊,这是应该的。”
说着话,当即两脚干行不丁不八,双手抱拳当胸,朗声发话,说道:“武林后学肖承远,谨随渔礁翁老前辈来拜谒清昙老前辈。”
肖承远小侠在说话的时候,逼住一口真气,一字一句。宛如深潭投石,又如琵琶拨弦,叮叮当当,清清晰晰地传到老远,但闻群山回应,有如干百人在呼唤,历久而不歇。
渔礁翁抚掌呵呵笑道:“小师弟这两声老前辈,真是用心良苦,难得呀!”
其实这的确正是肖承远小侠为人谦虚恭谨,而又机智遵生的表现。
如果他要说是“随渔礁翁师兄专程拜访”。渔礁翁与清昙神尼同样享誉武林,二老一神尼并列,肖小侠岂不是无形之中把清昙神尼拉向自己同辈中人。
于是,就难怪渔礁翁要抚掌称赞肖小侠这两声“老前辈”是用心良苦了。
一阙箫声和呼名通报之后,山径依然杳无人踪,白云悠悠,空山寂寂,偶有微风从林梢拂过,带来一阵阵沙沙叶落,为这深秋的山峦,添了一些声音之外,这里是静得听到自己的心跳。
渔礁翁笑道:“通报姓名,你我就算是邛崃的宾客了,走吧!
越过前面的山峰,自然就会有人来迎接。”
说着一掠身飘悠悠地远落两丈开外,肖小侠也连忙展开身形,紧跟在渔礁翁身后,向山上奔去。
这一座山峰高耸入云.两人一路宛如点水蜻蜒,腾越闪挪,不消盏茶功夫,已经登临峰项。
一登峰顶,眼前景色霍然大变。
但见一片平原,约有二三十亩,虽在深秋季节,却是葱绿一片,清新宜人。偶有数株矗天而立的丹枫夹杂其间,真是万绿丛中,鲜红数点,一幅绝妙的图画。
但是,在这秀丽如画的平原上,却看不到有任何一间房屋。
渔礁翁正待说话,指点给肖小侠看时.忽然,在一片葱绿丛中,一点灰影,如星丸弹出,直向峰顶而来。
渔礁翁笑道:“人来迎接了。邛崃原无五尺应门之童,来人却不知道是谁。”
肖小侠眼看来人一路飞奔而来的身形,不禁暗暗警觉,来人的轻功,已经是臻于化境。
从绿荫丛中到达肖小侠所站的地方,也不下数十丈之遥。来人转眼间这一路奔腾,已经到达二十丈以内的相隔,肖小侠已经清楚看去,来人是一位二十岁不到极其清秀的年轻尼姑。
肖小侠刚一想道:“这位小师太年纪看去如此之轻,功力却如此之纯,清昙神尼可见一般了。”
忽然,来人远在八尺开外的地方,遽然煞住身形,微低着头,双手合掌当胸,清音丽质,珠玉其声地说道:“奉家师法意,悟非恭迎贵宾莅临邛崃山。”
渔礁翁此刻已收起了笑容,正蘑说道:“有劳法驾,老渔谨此致谢。”
这位名叫悟非的年轻尼姑,合掌说道:“有此悟非为前辈引路。”
说着转身起步,灰色僧衣一带风生,沿着仿佛可辨的山径,宛如流水行云,和方才来的时候,那种起落腾越,截然是两种不同境界的轻功。
可是,就在转身起步的一瞬间,悟非那双明澈如探秋潭水的大眼睛,对肖承远小侠作了—个闪电一瞥。
就在这一瞥的瞬间,肖小侠不由微微一震。顷刻之间,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翻腾而起,猛袭心头。心里闪电想道:“我倒忘记了,她是在邛崃山的呀!”
