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一一品鉴。
一天只闻几种香味,那是享受,同时嗅四十余种香气……时穿都要呕吐了,他强忍恶心,还要敷衍姑娘们:“这个……不行,一股茴香的味,抹在身上人都觉得你是厨子,厨房里出来的——换!
这个也不行,……我跟你们说,以后凡是厨房里用的香料,都不准添加到香膏里,要添加,也应该用多种香膏混合,制作出独特的味道。
这瓶不错,茉莉的花香味,如果再添加一点薄荷味,会让人更觉得茉莉的清爽;这瓶也不错,丁香味,再加点檀香,若有点橘皮那就更好,隐隐的幽香很华贵,让人闻了还想闻……“
稍后,时穿把挑拣出来的几瓶随手递给顾小七:“这几瓶你拿去试用,听说你打算嫁入……”
“王宫监!”褚素珍知道时穿记性不好,特意小心提醒:“王彦章大人是从户部下来的,虽然没有做到相公的级别,但乡间不管那些,百姓平常用相公一词称呼他。”
还相公呢,刚才褚素珍背着人的时候,还不是直呼对方“宫监”。
顾小七只感到一阵阵绝望——只是这样吗?就这些话吗?……再没有其他的什么了?
“相公!”一词在王安石之前,它是神圣的,是朝廷对宰相的尊称。但自王安石之后,北方人怎么称呼王安石,倒没见详细记录。南方,民间已经开始把猪称为“相公”,而且这只“相公猪”,必定是猪群当中最蠢最倔的那头。
小七娘嫁的是三品官,恰好他也姓王,这样的官回到乡间自称“相公”,还反复要求乡民们也称呼他为“王相公”,孰不知这个词在民间已经是一种辱骂了。
黄娥倒是打听的清楚:“王彦章,元丰三年进士,历任大名府推官,邕州通判、密州知州……,最终以户部侍郎衔致仕,以太虚宫宫监的官衔荣养,这宫监,依旧是正三品。”
黄娥最后说的那句话有点意味深长,在官场混的人,一听她说的话就能明白其中的潜台词——按惯例,官员退休应该普涨一级,给个虚高的头衔让他回家逗孙子,而王彦章却原地踏步,继续以三品官的身份退休。这说明:此人退休不是心甘情愿的,是受到贬斥,或者处罚,被勒令退休的。
这样的官员,如果朝中政治斗争还未平息,反对派重新获取胜利后,也许他能跟反对派挂上钩,重新被朝廷启用并回到朝堂——但这样的概率不到百分之一。
黄娥这句话是对小七娘的提醒:王彦章都这样了,还想着找个新小妾,非让乡间百姓称呼他为“相公”,如果不加收敛,他的政敌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可惜小七娘出身市井,压根都体会不到黄娥的提醒,倒是褚素珍明白了,她皱着眉头回答:“当今的相公是蔡京,那蔡相公以安石公的弟子自居,王大人非让人称自己为‘王相公’,难道是表白自己的立场,同时隐晦的说明自己的志向?”
褚素珍这句话小七娘听懂了,她稍稍想了想,略有点期待的问:“莫非,我家老爷还有机会起复,这辈子还有希望能做到‘相公’?”
褚素珍深深的望了顾小七一眼:“小七娘不妨这样多想着点,那一定能讨王大人的欢心。”
顾小七脸上稍稍露出喜色,马上乖巧的回答:“若真有那一日,小七我一定多在王相公面前替诸位美言。”
说罢,顾小七快速地扬了扬手中的瓶子,转移话题:“褚姐姐一定知道这东西怎么用,给我说说。”
褚素珍回答:“这东西我也才上手,小七娘反正还要在家里待些日子,等我琢磨透了,再来告诉你。”
褚素珍接着招招手,向姑娘们使着颜色:“不如我们现在就去研究一下,该怎么涂抹……”
女人对于化妆品的爱好,那是古今中外同一的。众女人随即跟着褚素珍钻进大屋,开始相互涂抹香膏,试验它的各种用法……
刚才说的官场话题,豆腐西施插不上嘴,等大家都走后,豆腐西施望了望院子里,叹息:“四百只坛子,都堆在哪里?”
