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的添妆。”
芷云眯了眯眼睛,范家是武将世家,别的东西都不稀罕,恐怕也只有名贵的药材能有用些,“底下还有一层,当的是我写的一本药方,专治各种外伤的,方子早就验证过了,很有效,而且,大多数用的药材都不算名贵,大批量使用绝对没问题……”
昭玉毫不客气的把这只乌木箱子拎起来,小心地搁在自家的桌子上面,笑眯眯的,脸上露出一副财迷的模样,一步跨到窗前,伸出手,舔着脸冲芷云撒娇道:“伯母,还有没有?”
芷云忍不住摇了摇头,这个小贪婪鬼,不过,还是伸手往孩子手腕上戴了一堆古朴的,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翡翠镯子。然后一转身,扭头就走,也不管昭玉在后面咿咿呀呀的叫唤——“唔,伯母太小气了,这个一点儿都不好看……”这个世界,人们大多喜欢软玉,对于翡翠,爱戴的人并不多,所以,翡翠也算不上太值钱的珠宝。话虽如此,一向大大咧咧的囡囡,还是细细地抚摸着一对儿翡翠镯子,眼眶一红,险些掉下泪来。
那对儿翡翠镯子既然是芷云出手,当然不可能简单得了,上面刻画了好几个互相融合的法阵,长时间佩戴能温养身体,在遇见危险的时候还能示警护身,至于简陋的外表,那是宝物自污,越是好东西,表面就越应该不起眼,不惹人觊觎才好,当然,这是在主人能力不够强的前提下。
第二天,昭玉早早就被折腾起来,沐浴更衣,梳妆打扮妥当,穿上大红的嫁衣,手里握着苹果和如意,还没有盖上盖头,露出一张极娇媚的脸。
这丫头可能一辈子也只有今天最像个女人,还是个美丽的女人,往日像个假小子一样的囡囡,如今也身着嫁衣,即将嫁为人妇。
“快点儿吧,迎亲的队伍马上就到了。”
林夫人拿了盖头,想给自家姑娘盖上,昭玉却一伸手,扯住娘亲的袖子,可怜兮兮地道:“娘啊,您是不是忘了什么?那东西……咳咳……那个东西啊?”
“忘了?”林夫人愕然,四处看了看,纳闷道,“准备了这么长的时间,娘能忘了什么?嫁妆早准备好了,给你的陪房是老李和老周他们两家,她们的卖身契不也让你收妥了?还有什么没带的?”
“她说的是这个。”芷云一挑眉,随手拿出一个红绸包裹好的盒子,塞进昭玉的怀里,笑道,“好丫头,慢慢看,你伯母我亲自准备的,可不是那些粗制滥造品。”
昭玉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咳嗽了两声,还是喜滋滋地把盒子翻来覆去地看了看,满眼都是好奇,“我听王姐姐说,每个出嫁的姑娘都要看这东西的,到底怎么个好看法儿?”
“别人的肯定好看不了,不过,你这个是精品。”
芷云摇摇头,只能说这个时代羞怯可人的女孩儿虽然占了大多数,可是彪悍的女子到哪里都不少啊,昭玉口中的那个王姐姐,芷云见过一次,是吏部侍郎家的千金,表面上是那种娇弱的,纤细的淑女,看起来总是病恹恹的模样,可以前的黛玉到有三分神似,不过,这丫头实际上可是个鬼灵精,不但使得一手漂亮的刀法,还聪明得很,像和昭玉玩得好的那一群千金,表面上看昭玉是老大,可是幕后出主意的黑手,可是这位王家小姐。
这些年来,昭玉变得越来越泼辣,和她的言传身教,大约也是分不开的。
范文程,范家备受宠爱的二公子,不知道受不受得了囡囡这个悍丫头芷云眯了眯眼睛,心想,若是那范文程对囡囡好也就罢了,要是敢嫌弃自家的姑娘,哼
林夫人看看女儿泛起红晕的脸庞,又看看神思不属的芷云,皱了皱眉,听得糊里糊涂的,忍不住开口道:“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呗?”
