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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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宋-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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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甭管什么借口,私权不可公用,就是为了防止私权泛滥,从而私权凌驾于国民头上。这是人间法则。
  果然,蒙县尉还有下文:“如今咱衙门内职位没空缺,但时大郎要巡视街头,身上总要有一个名头吧。知州大人愿意出一个‘效用’的官职恩赏——给时大郎‘大将’的头衔,以便时郎上街执法。”
  宋代,“大将”这个名称指的是赏金猎手。
  《水浒传》里常常写道,某人犯罪,逃离犯罪现场,官府无法追捕,所以出一个海捕文书,这海捕文书就是悬赏通缉令。而宋代一个县里,即使是上等县,拥有十几万人口,但也只能编制十五名警察。所以宋代抑制犯罪的手法,一方面靠乡约民俗,另一部分就是各县拥有的赏金猎人。
  这下赏金猎人虽然官名“大将”,但这个“大将”既没有品级,也没有俸禄,唯一拥有的是执法权与官吏的特权待遇——这特权待遇是:名下的田产予以免税;见到县级官吏不用跪拜,拱手而已。
  一般来说,“大将”必须自配弓箭与战马,他们平时该干啥干啥,如果遇到官府悬赏通缉,他便拥有了执法权,可以随时缉拿犯人,然后领取官府的赏金。当然了,既然有执法权,就要享受官员的特权待遇——他就有权佩戴弓箭出行,而且家里饲养战马,也不用再受《保马法》的限制。
  因为“大将”的免税待遇令人垂涎,故此,宋代大家族里很多游手好闲的青年,都纷纷想谋个“效用”出身,以便庇护家族产业。然而,“效用”的名衔虽不记录在官吏的档案上,官府平常又不支出任何行政费用,似乎各地聘用“效用”可以不管名额限制,但因为它拥有免税权,故此也受到追捧。由此,各地官吏都把“效用”的官职当作一种小金库收入,私底下明码标价暗自出售,以贴补官吏在任上的开销。
  第089章 顶级“华”丽
  其实,大宋朝法律对“效用”的管理很宽泛的,因为“效用”属于免费行政资源,所以官府只规定:三次召唤不到,则取消效用待遇。但如果“大将”为人懒散,每逢三次召唤,便随便响应一次来“应付差事”——那么理论上,官府是对“效用”的懒惰是无可奈何的。他们可继续享受免税待遇,对官府的召唤则消极应付。
  也因此,到了宋末,效用阶层越来越庞大,导致免税的人员越来越多,沉重的税赋因而转嫁到市井百姓身上。而出现这种现象,是因为大多数县级官员都是科举出身,他们转赴异地为官,人生地不熟的,唯有依仗各地土生土长的“效用”。这些效用又都是当地豪强,官员一般不敢轻易下手裁减。结果,为了填充自己的钱包,每一任官员又会出售几个效用名额,于是效用队伍越来越庞大——如今的大宋朝,随便扔一块砖头出去都能砸中两三个“大将”。
  但对于市井百姓来说,“大将”这个头衔确实有诱惑力,它无需科考,也不论出身,只要有当地两名官吏出面推荐,然后自己配备弓箭,没有战马,毛驴也能凑活。关系走到位,你就不是纳税人了。
  时穿瞪大眼睛:“有这样的好事,也好,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你说,哪里有卖马的?”
