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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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宋-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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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豆腐西施被女使唠叨的心烦,她无语地推开磨坊的门,正望见豆腐店那紧闭的后门——这后面通向时穿的西跨院,也就是共用的水井坊。想了想,豆腐西施终于忍不住迈步出去,并自言自语说:“李三郎从他哥那里出来的时候,我见对面茶楼站着段小飘,还一路尾随我回来……也不知道他们跟大郎谈什么,你在这里先磨豆子,我去望一眼。”
  推开了自己的后院门,豆腐西施看到素馨正领个几个女孩在打水,她侧耳听了听后院的动静,听到院里静悄悄的,赶紧问:“李三郎回来后,段家的人是否跟来了。”
  素馨摇摇头:“我不知道什么‘短’家的、‘长’家的,只听说屈二他哥眼巴巴的跑来,因哥哥说要定制几件瓷器,他一转身出去,拿来许多瓷件样品,非让哥哥给演示一下新物件的用法。
  如今,哥哥正关起门来给屈二他哥演示,环娘守在哥哥屋门口,凭谁都不让进。我们各有自己的针线活,哥哥不喊我们过去,我们不出那个头。“
  豆腐西施嗯嗯地答应着,踏入自家的后院——也就是时穿与一众小娘子居住的院落里,正望见院落中心、空旷的场地上,李石正与段家铁匠铺的人大眼瞪小眼。
  段家铁匠铺人手添了很多,当家人段一锤蹲在青石板地面上闭目养神,他儿子、少当家的段小飘,轻声细语的跟李石说着:“……做主的是你师傅,你师傅不点头,凭什么由你来代表你师傅。见不见我们,应该由你师傅说了算,我们是求见你师傅,不是求见你,这座院落也是你师傅租的,你师傅该见谁……”
  豆腐西施懊恼的揉了揉太阳穴。这位段小飘之所以路遇不打招呼,是因为他也曾经是她的追求者之一……
  那是她第五嫁之前,段小飘听说豆腐西施貌美如花,能读会写,又会算账,曾有意冒天下之大不韪,不顾豆腐西施“克夫”的恶名声,将豆腐西施娶回家去,以主持段家铁匠坊……
  两人会面的时候,段小飘很满意,但豆腐西施却几乎想跳河死了算了。
  因为段小飘是个话痨,他能把一句话返来复去、围绕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三面红旗四项原则五个……,七七八八滴从各个侧面给你剖析,直到你产生跳河的念头——若以后日日过这样的生活,豆腐西施还不如死了算了。
  所以当段小飘取出金簪,准备插到豆腐西施头上的时候,豆腐西施却张口向对方索要一匹“压惊”锦缎,而后,她逃也似的离开了现场,根本不听段小飘喋喋不休的询问原因,此后,为了躲避段小飘的穷追不舍,豆腐西施随随便便的把自己嫁出去了——如今她事后思量,在她嫁过的数任丈夫中,就数第五任丈夫身份最卑微。
  幸运的是,她第五任丈夫在她所有嫁过的男人中,身材最雄壮,他是本县捕快,也是蒙都头的师兄,当时豆腐西施已经有四嫁的名声了,不过前四任丈夫都是文人,这第五任不信邪,偏要娶娇嫩的豆腐西施回去当家……在成亲的前两天——就差两天便能吃上豆腐,县里接到一起报案,捕快集体出动,嗯……
  好吧,事发前,因为“第五任”就要与豆腐西施成婚,当时快班的第一快手、如今的蒙都头、蒙县尉,还特意嘱托第五任留在家中,等这群捕快顺利的将盗匪缉拿回县衙,谁都想着该没事了,结果出事了——有一个盗匪没捆好,“第五任”于是成为一具尸首。
  当然,这名未捆好的盗贼事后也被手忙脚乱的捕快格杀当场,但豆腐西施的“第五嫁”也没戏了,这么虎背熊腰的“第五任”都没能避过克夫魔咒,整个县城里再无人提起娶豆腐西施,此后蒙都头虽然常嚷嚷着要接过师兄的班,把豆腐西施娶回家去,但也是只听楼梯响,不见人下来。
  蒙都头终究没有做成第六任。当然,段小飘也没有勇气做第六任,事件发生后,段小飘再见豆腐西施的时候,仿佛陌生人一样,即使豆腐西施跟他说话,他也装作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如今,这效果显然还存在,段小飘正在絮絮叨叨,瞧李石那东张西望的样子,仿佛在寻找一条河,好让自己跳进去,但这一切嗡嗡声,在豆腐西施出现的时候嘎然而止,段小飘紧紧地闭上了嘴,两眼的瞳孔变得毫无焦距,仿佛在沉睡,或者在打盹。
  李石感激的看了豆腐西施一眼,豆腐西施憋住笑,假装院子里什么人都没有,很淑女的娉婷走过院落,来到时穿所居住的那一横排屋子时,她咯咯一笑,故意婀娜地扭了扭腰,贤淑地用手帕捂住了嘴——笑不露齿嘛……果然,身后响起了咕咚一声跌倒的声音。
  环娘迎上前来,张开双臂拦住了豆腐西施:“要通报的,要通报的,里面正在商量要紧事。”
  第066章 恍然大悟
  豆腐西施笑的清脆,她特意扭了扭腰,做出娇娆的姿态:“你不吃闲饭……我听说大户人家,通报一声都需要收门包,你的门包是多少?”