芷云一句话,林夫人的脸唰一下红透了,恶狠狠地瞪了昭玉一眼,咬牙切齿的模样,吓得昭玉打了个哆嗦,一缩脑袋,可怜巴巴的自己主动盖上了盖头。
幸亏此时锣鼓鞭炮声骤然响起,林夫人抽不出时间教训她,要不然,一向温柔和蔼可亲的林夫人,说不定会化身女爆龙,让昭玉享受一顿竹笋炒肉的滋味儿。
在鞭炮声中,昭玉上了花轿,林夫人一盆水泼出去,忍不住失声痛哭。
婚礼很盛大,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全来道贺,上到公主王妃,下到林家交好的官员夫人,来添妆的人是络绎不绝,就连贾家都来人了,来的是凤姐和探春,王夫人据说是卧病在床,没有露面。
不管怎么说,昭玉总算是嫁了出去,林夫人虽然伤感,可是,还是很欣慰。
她以前总为女儿发愁,怕她嫁不出去,万一成了老姑娘可了不得。林夫人觉得是自己在孩子小时候,没有好好地教导她,才让昭玉养成现在这副模样,虽然在她心里,别管女儿如何,都是千好万好,可是那样的性子,可真没有几个男人能受得了,
三日之后,昭玉携着范文程精神抖擞地回门儿,芷云和林夫人见她还是神采飞扬,嚣张跋扈的模样,范文程脸上也是喜滋滋的,两个人你推我一下,我挠你一下,不用看也知道,小两口甜蜜得很。
林夫人松了口气,不过,吃过饭,还是把昭玉叫进屋里,细细叮嘱了一番,总之要她改改自己的急脾气,好生孝敬公婆,服侍相公,别总是孩子气,夫妻两个好好过日子什么的。
昭玉难得没有表现出不耐烦,乖乖地点头,看得林夫人到是微笑起来,囡囡嫁了人,到确实成熟许多。
芷云想了想,也交代几句:“囡囡,你现在还小,别急着要孩子,先按照我给你的食疗方子把身体养好再说,你的身体好了,生下的孩子才健康不容易得病。”
十六岁,在古代来说不小了,可在芷云眼里,还是个孩子呢。
昭玉听得仔仔细细,两位长辈说一句,她就应一句,在林家呆了一天,到了晚上吃过晚饭,昭玉才跟着范文程回去了。
自昭玉出嫁,转眼便到了冬日。家里只剩下黛玉一个待嫁的姑娘,没了囡囡的嘈杂声,到显得稍稍有些冷清。
“主子,昨儿落雪了。”听见屋里有动静,碧莲急忙进来,低声道了一句。
天还没亮,窗外传来阵阵寒意,一片银装素裹,碧莲捧了件狐裘进屋,撩开帷幔,小心地给自家小姐披上。
黛玉半坐着,果然感受到一阵阵的凉意,不过,只有一瞬间,墙角的火炉就着了起来,屋子里也变得热烘烘。
“姑娘怎么这么早,可仔细冻着。”
“没事儿,不冷,睡不着了,这就起吧。”昨天凤姐来了,说是贾母病重,希望黛玉回去看看,黛玉已经推了好几次,这一回,既然是外祖母生病,她到底是不好再推辞。
“姑娘稍等。”碧莲轻手轻脚地打开门,出去了片刻,不一会儿,就带着三个小丫头,捧着洗漱用具进屋,碧莲亲自伺候着芷云洗漱。
小丫头则把黛玉的衣物在火上烤的热乎了,才过来为黛玉穿戴起来,这时,外面传来一阵阵说话的声音,时高时低,黛玉一抬头,好奇道:“这么早,是谁在说话?”