  一听这话儿,蒙县尉乐的——可算找到替罪羊了,生活多美好啊,阳光多灿烂啊,幸福像花儿一样,哈哈:“娘也,大郎,你这话就算是答应了,我今晚就将官身告牌送到你屋里——端午节一共五天假期,你如果五天都在街上,哪怕是逛街买东西,也算五次应募,从今以后再胡乱应付一次,你就可以连续两年呆在家里睡大觉了……
  啊,大郎要买马,码头区尽有,只是价格,有点吓人;不过,你要配备弓箭,恐怕得等到官身告牌拿到手之后,弓箭坊才敢卖给你弓箭。“
  “弓箭啊……”时穿掉转头,转而问施衙内:“你姐夫最近很忙吗,有机会我想去拜访他。”
  施衙内皱起了眉头,粗声驱赶蒙县尉:“都头,你的话完了吗?我与时大郎还有事,咱们回头见。”
  拽着时穿走了几步,施衙内继续说:“你想见我姐夫,恐怕不容易,前不久我姐夫在海州城呆了十来天,就为安排新茶上市的事情,如今店铺内当年的工作已安排妥当……虽然,听我姐夫的话,他也想见你,但按往年的惯例,他会带一艘船出海钓鱼,这一去不知道多少天回来。”
  “到大海上钓鱼——他想钓多大鱼啊……”时穿感慨一声,马上将施衙内的注意力转移或来:“别的不说了,先去骡马店买车子,然后我们赶上马车扫荡店铺。”
  施衙内立刻响应:“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自我姐姐去世后,我好几年忘了给姐夫购置端午节的礼物了,同去同去,描金折扇、鎏银铜鼓,只选贵的不选对的,店家,有什么好货全摆上来。”
  施衙内是冲着路边一名摊贩叫嚷的,不知不觉中,他们这一行人已经走出了甜水巷,来到海州城最主要的繁华街道:十字街。
  时穿极目望过去,所谓“十里长街”大约就是说这个的吧。站在这条街头,一眼望不到街尾,鳞次栉比的全是宋代的亭台楼阁,沿街建筑基本上都是两层楼,檐角挨着檐角,即使下雨天行走在这条路上,大约都不用打雨伞。
  海州城跟古代的所有城市一样,繁华街道是承十字型分布的,北大街靠近码头方向,是海州城的茶叶市场;南大街是勾栏瓦舍等娱乐场所;东大街属于杂货铺,南北货物都在那里贩卖,时穿所居住的西大街附近则属于美食街,此城区最多的是各种食肆与酒店。
  仔细地瞧一瞧,隐隐地感觉到这条街仿佛有点日本风格,这节日似乎也很像是日本节日——但这不奇怪,日本和服来自华夏,是唐宋时代“深衣”的一个变种;日本的木屐是谢安屐。荡除淝水之战中,谢安得到胜利的消息,激动地将木屐上的木齿在门槛上磕断,日本人因此将他们脚上穿的木屐命名为谢安屐,意思是这木屐秉承东晋名士。
  除此之外,日本人走路的方式,也是学着宋代“华族”步行的方式——裙角压着一块玉佩或者印绶,后者,譬如宋代官员经常佩戴的小金鱼。因为裙角压着,走起路来只能迈着小碎步,日本人认为这种走路方式很华夏,是顶级“华”丽。
  街上甚至摇扇子的方式也是完全相同——此时日本正处于平氏时代,这时代遗留下的书籍曾详细记载宋人的潇洒,“华族”摇扇子的方式乃是日本贵人竭力想模仿的,非这样就不“华族”。具体说,都是伸出手臂,腕部快速摆动,虽身体走动但整个手臂丝毫不动,以完美保持平衡,日本人以为这是顶级“华礼”,非常华夏。
  一群群人就这样深衣褥裙,轻摇小扇,蹬着木屐,踏踏踏的走过青石板路面,迈着悠闲地小碎步越过时穿,他们(她们)偶尔彼此调笑着,但笑的同时,都很“华夏”的用小扇掩住口唇——这就是古礼所说的“笑不露齿”
  ……
  街两边,许多摊贩见缝插针的摆摊设点,宋代没有城管,你要是宋朝人,自己准备个挑担,就能在祖国的土地上摆个小摊糊口,没有人来“依法打砸抢”。这种肩挑小担走街串巷的商贩被称为“行商”,他们一根扁担挑起了所有的货物,走到地头,扁担一放,两头的笼箱一打开,就可以卖货了。
  宋代朝廷对行商几乎不征税,或者征很少的税——人挑着小担养家糊口而已,征税既麻烦,行政成本也高,官员们干脆偷个懒,对这样的事情不管不问。
  不仅如此,宋代还设立专门供行商摆摊设点的市场,称之为草市,因为这种草市通常是夜市或者早市,所以也被称为鬼市,意思是他们像野鬼一样游荡。
  这是一个依靠乡约民俗彼此约束的民情社会。
  喧闹的街道两边是店铺,摆摊者拥挤到廊下,几乎堵死了店铺的大门,站在店门口的伙计很不显眼,他们站在摊贩中抄着手,不时地用笑脸劝解左右货郎:“陈三郎,你把货担往旁边挤一挤,你家客人都堵我门口了。”
  与此同时,货郎则声嘶力竭的叫喊着:“客官你往这里看,这是彩线,我家的彩线颜色最多,光是红色就有七八种,缠出来的璎珞与百索别提多好看了,绣出来的香囊——我跟你说,客官,用我的丝线可以把桃花的花瓣由深入浅绣得活灵活现……”
  第090章 高抬贵手
  喧闹声中,时穿一行人走进了东大街街口,他们才刚在街上露头,施衙内就冲街口处第一名摊贩喊了起来:“快过来快过来,爷爷要扫货,扫货,知道吗?”