时穿笑的像一只成功偷了腥的猫,让豆腐西施总感到贼兮兮的:“哈哈,一种豆腐乳,同样能玩出千百种花样,比如辣豆腐乳,麻豆腐乳,油豆腐乳,白豆腐乳,还有白菜豆腐乳,蕉叶豆腐乳……如果李三娘打定主意要做这门生意,那么,这门生意真做起来,怕也要一个大场地才能折腾开,至于收益嘛,我想也不比开车马店差到哪里去。”
豆腐西施被时穿的描述搞得心旷神怡,接着,她小心的问:“那些女孩子们,能有一半回家吗?”
第082章 想赖房钱
时穿收起了笑容:“我们先假设能八成的女孩,其父母能得到孩子被解救的消息,再假设其中八成父母,能凑出足够的旅费来接孩子回家——但究竟接不接回孩子,还受到几重因素影响。
一是担心孩子的名声受到损害,担心接孩子回家后,其余的孩子会受到耻笑,婚事同样受到影响——向来,嘲笑他人的不幸,从中获得自己的快乐,这是无知乡民的不自觉。更何况,伊川先生程颐也说过: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有伊川先生这句话,加上无知乡民的推波助澜,恐怕在民间,觉得被拐安然无恙回到家,会影响到家族名声的思想,能占到八成左右——无论士子与乡民。那么八成的八成的八成,也就有一半父母怀着类似想法。剩下的一半可能亲情依旧,别人的议论全不顾非要接女儿回家,但他们能否成行,又不一定了。
这这样左算右算,至少有一半的小娘子,恐怕要在此地常住,并从此地出嫁,从此永别家乡……“
豆腐西施面露怜惜的神色,水汪汪的眼睛里多了点严肃,少了点媚态,她轻轻摇摇头,头上的金步摇颤巍巍的晃动着:“不可能达到八成的!你凡事都往宽里测算,或许六七成父母确实有钱,有能力接回孩子,但其中至少有九成父母,要顾及到其余子女的名声。
乡下不比城里,谁家中有这样一位女子,普通人都不愿意跟他们结亲。所以大多数父母得到女儿被解救的消息,最先的想法肯定是见女儿一面,毕竟那些被拐子挑选出来的小娘子,必定都是家中最出挑的。
因此可能有六七成父母,会来此地见女儿一面,但见过之后,大约有九成的父母,会首先想到把女儿就地‘卖’了,别带回家乡,以掩饰本家的名声。最多,他们为了顾惜女儿,会精心替女儿选了一个好人家,而后留下那人家的地址,以备今后来往……“
细声喘了口气,豆腐西施郑重的看着时穿,说:“我明白了,难怪你着急上火的让这些可怜人学会谋生手段,原因在这——你是一个被拐子打傻的人,都能想到这点,我豆腐西施也是在市井做生意的人,还没有你想的长远。
罢了,你一个傻子都知道可怜她们,褚姑娘是海州才女,都也知道放下身段经常来看这些女子,我豆腐西施也是个满腹辛酸人,遇见这样的可怜,怎不随手帮一把——这座院子怎么改建,便由你做主。“
稍停,豆腐西施又露出了生意人的本色,但她的语气像是要得到承诺的恋人,带着撒娇的语气嗲声问:“大郎呦,我可全指望你了咯,那豆腐乳做成了,收益真能赛过车马店?”