“姑娘,是厨房的刘嬷嬷,昨晚落了大雪,刘嬷嬷怕大家伙着凉,特意煮了姜汤,一会儿姑娘也喝一碗驱寒的红糖水吧,省得凉了身子。”
第二卷 闺阁少女 第一百二十章 破裂
第一百二十章 破裂
穿戴好衣裳,黛玉笑了笑,这刘嬷嬷是从贾府跟着黛玉过来的,本是一家四口卖到贾府做了三等的仆从,手艺还不错,只是擅长江南菜,在贾府就不大受欢迎,也只在厨房打打下手罢了,后来黛玉去了之后,偶然吃到她做的小菜,喜欢得紧,这刘嬷嬷就差不多算是专门给黛玉做饭了。
这一次黛玉搬离贾府,本来是不好把贾府的下人带出来的,不过,前阵子正巧贾家的银钱周转不开,为了节省开销,不得不放了一批下人出去,刘嬷嬷一家在贾府属于透明人一类,没有跟着哪个主子,自然是头一批就给放了出去。
这年头儿,一日为奴,终身为奴,离了主人家,刘嬷嬷一个孤老婆子,带着个最大的十二,最小的才六岁的丫头,哪能活得下去?就干脆投奔了黛玉。
黛玉自然是欢迎的,刘嬷嬷虽然是贾府的奴才,可才卖身三年多,并没有沾上贾府的那些坏习气,即使有的时候喜欢唠叨了点儿,可还是挺知道规矩,再加上厨艺精湛,做出来的家常菜很符合黛玉的口味,这样的下人,也不大好找。
起了身,黛玉搓了搓手,披上狐裘,从玻璃窗往外看去,大雪纷纷扬扬,棉絮一般往下面洒,窗外的树上,枝头,都挂满了雪花,不少捂着厚厚棉衣的粗使丫鬟拿着扫帚扫雪。
刘嬷嬷带着几个厨房的厨房,在院子里架起一口大锅,锅里还冒着热气,路过的下人们每一个都舀上一碗姜汤灌下去,看起来挺热闹。
“姑娘,今儿天这么冷,您还要去贾家吗?”碧莲看着自家姑娘叹了口气,黛玉一笑,“对了,紫鹃的身子好了没有?要不要再换个黛玉给她瞧瞧?”
自从黛玉与周长青的婚事定下之后,紫鹃的身子就不好了,几乎起不了床,黛yu体恤她,就让她安心修养,这一养,就是数月,最近,都是碧莲贴身伺候的。
“回姑娘,今儿紫鹃已经下了床,精神看起来甚好。”碧莲顿了顿,也没有多说什么,她是公主府出来的,看人向来很准,紫鹃从听说自家姑娘要回贾府看看之后,身体就好了不少,再不是那副病恹恹的模样,进食也多了……要是还猜不中那丫头的心事,碧莲也不可能在那么多丫鬟里面,独独得公主看重,还被送给了林黛玉。
想到这里,碧莲脸上忍不住浮现出一抹嘲笑,那个贾宝玉,听说是个不知道上进,整日喜欢吃丫鬟嘴唇上的胭脂的男人,又有什么好的,也值得紫鹃这般?
因为下雪,林夫人早就传话过来,要黛玉不要去请安了,省得天黑路滑,再出了差错,这会儿,黛玉收拾妥当,就扶着碧莲的手先去花厅。
厨房里已经开始做饭,花厅里暖炉火热,隔着帷幔,还能看见外面的园景儿,黛玉一边儿和碧莲说说笑笑,一边等着开饭,到也破不寂寞。
“夫人。”
半盏茶的工夫还没过,外面就传来巡守婆子的应答声,随即珠帘一掀,风铃声响了起来,春蕊扶着林夫人,十月扶着芷云步上石阶,进了门,碧莲急忙带着几个小丫鬟迎过去,帮着收起纸伞,去了披风,又给两位夫人怀里揣上一个暖炉。
“一会儿去赏景儿?刚才我见院子里开了红梅,极漂亮,我猜,黛玉你一定喜欢。”
黛玉见芷云连头发都没梳,只是用了条天蓝色的缎带绑着,可偏偏风姿楚楚,看得呆了半晌,过了好半天才开口给两位长辈行礼,问道:“咦,圆圆呢?”