  环娘把手指放入嘴中,咬着指尖沉思。豆腐西施赶紧说:“像昨天那样,一个包子十二文,我可付不起,我一块豆腐才卖两文钱,你自己琢磨一下我该给多少钱,如果要的狠了,我需要卖多少块豆腐啊?”
  环娘仍然咬着手指,嘴里含含糊糊的回答:“哥哥曾经说过,我们住这院子,总得让人得一点便宜——按这话论起来,你进去也不是不可以,但能不能进去,全在于我……两贯钱。”
  听到这数目,豆腐西施顾不得背后的目光了,她跳着脚,不顾形象的说:“两贯,你抢钱啊……”
  正在这时,豆腐西施隐约听到门内传来屈二他哥的说话声:“……盐铁专卖啊,这东西虽然好,但如果加上柴薪钱,再加上贩盐的重税,恐怕也剩不下多少利润了——你瞧,连过滤都要用宣纸,宣纸多贵啊……”
  豆腐西施跺着脚,发狠的说:“两贯就两贯,我身上没带那么多钱,回头我给你。”
  说着,豆腐西施推开门,身后,环娘紧着喊:“可别赖账啊……不过,赖账我也不怕,我哥哥一拳一个死,谁敢赖我哥哥的账。”
  门内几个人见到豆腐西施推门进来,屈二皱了皱眉,屈二他哥嘴唇动了动,露出拒绝的意思,但他抬眼看到时穿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又把话咽了回去。
  豆腐西施掩上门的时候,不忘跟门外的环娘争辩一下:“是没人敢赖你哥的账,但你这钱,是你的账还是你哥的账?”
  说完,豆腐西施砰的关上门,嘴角笑意盈盈。门内的时穿皱了皱眉头,回答:“环娘年纪小,她现在虽然有了挣钱意识,但收的钱自己从不取,都是委托我保管。”
  言外之音,所以,欠环娘的账也是欠我的帐。
  欠男人的账,嘻嘻,豆腐西施从不在意的,大不了欠账肉还,可这海州城,有男人敢来惹她吗?豆腐西施挺了挺颤巍巍的胸膛,直接走到桌前,看着桌上的一大堆物件:一只大漏斗,漏斗上户口上趁着一张滤纸,那滤纸很湿润,也很肮脏。
  屋子中心摆着一个小炭炉,炭炉上的火正旺,但炉子上却没有东西,一只浅浅的瓷碟正摆在桌上,碟子中盛着浅浅一层水,微微散发着热气——此时,碟子里虽然有水存在,但水底部却浅浅的生成了一层盐,盐粒很细,很白,仿佛沙子一样。
  时穿说话了:“这样啊,那我们换一种方法,不用生火加热过饱和溶液,让它自然的、通过太阳光暴晒蒸发,得出细盐来。
  这么做的话,我们唯一的成本就是宣纸和瓷碟,所以我需要一种特制的瓷碟,很扁平,上面带个盖,过滤后的过饱和盐水,都装入碟瓮中,一层层落在架子上暴晒,等它被阳光晒干后,也能得出同样质量的细盐来。
  当然,这种细盐,依旧成本高,但碟瓮可以反复使用,所以初始投资虽然大,每次生产所消耗的成本却不多……你说盐铁专卖政策,那么好,我们制作出来的细盐不叫盐,就叫‘洗牙沙’。“
  屈二他哥望着碟子底部那浅浅一层白盐出神:“洗牙沙,这名字号,唐代的时候,陕甘盐池里出的盐,被豪门大户当作早晨漱口刷牙的东西,平民百姓因为它颜色青白,通常称之为青盐。