“那当然,这是贡品。贡品能便宜了吗?能让普通人都吃到,那还是贡品吗?以后你也不用操劳了,每天就卖一板豆腐,两瓮豆腐乳,早晨开门,依旧中午关门歇业,下午出去采购豆子等用品,傍晚的时候,顺手把剩豆腐装进坛里——就多这样一项工作,其他一切照旧。
既然是贡品,包装上一定要下功夫,你去制作一些小坛子,四方形,圆柱形,每种形状一种口味,一坛只装十来块,每天卖完为止,绝不多卖。
日子久了,你还是照样清闲,钱挣得也不少,等回头豆腐乳的名声出来了,没准你这大院子正好派上用场——咱把地下全挖空,做成地窖,储藏发酵的坛子;还有,房屋全改建了,留十几间房,做成单独的小楼;卧室单独一间,下面是公共会客室,或者集体做工的屋子……“
豆腐西施两眼发亮,身子不住地向时穿依偎过去:“奴家要开豆腐坊,加上制作豆腐乳,也是小本生意,不需雇太多的人手。你手头十多名女孩子,闲暇时候,帮我一把手也就够了。”
豆腐西施的肩膀软乎乎的,挺柔嫩,像才出炉的豆腐,轻轻触一下水波荡漾的……时穿用肩膀轻撞豆腐西施,身侧的豆腐西施红晕上脸,紧着把肩膀送过来轻蹭几下。紧接着,她似乎还想来点别的什么,时穿急忙调笑道:“桥归桥路归路,你的房租我照付,但是女孩的工钱你也要一个不落。
另外,大院地下全挖空了,当作你的地窖,我们住在这里等于帮你看守地窖,这房租嘛,不免要打个折,我看就两折吧——我会长租的!“
豆腐西施一阵迷糊,不自觉嗯了一声,但多年做生意的经验让她马上醒悟过来:糟,中了美男计。呀呀呀,你说我见过的男人,也算车载斗量了吧,怎么这会儿犯迷糊。
醒悟过来的豆腐西施半是撒娇,半是抱怨的回答:“呦,你这汉子倒是会算账啊,我还没有嫁你呢!哎呀呀,你吃我的住我的,不仅想赖了房钱,嗯嗯,还想让我付给你工钱,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呦。”
时穿看着她撒娇的风情,慢悠悠的,带着猫戏老鼠的心情说:“天底下有没有这样的道理,我不知道,海州城一定有这样的道理——我印书不曾付人钱,我制作坛子炉子等东西,不仅没有付钱,别人还倒找我钱。哈哈,我时大郎看中的东西,是不用付钱的,能让我时大郎看中,就得自己掏腰包。”
这个道理让豆腐西施有点悻悻,她嘟囔着:“呀,幸好你平日不怎么出门咯,你要常上街逛铺子啊,大约海州城的店铺呀,都别做生意了呦——只管送你钱,替你打工就成。”
时穿一脸理所当然,点头:“我倒真想试试——哥以前奔波忙碌的,就为寻找一个能符合这时代的安省钱,如今哥已经找见窍门了,今后,只要轮值的那个班组熬练一锅东西,能装满三百多个小瓶。一个小瓶挣上一百文,那还是我厚道。
今后每日有了这笔进项,姑娘们可以花更多的时间学习,我也可以脱开身,逛逛街,喝喝茶,吃吃酒。嘎嘎,幸福生活来了……“
官府的榜文出了,豆腐西施也知道时穿手里捏着官府三百贯的赏金,这笔钱他自己省着点花,十年不用愁饿着,所以他之前的忙碌,纯粹是出于善心,这让豆腐西施很有些感动,更加肯定眼前这男子,真的真的是个好男人:“奴家前面曾嫁过七个男人,也有那怜惜自己的,但像你这样,真心为小娘子们后半生打算的,没有一个。哎!”
稍稍想了想,豆腐西施再度摇摇头:“别说见过的,便是我听说的,也没曾听过你这样的傻子——也许,嫁给你真是一件好活路咯。”
第083章 买椟还珠
时穿自动过滤了对方后半截话:“这么说,我可以在院里竖立秋千架了?”