肖小侠只是如此微微一顿之间,渔礁翁已经紧随悟非尼姑远去四五丈之外,回头招手唤道:“小师弟!快来呀!这里看来林荫敝日,小径可辨,稍一走错,便久困不得脱身。”
肖小侠没想到这平坦的山谷里,还有奇门的阵势的设置,虽然丝毫看不出异样,相倍渔礁翁的话,方之非虚。赶紧一敛心神,应声答道:“老师兄请先行,小弟随后就到。”
说着话,猛一吸气长身,凌空“八步赶蟾”,闪电追风般的紧迫而上。
渔礁翁脚程自是不慢,肖小侠的轻功更是流星赶月劲弓疾矢,两人跟在这位妙龄的尼姑后面,一点也不敢稍为松懈。但见她在前面灰衣宽裳,随风飘拂,身形极其优美地向前疾奔。
渔礁翁倒是没有在意,肖小侠看在眼里,心里暗暗吃惊,暗自忖道:“斯人不过是数月不见,功力之精进,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令人要刮目相看了。”
正在思潮奔驰之际,忽然听到悟非尼姑清脆地说道:“请二位稍等,家师即刻出迎。”
肖小侠正在神驰不已的时候,一听讲话,才赶紧地收住身形,前冲之势一停,恰好落在悟非面前不到两尺的地方。
肖小侠慌忙退后两步,抬头一打量,悟非的一双大眼睛,也正清澈如水的望着自己。
肖小侠不由脸上微微一红,抱拳低声说道:“李姑娘……”
悟非立即柔声拦住说道:“肖施主!”
这—声“施主”叫得肖小侠宛如醍醐灌顶,赶紧拱手说道:“多谢小师太引导!蓝玉珍姑娘托在下问候师太。”
悟非忽然眼皮垂下,低喧一声佛号,说道:“多谢蓝姑娘!”
渔礁翁在旁说道:“小师弟和这位小师大见过么?”
肖小侠顿时一阵慌张迟疑了一会,说道:“见过的!”
悟非尼姑忽然一抬头.合掌说道:“昔日小尼闯荡江湖,曾与肖施主旧识……”
渔礁翁哈哈笑道:“老尼姑!我们多年未见了!怎敢劳你前来迎接?”
原来他们正在说话的时候,清昙神尼已经飘然而至。
肖小侠闻声向前一打量,面前站了位慈祥无比、清癯有神的老尼姑,赶紧上前落地一躬,说道:“晚辈肖承远,专程拜见老前辈。”
清昙神尼大袖一拂,身形飘向旁边,复又合掌当胸,说道:“这位大概就是‘苍虚秘笈’得主,玉扇老前辈的门下肖小侠了.老尼不敢当小侠如此称。”
肖小侠抱拳,立说道:“老前辈德戚并重,望重武林,晚辈武林后学,礼之不可废。”
渔礁翁呵呵笑着点头说道:“好个礼不可废,老尼姑也就不要太为已甚了。”
清昙神尼微微一笑,说道:“如此占在珍儿与小侠的惯称,老尼倒是有僭了。”
说着举手肃客。
渔礁翁和肖小侠刚一转身走过一株数十合抱的古杉,眼前情形又突然一变。
几丛修竹,临风摇曳,竹后几丛茅舍傍溪盖成。
果真是竹篱茅舍,朴实无华,不像是武林高人清修之地,倒是像世外遗民避秦的桃源。一阵微风拂过,周围树涛阵阵,面前修竹沙沙。篱下盛开的金菊,若有若无的清香,使人尘念顿消。
渔礁翁笑呵呵地说道:“老尼姑在如此人间仙境里,数十年用功的结果,性命双修,功参造化,比起我老渔整日飘泊水上,老渔只有叹福薄了。”
在二老一神尼之间,就数渔礁翁最是诙谐不拘小节,所以,彼此牧十年不见,依然是如此不拘礼数。
清县神尼微微一笑,并没有答话,只顾让客前行。
进得茅舍,更觉得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在一间满堆书籍的屋子里,大家坐定之后,清昙神尼向渔礁翁说道:“者渔和这位肖小侠突然莅临邛崃山,想来必有重要事情相商,可否就请见告。”
渔礁翁呵呵笑道:“老尼依旧是当年脾气,我们千里而来,也不让我们缓一口气。”
肖小供望着渔礁翁微笑着,转而又向清昙神尼拱手说道:“晚辈系奉银髯叟之意,专程前来……”
肖小侠便将“苍虚秘笈”出世,引起武林中久不问世的几个老魔头都已蠢蠢欲动,名则为“苍虚秘笈”之争,实则无异掀起武林一次空前浩劫。
清昙神尼微笑点头说道:“小侠与老渔来意,老尼已经了解。
武林历劫,我们这些老一辈的理应再入江湖,稍尽绵力,以尽本分,不过……”
渔礁翁立即拦住话头,呵呵笑道:“老尼姑你不能椎辞啊!