“那丫头嗜睡,天一冷,哪还肯早起,不到天大亮,咱们是见不到她了。”
芷云也是无奈,她和欧阳都不是生活很规律的,一旦做起实验,经常是晚上熬夜,白天不起,可孩子们可是按照正经的清朝规矩教育出来的,自家的弘昊、弘昼,都很听话,偏偏唯一的这个女孩子,让欧阳给宠坏了,每日叫她起床,简直能让那些丫鬟嬷嬷们掉一层皮。
家里几个调皮小子加起来都没她这个腼腆小姑娘难缠,当然,弘曦那孩子尚小,需要充足的睡眠,一般都是让孩子睡到自然醒的。
黛玉也想到前几天见到一大清早圆圆和艾夫人争斗的场面,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现在昭玉出嫁,连正好玩的小弘曦也让他父亲接了回去,黛玉身边只有圆圆一个玩伴儿,免不得有些寂寞了。
不过,她正备嫁,日子过得充实,到也没有多少时间去伤春悲秋。
自家人在一块儿,也没什么讲究,团团围坐了吃过一顿香甜可口,热烘烘的早饭,又每人灌了一碗红糖水,才抱着暖炉,去暖房那边儿赏景。
现在入了冬,眼瞅着就要到年节,芷云拉着林夫人和黛玉一边摸牌九,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商量过节的事儿。
其实也没什么,一切按旧例就罢了,年节礼品早就备齐,用的吃食零嘴也准备着,等账盘完,在定下给下人们的红包。
雪下得不小,可是不多时,乌云散开,雪停了,看着半空中显得有些苍白的太阳,黛玉想了想,便道:“听说外祖母旧疾复发,头痛的厉害,已经看过大夫,可不大管用……黛玉还是去看一下好了。”
黛玉心里,也不是不担心的。贾母年纪大了,虽然平常看着身子骨还硬朗,可是岁月不饶人,最近贾家又乱得厉害,可千万别出了差错才好。
芷云一眯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到也不拦着,只是让人准备好马车,又让黛玉多带些人手一起去。前几日林夫人给贾家的老太太去了封信,信里稍微说了几句有关黛玉的嫁妆问题,先把林夫人给黛玉准备的嫁妆略略说了,又提醒贾母,别忘了把当年贾敏给女儿留下的嫁妆先备下,好歹是黛玉亲娘的东西,给了黛玉,也好让她有个念想……至于林家的那五十余万两银子,那到是提都没提。
林夫人到底是书香门第出身,贾家不主动把银子送回来,让她直来直去地要银子,她还真不大好意思做,要是换了芷云,真有人敢占法师的东西,哪怕是自己不在乎的,也得不但让对方原封不动吐出来,还要让他以后再见了自己就退避三舍,连头都不敢抬才行。
芷云亲自送了黛玉上马车,看着渐行渐远的车身,摸了摸下巴,忍不住想:如今那老太太急急忙忙要把黛玉叫回去,莫不是连那点子嫁妆都给动用了吧?
雪停一阵下一阵的,不大,可是缠绵得烦人。
黛玉天还没黑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紫鹃已经不在马车上。
她脸色看起来不大好,可也没差得太厉害,眼睛些微红肿,不过,似乎用热水敷过,不太明显,手里只捧着一只黄花梨木的妆盒。
芷云和林夫人什么都没问,还是黛玉笑着说:“没什么……外祖母说,把我娘做姑娘时最喜欢的首饰给了我,让我好留个念想……这挺好的,紫鹃,我发还了她的卖身契,让她和她爹娘团聚了。”
当天晚上,黛玉如常的与大家一起吃过饭,只是比以前睡得早,天刚一擦黑,就进屋蒙着被子倒下了。其实,黛玉也不是怨外祖母私自动用了她母亲的嫁妆,甚至,如果不是贾母有些躲闪,又刻意回避的态度勾起了记忆,黛玉都不觉得自家娘亲的东西留给自己的外祖母有什么不对。
钱财乃是身外之物,外祖母只要开口,别说是母亲的嫁妆,就是别的,只要自家有,也不会不愿意给,看着外祖母面上以往的慈祥还在,眼睛里却充满了戒备和算计,再不见过去的一分真心,仿佛自己不是她的外孙女,而是来掏她的心,挖她的肺的……
黛玉顿时觉得周身一片冰凉,外祖母还句句都说林夫人根本不安好心,想要侵占自己的家产,要她把家产看牢了,别轻易相信外人。
二婶不安好心?她不是傻瓜,谁是珍惜你为她着想,她分得清楚,二婶不好,难道二舅母才对她好吗?要是自己真听了外祖母的话,和二婶生分了,那自家可就真的连个家都没有了,连个可倚靠的人都没有了
她还说,早年母亲和她说过,要把自己许配给宝玉表哥,还说自己小时候怎么和宝玉表哥玩得好,怎么两小无猜,毫不顾忌当时有不少碎嘴的丫头在场……
她可是定了亲的人,贾家的下人嘴巴有多么不严,她早就领教过的,贾母的一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