豆腐西施一咬牙:“郎君想怎么折腾,都由着你,我倒想看看你能折腾出什么花来。”
时穿一声欢呼,拎起腿上的环娘:“环娘,跟我走,哥现在有钱了,我们出去选马车,选木料……”
正说着,送钱的人果然出现了——黄家店铺的掌柜从门口露出头来,看门的婆子将他引进院子,那掌柜见到时穿与豆腐西施都在,他拱手:“巧了,能做主的都在啊。时大郎,我听说褚姑娘正在筹备端午出游的服饰,她提前跟闺中好友展示的服装,引得那些官宦人家纷纷过来询问。我还听说那些针线活都出自你这里——时大郎,我可一直照顾你的买卖,有好生意,你可不能便宜别人。
这一连十几日了,你这里没再出一件绣活,大郎,这么做可不地道,我给你的价钱不低,也从没有拖欠过,你再找别的店铺,那可就不仁义了。“
时穿笑着递上几瓶香膏:“咱这些女孩来自天南海北,既然是在北方的海州被解救下了,那么来的基本上是南方女孩。这海州城海风大,水乡出来的孩子多不适应,这几天手脚都有皴裂,我害怕手上的伤口污染了绣品,所以让活都歇下了。
闲暇无事,我琢磨着制作了一种香膏,医治女娘们的手——也是一个物件吧,掌柜帮我瞧一瞧,这玩意可以卖多少钱?“
黄掌柜小心地接过瓷瓶,挨个望了一眼在场的人,环娘急忙举起双手,欢叫:“你闻闻,可香了,这是哥哥特意替环娘制作的,好不好闻?”
黄掌柜轻轻闻了一下,立马抖擞起精神,打开瓶盖挨个去嗅那些瓷瓶,环娘在旁边嚷嚷:“香香嫩嫩的,抹到手上,手摸起来可滑溜了。掌柜的,你要不要摸摸环娘的手?”
黄掌柜笑眯眯的看了看环娘的小手,他闭起眼睛推敲了一下这种香膏的销路,伸开一个巴掌,稍稍想了想,马上又弯下两个指头,但再考虑一会,他伸出的手只剩下两根手指,其中一根手指还半弯曲着:“一百六十文,这货儿我全包了,不知大郎每天能出产多少量?”
时穿不知可否的叹了口气:“这玩意制作不容易啊,材料很昂贵,光是这样精致的小瓷瓶,大约也要二三十文吧,黄掌柜给的这价钱,仅仅是刚刚超过本钱。”
黄掌柜把刚才曲着的指头伸直了,补充说:“谁都不容易啊,我家开店,要租铺子雇伙计,预先垫付货款,还要上税应付衙役,应付锦毛鼠……再加五十文。”
时穿微笑着说:“黄掌柜如果把三根手指都伸直了,这价钱还可以考虑,但如果你再添一根手指,那就彼此更满意了……我可以制作六种香型的香露,外加一种护手膏,每天出产的总量是三百瓶——只能少不能多。”
黄掌柜三根手指伸直了,另一根手指想伸不伸的,还在犹豫:“独门生意?再无别家?”
时穿斩钉截铁地回答:“绝对独。”
黄老板一咬牙:“那我就再添一百文,你的货我全包了,但你要把装东西的那些小罐都换了,至少要用定窑钧窑的出产瓶子装了才行,屈二他哥制作的瓷器不行,一点不精致。这样的瓶子装货,卖不起价钱来。”
时穿摇头:“现在换包装还不行,以后肯定换——我这包装,不要求它匠心独运,但要求几百个瓶子常年保持一致的规格大小及外形,这才能让顾客产生熟悉感,产生忠诚度。另外,瓶子里装的货物,分量还要丝毫不差,才能让顾客觉得公平。所以这包装物最适合采用固定模具套压……
黄老板放心,你现在是试营业,我半卖半送,价格给你打五折,让你全力拓展销路,等正规上市的时候,用来包装的瓷瓶,绝对形状新颖独特,做工精致——瓷器嘛,烧出什么颜色不过是矿物质含量的变化,铜色发绿,铁色发红发黄,颜色反应乃初中物理课程,我记得。
所谓瓷器上挂釉,釉这个东西就是玻璃质的另一种称呼,玻璃涂到瓷器表面上称之为釉;涂到金属器皿上,则称之为珐琅,这玻璃粉的配方,简单,玻璃粉里添什么金属矿物质,釉就呈现什么颜色——黄老板放心,别人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而我却知道它们的原理,铜色铁色钠色镁色……没啥稀奇。等上市的时候,我保证给你调和出独特的颜色,形状别致的包装瓶,误不了你的事。“
黄老板眉毛一挑,笑的见牙不见眼:“大郎……你你你,还有这手艺?哦,这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