  旁边,路两边站的店伙计望了施衙内一眼,立刻认出对方来,紧接着他们又发现施衙内旁边站了一个又高又大的汉子,那汉子肩膀还坐了一名粉妆玉砌的小女孩,小女孩搂着时穿的脖子,冲下面俯下身去,嘴里快活的嚷嚷着:“我要那个,把那个拿来我看看。”
  这样一来,店伙计不去在意施衙内了,他们也不在意那小女孩,只对着高大的时大郎反复打量,只见那男子长的个子虽然大,但一脸好奇的表情,仿佛看一切都很新奇,眼珠来回打量,目光中说不出来的清纯,还有童真。
  店伙计又在对方的鬓角打量一番,立刻脸色一变,趁人不备,溜进店中。一名店伙计的动作立刻引起多米诺效应,路边迎客的店小二都纷纷钻进店中,不一会儿出来迎客的人换了,至少是一名身穿长衫的二掌柜,站到了街上,各个店铺的喧闹声也陡然降了两个阶。
  长街上,有人偷偷的拔脚溜走,那多数是些扒手,或者以街头诈骗谋生的市井无赖,但摆摊设点的货郎们却没有走的,他们彼此交头接耳,低声传递着这样的消息——“他来了。”
  长街上的诡异神情已经让卖扇子的小贩感觉到了什么,他低着头,殷勤的说:“姑娘,你瞧这把扇子,这是金丝藤编的,是用川地一种特殊的藤条制作出来,你瞧这藤多细,这是采摘春天新发出来的藤条,经过精心晾晒,烘干,而后选择同样粗细的藤丝精工制作而成。
  为嘛叫它金丝藤,你瞧,这种藤条金闪闪的,经过特地的药汁浸泡后,它能像金子抽出的丝一样,粗细均匀,但却比金子轻软,您来扇扇风,看这小扇忽闪忽闪的,多有韧性,真个用金丝编成的扇子,能有这么轻巧吗?“
  施衙内不是来买东西的,他是来扫街的,所以他不耐烦听货郎细细介绍,直着脖子问:“你这货担卖吗?好,连货担我一块包了,挑着货担去豆腐巷找豆腐西施,让她给你打个收条,回头去珠玑巷施府取钱,施府你知道吗,我,施衙内。”
  在货郎连声的恭维下,施衙内梗着脖子走到第二家,这家是卖香囊的,各种各样的香囊倒是五色缤纷,施衙内粗粗扫了一眼,不耐烦的喊:“什么玩意,粗针粗线的也敢拿出来卖,不嫌丢人,闪开,别挡着我的路。”
  路边一位迎客的掌柜笑着打招呼:“衙内,熟客啊。我店里有新来的的香粉,要不要看一看,这是小店为迎接端午节,特意从苏杭扬州进的货……施衙内请,时大郎也请,伙计,上好茶。”
  施衙内边向里进,边争辩说:“好啊好啊,我怎么会跟香粉铺是熟客,俺过去从不曾买过香粉,咱清清白白一个人,掌柜的,你可别乱说的。”
  施衙内的心情依旧处于郁闷中,刚才买货时,虽然他连货郎的挑子都买了,但却没有感觉到丝毫快乐,于是他冲那位货郎很发一通脾气,如今店掌柜的招呼,让他觉得无可无不可,带着这种心情,他抬脚随着时穿走进店中。
  时穿无可无不可地随着施衙内的脚步进入店中,身后,那名店掌柜得意洋洋的瞪了对门店铺一眼,对面那间店铺的掌柜也早早站在街上,此时看到客人被竞争对手请了进去,他狠狠的跺了跺脚,回身训斥了自家伙计几句。
  而得胜的店掌柜也不着急进去,他站在门口一边招呼伙计上茶,一边冲店铺门边摆摊的货郎训斥:“没看到衙内今天心情不好吗,低头卖自己的货就行了,别乱招呼。”
  稍倾,回到自己店中,掌柜冲施衙内微微一笑:“衙内,货郎走街串巷也不容易,不过是为了让家中老母,妻子儿女有个温饱,您心情不好,别冲他们发啊,来我店中,看上什么尽管砸,砸到衙内出气为止。”
  施衙内翻了个白眼:“瞧你说的,好像我跟恶霸似的,我平常有那么恶吗?”