当年巫山论剑,你这天下第一剑法威震群魔,如今群魔复出,老尼姑岂能不管?别说肖小兄弟专程受命而来,就是我老渔如此仆仆风尘,老尼姑岂能够推得一千二净。”
清昙神尼微笑地看着,小侠顿时起身拱手而言,恭谨地说道:“老前辈想是定有高见,晚辈恭聆。”
清昙神尼点点头,转面向渔礁翁正颜说道:“渔老不远千里来,老尼岂敢矫情,说来惭愧,邛崃山数十载,不敢轻言清修之说,老尼灵台未净,尘念未除,何止数次远下邛崃山……”
渔礁翁轻轻地“啊”了—声。
清昙神尼又接道:“肖小侠定然了然,悟非之来邛崃山,即为其中事实之一。”
正说着话,悟非托着两盏清香扑鼻的茶进来,轻轻放置以后,垂手便退。
清昙神尼唤住说道:“悟非在此稍坐,老尼有事也不妨一听。”
悟非略有诧异地看了清昙神尼—眼,低声应是,退到门口坐下。
清昙神尼接着说道:“老尼所以如此说明,是向渔老证实,者尼并非托清修之辞,矫情若是。”
渔礁翁倒没有想到清昙神尼果然认真如是的说明她的心意,一时倒是不好再以诙谐玩笑的口吻,来说话了。只好严肃起面容,坐在一旁。
清昙神尼忽然微微叹喟一声,说道:“不瞒渔老相告,自从巫山沦剑归来,数十年的时光,确是致力于性命双修,以求尔后能正道果。无如灵台未净,尘缘未了,数十年心得寥寥。如此心法未成,而成功一道也毫无精进。”
渔礁翁对于这位多年老同道,早年归隐,参修上乘之学,竟然有如此艰辛一段,不禁深深寄以同情。
清县神尼略一思忖,接着说道:“近几年来,老尼愤而下山,自忖内修不成,又何妨积点善德,三下邛崃山,远入中原,发觉武林隐忧渐露,而关键就在‘苍虚秘笈’上。”
肖小侠一听几乎要跳起来,连忙接着说道:“老前辈之意,如若‘苍虚秘笈’不出,这场武林浩劫尚不致来临。”
清昙神尼微笑摇头说道:“表面上看来如此,实则近年来道消魔长,群魔不甘久伏,即使‘苍虚秘笈’不出,迟早也难免有一场正邪之斗。”
肖小侠连忙拱手说道:“老前辈仁者无敌,当不忍坐视魔道猖獗,仗剑降魔,为武林造永福,为后辈树楷模,如此积德无边,功称极量,老前辈当不以晚辈冒昧陈言,而予斥责。”
肖小侠这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言词恳切,意蕴中肯,渔礁翁在一旁只听得不住点头,接着说道:“老尼姑降魔剑法无敌天下,如能再出,群魔克星。”
清昙神尼合掌低喧佛号,说道:“武功一道,永无穷尽之时,当年巫山论剑,侥幸能占先,如今思之,犹有愧作。老尼近年来观察所得,群魔虽兴.毕竟邪不胜正,肖小侠以‘苍虚秘笈’所载之神功,当能以群魔慑服……”
肖小侠闻言猝然而惊,遽然而起,拱手待言,清昙神尼伸手作势,止住肖小侠,接着微笑而说道:“慑服诸恶,扫蔼群魔,也决非单靠武功一项,所可以竟其功。以力服人,何胜以德服人?
况且以老尼观察肖小侠,只要秉心纯正,当能遇事吉祥。”
渔礁翁一见清昙神尼说了半天,仍然是毫无下山之意,不禁接道:“肖小弟即使武功盖世,但是独木难支,何况群魔个个都是了得。”
清昙神尼依然微笑不动,说道:“维护正义,消灭群魔,是武林之盛.老尼决不置身事外,三个月以后,老尼当命悟非远入中原,参与其事。”
此语一出,渔礁翁肖承远小侠,以及坐在门旁的悟非都遽然一惊,几乎是不约而同的,都探身而起,齐声轻轻地一声阵“啊呀!”