  如今盐池被西夏占领,豪门大户断了青盐的供给,这青盐一天天的价格高。如果把这种方法制出来的盐称之为‘洗牙沙’,那么,没准真能避开盐铁专卖。“
  时穿点点头:“制作这种洁白如沙的细盐,不是我的目的,它只是初级产品,我还要用这种细盐继续制作其它的东西,这次叫你来,是问一问:制作‘洗牙沙’的设备,有没有可能卖出去。”
  屈二他哥想了想,回答:“因为盐铁专卖,这东西不方便公开销售,而且这事是精细活,虽然看时大郎动手时,做的很容易,可我们不能每卖出一套碟瓮,就手把手教给人一套方法吧。”
  时穿点头:“原来如此。”
  屈二他哥随手取过来一件笔洗,这浅碟是洗毛笔用的,倒是符合时大郎描述的要求:“时大郎再演示一遍?”
  时穿接过笔洗,熟练地取过一张宣纸,叠成四方,然后绞了个弧形角,而后将这张宣纸放在漏斗上,用清水湿润,再将官盐——也就是现代人通常所说的“大粒盐”,倒入水中溶化,将盐水过滤,过滤后的澄清盐水装满一笔洗后,时穿扣上盖子,说:“现在就需要做一排木架子,将这些装满盐水的瓷碟放在架子上,等着太阳暴晒使水分蒸发。”
  屈二他哥喃喃:“这样细白如沙的盐还仅是初级产品,大郎究竟要做什么?”
  “帮我做一个大号瓷坩埚,胎要足够薄,体积要足够大,我要用这种坩埚,保证锅内的温度缓慢上升,所以锅底不妨厚一点,锅周边可以薄一点。”
  屈二他哥情不自禁飞脱口而出:“这要做什么?”
  时穿笑而不答。
  屈二他哥想了想:“可以做,我今晚就回去让你制胎,明日正午放入窑中开始烧制,最多七天交货……这东西……盐铁专卖啊,制作的东西不好公开卖,但大郎如果让我婆娘过来旁观一下的话,这事我就当没发生过,绝不对外人说起。”
  屈二他哥说完,别有意味的看了一眼豆腐西施。豆腐西施刚开始听的一头是包,但最后她恍然大悟:“提纯,大郎说的是提纯,我做豆腐的卤汁,也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如果卤汁配的不好,里面含的杂物过多,做出来的豆腐发黄……
  呀,难怪当初时大郎说我那卤汁就是小儿玩意,大郎既然会这手本事,配个卤汁那还不是小儿辈做的事情。“
  豆腐西施这句话让屈二他哥如梦方醒,他打着哆嗦:“原来是……啊,不止豆腐坊的卤汁要提纯,染布坊、药坊……但凡是天下间用药的地方,那个不要提纯?这是一个新物件啊,它比笔洗要大,胎要薄,不妨叫它……”
  “蒸发皿!”时穿脱口而出:“正规的蒸发皿应该用琉璃制作,那才透光。”
  第067章 吃喝不愁
  屈二他哥打着哆嗦:“用琉璃(玻璃)制作蒸发皿,那该是制作仙药的吧,当今官家崇道,喜欢制作丹药,我这个蒸发皿,如果让官家知道了可不得赏我一个道官做做。”
  “道官!”这个词让屋内几个人都皱着眉头,屈鑫见到时穿神色不好,赶紧说:“子不曰怪力乱神,哥哥怎么说着说着,就说到神魔鬼怪上面?”