  掌柜依旧笑容满面:“衙内不恶,你要真是个砸东西出气的人,我也不敢把你请进店中……是吧,时大郎。大郎,我店中安全嘞,伙计会还照管好这位小姑娘,你把她放下地,自己歇息,让那个伙计们领着小姑娘四处转转。”
  环娘脚落到地面上,此时,店内客人还不算多,店面很大。环娘牵着时大郎的手,眼睛扫视着店里的货品,问:“哥哥真有钱了?有多少钱?嗯,给环娘买了磨合罗后,还够包子钱吗?”
  施衙内大笑起来:“小娘子,你哥哥的手段我还不清楚吗,咳咳,只要你哥哥肯点头,我把这间铺子买下来送给他。”
  “可不能……”店掌柜凑去说:“衙内扫货的手段,小老儿佩服,可这间店铺是小老儿祖传的,衙内如果像对待刚才那货郎一样,连对方吃饭的家伙都挥手买下……噫嘻,那货郎没了货担,回头置办个新的就行,小老儿这店铺可置办不出新的,衙内还是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凭那么啰嗦……香粉拿来,快让我瞧瞧,货色不好别怪我翻脸!”施衙内让掌柜说的笑了起来,嘴上却不肯服软。
  环娘依旧牵着时穿的手,问:“姐姐们鼓捣的那些东西,黄掌柜都说那很挣钱,哥哥,咱今后是不是每天都可以买个磨合罗吗?”
  “当然可以!”时穿随口回答:“磨合罗算什么,你想买多少,只管开口。”
  “可这也不好,嗯,环娘不吃闲饭,不要用哥哥的钱给我买香粉,哥哥兜里有多少钱?环娘能记账吗?还有,记得环娘在家的时候,每月有零用钱,哥哥有钱了,今后会给环娘发月钱吗?”
  店掌柜在一旁笑眯眯:“小娘子,别管你哥哥有多少钱,今天难得时大郎光临敝店,你看上什么货物,我都给你打对折,每买三样我送你一样。”
  环娘咬着小手指:“哥哥已经给我买了磨合罗,如果要买香粉……唉,我家人口多,若只给环娘买,姐姐们会不高兴的……环娘不敢去挑,怕忍不住念想了,这一买,可就是十几份上下——家里人,必须人人有份呀!”
  第091章 意味深长
  时穿笑意盈盈地看着环娘与掌柜交谈,也不插话。店掌柜常见这种情形,家长们总喜欢看着孩子在自己面前耍聪明,以此品味父母的快乐。既然时穿并不出面,掌柜便蹲下身,亲切柔和的与环娘交易起来。
  眼前这个小女孩挺逗乐的,明明很渴望得到,却偏要装出一副老成的样子,竭力抑制自己的购物冲动,但那种抑制让人一眼看得到,感觉挺幼稚,但仔细一品味,又觉得很可爱。他微笑着称赞说:“好懂事的小姑娘,不过这端午节,小娘子们身配香囊出门那是必须的……小店知名的香粉有九种货色,我再给你一个价钱:打对折。你花一份的钱就能买双份,我还额外赠送你六瓶,小娘子,你看这样好不好。”
  环娘咬着小手指:“我家只有十九人,我若买了十八瓶,要花九瓶的钱,掌柜再赠送我六瓶,那我就多出来五瓶了……嗯,这五瓶能折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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