清昙神尼也站起身来,摆手微笑说道:“悟非前来,为师有话跟你说。”
悟非缓缓站起身来,眼里充满着惊讶与疑惑。站到清昙神尼身前,呆然而立,望着清昙神尼。
清昙神尼指着茶几上的两杯香茶,说道:“按照你平日练功之势,再照准茶杯来发掌,掌力只发不收。”
渔礁翁和肖小侠却瞳然不知道清昙神尼突然叫悟非练功发掌,是何用心,站在一旁,愕然地望着梧非。
悟非似乎也摸不清楚恩师突然要自己发掌,是为何事?只好回过身去,面对着茶杯立即凝神一志,功行双臂,圈肘翻掌,缓缓地向茶杯推去。
手掌推出,既无掌风,又无劲道,几上的茶杯更是无异样。
悟非手掌推出一半,中途停住不动。
清县神尼此刻脸上挂着微笑,对渔礁翁和肖小侠看了一下,转面又向悟非说道:“撤掌。”
悟非闻言,立即双掌一收。
就在这双掌一收的瞬间,几上的茶杯“哗”地一声,萎然而化,茶流满地,两只茶杯,粉碎得竟没有一块蚕豆大的瓷片。
渔礁翁不禁叫出声来。
肖小侠也不禁脱口叫道:“这是‘无形掌’法。”
悟非此刻脸上顿时流露出兴奋、喜悦、辛酸……交织成一个无法形容的神情。
清昙神尼点头说道:“肖小侠眼光不错,这正是‘无形掌’。”
渔礁翁惊道:“久闻‘无形掌’已经失传数十年几近百年,老尼姑几时得此秘传?”
肖小侠转身向渔礁翁说道:“这是李姑娘……”
说到此处,霍然停住,眼看着悟非一身缁衣,剃光的头,哪里还叫得下“李姑娘”呢?顿时胀红了脸,呐呐不能成言。
清昙神尼低喧了一声佛号,说道:“缘之一字,勉强不得,‘无形掌’为武林失传之秘,悟非在五老峰所得,老尼不过从旁指点而已,悟非今日之功,已得八成,若以此行江湖,当不难傲视武林。虽则比起‘苍虚秘笈’的神功,要稍逊色,但是,他日肖小侠力斗群魔之时,尚不失为有力之一助。”
渔礁翁这时候才知道清昙神尼早就用心良苦,决不置身于此次事外。
肖小侠更是内衷感激,抱拳躬身说道:“老前辈古道热肠,晚辈铭佩无涯。”
清昙神尼正色说道:“肖小侠毋乃自谦,‘苍虚秘笈’神功,可望无敌于天下,悟非之受命代老尼前往,只是证明老尼决不明哲保身,而置身于事外。”
肖小侠不禁脸上一红,渔礁翁也呵呵笑道:“老尼姑还是当年老脾气,还计较着老渔这没摭拦的口么?”
清昙神尼低喧一声佛号,说道:“出家人妄动无名,罪过!
罪过!”转面又向悟非说道:“去到丹房取两颗‘冰心莲实’来。”接着又说道:“邛崃山惯例,不能久留嘉宾,老尼无礼,少不得要向二位道别。”
渔礁翁知道清昙神尼居处,从无外人擅入,自己以老同道的关系,蒙她接待,已经破例,自是不便久留。何况此行任务,总算没有空走。
当即起身向清昙神尼笑道:“老尼姑你不下逐客令,我老渔也要走丁。命里劳碌奔波,无法消受清福。”
清昙神尼也不挽留,此时正好悟非从后面丹房出来,用—个瓷盘子,托着两颗雪白晶莹的莲子。
清昙神尼笑道:“嘉宾莅临,无以为敬,邛崃山自产之‘冰心莲实’,奉赠一颗,尚望笑纳。”
肖小侠正待筮手辞谢,渔礁翁却伸手拿起一颗,丢进嘴里,笑呵呵地说道:“小师弟!吃了吧!老尼姑吝悭有名,今天旨送两颗‘冰心莲实’,说不定我老渔还是沾了你的光,你要是不吃,这份人情也是预定了的。”
渔礁翁如此一说笑,肖小侠倒是弄得尴尬,不知道伸手的好,还是不取的为是?
清昙神尼似乎根本就不理会渔礁翁的说笑,只是对肖小侠说道:“冰心莲实虽然不是珍品,却也是稀罕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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