  “啐——你书读多了,都读傻了。告诉你,当今天下唯有两种人不用纳税,一种是十年寒窗高中的举人,一种是佛道出家人。如今每年四十万举人赶考,取中的进士不过三百余人,比遭雷劈的人还罕见。小弟你读了多年书还是一个村秀才,不如去做个道士,花点钱买个度牒,肉也吃得,美色照样不少,还能顺便拐女人……”
  才说到这,屈二他哥突然想起,时穿一伙人就是拐骗案的受害者,他声音低沉下来,依然不甘心的说:“你看桃花观的妙泰,虽然离开了桃花观在家修行,但她手里头有一张度牒,不知多少人带着田产想投靠她门下,人图的什么,不就是图个免赋税徭役,且官府管不着吗?
  我图个道官又算什么?你是没出息,总考不上举人,现在家里赋税重啊,光差役一项,每年免费要给官府做几个月,如果你考了举人,或者我当了道官,这些差役赋税全免了,能省多少钱啊?“
  时穿听到儿,听出了门道,假装不经意的问:“你知道妙泰道姑如今住在哪儿?”
  屈二他哥一扬脖子:“当然知道,我家娘子就是从她庄子上出来的,她现在自立了女户,因为手上有出家人的度牒,所以整个村没有差役,赋税减免七成。那个村还是近几年人口自然汇聚,才形成的村落,所以现在被称为‘崔庄’。”
  “那庄子,离城很远吗?”这年头十里路能够走半天,如果太远了,时穿就考虑放弃了。
  “不远,离城约十五里开外,她家的庄子再过去两三个庄子,也就是云台山。”
  时穿想了想,沉吟:“也好,反正你要准备材料,采购一些配件才能给我提供货物,明天有空,我去转转看。”
  黄娥马上一指门外,打岔说:“哥哥走了,环娘没人管便会玩疯了,不如哥哥把环娘带上吧。”
  豆腐西施刚才听得满头雾水,这时才找见空隙插嘴:“大郎你又要鼓捣点什么,这次缺钱吗?嘻嘻,你日日住在我家院子,要不我帮你凑一点小钱,多少也我算点股份。”
  时穿噢了一声,态度很不以为然:“不过是一点简单的物理提纯法,李三娘马上会看到一场化学大变化,那才是划时代的……既然李三娘想凑一份子,那就来吧,一点小技巧,不值得藏着。”
  李三娘赶紧表态:“值得,以前我家的卤水都是用绢纱过滤,一层绢纱不够,要好几层垫上才行,如今用宣纸,这宣纸虽贵,但总比绢纱便宜吧。”
  黄娥很讨厌豆腐西施这种商人趋利的习惯,她皱着眉头插话:“可是绢纱可以反复使用,这宣纸用过一次,恐怕再用不成了……如果读书人知道我们如此糟蹋好纸,怕又要骂我们侮辱斯文了。”
  李三娘啪啪胸口:“嘻嘻,这院里不是没读书人吗。这样才好,让那些酸儒根本想不到,这才是好生意——洗牙沙,这玩意看着量不大,却跟煤饼一样,都是细水长流的生意。大郎,我与你十贯钱,够你做试验了,做成的生意,算我一份。”
  说完,李三娘担心的看了看时穿——她连续几嫁,可都嫁的是读书人。
  没错的,中国象形文字起源于图腾祭祀,所以古时候字都是神圣的,一般不容亵渎。连带写字的纸也是神圣的,谁敢糟蹋纸,读书人会群起而攻之——这要是让大宋朝读书人知道,一伙人躲在屋里用唐代贡纸:宣纸当滤纸,那这一屋子人别想活了。肯定被人骂死。
  然而,所谓的技术壁垒是什么?就是一些人根本不会向那个方面设想,却偏偏被采用。
  满大宋再找不出第二个不拿神圣的纸当回事的人,其他人哪怕此刻正在时穿的院中,隐约听到了片言只语,但他绝想不到需用宣纸来滤过盐水——真正知道诀窍的人怕被读书人骂,也绝不敢说出去。
  这就是技术壁垒,比什么保密措施都强。
  “就这么定了,娥娘,跟豆腐西施立契约——咱在她院子里做活儿,拉上她一份也是必然。屈大,这生意你做吗?”
  “做,怎么不做!”屈二想了想,一横心:“虽然蒸发皿是件专业器皿,要的人少点,但架不住用的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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